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老师是个老头儿,眉毛特别长,凡是被教过的学生都能记住他。
相比其他科目,生物的进度比较轻松,所以老师讲了半小时新课,就让同学写同步资料了。
不太习惯。
连转个笔的手都开始生涩起来。
旁边的人存在感太强了。
边浅夹在墙和温祁之间,感觉周围都是对方的气息。
若隐若现的木香,还有淡淡的薄荷味。
清冽又干净。
眼睛的余光里也都是温祁。
窗户缝隙中飘来几阵微风,沾染了雨水的凉意,从边浅脖颈后方流连到鼻尖。
有点痒。
边浅歪头揉了揉自己的耳垂。
“苏依桐你这写的都是什么……”
前面的林诺突然攥着后桌的试卷回头,在看清人之后立马愣在原地:
“会长?你……不是,她?我的意思是……”
温祁从书中移开眼道:
“换位了,她在孟浔旁边。”
林诺慌乱回道:“啊……噢,这样啊。”继而又移开目光,“班长你这张试卷我看一下吧,借鉴借鉴。”
边浅从试卷夹里找出自己的递给对方。
8点55。
她坐直看钟,重新投入到题海中。
练习册上的题都不难,都是基础。
a型糖尿病b型糖尿病……
“橡皮用一下。”
边浅在这把性感的声音中适应了一会儿,挑衅道:
“你没带?”
“没有。班长,橡皮借我用用吧。”
边浅被温祁对自己的称呼惊到了,两眼发直低声道:
“你他妈叫我什么?”
这厮不是从来只喊她的大名吗,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温祁依旧不温不火,只是嗓音沉了几分,脸色也寒了些:
“不许说脏话。”
果然,这才正常。
边浅低声自言自语道:
“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你管我。”
随后乖乖从笔袋里掏出橡皮递过去。
指尖碰上指尖。
她把胳膊缩回去,手微攥成拳藏进校服衣袖中。
生物老师管的不严,在讲台上写写题,累了就下来到处逛。
不知道过了多久,课时习题差不多写完了。
边浅抬起头,揉了揉脖子。
老师正在和前排的同学聊天。
隔壁传来一张小纸条,是张蓝色的便利贴,她犹豫着接过来。
正方形的纸片,右下角是个小兔子的图案,还有温祁的名字。
“帮忙看下这题。”
苍劲有力的笔触下是一行数学题。
呦,学霸有不会的题啰。
她抽出自己的草稿本算题,黑色数字和字母逐渐在白纸上展开,题很绕,但找到信息就能写出来。
边浅有些疑惑,这家伙竞赛不还是一等奖吗,竟然不会这题。
但是她又想,像温祁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懂装不懂吧,说不定是真的没找到思路。
她丢开脑袋里多余的想法,专心写题。
快要收尾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声响。
“啪。”
灯光闪了几下,教室里忽明忽暗。
边浅猛然怔住,神经不自觉开始紧绷,坐直的身体僵硬起来。
恍惚间,桌角温祁放回来的橡皮被手肘碰下桌面。
她弯下腰想拿起橡皮,光却在那一刹那完全熄灭。
教室响起一阵惊呼:
“卧槽停电了!”
“喔——”
视野陷入黑暗,黯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怜悯般洒进来。
整个教学楼里充满了欢呼和起哄的声音。
或近或远,敲打着耳膜。
边浅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
尝试过清除无数遍的记忆疯了一样窜出来。
黑暗是它们兴奋的源泉:
“走吧,湖那么深,人估计上不来了。”
“把她锁小黑屋一晚上,明天警察来了,肯定以为她是凶手。”
什么都看不到……
橡皮从颤抖的指尖中掉回地面。
“边浅?”
整个人失去重心,一只手扶上她的腰部。
她上半身镶在温祁怀中,下巴靠在对方脖颈右侧。
木香冲进鼻腔,带来一瞬的安宁。
边浅张开口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又涩又疼。
磁性的话语声几乎贴着耳骨传来,还带着温热的气息:
“吓到了?”
温祁的声音就像有某种魔力一样,让奔涌的血液变得舒缓。
她缩了下脖子,微微颤抖,手抵在对方肩膀旁要起身:
“谁吓到了,我才没……”
温祁用另一只手掌护在怀中人的后颈,轻轻用力迫使边浅和自己对视道:
“那你抓着我的肩膀干什么。”
边浅的注意力被转移,立马缩回手不服道:
“我那是推。”
“好。”
边浅还没明白这个“好”是什么意思,控着她腰的那双手就松开了,失去平衡,边浅上半身蓦地摔进温祁的怀里,头结结实实撞在温祁的肩膀,她闷哼一声,撑着桌面起来,整理好呼吸恶狠狠道:
“温祁……”
“怎么?”
“你烦死了!”
