第21章 Chapter 21
碰见周正时。
裴知溪及时牵住了陆舒的手。
她一向独来独往, 不擅长被人照顾,更不擅长照顾别人。
但眼下的情况她清楚,自己如果牵着陆舒的手, 陆舒会好很多。
她曾经被人尾随的时候……
也希望身边有人。
这时候被牵住, 无疑像在溺水时抓住了救命稻草,随着裴知溪的一声“没事”,陆舒悬着的心安定,她下意识握紧了裴知溪的手。
周正好像也看到了她们,跟过街老鼠一般,立马走了。
陆舒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干了亏心事的人才需要躲,就该是这样。
手还被裴知溪牵着,陆舒心头暖暖的,她有点希望可以被牵久一点。
或许是她们上次假扮情侣演得太真,这段时间, 她跟裴知溪相处时, 有时会冒出一种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错觉, 比如现在。
这几年她一直有种孤独感, 即使是跟亲人朋友待在一块儿。可跟裴知溪待在一起时,她却莫名放松……
明明是死对头。
但裴知溪又总是知道她需要什么。
走了一小段路, 裴知溪见陆舒没有松手,她也没松。
陆舒感受着裴知溪手心传来的温度,又想起自己喝醉那晚, 以及裴知溪回海城以后对自己的种种照顾。
这么多年。
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裴知溪, 会不会没她想象得那么冷漠无情?
“怕成这样?”裴知溪见陆舒始终不吭声。
“没害怕。”陆舒反驳。
“不害怕你牵这么紧?”
“啊……”陆舒想起松开裴知溪的手。
回了卧室, 裴知溪看了看手里的小刺猬, 炸开了一身刺, 捏起来却很软。
就像,陆舒。
她走到阳台,推开窗吹着晚风,习惯一个人消磨时间……
回到海城,一切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好。
*
六点过后,排练厅里基本没什么人了。
陆舒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墙上的镜子发呆,她在构思新舞剧,但毫无灵感。索性到处走走转转,放松一下思路。
同样加班的还有裴知溪。
陆舒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发现裴知溪正在练第三幕的舞蹈,也是全剧的高潮部分,这是一出“美人醉酒”的戏码,如果演绎好了,绝对会是惊艳全场的高光片段。
只看裴知溪练了一小段,陆舒就轻轻走进了厅内,默默站在一旁。
裴知溪显然把这部分的状态拿捏得很好,舞姿轻盈飘逸,一动一静,半醉半醒,慵懒微醺的模样,极具古典美人的风情。
跳舞时太有味道了。
陆舒有时觉得用“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裴知溪过于单薄,相反,裴知溪冷归冷,但身上的气质,却自带沉淀下来的故事感。
裴知溪注意到了陆舒,但没影响到自己的节奏。
一个安静看,一个安静跳。
她们只有在这时候,相处得才意外和谐。
恰好窗外透过的一缕斜阳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像在随之翩跹起舞。
陆舒看得入神,如果自己还在跳舞,会像裴知溪现在这样吗?
应该会吧。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输给裴知溪呢?
她盯着练舞时的裴知溪,想到了她们多年前一起训练的情形。头一回,冒出了想重回舞台的念头……
正走着神。
她听到稍重的落地声。
裴知溪曲了曲膝盖。
陆舒看情况不对,匆忙赶上前,“怎么了?”
裴知溪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膝盖的位置,有吃疼的感觉。
陆舒这才反应过来,那天裴知溪状态不好,可能是因为膝盖的问题,而不是胃疼,“你膝盖受过伤吗?”
“有过旧伤。”
她们做舞蹈演员的,可以说是在挑战身体的极限,身上有伤再正常不过,平时要非常注重保养。很多演员年纪大了不能跳了,正是因为一身伤,跳不动了,不得不离开舞台。
“你旧伤还没好就这么练,你疯了?你知道我妈是怎么不能跳舞的,你以后是不想跳舞了吗?!”陆舒一股脑说着,说完后才意识到情绪轻微失控。
听到陆舒的这句反问,裴知溪看着她,却脱口问:“跳舞很重要是吗?!你为什么不跳了?”
她鲜少有情绪这么起伏的情形。但说这句话时,带着较真。
面对裴知溪的质问,陆舒陷入哑然,唇倔强抿着。
她一时给不出答案。
第二次被裴知溪问这个问题了,陆舒并没有被激怒,只是无尽沉默。如果是裴知溪不跳了,她相信自己会质问得更加狠厉。
换做其他人问,她可以轻松敷衍过去。但面对裴知溪不一样……
她跟裴知溪是一路竞争过来的,也一路见证了彼此是怎么为热爱付出一点一滴的汗水。她们性格不合,针锋相对,可在舞蹈这条路上,从来都是同类人。
所以那晚她说自己累了不想跳了,裴知溪一眼便识破她在撒谎。
裴知溪跟着沉默,没有咄咄追问。以陆舒对舞蹈的热爱程度,她决定不跳,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她也看得出来,陆舒不想跟任何人聊这件事,这件事对陆舒来说,像是不愿被任何人触碰的禁区。她问过舒秀琳,连舒秀琳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片刻沉寂过后。
裴知溪埋了埋头,主动对陆舒说:“我有数,没那么严重。”
话题岔开了。
“别练了,先去医院检查一下。”陆舒知道裴知溪能忍,但现在不是比忍耐力的时候,“你试试现在能走吗?如果疼你就不要动。”
以前陆舒也觉得小伤忍忍就行了,可舒秀琳当年就是因为没把小伤放心上,最后因为腿伤,不得不放弃舞台。放弃舞台以后,舒秀琳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家庭上,正是这样,丈夫的去世更让她一蹶不振。
一个舞者被迫离开舞台,是极度残忍的一件事。尤其是像裴知溪这样,以舞台为傲的人。
裴知溪试了试,还是吃疼。
陆舒不放心:“要是痛,我背你算了。”
裴知溪:“背我?”
……
陆舒不是随口说说,她背着裴知溪走过长长的走廊,先出去打车。裴知溪也瘦,背起来没什么压力。
慢慢悠悠往前走,裴知溪从背后环着陆舒脖颈,她垂垂眼,眼底敛着陆舒的侧脸。
有人经过,还看了过来。
裴知溪:“放我下来。”
陆舒碎碎嘀咕:“裴小姐,我背你都没意见,你这么多意见?”
裴知溪:“放不放?”
陆舒抬杠:“就不放。”
裴知溪瞧着,忽而眉眼含笑,其实,伤没这么夸张……
去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挂了个急诊。
领单子,拍片,等加急的片子出来,陆舒拿着ct结果去问了医生,并没有伤到骨头,医生开了点外用的药,说按时擦几天,暂时不要有太剧烈的运动。
还好虚惊一场,陆舒去窗口拿了药,来来回回这么一折腾,她额角一层细汗,倒是裴大小姐一身轻松,悠闲坐在长椅上。
陆舒也往休息椅上一坐,歇会儿。
裴知溪给她递过一瓶水。
陆舒接过裴知溪给她递来的水,喝了口。
裴知溪瞥向陆舒,忍不住问:“都说了没事,你这么紧张干嘛?”因为总是不被在意,所以一旦收到在意,就尤为敏感。
“只是普通关心。”陆舒辩解,纠正裴知溪的说法,又漫不经心说,“我妈也跟我说了,让我照顾你。”
照顾?
真陌生的字眼。
裴知溪问道:“你答应了?”
“是啊,”陆舒借用裴知溪之前的话,“我那天心情正好也不错,就顺口答应了。”
裴知溪莞尔,“你累不累?”
总算问了句人话,陆舒回答得轻松:“还好。”
裴知溪望着她,低声补充:“我问你嘴硬累不累。”
陆舒:“……”
裴知溪又是笑,见陆舒额角还有汗珠,于是从包里拿出张纸巾,她想递给陆舒来着,但瞧陆舒手里拿着水瓶。
鬼使神差的。
她凑过了自己的身子——
陆舒没防备,裴知溪已经贴近自己。
裴知溪帮陆舒去擦额角的细汗。
就像那晚。
她莫名爱看……刺猬乖巧服软的模样。
陆舒僵了僵。
干嘛弄得跟旁边那对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一样?
她想自己来。
裴知溪却用带着冷感的声音低声命令,“别动……”
陆舒像被按了暂停键,她看到裴知溪唇瓣微微张了张,精致又漂亮的唇形,她承认自己心猿意马了。
上次喝了酒还可以解释……
可为什么现在,又要脑补和裴知溪接吻的画面?
因为陆舒近距离的凝视,裴知溪涌上相同的暧昧感,那晚的印象太深了。而与此同时,她注意力不自觉锁在陆舒脸颊。
好像。
脸……红了?
除了大脑闪过和裴知溪接吻的画面,陆舒脑子里还冒出了景惜说过的四个字:梦中情0。
她即刻恢复理智。
一定是自己孤寡过头了,才对裴知溪都产生这种错觉。
看到陆舒双颊微红。
裴知溪才意识到这个举动太亲密暧昧,毕竟,那天陆舒说过,她喜欢女人。
微妙对视后。
稍微拉开距离。
“我自己有手。”陆舒也意识到脸红这个问题了,她用拿着瓶盖的手接过裴知溪手里的纸巾,往自己额角擦了擦。
裴知溪眼睛仍盯在陆舒脸颊……居然,这么容易脸红吗?
见裴知溪还看自己的脸,陆舒延续了方才的不自在。要不是她了解裴知溪,这么看女人,都要怀疑裴知溪性取向了。
陆舒觉得要说点什么,“干嘛?”
裴知溪回神,随口低声问:“很热?”
陆舒:“……”
这个节骨眼轻声冒出一句“很热”,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承认是自己想法不纯洁,裴知溪一直女,当然意识不到问题。
“大小姐,您休息够了吗?”陆舒转换话题问裴知溪,“够了我们就回去。”
“嗯。”裴知溪应。
回去路上,陆舒又告诉了自己一遍,是孤寡太久了,所以一跟女人亲近,才忍不住冒出那种念头。
她怎么可能对裴知溪有想法?
……
回家洗完澡以后。
陆舒接到了景惜打来的电话,景惜给她打电话基本只有三件事:第一件,喝醉了,跟她哭诉说忘不掉前女友;第二件,生活中碰到了奇葩人糟心事,跟她吐槽;第三件,给她介绍对象。
这次打电话来,是第二件事。
“……你知道那个女人有多烦人吗?明明是我先看中的包,她偏说是她先看中的……”
景惜把在商场逛街和另一个女人看中同一个包的事,硬是扩写成了八百字的小作文。陆舒听她车轱辘来回说了三遍,开始打哈欠,比白噪音还催眠,“不就是一个包吗?多大点事。”
“到处都断货哎,就那一个。再说我凭什么让给她,她态度稍微好点我还能考虑一下,你是不知道她那个人,简直了,看着斯斯文文……”
陆舒耳朵都要起茧了,景惜唠得正起劲,她听到客厅里传来手机铃响,应该是裴知溪的手机。
但裴知溪在洗澡。
手机铃响停下了。
没一会儿,继续响。
景惜准备车轱辘第五遍时,陆舒及时止住了她,正好找个借口说:“我有电话进来了,就到这了啊。”
“哎……”
结束通话,陆舒耳朵清静了。她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只见裴知溪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瞅一眼。
上面来电显示:棠漫。
连着打,陆舒怕有急事,于是拿起手机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在玻璃门上敲了敲,大声跟里边说:“你有电话。”
水流声安静了。
是裴知溪关掉了淋浴,接着传出一声:“谁?”
陆舒又看了眼来电显示,回答:“棠漫。”
“放那吧。”裴知溪说。
“打了两个,好像挺急的。”
“那你帮我接一下。”
“哦……”陆舒听到裴知溪说完以后,浴室里又响起了哗哗的水声,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电话了。
陆舒滑动接听,将手机贴到耳畔,听到一个恬静的年轻女声:“怎么一直没接电话,在忙吗?”
听这口吻好像很熟,陆舒回答对方:“裴知溪她在洗澡。”
对面有明显的停顿沉寂,“你是?”
“我……”这个问题陆舒短暂思考了一下,最后选了一个最合适的,“我是她室友。”
对面又停顿了一下,才礼貌说:“嗯,我晚点再联系她,谢谢。”
挂断电话后,陆舒将手机放在原位,又跑去跟裴知溪说了声。她有点儿意外,裴知溪居然还有朋友?
裴知溪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时,到了晚上十点,她看了看手机,棠漫给她发了微信。
棠漫:大美女,什么时候有时间?
棠漫:回到海城我们都没见过面,我的蛋糕店在试营业了,来帮我试吃一下甜品 棠漫是她在北临时的同事,共事过一年,前段时间也办理了离职,现在人也在海城。不过棠漫改行不跳舞了,自己创业开店。
裴知溪回道:不用了,谢谢。
过了会儿。
棠漫:吃甜品心情会变好哦,确定不来?
裴知溪本来还想拒绝,不过看到这句话,让她一下想到了陆舒,陆舒打小爱吃这些。而且,吃甜品总比灌酒好吧?
犹豫了一下。
裴知溪没马上给棠漫回复,她先给陆舒发了条微信。
陆舒收到裴知溪的微信时,都准备睡养生美容觉了。
裴知溪:我一个前同事开的蛋糕店试营业,有甜品试吃,你要去吗?
看到冷冰冰的“前同事”三个字,陆舒立马想到刚刚打电话的人,人那么热情,敢情在裴知溪这就是个前同事。
论没心没肺,真没几个人比得过裴知溪。
陆舒盯着裴知溪发来的话有点久,这……
是叫自己去吃甜品的意思?虽然她们之前也一起吃东西,但性质不一样,之前是顺便,这个是主动约。
半分钟过后,陆舒才回裴知溪。
裴知溪一看回复。
陆舒:?
