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黎楠是在第二周的时候去复查的，医生让他重新去拍了个片，顺便问清楚了之前检查出来的结果，等片一出来，医生差点没惊掉下巴。
“你确定之前在日本检查出来的是轻微骨裂吗？”医生的表情有点怪异，“是不是你们记错了？”
丁建国见医生的表情如此，心下有点慌，不过还是保持着镇定开口和医生说：“是的，医生说这孩子轻微骨裂，难道更严重了吗？会不会影响到未来右手的使用？”
医生摇了摇头，“不会影响。”
丁建国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医生：“因为你这孩子骨头根本没问题啊，我看石膏都可以拆了，根本没必要打石膏啊。”
丁建国：“啊？”
医生也有点懵逼，因为看拍出来的片，黎楠的右手手臂的骨头一点事情都没有，按理说轻微骨裂就算恢复得再快，也不至于两周就好全了，一点后遗症都没留下吧？
要是真的，那恢复能力也太逆天了。
医生打量了一下黎楠，顺口问道：“你这孩子平常恢复能力怎么样啊？”
黎楠有点心虚地撇开了脸，丁建国没搞懂医生这问题是啥意思，不太确定地回答：“好像恢复力还不错，磕磕碰碰的伤口没一会就愈合了。”
“那之前有没有骨折之类的情况，愈合情况如何呢？”医生继续问。
丁建国摇头：“之前没有受很严重的伤过，不过有韧带拉伤过，恢复力也蛮快的。”
“那应该就是年轻恢复力比较好吧。”医生拍板说出结论，“来，你看啊，这是你家孩子的手臂，已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在逗我玩呢，看这恢复情况，轻微骨裂也起码是三四周后的状态，怎么可能两周就好成这样了。”
丁建国：？
“可是……”
“要不然就是你家孩子第一次检查的时候出错了。”医生看着丁建国说道，“比如检查的片子和别人拿错了之类的。”
丁建国：……
这……应该不会吧？
毕竟是日本冰协官方带着去的医院，总不能弄出这么大的乌龙吧？
“那要不然就是这张片子出错了。”说着医生晃了晃手中的片，“不过我刚刚反复确认过了，没有拿错，今天去拍手臂也就你们这一个，没其他人了，所以这个不可能出错。”
黎楠更加心虚了。
哎呀，果然他下一次还是在进医院之前就把伤给弄好比较简单一点。
医生：“不过你说你家孩子平时的恢复能力挺好的，倒也勉强能够解释得通，就是他这恢复能力快的不是一点两点，还挺稀少的，要不然去做个身体全面检查？给我们医院的实习医生见见世面？刚好最近来了一批医科大的实习生，放心，会有补贴给的。”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直说要不然你家孩子送过来给我们当一段时间的小白鼠吧！包吃包住还有工资拿哦！
丁建国流汗，连忙拒绝，医生有点遗憾，不过很能理解丁建国的选择，“行吧，那你和你家孩子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过来找我。”
“至于手臂的话，石膏不用继续打了，恢复得挺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要是以后有什么难受的，再来医院检查一下就是了。”
“记得啊，改变主意了再回来找我。”
丁建国好像火烧屁股一样带着黎楠溜了。
黎楠拆了石膏，他右手明显比左手要白上很多，再加上一直被禁锢在石膏里，黎楠的右手手臂更纤细一点，刚拆了石膏也有点用不上力，不过这都是正常现象，黎楠也没有太在意，甩了甩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丁建国一边送他回学校，一边和他说：“截止昨天，大奖赛总决赛入围名单已经出来了，你比较幸运，第六名踩线进入的，第七名和你差了两个积分，你要是没有拿到华国杯的金牌，这次总决赛还真的不一定能进的了。”
毕竟冠军和亚军之间就是差了两个积分。
而让黎楠幸运地拿到了冠军的事件，其实是朴承植和安东尼自由滑意外相撞导致的退赛，若不是这件事的发生，这冠军究竟还是谁的还不一定，毕竟黎楠那时候的纸面成绩确实不如安东尼。
总之，黎楠能进总决赛，真的全靠运气。
这话听起来还有点讽刺，毕竟黎楠抽签的运气是真的差，没想到在这种大事上，居然还有点小运气？
丁建国把入围名单告诉了黎楠。
第一名：克雷吉·奥斯蒙（俄）
第二名：卡格尔．基布尔（美）
第三名：乔·威廉（美）
第四名：尼科尔·巴洛（德）
第五名：神谷朝生（日）
第六名：黎楠（中）
正式名单中，俄罗斯这次破天荒的竟然只有一个人入围了，剩下的两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在了第六名开外的名次上。
那个仅差了黎楠两个积分的人，就是俄罗斯的，可见这名单竞争得还是比较激烈的。
美国独占了两个名额，除了卡格尔是实至名归的，剩下那个单纯是占了选站的便宜，选的两站都没有太过强劲的对手，加上自己也是裁判偏爱的美国国籍，两站都水上了领奖台，拿下了这个总决赛入围第三名的名次。
德国那名选手的实力也不错，再加上选站不错，拿到了神谷朝生的积分相同的积分，他们两人应当是并列第四。
这最后一名就是黎楠了。
这样看看，要是安东尼没有退赛，黎楠想要进入总决赛绝对是悬了。
毕竟以安东尼的实力，基本上两站都是能够上台子的，而黎楠只有一站的奖牌，日本杯第四，肯定是要把黎楠挤下去的。
果然，选站思路还是要清晰，以及需要一定的运气，才能进入这总决赛啊。
要不然就只能大奖赛分站赛一日游了。
“接下来你就是尽力准备总决赛了，今年的总决赛定在了十二月末，在成人组比赛之前结束，考虑到你学校那边还要上课，不方便请太长的假期，所以暂定比赛前一周再请假做一个赛前集训，在此之前你就先在S市这边进行训练，我会给你定制训练清单，务必严格执行我定制的训练清单。”