温祁忽然轻笑出声,两人距离本来就近,温祁的唇几乎贴着边浅的耳垂,慵懒磁性的嗓音像电流一样传进耳膜:
“嗯,我烦,那你别抱我啊。”
边浅咬牙切齿道:
“我迟早有一天要了结你。”
“那我等着。”
空气中的两种气息融在一起,交错缠绵。
老师站在讲台上安抚情绪:
“应该一会儿就来电了,你们趴在桌上歇歇或者睡会儿都行,有问题叫我啊!不要慌张,不要瞎起哄。”
几分钟后,头灯的灯又开始闪烁,教室在一群人得叹息中终于恢复明亮。
边浅触电般松开温祁的手。
她喉咙滚动了几下,身上还发着抖,趴在课桌前闷闷的算题,心中讨伐着旁边的人:
还队长呢,温大坏人,温……
“说什么呢,好好写题。”
温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边浅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烫,于是瞪着旁边的人道:
“知道了!”
愤懑不平地写完题,她把纸条甩给旁边的人:
“答案是1,自己看步骤。”
温祁把堆在两张桌子中间的书移开,拭目以待地看着边浅,柔声道:“看不懂,班长大人,你教教我吧。”
边浅觉得自己的耳像烫坏了一样,不明显的唇珠抿了成一条线,但她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草稿本,一步一步地算着。
这人。
一点也不讲道理。
放学铃响后,所有事物重归原位。
苏依桐站着收拾书包,惊恐道:
“吓死我了,刚才停电的时候我手机屏幕还亮着呢!把我脸照的老亮了,老头就站在我前面。”
林诺怼她:
“第一排还玩手机,天天玩儿,你手机要是能变成人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苏依桐告状道:“班长她欺负我嘤嘤嘤!”
边浅冷酷地回答:“找孟浔要抱抱吧,小苏同学。”
校园的路灯没有外面的高,依次排列在道路两边,在雨雾中显得更加朦胧。
花坛边有积水,倒影着松树的影子。
雨滴掉到水潭中,荡起涟漪。
有的人骑电瓶车回家比较着急,车轮碾过积水,路边的人很容易被溅到。
她放慢脚步,防止泥点溅到裤腿上。
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门旁有个花架,但花架上的花没几朵活着的,都蔫着软趴趴搭在架子上。
“她们来看看我怎么了?那是我家里的人,边仁川,你要是不想见就自己滚出这座房子!”
“我滚出去?这房子上上下下的装修你来过几次?天天来看天天来看,你不如和她们一起住去,离婚算了!”
“你再说一遍?我看你是喝了酒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迟早醉死在酒场里!”
边浅打开门,还没走进屋,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狠狠砸过来。
“哐。”
胯骨那传来剧痛,随即是玻璃碎在地上的声音。
她被砸的往后退了一步,手还握在门把手上。
许笙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连忙跑去扶边浅:
“回来了?碰到你了?碰哪儿了给我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去掀她裤子,丝毫没注意到客厅还有另一个陌生男性。
虽然那个人现在是她名义上的继父。
边浅推开对方,躲开脚边的玻璃碴子换上拖鞋:
“没砸到。”
她任由书包斜坠在胳膊肘间,沉默着走上楼。
背后响起尖锐的吼声:
“边仁川你就使劲作,最好喝进医院里一辈子别出来!”
许笙离过一次婚,在她10岁生日那天。
生日当天没有奶油蛋糕,也没有许愿吹蜡烛。
一切都被黑色槌子敲碎,什么都没有了。
外婆塞睡觉时抱着她说:“希望小浅永远无忧无虑,天真幸福。”
可那晚梦里,她站在陡峭的悬崖边,眼前是怎么抓,也抓不回两道身影。
边浅把书包里的书拿出来放在电脑旁,打算先画稿子。
画了一大半后,她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腕和腰。
床右边是个很大的书柜,几乎占据了整个墙面。
最下面两层是抽屉。
她随手凭借记忆拉开其中一个,拿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初中时,参加全国动漫美术概念大赛校园组的特等奖杯。
离婚后,边浅被许笙带走一起生活,她来到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小学,还有了一个“陌生”的妈妈,她不知道怎么才能亲近许笙,所以拼命的学习,想换来一句夸奖或肯定,换来充满遗憾的童年时光,但许笙好像并不在乎这些,永远都在加班工作。
拿到特等奖时,她高兴的跑到许笙面前,像捧着贵重的宝物一样递到许笙面前,但只换来一句“参加这种比赛干什么,你现在要做的是学习,不然我再给你报几个补习班,妈妈过几天要出差,你一个人在家乖一点。”而那个奖杯,许笙连一眼都没有施舍。
小学时,边浅希望开家长会时自己的妈妈也坐在旁边;希望拿到的小红花可以有人分享。
上了初中,边浅希望放学回家时,敲了门会有人回应;下雨了,在学校门口送伞的家长也有自己的一个,然后唠家常一样问一句“今天在学校开不开心?”。
但是无论期待多少次,到最后都会落空。
索性后来不再期待。
边浅把奖杯放进抽屉,好像有点卡住,抽屉没推进去完,但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怎么注意。【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