一个问号。
裴知溪反手也给陆舒回了一条。
陆舒一看。
裴知溪:?
要是一人一个问号的聊天法,那她们可以毫无压力聊个一晚上。
陆舒捧着手机,还没回复,她听到了敲门声。她下床,打开门,瞧见裴知溪穿着一身睡裙站在门口。
裴知溪看着她,开口问:“那句话的意思很难懂吗?”
这一句勾起了陆舒跟着裴知溪补习时的恐惧,裴知溪就是这么一脸云淡风轻地质问她“这道题很难吗”。
所以就是在主动约自己的意思了?陆舒靠在门框旁,唇一挑,神情逐渐得意起来,她反问裴知溪:“裴老师,这也是照顾的一部分吗?”
她这么问,是觉得裴知溪对她的关心似乎远远超过了舒秀琳口中的照顾。而且她感觉裴知溪并非表面上这般,冰冷不需要人陪。
还有那天她给裴知溪买小刺猬,裴知溪明显是开心的。
她好像——
有点摸到冰块的软肋了。
第22章 Chapter 22
裴知溪面不改色, 淡声回答:“随意问问。”
陆舒打量着裴知溪,更加趾高气扬了,“哦, 你的随意是指大半夜地敲我门, 把我叫起来,问我要不要去吃甜品?”
裴知溪见陆舒这么说,高冷扔下一句:“不去算了。”
“哎,我没说不去,”陆舒叫住准备转身的裴知溪,“既然你这么想我去,那就一起吧。”
她言语得意,在裴知溪身上占上风,总是让她很爽。
裴知溪看着陆舒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有一个想法:
欠收拾。
裴知溪回到房间,发微信问棠漫:带一个朋友可以吗?
棠漫很快回复一句“当然可以”, 还说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找了不加班的一天, 下班后, 裴知溪带陆舒去了棠漫开的蛋糕店。
蛋糕店的选址不错, 这家商场客流量大,还在试营业期, 店内就有不少人光顾。
陆舒对这家商场很熟悉,因为景惜开的舞蹈工作室刚好就在这儿,也是够巧的。
“知溪, 来了。”
刚走进店, 陆舒就看到一个模样清秀, 个子不算高的女人走了过来, 棠漫皮肤很白, 人如其声,看起来恬静温和。
“这是陆舒。”裴知溪介绍道。
“那天就是我接的电话。”陆舒主动对棠漫笑说,她交际并不拘谨,很自来熟。
“你好,我叫棠漫。”棠漫多看了陆舒几秒,那晚裴知溪说要带个朋友一起,她挺意外的。眼前的人越看越眼熟,她想起什么,“陆舒……”
“嗯?”
“我有在电视上看到过你,本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棠漫想起几年前爆火的那档舞蹈综艺,都出圈的程度,她圈内人自然更熟悉。
“谢谢。”陆舒笑笑,没说其他。
“裴老师,好久不见啦。”棠漫转过身,又朝裴知溪笑。
“好久不见。”裴知溪客套。
陆舒弄不懂裴知溪和棠漫的关系到底算不算好了,总感觉棠漫对裴知溪很热心,但裴知溪……
还是万年不变的清冷脸。
店内的装潢清新,配色讲究,很适合下午茶打卡。
棠漫安排了一张四人桌,“我们店品类挺多的,我让他们都做小分量,你们帮我都尝尝,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对了,你们也可以介绍朋友过来试试。”
听到棠漫这么说,陆舒便道:“我现在可以叫个朋友过来吗?她在这边开舞蹈工作室的,就在这楼上。”
“可以呀。”棠漫笑眯眯答。
陆舒直接给景惜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她有没有空,景惜说在带课,下完课就过来。十分钟左右。
裴知溪瞥了一眼陆舒,陆小姐的朋友还真是遍地都是。
陆舒发现裴知溪在看自己,收起手机,顺口解释:“就是那天帮我搬家的那个,你见过。”
裴知溪低低“嗯”了声。
景惜这回挺准时,十分钟后,陆舒看到景风骚扭着腰过来了,夸张得让人担心把腰扭断。
“哎哟,这不是……”景惜扭到陆舒面前时,先向裴知溪看过去了,有点儿激动,“裴老师,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吧,搬家那天我们见过。”
裴知溪有印象,淡笑应了应。
这时候,棠漫也过来了。
陆舒说话缓解气氛,对景惜道:“棠漫,这儿的老板,你们真有缘啊,开店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景惜回过身,妖孽的笑还在脸上挂着,但看到身后的人时,戛然而止。
棠漫脸上的笑也逐渐变淡。
陆舒见气氛不对,“你们认识?”
“不认识。”
“不认识。”
两个声音默契叠在一起。
“坐啊,站着干嘛。”陆舒见景惜跟个雕塑一样杵在裴知溪面前,该不是想死,想追裴知溪吧。
景惜站了会儿,还是坐下了。
棠漫瞥一眼景惜,隔着大半个人的距离,在景惜身边坐下。
四个人坐一块儿,却比一个人坐着还安静。裴知溪约等于哑巴,陆舒习惯了,棠漫她不了解,但景惜今天安静得过于离谱了。
好在这时服务生一一把试吃的甜品送了上桌。
“知溪,你们尝尝。”棠漫笑语。
又进入一段默默吃甜品的阶段。
棠漫问裴知溪:“怎么样?有什么缺点可以直接说,我们正好改进。”
裴知溪看了一眼陆舒,示意她来回答。陆舒无奈,她刚想夸一句时,就听到景惜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笑。
“说实话是吗?你这味道……”景惜挑剔着,对棠漫道,“可不如隔壁那家。”
棠漫冷笑,压着气问:“哪里不如?”
景惜:“你去隔壁买个吃吃不就知道了?”
棠漫:“……”
陆舒嗅到不对劲。
景惜虽然不是多温柔可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没礼貌。尤其是对美女,应该充满耐心才对。
棠漫不理会景惜,又给裴知溪面前送了一个小纸杯蛋糕,“知溪,你尝尝这个,没那么甜。”
裴知溪本就不爱吃甜食,今天算吃得多了。她看着面前的小蛋糕,瞧陆舒爱吃,就拿起直接给了陆舒。
“给我干嘛?”陆舒不解。
“我吃不掉了。”裴知溪理直气壮。
“那你就不要接啊。”陆舒小声吐槽。
景惜抬头,看看眼前并肩坐在一块儿陆舒和裴知溪,这就是陆舒口中的水火不容?
水火不容都能这样,要是朋友……
不得直接负距离?
棠漫也在注意对面的两人,不觉有些走神。
“好吃。”陆舒忙向棠漫赞叹一声,想弥补一下景惜刚刚的冒犯,景惜是她叫过来的,刚刚那样,很尴尬。
“那你多吃点。”棠漫回过神,瞧了瞧陆舒,眼睛又笑成了月牙儿。
“嗯。”陆舒又咬了一小口手里的蛋糕,顺便给景惜抛去一个眼神警示,刚刚都在说些什么?
景惜朝她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心情不阳光。
“知溪,约你出来好难啊,最近工作很忙吗?”棠漫安静了一会儿,找裴知溪叙旧闲聊,“还是交男朋友了?”
裴知溪刚想回答“工作忙”。
一旁景惜又发出阴阳怪气的一声笑,“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啊,就不能是女朋友?”
除了景惜。
餐桌上其他人骤然安静。
女朋友……裴知溪最近对这个词有些敏感,不过她照旧沉默淡定,喝着自己的茶。
桌子下,陆舒踢了一下景惜的高跟鞋,这是来砸场子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棠漫说一句她杠一句。
棠漫很注重对外形象,即便听到景惜这么杠,她也是面带微笑。只是提到这个突兀的话题时,她下意识多看了裴知溪一眼。
裴知溪无动于衷,一点讶异都没有。
“女朋友也没事啊,”棠漫对裴知溪笑道,“爱情不分性别,是吧?”
陆舒被这个画风诡异的聊天惊到了,几句话,从蛋糕聊到了性取向?她装傻,默默吃蛋糕。
“嘴。”裴知溪轻轻一声提醒。
陆舒转转头,看见裴小姐抬起金贵的手给她递了张纸巾过来,她反应过来裴知溪是在提醒她嘴角有东西。
接过纸巾,陆舒在嘴角擦了擦。
裴知溪瞧着,带点嫌弃,轻笑提醒:“右边。”
陆舒索性左右都擦一边,果然沾了奶油。等到她擦完奶油,轮到自己的高跟鞋被景惜踢一脚,她抬头。
景惜站起身,对陆舒说道:“去趟洗手间,陪我一起。”
陆舒跟着起了身。
她也想问问景惜今天是抽什么风。
等陆舒和景惜离座,棠漫又看看裴知溪,“这个红茶挺好喝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带点回去。”
裴知溪:“不用了。”
棠漫黯然笑,她几乎没听过裴知溪分享自己喜欢什么,开心和不开心都不会写在脸上,真的让人很难靠近,更别说了解了。
裴知溪那天答应过来,她还挺开心的,她也以为裴知溪要带的朋友,只是关系普通的那种。但刚刚,她看裴知溪和陆舒却很亲近。
“陆舒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怎么没听你提过?”棠漫小心翼翼问,“我听她说你们现在住在一起,我还以为你不会跟别人合租。”
回到海城,她也问了裴知溪要不要跟自己一起住,可那时候裴知溪分明说习惯一个人。
“她的情况比较特殊。”裴知溪简单回答,并没有解释过多。
情况特殊?棠漫还希望裴知溪多说一点,但看样子裴知溪是不准备多说半个字了,她笑,“这样,难怪了。”
……
另一头,陆舒揪着景惜,直接开怼:“你刚刚怎么回事,你神经错乱啊,人家招你惹你了?”
景惜大声说:“她就是招我惹我了!”
陆舒怔,是自己没想到的回答。
“还记得那天我跟你吐槽跟我抢包的女人吗?就是她……”景惜奋力翻了个大白眼,翻了个尽兴,“你说绝不绝。”
陆舒:“……”
无话可说了,冤家路窄。
也难怪景惜刚刚那么激动,景惜性格不算差,但面对不对付的人,脾气可以用暴躁来形容。
“我看着她我就来气,你别看她温温柔柔笑眯眯的,其实不好惹得很……”
看景惜又要开启嘴炮模式,陆舒赶紧打住,“你们后面不都解释清楚是柜姐的问题吗?至于这样么。”
“我就是看她不爽,不可以吗?”景惜抱着胳膊,气鼓鼓。
陆舒选择不发表意见,因为她很理解看某人不爽这种心情,好像玄学,比如她面对裴知溪的时候。
“哎,你怎么回事啊?”景惜实在是想吐槽陆舒,“之前说得跟裴知溪同居好像会死一样,现在都进展到一起约会了?”
“约会你个头。”陆舒一丝不苟解释,“我才不想跟她住一起,迫于无奈好吗?我不跟她住一起,我妈就要出来租房跟我一块儿住了。”
景惜总感觉这是借口,刚刚陆舒和裴知溪的相处,小俩口的状态都快出来了。
“你确定是迫于无奈吗?”景惜笑了笑,语气满满的质疑,她斜眼看着陆舒,“我看你享受的。”
陆舒:“……”
解释不清。
景惜转过身久久瞧着陆舒,像在琢磨着什么。
“有屁快放。”
“裴知溪是不是喜欢你啊?”景惜脱口而出。
陆舒一脸问号看着景惜,“你眼神真是越来越差了,改天我陪你去看个眼科吧。”
景惜无语,她实话实说,“你没发现她对你不一样吗?她刚刚一直在看你,还笑。她跟你在一块儿都没平时高冷了。”
“那是因为她喜欢看我出糗,嘲讽我呢。而且她只跟我算熟,你不知道,她那人从小到大没其他朋友,她只有我……”陆舒口快说着,但说着说着,好像哪里不对。
景惜听傻了,然后玩味挑了挑眉,“喔,她只有你。”
第23章 Chapter 23
“跟你说不清, 你不了解她。”
“只有你了解她,是吗?”景惜笑,口吻更加玩味了。
陆舒无奈不语, 怎么解释味都不对。
可她说的就是事实, 她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裴知溪,但从小一起长大,她肯定要比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要了解裴知溪。这次再遇,裴知溪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似乎除了自己,身边没有其他能说话的人。
要说朋友,裴知溪勉强能找出来的朋友,也就是互为十几年竞争对手的自己吧?小时候她羡慕裴知溪的方方面面,唯一不羡慕的,就是裴知溪身边没有任何朋友。
“你确定裴知溪是直女吗?”景惜八卦的小嘴停不下,她朝陆舒靠近了些, 凭着直觉, 压低声音说, “我怎么觉得, 她好像不太直?”
“能和男的传绯闻,你说她是弯的直的?”陆舒反问景惜。
景惜这个八卦达人, 当然知道陆舒提到的绯闻事件指什么。
裴知溪虽然行事低调,但就在去年也被媒体爆出过一点花边新闻,男方是个颇有名气的音乐剧演员, 半个娱乐圈人, 所以关注度有些高, 不过俩人风评都好, 网络上都是一片祝福磕糖。只是那次绯闻过后, 就再也没有半点水花。
“那也算绯闻啊,连个亲密照都没有,我都怀疑是炒作。”景惜看着陆舒,“再说了,你不也跟男的闹过绯闻。”
“我跟她能一样吗?”陆舒有自知之明,当年自从她私下抽烟的照片被曝光在网络,她的风评就更差了,没事也能惹一身骚。
可裴知溪不同,裴知溪只专注自己本职,从不会让自己惹上花边新闻,至于所谓的配合炒作,就更不可能了。
“也是。”景惜觉得陆舒分析得有道理,想了想后,“她不会是双吧?”