丁建国瞥了黎楠一眼，看得黎楠一个激灵，“不管你的那些3A4T是什么时候偷偷练成的，现在开始不许偷偷加练，无论要加什么技术，都需要事先和我报备，并且得到了我的允许后，才可以开始练习。”
至于拿上比赛？私下练习的成功率达到六成了吗？就敢拿上比赛？
还没等黎楠说话，丁建国就继续说道：“如果这次你又用出了什么计划外的跳跃导致受伤，那我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继续带着你这件事。”
黎楠：！！！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教练想要抛弃他？！
黎楠睁大了眼睛看向丁建国，就听丁建国继续说：“既然你都不需要我这个教练定制训练计划，就能自己练出来四周跳还拿上比赛，想来我这个教练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所以，我会重新考虑带你的事情。”
这话已经在明晃晃地威胁了。
要是黎楠再敢私自做主，不和丁建国商量，就把四周跳搬上比赛，丁建国就不做黎楠的教练了。
别说，这还真的戳中了黎楠最害怕的一件事了。
黎楠平日里嘻嘻哈哈，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但他最重感情，尤其是在丁建国已经和他一起磨合了三年的时间。
难道这三年时间中，只有丁建国把黎楠当成儿子去养了，而黎楠一点都不在意丁建国吗？
那肯定不是的，丁建国在黎楠心中已经非常非常重要了，要不然黎楠要去国家队还想着要把丁建国带上干什么？他都没想着把自己爸妈带上，唯独想着把丁建国带上了，这还不能说明他对丁建国的重视吗？
如果要换新的教练，先不说磨合问题，单单是感情上，黎楠就不能接受。
“不行！”黎楠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看着丁建国，“教练你摸着良心说，这个世上难道还有比我更天才的学生了吗？你真的舍得放弃我吗？！”
丁建国无语地白了黎楠一眼，“别说的就你厉害一样，那个谁谁，卡格尔？安东尼？克雷吉？哪个天赋比你差了？不要太给自己贴金了。”
黎楠的天赋有目共睹，但别人也不差了，非要比较的话，其实他们都是同一个等级的天才，不分上下才对，唯一差的就是时间，人家毕竟比黎楠年龄大，比黎楠更早地接触花滑、练习花滑，肯定是要比黎楠厉害的。
黎楠也知道这一点，他瘪了瘪嘴，“那一样吗？那些人可都有自己的教练，哪里还会再找一个爹管着自己……”
最后这一句话黎楠说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被耳尖的丁建国听清了，他挑眉：“哈？你也知道我天天跟你亲爹一样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那你怎么不知道给我省省心呢？”
黎楠噤声了，这话不能乱接，接了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平心而论，丁建国确实对他很好，但他搞事也是情不自禁啊，每天生活那么无趣，不搞点事情出来，那岂不是很无聊。
生来就不安分的黎楠如是想到。
丁建国不知道黎楠在想什么，在看到实验高中的大门口，将车速放缓，将车子停在了校门口：“总之，我话就放在这里了，你要是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八十二章
黎楠怂怂地应下了，被丁建国这样威胁，他是真的不敢再搞什么事情，也不敢仗着他有系统就继续胡来了，严格地按照丁建国说的来，丁建国惊讶地发现自己最近晚上睡觉都香了不少。
果然，孩子不闹腾了，做大人的可不就是吃得香睡得香。
只有黎楠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十一月初，这本该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却热的像是夏天还没有结束，不过懂得人自然知道，这是秋老虎，夏天的尾巴，再过几天，这天就该一天比一天冷了。
实验高中也迎来了这个学期的第三次月考。
实验高中每次月考结束都会进行排名，这个排名会影响到下一次月考的考场分配，其他就没有太多的影响，不过班级成绩的好坏是跟班主任奖金挂钩的，普通班平均分前三的班主任奖金能有两千，两个重点班平均分更高的那一个班主任奖金也有两千，所以每个班主任都挺在意班上学生的成绩，毕竟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实验高中三年不会有大型的分班，不过这一条只针对普通班，重点班是有末位淘汰的规则，每个学期期末考，掉出年段前100的会被转去普通班，相对的普通班考进了前100也是可以直接转入重点班的。
所以两个重点班的学生其实学习压力都还挺大的，尤其是考进来的时候也是中下游的重点班学生，生怕自己的成绩会掉出一百名，到时候被赶出重点班可不仅仅是他们自己丢脸，家长更不会饶了他们，只能头悬梁锥刺股地读书了，一时间两个重点班的氛围都极其凝重，就连下课的时候都没人说话，不是小声背书的声音，就是笔尖在纸面刷刷刷地书写声。
黎楠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到了，就连他这种不喜欢读书的，都拿出自己的课本看了两页，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惦记着考试，实在是被班上同学给卷到睡不着觉。
黎楠中考成绩是全市前二十名，而全市前二十名基本上被S市三大高中瓜分了，报了实验高中的，算上黎楠也才六个，比例偏低，黎楠在其中排第五。