陆舒:“……”
景惜就是恨不得全世界的女人都爱女人。
在洗手间短暂聊了会儿,景惜找个借口开溜了,陆舒没说什么,她看出来景惜和棠漫是真不对付,要是再见面,指不定得吵起来。
*
那天在排练厅看过裴知溪跳舞后,陆舒手头在编排的舞剧突然有了灵感,她想以破茧化蝶为主题,编一出新剧。
她把想法简单跟周敏交流了一下,周敏也觉得不错,让她大胆发挥,到时候项目批下来,就由她负责。
在一众编导里,陆舒是最年轻的,资历太浅负责不了大项目。她这几年编排的舞蹈作品不少,舞剧倒是
第一回 ,很难得的机会。
陆舒工作起来总是全身心投入,尤其是有灵感的时候。不知不觉到了下班的点,她习惯性往小排练厅走去,走到门口时才想起,裴知溪这周都在家休息,医生说她的膝盖至少得修养一个星期。
下班后。
陆舒一个人沿着湖畔往回走,竟然有些不习惯,虽说她跟裴知溪一起下班话也不多,但她们时常会拌几句嘴。
至少不会这么闷。
有毛病?干嘛惦记和裴知溪吵嘴?陆舒感觉肚子有点饿,可又懒得一个人去吃东西。
所以,要叫上冰块一起么?
裴知溪也还没吃,她看看时间,陆舒应该下班了,思忖片刻后,她还是拿起手机给陆舒发了一条微信——
她想,既然答应了舒秀琳要监督陆舒吃饭。
就要做到。
【裴知溪】晚饭吃了吗?
陆舒这时候恰好看到裴知溪给她发来的消息,傻愣了愣,有种两人脑电波互相撞上的微妙感。
不会是……
在等着自己一起吃饭吧?
陆舒盯着屏幕上的聊天界面,抿嘴笑了一下,她在走路,不方便回文字,便直接按下语音键:“你用得着每顿都监督我吗?你不监督我妈也不会发现。”
裴知溪收到对面发来的语音,她下意识想点文字转换,不过指尖停了停,直接点了播放。
寂静的房间里立马充满熟悉的声音。
听到陆舒这么说,裴知溪顿了一顿,放下了手机,没再回复。
她行事素来如此,不会对别人太过主动。
就像她承认有陆舒陪伴时,自己不会那么无聊冷清,但她还是不会主动去索取陪伴,因为这样可能会发展成依赖,而把依赖放在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身上,都不安全。
陆舒发完语音以后,见裴知溪迟迟不回,郁闷了,这人怎么回事?多说一句话会死吗?
小区楼下有家小型蔬果超市,陆舒经过,她顿下脚步看了看,朝里边走了进去。
等回去时,陆舒手里拎着个大白色塑料袋,瞧见裴知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饶有兴致地在看电影。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没说话。
陆舒关上门,自顾自拎着东西去厨房,在她们的日常相处中,是不存在打招呼这一回事。
裴知溪稳稳坐在沙发上,注视厨房的方向。瞧见陆舒三两下直接把一头长发高高盘在了脑后,开始忙活。
陆舒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可裴大小姐还是稳稳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她忍不住走到客厅,往裴知溪面前一杵,“我要做饭了,你待会儿要一起吃吗?”
裴知溪漂亮的眼眸一抬,“可以。”
可以?
陆舒炸了,她意见很大:“那你好意思坐这一动不动,还不来帮忙?”
裴知溪这才起了身,跟在陆舒身后,走进厨房。
陆舒没让裴知溪做多难的活,最简单的洗菜,她切菜,最后往锅里简单一炒就完事。
家常菜可以很快,更别说有人打下手。不管是切菜还是炒菜,陆舒都熟稔,身上完全看不到当年任性大小姐的影子。
裴知溪就在一旁看着。
总感觉现在的陆舒,像是她才刚认识不久。
一个芦笋炒肉片,一个西红柿炒蛋,再加上两小碗米饭,像模像样的一顿。
裴知溪试了一小口,不管咸淡火候都是恰到好处,手艺居然不比舒秀琳差,“你什么时候学的?”
陆舒想起裴知溪连个饺子都煮不来,于是笑,“这么简单的菜还用学?是个人都会。”
裴知溪停顿,给陆舒杀过去一个眼神。
陆舒又一笑,阴阳怪气的本事炉火纯青:“裴老师不会呀?”
裴知溪:“……”
她一面悠闲夹菜吃饭,一面在桌子底下踩了陆舒一脚,不重。
“裴知溪,你有没有听过吃人家的嘴软?”陆舒瞪眼,说着也想去踩裴知溪,结果却被裴知溪躲开了。
陆舒不服再踩。
裴知溪再躲。
……
或许是都被这个行为幼稚到了,隔着餐桌,两人互相瞥了对方一眼,倏尔都笑了笑,弄得这顿饭吃得怪欢乐。
陆舒看到裴知溪又难得畅快笑一次,心想冰块如果笑多了,会不会化?她又腹诽自嘲,自己都是一团糟糕,还关心什么冰块会不会融化……
裴知溪捕捉到陆舒笑过后又转瞬即逝的阴郁,她发现陆舒现在,时常会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都是自己在家做饭,一个人洗菜,一个人炒菜,再一起吃饭,进入了一种默认的晚餐模式。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陆舒每天都得加会儿班。这天七点正准备回去时,她又被周敏拉住,说晚上加班开个讨论会,关于她正在编排的新舞剧,顺便再定一下主演的事宜。
开会前,陆舒先给裴知溪发了消息,说自己晚上要加班开会,让她晚餐自己点外卖。
【裴知溪】嗯。
陆舒看着这惜字如金的回答,又在心底吐槽了一把。
又过一阵。
【裴知溪】几点开完?
八点开始开会,按照以往的经验,怎么着也要两个小时。她回裴知溪:大概十点。
裴知溪没再回了。
陆舒也不等,习惯了。
晚上会议开得比陆舒想象中时间还长,光是舞剧的立意和主基调,就讨论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等到十点多,才散会。
“陆舒,我送你回去。”开完会,周敏叫住陆舒。
如果下班太晚,周敏都会关心一句,毕竟有舒秀琳的人情在里边。陆舒笑,“不用了,我住得近,没事。”
“太晚了,还是我送你。”要是之前也就算了,周敏想起前阵子陆舒还被骚扰过,不太放心。
正说着,手机响了。
周敏:“我先接个电话。”
是家里的小孩打来的,催她回去。小孩一个劲叫“妈妈”的哭喊声都从话筒里溢出来了,弄得她左右为难。
陆舒赶紧说:“敏姐你回去吧,真没事。”
“……那你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嗯。”陆舒简单收拾了一下,背起包往外走去。
自从出了上次那事,她现在都是随身携带防狼棒。要说没点心理阴影是不可能的,只能多提防。
快走出剧院时,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意外发现裴知溪给她回了微信,居然还给她打了两个电话,整整两个。
他们开会都必须手机静音,再加上今晚上讨论得比较投入,她一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些。
微信是九点五十分发来的。
【裴知溪】我在西门等你。
西门是她们每天下班的出口,陆舒当下看到这条微信有点懵了,裴知溪是来接她下班了?不是吧……
再看看来电时间,一个是十点十分,一个是五分钟前。
陆舒加快了往外走的脚步,顺便回拨了裴知溪的未接来电。
响铃一遍,电话便接通了——
但陆舒没说话,而是停下了脚步,她呆呆望向前方,瞧见裴知溪就站在不远处,站在暖黄的路灯下。跟她一样,手机贴在耳畔……
似乎一直在等自己。
“裴知溪。”
陆舒不轻不重喊了声。
裴知溪听到话筒和耳畔都传来陆舒的声音,她闻声望过去,陆舒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陆舒走近,“你……等多久了?”
裴知溪:“没多久。”
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淡淡的,永远给人不近人情的味道。陆舒望着她,笑了笑,“你闲得慌啊,特意跑来接我下班?”
裴知溪没多说什么,“走了。”
陆舒却站着不动,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朝眼前的人不依不饶念叨:“承认吧,你就是特意来接我的。”
裴知溪睨她一眼,淡笑依旧清冷,“是又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裴冷冷真的超级宠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小刺猬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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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 24
“是又怎么样?”
裴知溪挑了挑眉, 又问道:“感动了?”
怎么可能承认?陆舒也挑眉,下意识以更冷淡的语气回:“你弄清楚好吧,我可没让你来接我。”
裴知溪想到陆舒方才走过来时的表情, 她似笑非笑, 并不说破。
没再说话。
裴知溪转身,走在前头。
陆舒跟紧脚步,她盯着裴知溪瘦高笔挺的背影,咬咬唇笑,快适应某人冰块式的关心了。刚刚……
是有那么一丁点感动吧。
因为有人一起,陆舒没把包里的防狼棒拿出来。
她走在裴知溪身后,裴知溪穿了一条无袖长裙,手臂纤细而优美,舞蹈演员即便身形再纤瘦,身上也会有层薄薄的肌肉,身体线条总会更加优雅漂亮。
皮肤太白的缘故, 陆舒瞧见裴知溪手臂上被咬了明显的蚊子包。一到夏天, 海城的蚊子就爱集体出游, 更别提湖畔这种场合。
陆舒也是招蚊子体质, 一路走回去,手臂, 脖颈,还有腿上都被咬了。她本来没放在心上,结果洗完澡后身上的蚊子包还没消, 痒得受不了。
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了好几分钟, 陆舒找到了治蚊虫叮咬的药膏。当初舒秀琳得知她要离家租房住, 把这些东西准备得一应俱全。
药膏的止痒效果很好, 一涂上就舒服多了。陆舒擦好以后, 看着手里的药膏,迟疑片刻,她走到隔壁卧室门口,敲响了门。
裴知溪开了门。
陆舒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颈间,裴知溪的皮肤显然比她更容易留下痕迹,脖子上的点点红色,不知道还以为干了什么。
“给。”陆舒将手里的药膏递了过去,“治蚊虫叮咬的。”
裴知溪看了看药膏,再看着陆舒。
要不要每次自己想善解人意一点时,就摆出这副看铁树开花的反应?陆舒硬着头皮吐槽一句:“你不是还想我帮你擦吧?”
裴知溪想想,把手臂朝陆舒伸了过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陆舒看着裴知溪的举动……
惊了。
还真好意思,在喜欢欺负压制自己这件事上,裴知溪也是一点儿也没变。
无语半秒后,陆舒也不知道自己哪跟筋搭错了,她闷声在指尖挤上膏药,再往裴知溪手臂上一点一点擦着。
裴知溪都做好了陆舒把药膏直接塞给她的准备,却没想到,陆舒低头在她手上擦得仔细认真。
薄荷味的药膏在手腕上擦开,清凉。很快止了痒。
裴知溪发怔看着陆舒的一举一动,等一只手擦好,她又向陆舒抬起另一只。
陆舒看她一眼,“你真好意思。”
裴知溪听到,脸上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浅笑。她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无聊的,可她偏就是想看陆舒在她面前这样,乐此不疲。
陆舒一一在蚊子包上点涂着,没多久就都上了一遍药,她检查着,还有脖颈……
她伸手想继续去擦,但在指尖快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这位置太私密,她不方便碰。
突然停下,裴知溪瞧她眼睛,问:“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不觉得擦脖颈和锁骨这些位置太暧昧吗?
被直女给打败了,陆舒把药膏交给裴知溪,“剩下的地方你自己擦。”
裴知溪低低头,看了看自己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那一片,明白了陆舒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陆舒给完药膏后甩头走了,一秒都没多呆。
裴知溪握着手里的药膏,迟迟笑了笑。
*
新舞剧《幻蝶》的女主演定了下来,是一位舞台经验还不错的女演员,叫隋淼淼。
陆舒有点儿头疼这个选角。
她以前跟隋淼淼合作过,不过弄过不愉快。当时排练她指出隋淼淼动作不到位,隋淼淼就觉得被一个小辈挑刺很没面子。后来她们每次碰上面,气氛都挺僵的。
陆舒想法简单纯粹,不屑于曲意逢迎,这就注定了在职场不吃香。但她没想过要改,她只想单纯做好自己热爱的工作,至于其他人对她的行事风格有什么看法,她管不住也懒得管。
正因为个人风格过于鲜明高调,好感她的人会特别好感,而讨厌她的人也会特别讨厌。
“淼淼姐,你看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排练。”
“这个剧你负责的啊?”隋淼淼一瞧是陆舒,不耐烦的情绪都几乎要写在脸上了,“你知道我很忙,也不止你这一个剧,最近挤时间有点难,你这边往后推推吧,反正也不急,是吧?”
“行。”陆舒耐着性子哼了声,她知道隋淼淼是瞧不上自己,并不乐意接这个剧。
陆舒踩着高跟鞋张扬离开后,隋淼淼冷笑着在心底嘀咕一句:“拽什么拽,还以为自己跟当年一样风光?”
陆舒有想过和隋淼淼合作会很棘手,但没想到隋淼淼直接在她面前耍起大牌来,开会不参加,排练动不动缺席,各种不配合。
“……瞧不上我就跟团里说不想跳呗,烦死了。”晚上陆舒跟景惜打电话时,忍不住把隋淼淼吐槽了遍。
“她就年纪大点,有什么资格耍大牌?你出名的时候她还在跳替补呢。”景惜听到这情况比陆舒还激动,她最见不得朋友受委屈,“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团里安排的她不好推,就想让你这边受不了,让你去说。”
陆舒懂都懂,“我说就我说,又不是我理亏。”
又聊了几句。
景惜话锋一转,“说点开心的,过几天你生日怎么过?要不要姐们给你热闹一下?”
“老样子,在家过,就不折腾你们了。”
“又在家过啊。”景惜有点可惜,“不过你陪陪阿姨也好。你妈那么疼你,肯定一桌子好吃的。”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陆舒问,以前生日有时在外面和朋友一起过,有时在家过,没定数。她爸去世以后,她就默认了在家过。
“算了吧,我怕你妈给我介绍男朋友。”景惜没个正经形,又笑说,“要是给我介绍女朋友,我还能考虑一下。”
“你想得美。”陆舒笑她。
……
结束通话。经景惜一提醒,陆舒才想起马上就是八月十三号,要过生日了,她跟裴知溪是同一天出生的,裴知溪在上午,她是下午。
她跟裴知溪好像在胎盘里就开始竞争了,听舒秀琳说,她那时候还跟裴母打过赌,说看谁家的小孩先出生。
结果从出生那天起,她就输给了裴知溪,虽然家里总是让她叫裴知溪姐姐,但她浑身叛逆,始终不肯叫出口。
想着这些,她给住在隔壁的裴知溪发了一条微信。
【陆舒】周五跟我一起回去吃饭吗?
裴知溪看到陆舒发来的微信,很快反应过来周五是什么日子,她没想,很干脆地回了句:不用。
陆舒猜到是这样。
当初裴父裴母事业忙,不会每年给裴知溪过生日。恰好她们生日在同一天,舒秀琳就会让她带着裴知溪一起回家过生日。
但裴知溪每次都会拒绝。
……
生日这天,陆家的饭菜很丰盛,满满一桌子。
陆舒回到家都惊呆了,“舒老师,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做这么多能吃完吗?”
舒秀琳掐了掐陆舒脸蛋,温柔笑说:“生日快乐,我家崽崽又大了一岁。”
陆舒搂过舒秀琳肩膀,“二十六了,你现在能换个称呼吗?”
舒秀琳有点孩子气地板起脸,“不换。”
陆舒都被她逗乐了。
饭桌上。
母女俩边吃边聊天。
陆舒看着一桌子的菜,恍惚有点走神,大概是这段时间总是跟裴知溪一起吃的晚饭,不一起的时候,她本能会想到裴知溪。
“怎么啦,今天菜不合胃口?”
“没。”陆舒回神笑。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想谁呢?”舒秀琳眼尖,自己女儿还不知道么,在惦记事儿呢,“有喜欢的人了?”
舒秀琳算开明的家长,青春期时就会和女儿聊感情问题,不会刻意回避这些。
“才不是。”陆舒反驳。
“溪溪今天怎么过的,跟朋友么?叫她也不过来,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舒秀琳心底还惦记着裴知溪,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朋友?那个冰块哪有朋友一起过生日?陆舒暗自腹诽。
“要是过来,你俩一起过多好啊。”舒秀琳感叹。
“在别人家过生日多别扭啊。”陆舒却对舒秀琳说道。
陆舒以前也不理解为什么裴知溪总拒绝,寻思自己都愿意跟她一起过了,裴知溪却还是不给面子。她那时会朝着裴知溪不满意嚷嚷:“你能去我家吃饭,干嘛不去我家过生日?!”
直到后来,她偶然在同学家一起过了个生日,才明白在别人家跟别人的家小孩一起过生日,感觉有多么糟糕。
因为一切都是别人的……
自己只是顺带。
想着心思,又心不在焉吃了会儿,陆舒朝舒秀琳抬抬头,“妈——”
“怎么了?”
“我……”陆舒吞吞吐吐的,想说又说不出口一般。
“什么事?”舒秀琳语气担心,见陆舒这样,快开始着急了。
“没什么……”陆舒犹豫过后,还是跟舒秀琳说,“我要不去陪陪裴知溪……”
舒秀琳先是愣了愣,尔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真的长大了成熟了。要放以前哪会说这种话?她点点头,“嗯。”
陆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裴知溪,明明是讨厌的人。
可她总是忍不住想那晚裴知溪一直默默等她下班的情形——
很孤傲,也落寞。
她第一次看到那样的裴知溪。
除了自己,冰块还有谁可以靠近?
……
下雨了。
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裴知溪坐在沙发上看着书,一个人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多。看书,看电影,运动,出去开车兜风……
她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过了几分钟。她看看手机,微信里收到了不少新消息,大部分是礼貌客套的一句“生日快乐”。
这些她通常都不会回复。
她无聊滑动着消息界面,最后停在一只刺猬头像上,没有小红圈。
陆舒换头像了,是那晚买的那只,刺猬脸上有两团害羞的红晕,很滑稽。
裴知溪放下手机,起身去洗澡。
半小时后,洗澡换了一身睡裙出来,她听到混杂在雨声中的敲门声,她看了看可视门铃……
一开门。陆舒就站在她跟前,像她们再遇那晚一样,头发被雨打湿了,略显狼狈。
怎么……
裴知溪半晌没说话,她还瞧见,陆舒手里提了一个蛋糕盒。
进屋跟裴知溪面对面以后,陆舒反而哑了,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话切入点。
互相对视着。
陆舒别扭张张唇,以一如既往的懒散口吻说:“我妈让我回来陪……”
一句话尚未说完,她声音渐小,直至安静。
她看到裴知溪顶着一头尚未吹干的长发,朝她走近了,用手里的干毛巾擦上她微湿的发丝。
陆舒沉默站定,毛巾这么覆过来时,好似暖暖裹住了心间柔软。
裴知溪在轻柔擦着她头发上的雨珠……
陆舒觉得这样哪里不对,可她似乎又莫名享受裴知溪的这种照顾。一如那晚裴知溪帮她擦掉眼泪,一如那天裴知溪等她下班……
或许是看到曾经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人变得对自己上心,会心情愉悦?
她们都没说话,但偶尔看着对方脸庞。仿佛突然有着无声默契。
陆舒眸底变温和,她对上裴知溪同样温和的目光。
“裴冰块……”
裴知溪等着她说。
陆舒看着她眼睛,“生日快乐。”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舒感觉自己脑袋,被极轻地揉了一下。
第25章 Chapter 25
也许是此刻的空气太温柔, 陆舒一声“生日快乐”说出口时,也带着平时鲜有的温柔。
裴知溪看着她,仍没说什么, 心却被轻轻勾了勾。
自己都先祝福了, 见裴知溪还不给反应,陆舒不满,高声埋怨裴知溪道:“你懂不懂礼尚往来?”
脑袋裹着毛巾这么嚣张说话,很逗,让人想笑,裴知溪目视着她,“嗯?”
陆舒本着在裴知溪面前不能吃半点亏的原则,主动明示:“今天我也生日。”
裴知溪缓了缓,薄唇微张,“生日快乐。”
从出生第一天起就认识的两个人,第一次互道生日快乐。
这句祝福像是揉着自己脑袋说的, 陆舒倏尔默了默, 在素来不在意任何人的裴知溪眼中, 好像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在意……
是在意的吧?
这么一想, 她得意。
她们之间如此和谐的氛围很奇怪,而更奇怪的是, 两个人都在默许这种氛围蔓延下去,谁也没中止打断。
裴知溪拿毛巾的手稍稍用力,继续不太熟练擦着陆舒半湿的发梢。
陆舒今晚回去开了车, 只是去买蛋糕时淋了一阵雨, 没到上次落汤鸡的程度, 不过头发还是湿了不少。
想到那晚裴知溪理直气壮让她擦药, 陆舒不再别扭, 她开始心安理得享受起这份贴心服务,还顺便挑刺嘟哝:“你温柔点行吗?”
隔着毛巾,裴知溪手心又揉了一下脑袋,禁不住弯弯唇边。她手上的动作逐渐轻了下来。
陆舒抓住了这抹笑。
她想,自己今晚折回来的这声“生日快乐”,应该并不多余。
简单擦了擦以后,怕她着凉,裴知溪便说:“先去洗澡。”
听到裴知溪低哑的这声,陆舒心尖猝不及防酥了下,伴随着耳尖微烫……要不要这么敏感?另外,她有点明白为什么景惜总说直女会撩了。
“嗯。”陆舒简单应道。她将蛋糕先放在茶几上,往自己卧室走去。
陆舒去浴室冲了澡,换上舒服慵懒的睡裙,才回到客厅。
裴知溪也在客厅,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像在等她。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科幻电影,陆舒发现裴知溪貌似很喜欢看电影,什么类型的都看,前段时间好几次下班回家,她都瞧见裴知溪悠闲坐在客厅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盯着电视屏幕。
茶几上的蛋糕原封不动。
陆舒开口吐不出一句好话,“你怎么不吃蛋糕,是等着我喂你嘴里吗?”
裴知溪抬眼,“一起。”
陆舒打量着她,整个人很是嘚瑟,“哦,想要我陪你啊?”
裴知溪神色不改,淡定反问:“你特意淋雨赶回来,不就是想陪我吗?”
陆舒:“……”
特意,淋雨,赶回来,怎么每个字眼都听着扎耳朵?
“裴知溪,你想得太美了吧?要不是我妈不放心你,你以为我会回来?”陆舒一口气笑道。
来回较劲间,仿佛刚刚站在玄关互相说生日快乐的,不是她们。
“是吗?”
裴知溪说着笑了笑,唇红齿白。
很不争气地,陆舒被这一笑美到了,她看透,又故意惹自己呢,或者用“逗”字来形容更为合适。
该说的狠话还得说:“是,所以你不要太感动。”
她们还是习惯这样斗嘴,但又不像从前了,越斗反而气氛却轻松。
裴知溪任由陆舒嘴硬,刚刚对自己说“生日快乐”时有多软,她已经记住了。她轻声说:“吃蛋糕。”
陆舒径直在地毯上坐了下来,准备拆开蛋糕的包装盒时,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
【隋淼淼】下次排练再往后推推吧,我明天没空。
看到这条,陆舒今天过生日的好心情都要没了,她直接语音回了一大段:淼姐,你如果不想跳直接说就行,我去跟敏姐那边说。你这样是浪费我们大家时间。
裴知溪听到陆舒说的,猜到是工作上的事。
陆舒看到隋淼淼立马回复了。
【隋淼淼】行,那你去说。
裴知溪看到陆舒脸上的笑转瞬没了,便问:“什么事?”
“隋淼淼,她接了剧又不来排练,摆明了就是不想跳。”陆舒气头上,憋不住吐槽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我明天去跟敏姐说换人。”
“你在编的新舞剧?”裴知溪又问。
“嗯……”陆舒看了眼裴知溪,欲言又止。
其实她很希望是裴知溪来跳,这部舞剧本身就是裴知溪给的她灵感,没有比裴知溪更合适的人选,甚至在编舞时,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裴知溪的身影。
可她知道是不可能的,团里早就把裴知溪的任务安排得满满的,更不会让裴知溪跳她这个非重点剧目。
“要是她不跳,我想试试。”裴知溪想了想,如是说。
“你说什么?”陆舒惊讶。
“我有兴趣,”裴知溪明确告诉她,“我想跳。”
“你都没了解过,就有兴趣,哪里来的兴趣?”陆舒合理怀疑裴知溪在逗自己。
“你对自己没信心啊?”裴知溪是对陆舒的作品感兴趣,她想知道自己当初的竞争对手,现在是什么水平。
“怎么可能?”陆舒飞速反驳。
裴知溪一笑,看来自信还在。
“你确定……你跳得过来么?”陆舒清楚裴知溪接的剧目不少,如果要排自己的这一出,那肯定得加班加点。
裴知溪也跟陆舒有着旗鼓相当的傲气:“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可真要强。
陆舒提醒她:“那你得加班。”
裴知溪:“那你得跟我一起加。”
“行,我没问题。”陆舒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笑意,但嘴角的梨涡还是出卖了她。如果是裴知溪来跳她的剧,她每天加班都愿意。
她突然……
还有点感谢隋淼淼。
笑了,裴知溪将蛋糕盒拆开,一只画着卡通图案的蛋糕映入眼帘,怪幼稚,看着像给小孩吃的。
蛋糕是陆舒在小区附近的一家烘焙店临时买的,不大,两个人吃刚刚好。
“等等。”陆舒很较真,将生日蜡烛插好在蛋糕上,又找来了打火机,点燃蜡烛。
这么多年,她习惯了生日这天要有仪式感,必须得吃生日蛋糕,吹蜡烛许愿,这是标准流程。
点好蜡烛后,陆舒朝裴知溪侧过身说:“许愿吧。”
裴知溪:“我不用,你许。”
没一点情调,陆舒很执着,她把蛋糕推到裴知溪面前,“我在家许过了,轮到你了。”
“你可以再许一个。”
“你以为生日愿望可以批发,多了就不灵了。”陆舒头一回碰到生日许愿还能这么磨叽的,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裴知溪,“你快点,别磨蹭,蜡烛都要烧光了。”
在陆舒一个劲的催促下,裴知溪对着蛋糕,无奈闭上了眼。
上次许生日愿望还是很多年很多年前,久到她连记忆都模糊不清了。自从她父母离异各自组建家庭以后,就再也没给她过过生日。去年她母亲徐瑛晚了一天才想起她生日,今年,徐瑛很可能彻底忘了。
趁裴知溪闭上眼,陆舒偷瞄一眼,她挺好奇裴知溪能许什么愿,应该跟跳舞有关吧,反正除了跳舞,裴知溪无欲无求。
合上眼时裴知溪脑子里是空白的,但很快,冒出了一个想法。她睁眼,再轻轻吹灭了眼前摇曳的烛火。
“现在可以吃了?”