也就是说，黎楠其实是以第五名考入实验高中的，前两次月考他都没参加，他还出去参加训练和比赛了那么久的时间，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成绩怎么样，万一他这次考差了怎么办？好歹入学的时候还是第五名，两个月后掉出前一百，这黎楠就算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样的事啊！
更何况黎楠其实有一点点top癌在身上……
绝对绝对不能考差了！
黎楠半夜在床上躺着躺着，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吓得同寝室的袁嘉阳也跟着睁开眼跳了起来，睡眼惺忪满脸茫然地朝着四周张望：“怎么了怎么了？难道是地震了？！”
黎楠摆摆手，“你睡你睡，没事，我起来学习一会。”
袁嘉阳：……？
袁嘉阳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这是抽了什么疯，本来以为黎楠只是随便说说，结果他居然真的看见黎楠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了书桌前，打开了小台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练习册，开始写了起来。
袁嘉阳：……
他从小不爱学习的小伙伴竟然开始挑灯夜读了？！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吗？
袁嘉阳以为自己没睡醒，给了自己一个大脑蹦，被子一蒙，倒头继续睡了起来。
黎楠没有被袁嘉阳影响，他开始做起了自己曾经在系统中抽中的五三练习册。
是的，这个时间其实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这本练习册还没出版，要一直等到08年后才会发行，而黎楠手中这个则是系统中抽出来的，却也没说是哪一年出版的，也不知道是系统自己收集到的题目，还是未来的哪一个版本的五三。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题目嘛，尤其是理科的题目，只要搞懂原理，其实每道题都万变不离其宗，大同小异而已，刷题刷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至于文科的题目，以黎楠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记性，自然更不用说了，轻轻松松就能掌握。
于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黎楠开始了他的卷王日常。
每天学到三四点，早上六点起床，中间还得进行日常训练，为他的总决赛做准备。
如果不是他之前两场比赛，尤其是日本杯给他挣了一大笔人气币，黎楠又从系统里兑换了足够多的精力恢复药剂、体能恢复药剂，他恐怕都撑不下来这样高强度地学习和训练。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几天的时间，还真的被黎楠卷了回来，之前拉下的课程和知识点全都补了回来，参加月考也更有信心了。
袁嘉阳也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
并且感叹：自家小伙伴一旦卷起来，是真的不顾别人的死活啊！
直到月考的前一天，黎楠才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养足精神奔赴了考场。
前面两个月考黎楠都没有参加，是沈旭东拿了卷子给他，然后他在国家队的会议室里做的，这时候也没有远程视频监考，这卷子也只能麻烦国家队的教练帮忙盯着黎楠考一下，当然这样考出来的成绩肯定是不作数的，黎楠前两次月考的成绩都没有录入总成绩中，按照规定，黎楠属于缺考，没有成绩，这第三次月考排考场就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去。
实验高中虽然是S市最好的三所高中之一，但不代表着实验高中就没有学习差的学生了，相反，其实实验高中的普通班有不少学习差的学生，这些大多数都是家中有点小钱，硬生生砸钱砸进来的，还有一些中考成绩没有达到实验高中的录取线，花钱买个几分进来的……
各种各样的学生实验高中都有，而这月考最后一个考场，也就是整个实验高中考试成绩最差的那一批二世祖聚集的考场了，黎楠是那个意外。
黎楠拿着两支笔和一个橡皮走进考场，就发现整个考场乱糟糟的，根本没有一点即将要考试的紧张感，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这也正常，这些成绩差的大多数都是家里有钱，而S市有钱人家的子女基本上都互相认识，会这么熟络是正常现象。
其实黎楠家也是有钱人了，03年的房价已经开始疯狂长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到最夸张的时间段，但黎雯青脑子好用，短短三年就经营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房地产公司，现在还在继续扩张中，对外都可以称一声黎总，黎楠也算得上一个正儿八经的小少爷了。
不过暴发户的名声不好听，再加上黎雯青和沈旭东都不是喜欢炫耀的，平日里该怎样就怎样，生活水平竟然和之前没差多少，以至于黎楠甚至都不知道他家已经有钱到在S市也算是富豪了，更别说他平日里都在训练，根本没时间，黎雯青也就没有带着黎楠到处去认识那些所谓上流社会家的孩子。
咋一进这最后一个考场，黎楠就像是掉到了狼窝的小羊崽子，和大少爷大小姐们比起来，黎楠居然有点像是土包子。