走完流程,裴知溪问陆舒。
“嗯。”陆舒满意点点头,一副坐等投喂的姿态。
裴知溪拿起一旁的塑料刀,开始切蛋糕。
“裴知溪,你好笨啊。”看裴知溪切蛋糕的动作,陆舒坐在一旁直笑,也不帮忙,揪着裴知溪有不擅长的事,她一有机会就要“嘲讽”一下。
“你安静点。”裴知溪瞥她。
陆舒说了声“哦”以后,继续没心没肺笑。
生日蛋糕,贴心陪伴,还有时不时萦绕耳畔的清脆笑声,一切都是与自己有关。裴知溪低头时,唇边也有笑,这个生日对她来说,绝对足够热闹了。
陆舒看了看裴知溪侧脸,心血来潮的,她偷偷用手指沾了些奶油,试图往裴知溪脸颊上抹去。
“干嘛?”裴知溪发现了陆舒要做什么。她以前只见过陆舒对别人这般,从来不会对着自己。
“你说我干嘛?”陆舒坏笑,以理所应当的口吻回答,她指尖一擦,成功在裴知溪脸颊上蹭上一抹突兀的白色奶油。她还想继续……
裴知溪身子往后躲开,“幼稚。”
“嗯,我幼稚。”陆舒不依不饶,干脆一只手撑在地毯上,倾身闹着往裴知溪的方向堵过去。
裴知溪笑了,带着气声警告陆舒:“别弄。”
“我就要!”陆舒看到裴知溪的笑,像拿到了特权,越发来劲。
她真是天生爱跟裴知溪对着来,裴知溪端着,她就是想看裴知溪放开;裴知冷淡,她就是想看裴知溪热忱;裴知溪不喜欢笑,她就是想让裴知溪笑……
像此时此刻。
被陆舒缠着,裴知溪也用手蹭了奶油,往陆舒脸上抹一笔。
陆舒不服。
裴知溪也不甘示弱。
两人在习惯性较劲。
你追我躲,你躲我追。一个幼稚鬼变成两个幼稚鬼,欢乐起来。一时间什么烦恼都抛在脑后。
陆舒根本没瞧过裴知溪这样一面,以至有些走神,被裴知溪涂花脸。
她本以为裴知溪会点到即止……
结果。
还欺负上瘾了。
“裴知溪你不要太过分了!”陆舒想去抓住裴知溪的手。
“到底谁先过分的?”裴知溪瞧着陆舒脸蛋,绷不住笑意,陆舒这么笑这么闹,很像以前。
“裴知溪……”
“嗯?”裴知溪没停下,轮到她不依不饶。
陆舒被逼得身子后仰,直至脑袋在茶几上磕了一下,她闷闷哼了一声:“嗯……”
裴知溪赶紧停了下来,她朝陆舒俯过身,用干净的一只手帮她揉了揉。一串带着本能反应的行为。
陆舒没顾上疼痛,只顾着此刻裴知溪凑近的身体,温柔的动作,还有一身撩人的香气,清冷又性感……
种种,对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来说。
充满引。诱。
“还疼吗?”裴知溪低头问。
面对裴知溪近距离的询问,陆舒更缓不过劲,她感觉气息不受控,还有难耐地心痒躁动,想距离再近一点。
因为陆舒的眼神,裴知溪第二次感受到心跳加速带来的心悸。
上一次,是在柳珊的聚会上,陆舒也是这么看她,慢慢贴近她嘴唇……
第26章 Chapter 26
两人都穿着睡裙, 呼吸交错,身体几乎半搂在一起。
空气里弥漫开暧昧气息。
裴知溪意识到自己又想偏了……
“不疼。”陆舒失神坐直身子。有点被自己冒出的冲动惊到,好在及时压了住。其实她还想对裴知溪说, 她们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擦头发, 揉脑袋,裴知溪动不动对她做一些女朋友才做的事,会让她错觉越来越深。
错觉她们在暧昧。
陆舒情绪整理得很快,她抽了几张抽纸,给裴知溪递了递,又用纸巾擦掉自己脸颊上的奶油,跟裴知溪笑一句:“幼稚。”
她不动声色。
好像刚刚的接触没有勾起她任何念头。
裴知溪接过陆舒手里的纸巾,也在脸颊上擦擦。
浪费了一小块蛋糕,陆舒又切了两块新的。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沉默看着电影。
她们常有坐一块却零交流的时候, 但当下的沉默有点奇怪, 或许是刚刚她们闹腾得太欢乐, 显得现在的安静太刻意。
俩人都盯着电视屏幕, 又同时各有所思。
陆舒埋头吃蛋糕时,想到方才情形, 她尴尬闭了闭眼,以前也没发觉自己这么敏感不经撩?
还是面对裴知溪。
得赶紧止住对裴知溪的任何想法。
她偷瞥一眼裴知溪——
不愧是笔直的。
稳如泰山,毫无波澜。
裴知溪优雅吃着蛋糕, 并未向表面上这般平静。
自从那晚扮过情侣后, 她跟陆舒相处起来, 时不时会有不自然, 会不自觉联想到其他。
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又想到陆舒脸红的模样, 怎么感觉,陆舒对她也有不自然?
……
第二天,陆舒便迫不及待给在外地出差的周敏打了个电话,说调整《幻蝶》主演的事儿,周敏听了,说她自己沟通调整好就行。
不用再跟隋淼淼打交道,陆舒神清气爽。
编排一部舞剧的工作量很繁琐,音乐,灯光,服装……做编导要统筹的事情多,各方面都得劳心费力,不比舞蹈演员轻松。
陆舒最近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这上边,她性子轴,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极至。本来她还担心隋淼淼那边会掉链子,现在主演换成裴知溪后,她不用再担心什么,甚至可以放大期待。
裴知溪很忙,基本是挤出时间接的她这部剧。
两个人在一块儿加班的时间变多了,基本上天黑了,她们还在排练厅里一个一个调整动作。
当初得知要跟裴知溪共事,陆舒原以为自己会无法接受。可事实并非如此,跟裴知溪一起编舞,她有着前所未有的自在,她可以直言不讳,可以跟裴知溪提各种刁钻的要求,裴知溪总是懂她。
正因这样,她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跟裴知溪泡在排练厅里。即使是加班,也丝毫不觉得累,精力无限。
“这里要调整吗?”
“不要改,这个动作更适合你。”陆舒看着镜子里的身影,自信满满说道。
“就这么了解我?”裴知溪回过头问。
“是又怎么样?”陆舒学着裴知溪的口吻回答。小时候一起练舞,她注意力只会停在裴知溪身上,想要赢对手,当然要足够了解对手。
裴知溪也如此,她只会留意陆舒。
其实她对舞蹈的热爱,最初也是因为陆舒。
起初她对古典舞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徐瑛学得女孩学舞蹈可以培养气质,便把她送去了。陆舒则是从小就喜欢跳舞,舞蹈课上永远活蹦乱跳。
她对舞蹈的兴趣,是一次次被陆舒放狠话“逼”出来的,她就是看不惯陆舒趾高气扬的模样,慢慢也变得享受跟陆舒比。不得不说,陆舒纵然讨厌,却给她漫长乏味的生活增添了一丝生气。
然后舞蹈这条路,她一直走到现在。但,陆舒她不走了。
沉浸在喜欢的事情里,时间过得很快。
陆舒也没想到,半个月后,不起眼的《幻蝶》会变成剧院的重点项目。也算是机缘巧合,那天她跟裴知溪排练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熟人。
“陆舒。”
被叫名字时,陆舒正投入看着裴知溪练舞。
她回转身,瞧见周敏过来了,身边还有一位年纪跟舒秀琳相仿的气质女人,虽然笑起来眼角有皱纹,但依旧有着年轻人一般的风姿飒爽。
“顾老师。”陆舒很惊讶。她跟顾一霓相识于三年前的那档节目,顾一霓当时是她的导师,也是她的伯乐。
“听说你在这边工作,正好来看看你。”顾一霓笑说,“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了。”看到许久不见的老师,陆舒有点开心。
顾一霓是古典舞圈的元老级前辈,人脉广,地位高,在这儿碰上,陆舒猜多半是团里想外聘顾一霓,合作新项目。
裴知溪停了下来,朝顾一霓礼貌一笑。她和顾一霓在一场晚宴上,曾有过一面之缘。
顾一霓也对裴知溪笑了笑,转而又问陆舒,“你怎么不跳舞了?”
逃不过的问题。
陆舒:“感觉当编导更适合我。”
“是吗?”顾一霓一针见血,“这不太像你的性格。”
“我什么性格?”陆舒俏皮笑。
顾一霓笑而不语,她记忆里的陆舒,是要站在舞台中央,一人包揽所有目光掌声。她又问:“这是你的作品?”
“嗯。”
“不错,有进步。”顾一霓夸道。
“可以请顾老师给点意见吗?”
“你还是没变啊。”顾一霓想起往事,别人对她总是避之不及,只有陆舒上赶着问自己要意见,性格很特别的姑娘,骄傲却又不乏谦虚。尽管陆舒年纪不大,但她很欣赏。
顾一霓正好想起一件事,便对陆舒说,“要意见可以,电视台那边下个月的周年庆典晚会缺一个舞蹈节目,你有兴趣跟我合作吗?就拿你这个作品,改编一个十分钟左右的节目。”
陆舒开心笑,“当然有兴趣!”
如果能在电视台曝光,可想而知会让更多的人看见。而且,还可以和顾一霓合作,圈子里多少人都想跟顾老师合作。
陆舒第一眼看向裴知溪,迫不及待分享喜悦。
裴知溪看到陆舒笑意灿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就差蹦起来了,也禁不住笑。
顾一霓还答应了做舞剧的指导顾问,有了这个好消息以后,陆舒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她本来还担心会委屈裴知溪,毕竟由她负责的小项目,很可能排练到最后都没机会登上舞台,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想裴知溪到时候一定会惊艳全场。
又是跟顾一霓,又是跟电视台合作,《幻蝶》很快被重视起来。
只是为了准备下个月在晚会上的表演,她们必须得加紧编排了。时间不够,就下班后再挤时间。
这晚又要加班。
陆舒从洗手间出来,正好迎面碰上了隋淼淼,她眨眨眼,热情打着招呼:“淼淼姐,最近还忙吗?”
隋淼淼也知道《幻蝶》成了重点剧目,还是跟顾一霓合作,多大的噱头啊?她这会儿脸都绿了,半个字没说,重重蹬着高跟鞋走了。
陆舒笑得花枝乱颤,跟隋淼淼嘚瑟完以后才回去排练厅。
回到排练厅以后。
陆舒放轻了步子,她看见裴知溪坐在休息椅上,双目闭着,居然睡着了。
连打瞌睡都是端着身子,总是这么绷着自己,累不累?
走近后,陆舒瞧着裴知溪带憔悴的脸庞,忽然内疚,这些天她就顾着赶进度,都没考虑过裴知溪工作节奏能不能吃得消。
裴知溪只是小憩,察觉有人过来,很快敏感睁开了眼,她看见陆舒傻乎乎盯着自己,也不说话。
陆舒在她身畔坐下,“累到了?”
裴知溪被陆舒轻柔的一声关心弄愣,清醒后的她立即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淡淡说:“没有,继续。”
“什么没有啊,”陆舒跟她较真,“你就是累到了。”
裴知溪尽可能地压制住自己的疲态,解释说:“我以前的工作强度比这边大多了。”
比这边工作强度还大?
陆舒脱口说出:“他们把你当赚钱机器吗?”
裴知溪沉默,眉眼间透着一股不需要人关心的淡然。
好像生怕被自己发现脆弱的一面似的。陆舒直觉裴知溪在北临过得并不好,风光无限,是需要付出很多代价的,她也听说过,裴知溪之前待的舞团压力很大。
“累了今天就不跳了。”陆舒固执说。
“不累。”裴知溪习惯性回答。
“行,我知道你厉害,你一天跳二十个小时都不会累,行了吧?!”陆舒看着她,冷嘲热讽,“裴知溪,就你这嘴硬程度,你还好意思说我?”
排练厅里空荡,显得陆舒更加聒噪。
裴知溪听着,却不觉得烦,她盯了陆舒片刻,伸手一把捏住陆舒脸颊,笑。
陆舒也被裴知溪这个举动弄愣了下,“你这么喜欢捏我,什么毛病?”
裴知溪淡语:“解压。”
陆舒这时不动了,就乖乖让裴知溪捏着脸颊。
裴知溪顿住。
陆舒却说:“捏啊,让你多捏几下,捏完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是谁在心疼老婆我不说,咳……我们炸毛刺猬也超级宠的
第27章 Chapter 27
裴知溪再捏一下。
陆舒果然一动不动, 让她欺负,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又别扭又乖。
她莞尔。
面对裴知溪当下这种不太符合人设的幼稚行为,陆舒拽着问:“满意了吗?”
裴知溪目不转睛盯着她, 高冷点评:“还行。”
自己都这样了, 这个冰块一点感动都没有?陆舒飞快躲开脸,嚷嚷催促着:“今天不跳了,回去。”
裴知溪轻哼:“嗯。”
陆舒不语,裴知溪这么“听话”,她也不习惯。
……
尽管有了顾一霓加入,但舞剧的编排却并不顺利。
“陆舒,你之前跟隋淼淼沟通好了吗?”