当然，长得这么好看的土包子应该算是特别的土包子。
黎楠一进考场，就有人注意到他了，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几分，大家都在互相打眼色。
——这谁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啊？之前都没见过，是哪家的小少爷，不会开学两个多月了才来上课吧？
——他啊，不是之前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高一校草吗？怎么来这最后一个考场了？我记得他是重点班的吧？
——高一校草？这么牛逼？啧，这小子长得确实挺好看的哈。
……
在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注视下，黎楠淡定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把笔搁在桌上，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开始闭目养神。
第一门考语文，是黎楠最拿手的文科考试，根本不带慌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清这感觉是怎么回事。
若是有人是后世来的，看到这画面，肯定会脱口而出：靠，被这小子装到了。
很快监考老师拿着一个密封的文件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另一名监考老师，实验高中的大考都很严格，不仅考卷都是密封，严格按照高考地来，就连监考老师都是按照高考的规格来，立志于让所有的学生从高一就开始适应高考的氛围。
黎楠听见了声音，睁开眼睛，就和他亲爸对上了视线。
黎楠：……
在沈旭东似笑非笑，打趣的目光下，黎楠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一开始嚣张的坐姿也变成了乖巧地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像是个乖乖学生。
黎楠在学校里没有和沈旭东太多接触，再加上今年黎楠考入实验高中，沈旭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不搞意思当着黎楠的面再给他的学生吹牛，把之前喜欢吹牛儿子的习惯给改了，以至于这一届基本没几个学生知道黎楠就是沈旭东的亲儿子。
倒是有几个老师知道这件事，只不过大家都没有明着说出来而已。
沈旭东没有和黎楠多说什么，敲了敲桌子，“马上就要考试了，把所有和考试无关的东西放到讲台上来，考试纪律应该就不用我再和你们强调一遍了吧？如果被我发现作弊的，成绩一律按照零分处理。”
沈旭东这边才刚说完，黎楠就听见他身边的一个富二代低声咒骂了一句：“靠，怎么是这个笑面虎给我们监考，这也太倒霉了一点吧。”
黎楠不免侧目，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大少爷大小姐们，发现各个都是一脸菜色，似乎是挺害怕台上的沈旭东的。
黎楠：？
原来他爸在学生中这么可怕的吗？
黎楠惊奇地打量了一下长在台上的沈旭东，他还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架了一个很是斯文的银边眼镜在鼻梁上，头发梳得很整齐，身上穿的衣服也挺休闲的，衬衫袖子被他卷到了臂弯上，露出半截有着恰到好处肌肉的手臂，配上那张好看的脸，和一身书卷气，看上去不像是三十几岁的大叔，倒有点像是刚刚从大学毕业的男大学生。
黎楠咂舌：他爸怎么比之前看着还年轻了不少？这是他的错觉吗？
不过光看他爸这外表，也不恐怖吧？怎么这些富二代看上去这么害怕他爸呢？还给取了笑面虎的外号？
黎楠觉得，他爸配不上这个外号。
第八十三章
黎楠脸上的小表情，沈旭东可以说是尽收眼底，站在讲台上本就看得清楚，更何况黎楠根本没有掩饰什么。
沈旭东嘴角上扬了几分，心里却在思考这小兔崽子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真不是他这个做爹的怕了儿子，主要是黎楠实在是太闹腾了，还好这三年时常不在家，所有头疼的事情都让这臭小子的教练去头疼了，他落得一个清闲。
就是他上次再见到丁建国的时候，明显发现那位年纪轻轻的教练头顶上多出了几根不显眼的白发。
沈旭东暗自感叹：这教养孩子的活可真是磋磨人啊！
沈旭东看了一眼时间，和另一位监考老师对视了一眼，对方朝着他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分发起了考卷。
考卷都是现场拆封分发的，不过沈旭东作为语文组的组长，自然是参与了命题，多多少少知道考卷的题型，只不过从来没和黎楠说过，就连稍微透露一两句都没有。
语文本来能考的题型就不多，考来考去不过就是那些题目，想要拿高分还是得看基本功，不像是理科科目，一道题有无数种解法。
沈旭东并不是很担心黎楠，他儿子的记忆力沈旭东是知道的，课本上的东西黎楠基本不会丢分，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课外知识还有作文了。
不过黎楠这两个方面也不差，沈旭东也不求黎楠拿一个满分或是高分，反正他对黎楠成绩的在意程度还不如黎楠妈妈，主打一个放养式带娃。
考卷发到了手中，还没有到动笔的时间，黎楠就翻了一下卷子，大致浏览了一下这次月考的考卷，顺便甩了甩自己的右手。
还好他在月考之前拆了石膏，要是用左手来参加题量这么多的月考考试，也不知道最后他能不能写完。
黎楠思绪跑偏了，顺手拿起笔在答题卡上写下了自己的班级姓名。
沈旭东和另一名监考老师在教室一前一后站着，黎楠转着笔撑着脸盯着黑板上方挂着的时钟，直到铃声响起，黎楠才开始飞快地写起了答案。
那手都快写出残影了，可怕的是黎楠卷面上的字迹居然还清秀有劲，看上去就让人十分舒服。
沈旭东背着手，在教室溜达了一圈，走到黎楠的身后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垂眸看了两眼黎楠正在刷刷得写着的卷子，半晌后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他儿子，这一看就是遗传到了他的智商。
沈旭东就这站了一分钟的时间，把黎楠周围一圈的考生都惊得直冒冷汗，黎楠却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还是自顾自地做着题目，他早就在沈旭东站在身后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过因为沈旭东是自家老爸，根本没有别人那种紧张情绪，直接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考卷展示给沈旭东，举止里还带着：‘看，你儿子厉害吧！’的感觉。
沈旭东无声笑了两下，然后背着手走到黎楠前面两桌的学生身边，伸手敲了敲他的桌面，“东西拿出来。”
被敲了桌面的考生一惊，教室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惊，黎楠也不免在写题的过程中抽空抬眼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只见那个被沈旭东敲了桌面的学生满脸冷汗，眼中满是心虚和闪躲：“什、什么东西？我没有啊……”
沈旭东没有和这个学生争辩什么，只是伸出手放在那学生的面前，挑眉问道：“难道要我来找吗？事先说好，要是换我找到的话，那结果可就不只是成绩作废了哦。”
那学生像是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过了几十秒他终于还是抵不住沈旭东的威压，将自己藏在衣袖里的小纸条递到了沈旭东的手中。
“嗯。”沈旭东拿起来看了两眼，伸手将那学生的考卷抽走，“你可以收拾东西出去了，这一科考试成绩作废。”
那学生的肩膀塌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沮丧，沈旭东把他的考卷放在了讲台上，明明动作很轻，看上去还是如沐春风的模样，但黎楠还是发现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再说一边，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不要做这些小动作。”沈旭东轻叹，“只是一个小月考，都要作弊，那以后的高考怎么办？你们打算在高考上也作弊吗？”
考场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出声。
黎楠撑着脸在心中感叹：他爸还真的有几分笑面虎教师的感觉诶？
突然get到了他爸的另一面，有点意思。
之后这个班就没人敢作弊了，黎楠也彻底沉入了这场考试之中，不再被外界因素所干扰，飞快地写起了题目，在离考试结束还有四十几分钟的时候，黎楠写完了卷子。
放下笔，黎楠快速地检查了两遍，将之前写得太快写出来的错别字改掉，就不在教室里继续停留，而是果断地交了试卷。
沈旭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接过了他的试卷，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黎楠拿着自己的两支笔一个橡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场，背影极其潇洒，叫人心生羡慕。
沈旭东作为监考老师，直接在讲台上抽空看了一下他儿子的考卷，基本上他瞄到的题都对了，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
看来黎楠在外面训练比赛也没有丢下学业，值得表扬。
等月考成绩出来后，可以考虑考虑给黎楠一个奖励什么的。
沈旭东嘴角带笑，任凭谁来了都会觉得他正在很专注地看着底下的学生答题，实际上他的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一本正经地走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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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科目考完，黎楠松了一口气，直接回了黎雯青之前给黎楠在学校附近置办的小房子吃了一个午餐，顺便睡了个香甜的觉，养足了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两场考试：数学和英语。
他们现在还是分文理科的，但高一是所有科目都学，到高二才会正式分文理班，所以高一的考试是所有科目都考，不论文科理科。
考试的科目多，安排的时间却很紧，两个半天就要考完七个科目，着实有些紧迫，接下来每个半天都有两场考试，如果没睡好在考场上睡着了，那可就不好了。
也许是第一场考试开了一个好头，接下来的几个科目黎楠势如破竹，考得那叫一个顺畅，每一场考试都提前交卷走人，让他同一个考场的富二代大少爷大小姐们在心中暗暗嘀咕这人真的很装。