听到周敏这么问,陆舒纳闷,“跟她说了,她自己不愿意跳,只好换人了。”
周敏扶扶额头, 头疼了, “她今天跑来跟我说, 没有不愿意跳, 说是那天你们没沟通好。”
陆舒火大,“她什么意思啊?”
办公室里, 气氛紧张。
隋淼淼意思很明显,就是现在想继续回来跳。
陆舒白眼差点翻上天,一变成跟顾一霓合作, 就后悔说自己想跳了, 目的性简直不要太明显。
“你们是怎么沟通的?”周敏前段时间恰好出差, 她又信得过陆舒, 换主演这事当时就是她在电话里定的。
隋淼淼看着陆舒, 冷言冷语说:“小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不愿意跳,你就给我擅作主张了。”
陆舒并不犯怵,“淼姐,做人要讲道理,聊天记录都还在,是你自己说没时间排,当时说换人你也同意了。”
“唷,”隋淼淼转而看向周敏,“周导,您这徒弟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周敏不置可否,隋淼淼的性格她了解,仗着自己有资方背景,出了名的会来事。去年就有过抢主演的黑历史。
“既然之前说换人是经过你同意的,现在你又说想跳,这很为难啊。”周敏朝隋淼淼笑说。
“我之前是忙时间紧,一直有在跟她协调,可她呢,她什么态度?那天气势汹汹发一段语音给我,说没时间跳就换人。”隋淼淼振振有词,“我当是在气头上,就答应了。”
“难道不是本来瞧不上,现在发现能和顾老师合作,又想吃回头草了吗?”陆舒斜着眼,一脸不屑,“淼姐,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佩服你。”
“陆舒。”周敏轻轻叫了一声,提醒陆舒稍微收一收。
陆舒就是瞧不惯隋淼淼的做派,心里不舒坦就要说出来,她憋不住气。
“你……”隋淼淼脸色难看,“陆舒,我好歹也是你前辈,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陆舒冷笑,“我说错了吗?”
“我是一直很想跟顾老师合作。”隋淼淼直言不讳,“所以我更不甘心你把我换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这气先前我忍了,现在我不想忍了!”
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是一绝,陆舒只是如实说:“你当时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谁知道你说的气话?三十岁的成年人总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吧?”
隋淼淼被陆舒一声加重的“三十岁”气到了,“你什么记性,我二十八。”
陆舒淡淡一笑,“哦,记错了。”
“咳——”一旁周敏轻咳一声,她想了想,“这样吧,你们也别争了,弄个选拔吧,谁适合谁跳。”
“我不同意。”隋淼淼直接反驳,“这本来就是我的名额,凭什么又选拔?为什么我要为她的工作失误买单?”
“……”
陆舒算是见识到了,果然人一旦不要脸,就没有说不出口的话。她很清楚隋淼淼为什么抵触选拔,一旦走正经流程,隋淼淼在裴知溪面前压根没胜算。
增加选拔环节,她也不乐意,主演就该是裴知溪,凭什么又要选拔?
这对裴知溪不公平。
“你们各有各的理,目前来看,选拔才是最公平的。”周敏直言。
隋淼淼默了。
陆舒也沉默,真要选拔,她怎么去跟裴知溪说?她还想跟周敏说一下,但周敏告诉她,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下午陪裴知溪排练的时候,陆舒想着隋淼淼的事,心情极其欠佳。
裴知溪一眼看穿了陆舒不在状态。
“不舒服?”
“嗯?”陆舒心不在焉,“没有。”
裴知溪见状也不多问,直接伸手在陆舒额头上摸了摸。
陆舒回了神,“没不舒服。”
她看着裴知溪,想告诉裴知溪可能需要选拔,迟迟又没说出口。或许自己可以想办法再争取一下……
但这件事变得比陆舒想着中更复杂,她还没来得及跟裴知溪解释情况,第二天,她又被叫去了办公室,说考虑把《幻蝶》改成双人舞。
“改成双人舞?!”
周敏眼底满是无奈,点点头,“试试双人舞吧,两个人跳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隋淼淼抱着胳膊,笑眯眯附和,“我觉得改成双人舞应该也很不错。”
陆舒果断拒绝,“不能改,我不同意。”
周敏知道陆舒心里肯定不舒服,可也是无奈之举,她轻语:“是团里的意思。”
陆舒会意了,她也在职场混了好几年,这种硬塞人的事见怪不怪。但她就一个态度,很犟,“不行,本来就是单人舞,没法改。而且已经定了裴知溪跳。”
“你没法改,有的是人能改。”隋淼淼说。
“敏姐……”陆舒看向周敏。
“先试试双人舞效果。”周敏从中打圆场,对陆舒说道。这种需要改动的情况以前也有过,但陆舒反应没有这次大。
裴知溪看见陆舒走出办公室时,脸色很差。
陆舒碰着裴知溪,没说什么。
裴知溪却看出了猫腻,“怎么了?”
陆舒看了裴知溪一会儿,话到嗓子眼又压了回去,她违心说了句“没什么”。这事她会尽最大努力去争取,本来就是裴知溪的独舞,她不会妥协。
裴知溪不语。
哪里没什么?这两天陆舒一直都闷着,很显然心里藏着事。
*
翌日,周敏把裴知溪拉到一旁,“我知道突然临时改成双人舞有些委屈你,但这是上边的决定,我们也很无奈。”
“改成双人舞?”
“陆舒还没跟你说这件事吗?”
“没。”裴知溪总算知道陆舒这两天垂头丧气的,在烦心些什么了。
“她要强,可能还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件事……”周敏说,“我想问问你这边的想法。”
裴知溪这种事见得很多,通常她都是不争取不配合,懒得沾染这些乱七八糟,眼不见为净……
陆舒看到周敏把裴知溪叫过去谈话,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等周敏跟裴知溪聊完,她走到裴知溪面前,“敏姐都跟你说了。”
“嗯。”裴知溪应。
“你放心,是你的单人舞就是你的,我会去争取到。”陆舒倔强笑,说得轻松。
裴知溪久久看着陆舒,低声说:“没关系,我可以跳。”
“什么?”
“试试双人舞,我可以接受。”裴知溪沉静。
陆舒神情僵住,反应过来裴知溪说的是什么意思。她默然盯了裴知溪好几秒,才问:“你答应了?”
裴知溪:“嗯。”
陆舒嘴角撇了撇,质问:“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可以去争取的。”
裴知溪比谁都明白,舞剧受重视以后,团里又安排隋淼淼继续跳,肯定是内部暗箱操作,不是一句争取这么轻松的事……
“你答应干嘛?!”陆舒蹙眉。
裴知溪默然,她没想到陆舒会这么生气。
陆舒是很生气,她想不明白裴知溪为什么要妥协,她以为裴知溪肯定会比自己态度更坚决。
“你去哪?”裴知溪见陆舒要走。
“去评理!”陆舒愤愤。
“你冷静点。”裴知溪伸手去拉住陆舒,但陆舒挣开了她的手。
陆舒直接跑去了跟上头硬碰硬,可团里并没有因为她占理而改变说法,反而还劝她说,到时候电视直播,改成双人舞可以多捧一个团里的演员,没什么不好。
不断争执,不断碰壁。
陆舒也猜到大概率是这样,但她就是不想低头……
天黑了,下班后陆舒一个人坐在湖畔的长椅上,双眼放空。
一直以来,她都被照顾得太好了,可以天真任性地活在家人朋友的保护罩下,所以她眼底容不得半点沙子。即使现在没了保护罩,她依然改不掉性格,不管受过多少伤,还是学会不了虚伪圆滑地和这个世界相处。
裴知溪走近时,看到陆舒靠在长椅上,望着湖面吹风,指间夹了一支香烟,无声无息燃着,她侧影落寞。
陆舒低垂下头,轻抿了口烟,再悠悠吐出。
她们住一起两个月了,裴知溪很少看到陆舒抽烟,她发现陆舒的烟瘾并不大,抽烟只有一个规律,那就是在心情烦躁的时候。
陆舒抬头,发现了裴知溪。
她闷气又上来了,立即撇开脑袋,都不多看对方一眼,继续抽自己的烟。
她想不通,以裴知溪的性格怎么会答应和硬塞的人合作?
不要说是为了自己……
裴知溪也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陆舒瞧见,“你眼神不好吗?到处都是位置,你偏要坐这?”
裴知溪静默看她。
陆舒又说:“烟味大,你离远点。”
裴知溪还是没走。
陆舒:“……”
她掐灭烟,本着你不走我走的原则,留着裴知溪坐那,她直接起身离开。
裴知溪没犹豫,跟了上前。
陆舒见裴知溪跟着自己“寸步不离”,于是直接在路口拦了辆空出租车,没想到的是,等她坐进出租车后座,裴知溪也直接上了出租车的副驾驶。
陆舒:???
上了车后,谁也没说话,弄得司机师傅一头雾水,司机看了看裴知溪,“美女,你们要去哪?”
裴知溪声音很冷,回答:“问她。”
陆舒先于司机开口,朝裴知溪道:“你什么意思啊?”
裴知溪从容得令人发指,“你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有人看着。”
陆舒:“……”
“呃……”司机左右为难,前看看,后看看,最后扭过头问陆舒,“美女,所以去哪?”
陆舒也不知道去哪,被司机一问,她报了一个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地方,也就是先前当面跟裴知溪出柜的酒吧,沉默。
一路上,陆舒半个字都没说,既然裴知溪乐意跟着,那就跟着好了。
二十几分钟后,司机将车停在了离“沉默”不远的路口。
陆舒下车,听到裴知溪的脚步紧随身畔,快要走进“沉默”时,她瞥向裴知溪,“你不是还要跟进来吧?”
裴知溪看了看手牵手一起走进去的两个女人,又想起上次。
一旁接待人员问陆舒:“美女,几位?”
陆舒:“一位。”
接待人员刚想说什么,这时看到美女身边的另一位高冷美女开口了,“两位。”
陆舒又说:“我一个人。”
裴知溪也淡然说:“我们一起的。”
陆舒:“……”
什么毛病?
一直女看到拉吧这么来劲。
接待人员懵了,不过很快,她脑袋转过弯来,露出一副“我很懂”的微笑,“小情侣闹别扭啊?”
作者有话说:
你说她为什么来劲哈哈哈哈……
第28章 Chapter 28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吧。
今晚是牛皮糖附体了?陆舒索性把裴知溪当做空气, 不理会,她没开卡座,只身坐在吧台旁的位置。
裴知溪第二次来到“沉默”, 照旧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她仍感到不适应。她跟着陆舒,拉开陆舒身边的椅子坐下。
陆舒回身瞥了眼裴知溪,变成了一块优雅端坐的牛皮糖,她无奈起身,换了把椅子再坐下,刻意跟裴知溪拉开距离。
裴知溪:“……”
她了解陆舒的脾气,一旦生起闷气来,谁都不理,哄一天哄不好。
陆舒先点了杯酒,一口灌了半杯。
调酒师看陆舒喝得猛,好心提醒道:“美女, 悠着点, 这酒后劲很强的。”
“我看着不能喝吗?”陆舒今晚满脸都写着“别惹我”三个字。
“能能能。”对方从善如流。
隔着两个座位的距离, 裴知溪留意着陆舒的一点一滴, 给了她一个人待着的空间。她原以为只要自己答应跳双人舞,陆舒就不用再烦恼……
“美女, 你的酒。”
看到服务生推了一杯冰酒过来,裴知溪告诉她:“不是我点的。”
“是那边那位美女请您喝的。”服务生笑着解释。
裴知溪望去,瞧见不远处一个陌生女人朝她举了举酒杯, 眼神含义万千。她看了看服务生, “不用, 退回去。”
服务生本来还想说什么, 可看对方冷淡的模样, 就知道这种女人,是属于搭讪难度满级的一类。
陆舒虽然喝着闷酒,但也有悄然留意着裴知溪,果然桃花就是旺,才刚坐下就有人来勾搭。但她这次没像上回那样帮裴知溪仗义解围,没心情。
“我可以坐这吗?”这时一个留着齐肩发的女人走了过来,笑问她。
“嗯。”陆舒点点头。
“你一个人?”对方又问,“要不要一起?”
赤。裸。裸的搭讪,陆舒慵懒哼了句“随意”,继续喝自个儿的。
一个人坐在吧台,无疑等于在身上贴了个“单身待撩”的标签,在碰到第三个女人上前索要联系方式时,裴知溪嫌烦,她起身往陆舒身边走去。
“姐姐,给个机会嘛,好嘛?”女孩缠着裴知溪,各种撒娇,“姐姐~”
陆舒被这甜腻的一声“姐姐”肉麻到了,她抬头看,只见裴知溪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黏着。
她握着酒杯,以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姿态,“给人家一个机会啊。”
听到陆舒的一声帮腔,裴知溪冷眼看她。
女孩抓住机会,继续甜甜撒娇:“对呀,姐姐,我们加个微信好不好?”
“我有女朋友了。”裴知溪这时冷静甩出六个字,说到女朋友时,不客气看向了陆舒。
陆舒:“……”
女孩失望了,“啊?”
陆舒好死不死,偏跟裴知溪对着来,她挑眉告诉那女孩,“我不是。”
女孩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她看看裴知溪,弄晕了。
裴知溪很镇定,“我们在吵架。”
陆舒眼睛圆睁。
裴知溪则是看着她,处变不惊。
女孩瞧瞧陆舒,再瞧瞧裴知溪,明白了什么。她倒也看得开,立马换了一副口吻朝裴知溪笑说:“那姐姐你好好哄老婆,加油哦。”
陆舒:“……”
裴知溪煞有其事的,“嗯。”
陆舒:?