都是沦落到最后一个考场的人了，还装作一副学霸的样子，写的那么快交卷。
经过几场考试，他们也了解了黎楠的身份，毕竟是一个学校的，黎楠在学校里还那么出名，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听说黎楠考进实验高中的成绩很好，一进来就去了重点班，但黎楠可是快两个月没来上课了，怎么可能还能考得好？这高中最开始几课看着简单，但越学越难，实验高中教学进度还快，半个学期才过去，一个学期的课本就教完了，都开始预习下一个学期的课本了，在这种情况下，缺课了将近两个月的黎楠能考好？
不信。
虽然他们是纨绔子弟，但也是纨绔子弟中成绩比较好的那一批，要不然砸钱实验高中也不收啊。
就算是做不出来，他们也知道这个考卷的难度，就算是重点班的学生也不能场场都提前交卷吧？尤其是这次的理科试卷，这难度连重点班的学生走出考场都是一脸菜色，凭什么你一个学体育的能面色正常提前交卷走人啊！
不会是都没写，交了白卷吧！
在所有人暗自腹诽黎楠的时候，黎楠已经轻轻松松地开始继续训练了起来。
真别说，这次的月考对于黎楠来说，真没有那么难，很多题目黎楠在系统给的五三上都见过，刷题刷得快吐了的卷王小楠表示这些真的是信手拈来！
月考后的第二天，实验高中的老师们就已经将所有考卷都改完，并且录入结束排出了排名，堪称卷王中的卷王，学生辛苦了两天半考完后第二天就要直面自己的成绩，真是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黎楠一到学校就被人围住了，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有人兴奋地告诉他，这次月考他居然考了第一。
第一诶！第一！！！
黎楠中考也都只是全市前二十，入学第五名，在他前面还有四个人呢，结果考试成绩都不如他，直接被一个缺课了将近两个月的体育生给超过了！
这件事引起了大家的议论。
本来嘛，身为学生他们可以聊的话题就不多，刚好重要的月考结束，他们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在这月考上，黎楠作为这次月考的第一当然是他们聊天的重点了。
黎楠也很惊讶，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考个第一回 来，也不忘他这几天卷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连训练都搁置了不少，只做了最基本的日常训练。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啊？回家有没有学习？你们也知道，我十二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比赛呢，时间不剩多少了，所以回家我还是要训练的。”
半点没提自己训练结束后还要学到三四点的事情，营造出了自己小天才的假象。
不，黎楠也确实是个小天才，毕竟他也就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卷上了第一，这不是小天才是什么？！
只是他把中间的过程稍稍简化了一下，把自己天才的头衔更加突出了几分。
黎楠叉着腰，美滋滋地听着别人不要钱的羡慕嫉妒恨。
他卷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个时候嘛！
第八十四章
就在黎楠被所有人包围的时候，一班班主任踩着高跟鞋登登登地走进来，她的脸上没有笑容，嘴角绷直，配上黑色眼镜框，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一下子压迫感就上来了。
像极了影视作品中那些恐怖的教导主任。
原先还围着黎楠的人一哄而散，全都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徒留黎楠一个人还站在原地，尴尬地挠了挠头，也慢悠悠地走回了位置上坐下。
第一节 课就是数学课，班主任蔡芳教的就是数学课。
她看着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后，才将手里抱着的一叠卷子重重地放在了讲台上，双手环胸看着讲台底下的学生，面无表情：“你们很开心吗？知道自己考成什么样了吗？就在这里嘻嘻哈哈？没上课就可以嘻嘻哈哈的吗？不知道提前做做预习看看书吗？”
明明不是多尖锐的声音，但还是让教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黎楠缩了缩脖子，他知道有些老师就是这样的，但他之前还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子的老师，还有点不太适应。
果然他还是喜欢那种和蔼的老师啊。
这么比起来，他爸来做他的班主任也不错，至少他爸绝对不会这样说话。
蔡芳盯着底下的学生看了半晌，心里的那股郁气还是消散不掉。
这次她带的一班平均分比隔壁班低了0.9分，让她到手的奖金飞了。
这还是在总分年纪第一在一班的情况下，平均分居然比隔壁班低，蔡芳想想就恼火，以至于她说起话来都是夹枪带棒的，听上去很是难听。
蔡芳点了几个同学的名字，“你们看看这次你们考出来的成绩，比上一次退步了多少？你们都知道吗？还在那里嘻嘻哈哈的？”
被点名的学生低下了头，不敢再和蔡芳对视，他们都是这次月考退步的，退步的名次虽然不算多，但在实验高中的重点班，退步就意味着有可能会在下个学期剔除重点班，这对于还在青春期的他们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尤其是你，夏宁宁！”蔡芳说了几句，把矛头对向了前排瘦弱低调的女生身上，“你看看你这次分数下降的，你可是以第三名考进咱们班的，你现在掉到多少名了？年段第六十三名，整整掉了六十个名次，在咱们班都是吊车尾的成绩了，你给咱们班拉低了多少平均分你知道吗？这样下去，下个学期能不能继续留在咱们一班都不知道。”