服了。
“你有女朋友啊?”陆舒身边喝酒的短发女人也发出一声带着遗憾的惊呼,惊呼完以后,捧着酒杯走了,很现实,一分钟都不想多耽误。
这么一来一回,清静了。
只剩她们俩,标准的“二人世界”。
裴知溪继续贴着陆舒坐下。
陆舒还在堵着气,她直直问裴知溪,“你坐这我还怎么搭讪别人,我找不到女朋友你负责吗?”
裴知溪看到陆舒已经喝完了第三杯酒,脸上有点点红晕,她答非所问,“不准喝多了。”
陆舒无言以对,又叫了杯酒。
她喝着酒,身旁的人就一直在,像在无声陪伴自己。
所以裴知溪答应跳双人舞,是为了让自己不为难吗?她至始至终都没想过裴知溪会答应,这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为了自己吗?
可不管怎样都不应该妥协……
她真的很气。
陆舒盯着酒杯里混杂冰块的液体,越想越闷,她没去看裴知溪,垂头说着:“你待不习惯可以先回去,我有分寸,一个人没事。”
裴知溪没回答,也没走。
陆舒又道:“你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合适吗?”
裴知溪还是没反应。
陆舒放弃挣扎了,“再来一杯。”
……
今晚又在买醉,陆舒一口接一口喝着,双颊在酒吧幽深灯影的映衬下,醉意也一点点加深。
她今晚喝得比平时多。
裴知溪肯定是不会走了,身边有人陪着时,她喝酒往往更放得开。
“别喝了,醉了。”裴知溪看到陆舒醉意明显。
“我没有!我能喝!”陆舒急急反驳道。
看陆舒没打算停下,裴知溪抢过她手中的酒杯,再仰了仰头,没多久一杯酒下肚,酒杯里空空如也。
陆舒怔住了,“你不能喝酒你喝什么酒?!”
裴知溪淡淡然搁下酒杯,然后自己站起身,再拉住陆舒手腕。
又来揪自己回去,陆舒被裴知溪拽着起了身,她挣开自己手腕,不耐烦中带着赌气,“你别管我行吗?”
裴知溪几乎是命令,“跟我回去。”
陆舒杠着:“我不回。”
裴知溪:“还喝我就打电话告诉琳姨了。”
又是这一招。
陆舒不信裴知溪敢跟舒秀琳说,她冷笑道:“是告诉她我喝酒,还是告诉她我喜欢女人?”
“都告诉。”裴知溪答。
“有本事你去告诉她。”陆舒朝裴知溪走近两步,将脸凑到裴知溪面前,“我就说我喜欢你……是你把我掰弯的,我们同归于尽。”
当着裴知溪的面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时,陆舒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的滋味。好像真跟表白似的。
同归于尽?裴知溪看到陆舒醉醺醺无理取闹的模样想笑,拉了拉她,“走了。”
陆舒迷糊叨叨:“去哪?”
裴知溪冷不防对她说:“去同归于尽。”
连拖带拽的,陆舒被裴知溪弄出了“沉默”。
街头霓虹闪烁,人来人往,车流声,聊天声,欢闹声,争执声……像一锅乱粥般炖煮在一起,使得夏夜的空气更加燥热。
“裴知溪。”
“你别管我。”
“我不要你管。”
“裴知溪。”
“你走开。”
……
陆舒的嘴没消停过,酒喝多了但心间气还没消,裴知溪越拉她,她越挣扎。浑身炸开刺,不肯让人靠近。
都快惹人围观了。
陆舒甩开裴知溪的手后,扶了扶额头,想快步离开,奈何酒的后劲上来后,又没人扶,她歪扭着身子走直线都成问题。
裴知溪及时贴了过去,怕陆舒又闹腾,她直接搂住了陆舒的腰,将人固定在怀里。
陆舒站稳后缓了片刻,等她回过神,两个人面颊贴近着面颊,胸口轻蹭着胸口。
醉酒以后,腰肢绵软得像盈盈春。水,而被人揽住包裹在怀后,勾得心间的那汪春。水也在荡漾。
陆舒骤然乖顺。
裴知溪第一次感受拥抱,这算是一个拥抱吧?尽管陆舒只是柔若无骨站着,贴在她怀里。
她变得有些僵。
因为过于陌生。
她还搂着陆舒的腰,低声说:“别闹了。”
陆舒安静,她忍不住盯着眼前的人看,有点受不了了,为什么裴知溪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这样?
她颜控晚期。
她快要控制不住色令智昏了……
“裴知溪,你烦死了。”
陆舒说得很轻。
还好意思嫌自己烦?
裴知溪冷冷说:“下次再喝醉,我不会管你了。”
尽管裴知溪说得不近人情,但陆舒却玩味笑了笑,她朝裴知溪睁睁眼,厚脸皮说:“我才不信,你就是会管我。”
关心自己一次又一次,她不信这只是所谓的完成任务。
这句话,裴知溪默然没反驳。
“你就是会管我,”陆舒眨巴着眼,不依不饶强调着,神情很得意,“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裴知溪只是看着她,任眼前的人“撒酒疯”。
忽然陷入沉寂。
静静搂在一起,陆舒意识到自己心思不对了,但她又想沉浸在当下的氛围里。景惜虽然叫她“小野猫”,可她纯情得很,都没被人这么暧昧搂腰抱过。原来,是这么舒服……
反正也是喝醉了,有借口。她想这种感觉,再久一点——
这么想着,陆舒呼吸一缕一缕,肆无忌惮抚在裴知溪脸颊,因为酒精,她眼神略微迷蒙,眼尾泛着红,一副天然媚态。
在陆舒的注视下,裴知溪也发觉微妙的氛围变化,她不动声色说:“回去了。”
“嗯……”陆舒应。
“自己能不能走,”裴知溪见陆舒变得跟烂泥一样,问:“要我抱着你吗?”
这句话钻进陆舒耳朵里,就跟燎原似的,弄得她心跳擂鼓。她强忍着冒上来的冲动,“裴知溪,我都跟你说了我喜欢女人……”
陆舒把话挑明,裴知溪更压不住她们之间的暧昧感,她们的呼吸在互相冲撞。
喝多了的陆舒也是要强的,她佯装出轻佻无所谓的笑,双颊泛红,望着裴知溪,“你还对我这样,你是不是看上我了,你喜欢我啊?”
裴知溪定住。
但她保持着冷静,“你喝多了。”
“我没有!”陆舒想拉开她们之间的距离,她理直气壮地嚷着:“麻烦你尊重一下我的性取向行吗?以后……跟我……保持距离。”
一字一顿,说得很嚣张。
又在表演一秒变脸,裴知溪想着陆舒刚刚黏自己的模样,还有那晚过生日,不自然的,显然不止自己……
陆舒说完,推开裴知溪。
怀里变得空落落,裴知溪看着夜色下的陆舒,淡淡笑了一笑,同样强势地问她:“你怕喜欢我啊?”
第29章 Chapter 29
陆舒顿了顿。
喜欢这种事, 怎么能存在她跟裴知溪之间?
喜欢,是需要两个人坦诚在一起,互相亲热撒娇的。
裴知溪这个冰块……
怎么可能?
“你感觉太良好了吧, ”陆舒适时发出一声轻笑, 慢慢悠悠说道:“如果你不是裴知溪,我还可以稍微考虑一下。”
陆舒说得不屑一顾,就像这件事下辈子都不会发生。
裴知溪也敷衍笑笑,这个问题多余,且毫无意义。
自己又不喜欢女人。
讨论喜不喜欢这种暧昧话题,都能说出一股较劲不服输的味道。陆舒想,她跟裴知溪真不愧“八字不合”。
还是打车回去。
在酒劲的冲击下,陆舒情绪消沉不少,变得没那么刺了。
别人喝多了容易撒酒疯,陆舒喝多了反而会变温顺,暴躁程度直线下降。
但嘴叭叭闲不下来这点, 还是没变, 喝了酒, 她就爱缠着人说话聊天。什么胡话骚话, 信口就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她跟裴知溪的关系稍稍缓和了,陆舒这晚更加放飞, 跟裴知溪说的话比上次喝醉时更多,活脱脱的话痨附体。
出租车才刚驶动。
陆舒一身酒气靠着座椅,嘴里就含糊叫着:“裴知溪……”
裴知溪应她, “什么?”
陆舒刁钻, “没事我就不能叫你啊?”
裴知溪语塞。
再驶过一个路口。
她又听到陆舒喊了声自己的名字, 这一次, 她看着车窗外, 无动于衷。
陆舒又有意见了,缠着问:“你干嘛不搭理我?裴知溪,你搭理我一下会死吗?”
裴知溪:“……”
车上的半小时,裴知溪几乎都是在陆舒的叽叽喳喳中渡过,好在陆舒声音不大,宛如自言自语。
她说个不停,像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裴知溪看破这一点后,便任由陆舒聒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应她。
“裴知溪……”陆舒又开始叫。
“嗯。”裴知溪一丝不苟坐着,稍微给她个回应。
“你知道蝴蝶没有翅膀以后……”陆舒说着,脑袋向裴知溪凑了凑,醉眼朦胧看着她问,“是什么吗?”
裴知溪向来不会配合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可她瞥着陆舒现在这醉样,勉为其难地问:“是什么?”
“是毛毛虫。”陆舒晃晃晕沉的脑袋,笑说。
裴知溪再配合着,淡淡“嗯”一声。
又过了几秒。
“裴知溪,我不会飞了,我是毛毛虫……”陆舒一个劲呢喃着,“你是蝴蝶,我是毛毛虫了……”
开车的司机听到她们的聊天,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哈,这姑娘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说话怪可爱的。”
裴知溪没有笑,她瞧见陆舒说这些时,虽然在笑,但眸子里却水汪汪的,有平时没有的无助和迷茫,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陆舒说完这些,没再说了,而是闷头靠着车窗,将整个人缩在座椅一角。她身子这么一蜷起来,显得单薄一只,更加瘦得让人心疼。
十分钟后,出租车停下。
一路无话的裴知溪这才叫了叫陆舒,“到了。”
“哦。”
陆舒跟着裴知溪,浑浑噩噩下了车,裴知溪要扶着她,她倔强说不用。结果就是,两个人磨蹭了十分钟才回去。
回去后,陆舒自觉在沙发上坐下,缓着酒劲,“裴知溪,我好渴,我要喝水,你给我倒水喝。”
裴知溪见陆舒使唤自己使唤得这么自然,平时在心底没少这么想吧?她走进厨房,接了一杯温水。
陆舒捧过水杯,喝得很急,以至于呛了下,弄得脸更红了,她不断清着嗓子,“咳——”
裴知溪忙接过水杯,拿着抽纸想去擦陆舒嘴角,但要碰上去时,她动作停了停。
想到晚间陆舒对她说的……
保持距离。
这时,陆舒却没脸没皮地抬起脸,主动用行为表示,让裴知溪帮忙擦。
裴知溪:???
这就是她嘴里的保持距离?
裴知溪还是帮她擦掉了唇角的水渍,除了陆舒,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让自己照顾。
陆舒眨眨眼,“裴知溪。”
裴知溪已经数不清陆舒今晚叫了她多少次。
喝完水后,陆舒找到了新话题,“你每天话这么少,你不觉得闷吗?”
又来了。
裴知溪静静听她还能说些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借着醉意,陆舒越说越起劲,“你肯定过得很闷,你很无聊,是不是?”
裴知溪神情绷了起来,陆舒的醉话,轻轻砸在她心间。她承认自己过得很闷,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人生本来就是这样,有得意的,就有失意的,所以,她从未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满。
孤独也好,冷清也好,都无所谓。所有的负面情绪,她都能一个人消化,不需要依赖任何人,她也能过得很好。
“你很闷是不是?”陆舒凝视着她,嘴里仍在呢喃,她几分俏皮笑了笑,轻声细语着,“要不要我抱抱你?”
裴知溪忽而像是被挑中了某根敏感神经,只是她习惯性的,不外显自己情绪,导致看起来,总是淡漠至极。
逗完裴知溪后,陆舒感觉状态良好,她靠在沙发上没心没肺笑了会儿,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
“现在能洗澡吗?”裴知溪问。
“难道你要帮我洗啊?”陆舒一句话反问回去,“你想得美。”
裴知溪皱皱眉。
心底想掐死陆舒的那股冲动又快冒上来了,嘴又硬又贱这点,和以前如出一辙。
陆舒洗澡的时候,裴知溪就在客厅待着,默默留意着浴室里的动静,等瞧见陆舒洗完后回了卧室,她才起身回自己房间。
回到卧室,陆舒一头栽倒在床上,摸过手机,强打起精神给舒秀琳发了几条微信,她没敢给舒秀琳打电话,一打电话就暴露了。
酒精加上身心俱疲,陆舒入睡得很快。
裴知溪洗完澡后,夜已深,万籁俱静。她经过陆舒卧室门口时,还是多管闲事般轻轻推开了门。
卧室里灯火通明,冷气扑面而来,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
陆舒仰卧在床上,歪头枕着枕头,睡着了。她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T恤,一双细长的腿光溜溜露在外面,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
裴知溪拿起空调遥控器,先调高了温度,然后走到床畔,想帮床上的人拉好被子盖上。
等走近,她才发现陆舒眉头紧锁,薄唇抿着,微微蜷着的身体轻微发抖,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状态。
“嗯……”
陆舒眉头越皱越紧,陷入了梦魇。
裴知溪在床边坐下,她盯了陆舒一会儿,试着,伸过手摸了摸陆舒头发。她也说不上缘由,就是直觉,这样或许对陆舒有用。
安抚下。
陆舒果真静了不少。
裴知溪手指还在陆舒额角轻抚,她从来都没想过,她跟陆舒的相处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她们自小互看不惯,如今却又都彼此在意着。
甚至那天陆舒让她许生日愿望,她想到的,是希望陆舒变回从前的模样。
“裴知溪……”
陆舒今晚喊上瘾了,睡着了还喊着。
裴知溪讶异。
连做梦都叫自己名字?