蔡芳很生气：“你还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你却考成这个样子，之前还吵着闹着要去做什么美术生，我看就是那什么画画耽误了你的学习，以后在学校里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在画画！”
被蔡芳说了一通的夏宁宁低下了头，用厚厚的刘海挡住了自己的眼镜，谁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班上的其他同学面面相觑，好几个女生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为班主任说的这些话感到生气，却又碍于老师天然的权威，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担忧地看向坐在前面的夏宁宁。
黎楠皱了皱眉，也觉得蔡芳说得太过分了。
蔡芳骂了一通学生，心中那点郁气也终于疏散了不少，终于舍得露出一点笑容了：“虽然这次你们考得很差，但年段总分的第一和第三都在咱们班，分别是黎楠同学和我们的班长林小雅同学，大家鼓掌恭喜两位同学获得的优异成绩。”
班上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或许还没从刚刚那一通狂风暴雨中的骂声中回过神来一般。
黎楠撑着脸，觉得班主任的表扬还不如刚刚那群同学围着他羡慕嫉妒的话来得好听。
啧，他之前在这位蔡老师的口中，还是没有出息的体育生呢。
这一节课过去的很快，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蔡芳的各种阴阳怪气中度过。
黎楠仗着自己是总分第一，一整天的课都在光明正大地走神，脑子里想得都是回去要怎么和他妈妈邀功，说不定他妈一高兴又奖励他什么东西呢？
黎楠走神走的很光明正大，不过各科老师都知道他的成绩好，也就没有多管，直接放任他走神。
直到放学的铃声打断了黎楠的思绪，黎楠才回过神来，发现他居然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在心中唾弃自己了一会，果断收拾书包去他爸的办公室先找他老爸邀功去了。
只是很不巧，沈旭东被喊去开会了，整个语文组一个人都没有，黎楠在办公室坐了一会，拿着手机给谢泽之发短信，炫耀自己月考考了第一。
字里行间都是自得。
谢泽之那边也很爽快，直接答应给黎楠一个要求，随便他提，只要不过分，都可以帮他完成，把黎楠乐得在沈旭东的椅子上打滚。
就这样聊了好一会，黎楠迟迟没有等到沈旭东会议结束，而学校的学生都差不多走光了，今天没有拖课留堂，月考结束老师们都要开很久的会议，来总结这场考试暴露出的问题，根本没时间去给学生拖课。
黎楠琢磨了一下，给沈旭东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直接走人。
他可等不下去了，他今天可是还有训练的，要把前几欠的都补上才行，这花滑最重要的就是基本功了，一天没练或许没多大影响，但好几天没练一定会生疏的。
黎楠还想在接下来的总决赛拿一个好的分数呢。
黎楠背着自己的包，路过数学组顺便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班主任蔡芳没去开会，而是正在和两个家长打扮的人说着什么。
不是多新奇的画面，黎楠刚想走，就想起来自己包里还有一张请假单没给班主任，这是接下来十二月份的请假单，他得飞去法国参加大奖赛的决赛。
虽然这个请假单早晚都能给，但趁着现在考好了，给班主任更容易一点吧？刚好她现在看起来很忙，应该没心思和他纠缠太久，黎楠也不太愿意和这个班主任多说什么，他不是很喜欢这个老师的为人。
这样想着，黎楠敲了敲门，直径走了进去。
一进门，黎楠就听见了蔡芳说的：“夏宁宁这次月考分数掉的太厉害了，你们家长在家中也要好好盯着孩子，别让孩子碰那些……”
黎楠还听见蔡芳说：“什么艺术生、体育生，一切与学习无关的都是歪门邪道！”
黎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蔡芳对面坐着的一对夫妻，打扮看上去还挺时髦的，衣冠楚楚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养出的女儿喜欢用厚重的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看起来一副不太自信的模样。
夏宁宁的父母对蔡芳所说的很是赞同，连连附和。
蔡芳看见黎楠进来，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对着他招了招手，对着夏宁宁的父母说：“这就是我们班这次的总分第一，黎楠同学，他的爸爸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平常学习可认真了，就从来不会去搞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才没有被耽误学习。”
黎楠：……？
啊？您刚刚还说我是歪门邪道呢！
夏宁宁的父母顿时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向黎楠，似乎黎楠是什么香饽饽一样，连连夸赞蔡芳教育有方，班上居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学生。