陆舒唇间在低语,“你干嘛要答应啊……你烦死了……”
说得很轻很破碎,需要靠凑以后才能依稀听清,裴知溪嘴角勾了下,原来是做梦都在生自己气。
的确,是陆舒的性格。
“……她凭什么跳……”陆舒蹙着眉头,还说着梦话,“我给你一个人的……只能你来跳……只能你一个人跳……”
她口吻委屈。
裴知溪怔怔看陆舒,听陆舒说只能自己跳时,心底某个角落倏然被触了触,她见陆舒眉头皱得紧,继续揉揉陆舒的头。
陆舒挪了挪脑袋,将脸颊往裴知溪手心凑去,她的脸还醉红发着烫,被微凉的一只手抚着,很舒服,不停去蹭。
摸头发变成了更加亲密的摸脸颊,裴知溪仍没有停下,掌心传来细滑的触感,因为脸颊太烫,更软了 。
刺猬这么软的时候,可不多见。
陆舒翻了翻身,伸臂正好摸在了裴知溪腰间,再一勾,把身侧的人当抱枕了。
裴知溪不留神被拉进了被褥里,卧在陆舒身侧,身边有人以后,陆舒似乎放松了下来,她看到陆舒眉眼舒展开,长长的睫毛平静垂着。
腰间被一条手臂搭着,裴知溪没有马上挪开身子,她脑子里竟是陆舒那句“要不要我抱抱你”……
她没有睡意,就这么陪身边的人躺着,不知多久。
有温度,有香气,柔软的身体自然要比抱枕更加舒服。陆舒出于本能,贴过身子,想索取更多一些。
本来还算礼貌的距离被打破了。
陆舒带着醉意的气息席卷过来时,裴知溪毫无防备,本就不多的倦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感觉有温热呼吸熨着自己脖颈,纤瘦的手从她腰间抚到后背,抱紧着。
裴知溪低头,怀里撞满另一个人的体温,陆舒脸埋在她颈窝里。
她素来不喜与人亲密,便拉开陆舒的手。
结果陆舒偏跟她对着干,将她又抱紧几分,仿佛眷恋不想松开似的。
第30章 Chapter 30
裴知溪秉气。
她慢慢推开身畔的人, 动作轻柔。
回房在床上躺下后,她心率才恢复正常,又略微失神, 不禁想到今晚抱在一起时陆舒看她的眼神, 以及刚刚……
只是喝多了吧。
她关了灯,合上眼不多想。
陆舒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是一个侧卧的睡姿,手搭在一旁的枕头上,宛如抱着一团空气。
她窝在被褥里没马上起来,习惯性赖一赖,迷迷糊糊记得昨晚喝了很多酒,还跟裴知溪说了很多话。
裴知溪估计要嫌弃死了。
渐渐恢复清醒,陆舒摸了摸身畔的床单,想到昨晚的梦,她皱眉闭了闭眼,居然梦到了裴知溪——
裴知溪抱着她睡觉。
是单身太久了?做这么缺爱的梦。
陆舒揉了揉头发, 在床上坐起身, 当她瞥见床头夜灯是熄灭的以后, 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她睡觉从来不会关灯的。
难道……
不是梦?
走出卧室时, 陆舒跟刚洗漱完的裴知溪迎面碰了个正着,两人面面相觑, 都有着短暂沉默。
陆舒试探问:“你昨晚进了我房间。”
裴知溪脑海难免又浮起昨晚的情形,但她眼下显然保持着满分的镇定,只是回:“嗯。”
陆舒还想问“在我床上睡觉了吗”, 不过瞧着裴知溪一张清冷禁欲的脸, 她没问出口。
裴知溪怎么可能跑她床上睡觉?
可是昨晚的拥抱, 又感觉像真的一样。
结论:果然喝太多了。
“哦。”陆舒也给裴知溪回了一个字, 她想想, 又冷冰冰说:“你别误会,我去争取不是为了你,我只是单纯看不惯这种事,所以你也不用为了我委屈自己跳双人舞。”
她用不着裴知溪因为自己放下傲气。她不想任何人委屈自己,为她做任何事。
昨晚有多黏,现在就有多冷。看陆舒当下的态度,裴知溪不动声色,看来有人完全不记得自己喝醉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给你一个人的。”
“只能你来跳。”
“只能你一个人跳。”
……
裴知溪想着昨晚陆舒的梦话,但她默然不语,并没有戳破陆舒此刻的口是心非。
朝裴知溪甩完这番话后,陆舒心里舒坦多了,转身就走。酒醒后,心里还气着。
裴知溪望着陆舒背影,比自己想象中更要能装。
*
因为高层施压,单人舞的排练被迫改成了双人舞,陆舒并不想配合,但她的不配合又让周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几番周旋,最终还是暂定了双人舞。说是暂定,但团里这次想捧隋淼淼的意向太明显了。
不过这件事或许还有转机,陆舒仔细想了想,凭借她跟顾一霓合作过的经验,她知道顾一霓对舞台严苛,追求几近完美。隋淼淼纵使能拿得了这个名额,也不一定守得住……
而且《幻蝶》之所以被重视,说到底也是因为有顾一霓加成,如果能说服顾一霓,又是不一样的情况。
傍晚,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能很好地欣赏湖景日落。
顾一霓悠闲抿了口拿铁,看着对面的人,以几分意外的口吻笑说:“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联系我,怕不止是请我喝咖啡这么简单吧?”
裴知溪莞尔,她向来厌倦圈子里纷繁复杂的人情关系,的确从不会主动联系谁。但她也明白,人脉在很多时候都受用。
当初在宴会上遇见,顾一霓有私聊她,问她有没有兴趣合作舞剧。她当时没有档期,就推辞了,那时候顾一霓给了她一张名片。
所以,她试着联系了顾一霓。
“顾老师,我是想跟您说这次合作的事。”裴知溪并不弯弯绕绕,开口便直接进入了主题,“单人舞一定会比双人舞更加适合。”
顾一霓也听说了《幻蝶》变成双人舞的事,但总归是人家内部的事情,她只是顾问而已,没理由干涉太多。
“这个应该你们自己内部决定,怎么跟我说起来了?”顾一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问。
“我知道您对舞台要求很高,肯定是希望节目在晚会上有更好的效果,冲着这一点考量,单人舞也要比双人舞合适。”
顾一霓饶有兴致一笑,“嗯,你继续说。”
“陆舒的灵感就是单人舞,临时改双人舞不是她的初衷……”裴知溪知道说这些说再多也没用,她便直言,“您愿意信任我吗?我可以证明。”
顾一霓轻挑眉,按理说,这是相当狂妄自负的说辞,可从裴知溪口中说出来却没有任何令人反感的高傲,相反只是自然流露。
这就是她之前看中裴知溪的点,她当初一眼就相中了裴知溪的气质,清傲,却又没有半分浮躁。
“你是为了陆舒来的吧?”顾一霓一眼看穿,“看来你跟她关系很不错。”
裴知溪想了想,说:“这是我们共同的作品。”
*
陆舒勉强配合着双人舞的编排工作。
排练时,陆舒一副冷脸就没有过其他表情,倒是隋淼淼跳得卖力,这次显然没有划水,看来的确是想争取到和顾一霓的合作。
尤其是这天上午,顾一霓来到了排练现场。隋小姐积极配合排练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顾老师,我们这边先跳一遍,您给指导指导。”隋淼淼对顾一霓殷勤笑说。
“嗯,我看看。”顾一霓说。
这十分钟的双人舞片段是陆舒在原来的基础上改编的。排演的效果比陆舒想象中要好。
隋淼淼尽管是硬塞过来的,但实力并不差,否则也不可能跟裴知溪合上舞。再加上隋淼淼知道今天顾一霓会来,前几天没少下功夫训练。
但有过裴知溪的独舞在前,再看这支双人舞,就逊色太多了。陆舒相信顾一霓肯定也能看出来。而且隋淼淼再怎么临时抱佛脚,跟裴知溪在形韵上的差距,在内行人眼中依旧明显,只能说咋一看还行。
“顾老师,这里是不是可以调整一下……”陆舒看到一半,跟顾一霓说。
“你说,怎么调整?”
陆舒大致跟顾一霓讨论了下,顾一霓点点头,表示可以试试。其实陆舒这个想法前两天就有了,但她就是想等到顾一霓来这天,让隋淼淼临时调整。
隋淼淼听到要临时改动作,不情愿了,无奈顾一霓就在一旁看着,她只得笑眯眯配合陆舒。
陆舒把难度改大了,讲解的时候给了裴知溪一个眼神,“可以吗?”
裴知溪默契,“可以。”
陆舒了解,哪些动作是只有裴知溪能跳出惊艳感,而其他人不能。她朝隋淼淼皮笑肉不笑,“淼姐,试一下?”
“行。”隋淼淼也皮笑肉不笑,被赶鸭子上架,只得硬上。
硬上的结果就是,第一遍跳得一塌糊涂。
隋淼淼完全配合不上裴知溪的节奏,两人的动作完成度也有着严重割裂感,没有默契的双人舞,毫无灵魂。
这部作品是陆舒专门为裴知溪编创的,她设计时脑子里的原型就是裴知溪,灵感也是来自裴知溪,显而易见,只有裴知溪才能跳出风韵。
排演到一半,隋淼淼因为追不上节奏而乱了拍子,直接停了下来,最后巴巴站在一旁,看裴知溪一个人跳完。
临时表演是最考验实力的,孰优孰劣,差距有多大,跃然眼前。
隋淼淼站在原地,在一众人的围观下,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刚刚还得意着,这会儿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淼姐,这是怎么了?今天是状态不好吗,脸色这么差?”陆舒微笑着,上前“关心”问道,“要不咱今天别跳了,边上休息一下。”
听到陆舒及时的问候,隋淼淼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而让她更窒息的是,她听到顾一霓在一旁说着:
“裴知溪,你把单人舞再跳一遍。”
陆舒听到顾一霓这么说,暗戳戳笑,小心思得逞了。
等排演结束,陆舒跟着顾一霓脚步,将顾一霓“堵”在了长廊上,“顾老师,我想跟您商量件事。”
顾一霓隐约猜到了什么,“说。”
陆舒很直接,“让裴知溪跳单人舞吧,她一定会让节目惊艳全场。”
“你就这么自信?”顾一霓问。
“我相信她,我也相信我自己,我们会证明给您看的。”陆舒说得诚恳,抓住一切机会,“您可以……帮忙去跟团里提提意见吗?”
顾一霓欣慰笑了笑,陆舒不跳舞了她很可惜,还好身上这股意气还在,“你俩是不是合伙套路我,一个一个的打我主意?”
陆舒云里雾里,听顾一霓的意思,还有人找过她。“还有谁?”
顾一霓笑,“你说还有谁,你的好搭档,裴知溪。”
陆舒当即傻眼,以裴知溪的性格,她怎么会私下找顾一霓帮忙?
“行,这个我去沟通一下。” 顾一霓答应下来,她那天看中的,本来也是裴知溪的独舞,再加上今天双人舞的效果确实不尽人意。
她愿意给舞团一个人情,但前提是要保证节目质量。原则不能丢。
陆舒开心坏了,“谢谢顾老师。”
顾一霓想到刚刚两人排练时的状态,不由得说:“你俩这么默契,有没有考虑过合作一下双人舞,我有点期待。”
陆舒笑而不语。
提到重新跳舞的事,她不知该说什么。
正值午休时间,陆舒本想请顾一霓吃个饭,但顾一霓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她想着心思,往餐厅走去。
错过了用餐高峰期。
餐厅里人并不多。
陆舒取了餐以后,发现裴知溪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吃着饭。她端着餐盘,周围一堆空位不坐,偏就往裴知溪对面坐下了。
裴知溪抬起头,见是陆舒,多看了她两眼。
自从那天因为双人舞的事情争执过以后,她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气氛弄得很闷很僵。
陆舒坐下后,像被裴知溪传染了一样,也闷声不吭吃着饭。她还在想裴知溪找了顾一霓的事,难怪排练时,顾一霓会让裴知溪再跳一遍独舞。
正准备对裴知溪说点什么,陆舒听到有人热情叫着自己名字。
“陆舒,”沈渔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我可以坐这吗?”
“可以。”陆舒随性一笑。
沈渔虽然离裴知溪比较近,但她绕了绕走到陆舒身边才坐下。吃了一阵,过于安静,她便问陆舒,“最近心情不好?”
最近的事她知道,在一块儿上班,风吹草动难免有耳闻。
裴知溪淡瞥一瞥。
“没有啊。”陆舒不想说太多,含糊过去。她低头继续夹着面条吃,因为心不在焉,面条不小心甩起汤汁,溅到了脸上,还有眼睛。
陆舒用力闭了闭眼,难受。
裴知溪拿起纸巾要递过去时,她瞧见沈渔已经贴近了陆舒,在帮陆舒细心擦着脸颊,她才发现,这个动作原来很暧昧很暧昧……
“我自己来。”陆舒躲了躲。
“没事我帮你,疼吗?”沈渔的声音很柔,动作很柔,看陆舒的眼神也很柔,能掐出水来。
裴知溪目光扫向别处,手无意在汤碗上烫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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