黎楠面瘫着一张脸，忍住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把请假单从包里掏出来放在了蔡芳的办公桌上，“老师，这是我的请假单。”
蔡芳的笑容一顿，微微蹙眉：“你上次的请假单不是已经给我了吗？”
“上次是上次的。”黎楠眨了眨眼睛，“这是十二月的，我还要请一个月的假，之前的分站赛我积分进决赛了，这次要去法国参加总决赛。”
蔡芳还没说话，夏宁宁的父母倒是开口了，用一种很欣赏地语气：“哎哟，总决赛？难道是什么数学化学物理竞赛？居然还是在法国举办的，这得是国际比赛吧！”
黎楠顿了顿，对夏宁宁的父母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哦，那到不是，我从来不参加什么学科竞赛，这是花滑比赛。”
怕两人听不懂，黎楠还补充了一句，“就是蔡老师说的学体育的歪门邪道。”
蔡芳的脸一僵，夏宁宁的父母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说什么。
黎楠嘿嘿一笑，继续插刀：“我家长还是挺开明的，前两个月我去参加比赛就直接帮我请假了，这才刚刚回来上了几天课，还有点吃力，还好之前在国外比赛的时候我有自学一点，这次才能侥幸拿了个第一，真不算什么。”
瞧瞧，都是歪门邪道，他在外面自学拿了第一，而班上的同学在这位蔡芳老师的带领下反而退步了。
懂得都懂。
蔡芳的脸有点挂不住，拉着个脸似乎想要开始教育黎楠，黎楠见好就收，“诶，老师，请假单我就放这里了，我爸应该开完会了，我去看看哈，老师再见！”
说完黎楠放下请假单就溜，没有一丝犹豫。
一溜烟跑远了，保证蔡芳追不上来后，黎楠扶着走廊的栏杆，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黎楠一转头，就看见对面教学楼顶上站着个影子。
吓得他瞳孔地震了一下，一声鬼啊还没喊出来，黎楠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这不是他们班的学委夏宁宁吗？！
黎楠皱着眉，朝着那边看了几眼，发现对方真的是夏宁宁，而她现在正站在对面教学楼楼顶天台的边缘上，肥大的校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
靠，不会吧？！
第八十五章
想到某种可能性，黎楠的心都不禁颤了颤，下一秒就朝着对面楼飞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拨了一通119。
一边狂奔地拨打119，黎楠一边在心中尖叫，人都麻了。
不是吧不是吧？这种小概率也能被他碰见？
还好119接通的很快，黎楠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也不确定夏宁宁到底只是想站在那边看看风景，还是真的有想跳下去的冲动，但他根本不敢赌那个可能性。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就这短短的几十秒，黎楠已经跑到了对面教学楼的底下了，也亏他肺活量不错，在狂奔中还能开口说话：“我是实验高中的学生，我现在看见一个同学站在教学楼天台上，我怕她有想跳楼的冲动，你们赶快派警力来！”
接电话的消防员也是一凛，这个时间跳楼的案件其实不多，虽然不能判定黎楠所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但他还是快速地应下了：“好的我们这里立刻出警，你先不要惊动对方，消防员很快就会到达的。”
黎楠应了下来，得知对面已经出警了，黎楠心中松了一口气。
但他不敢放慢脚步，还是一步两个台阶，冲到了天台门口，站在门口的位置偷偷瞄了一眼天台的情况，不过夏宁宁站着的地方是视觉死角，黎楠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里面的状况，焦急地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
然后他才想起来自己只给119拨了电话，还没来得及通知学校，又赶忙往下跑了两层，给自己老爸打去了电话。
第一通被挂断了，第二通又被挂断了，黎楠知道这是他爸现在还在开会，所以才会挂断他两次的电话号码，但他们父子两有个心照不宣的习惯，如果一方正在忙，另一方拨来电话，那么前两通电话会挂断，如果还继续拨打了第三通，说明这件事很重要，就一定会接起电话，听听到底是什么事情。
很快，黎楠的第三通电话拨通了。
“怎么了？”沈旭东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他大概是走出了会议室才接通的电话，黎楠隐约还能听见背景音里有老师讨论的声音。
“老爸，我们班的学委夏宁宁现在在和成楼的天台上，我怀疑她想轻生，我刚刚已经给119打了电话了，学校这边你快通知一下吧！”黎楠快速地把情况给他爸说明了一下，不是他不想给他班主任打电话，问就是他根本记不得班主任的电话号码，只能给他爸打了。
再说了，黎楠真的怀疑这夏宁宁跑上天台来，和班主任脱不了干系，毕竟今天夏宁宁才被班主任说了一顿。
黎楠脸皮厚，被班主任阴阳怪气不觉得有什么，但要是夏宁宁心里脆弱呢？被班主任那一顿说的，指不定就想不开了呢！
沈旭东一听，神色就严肃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窗边，朝着对面楼的天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女生正坐在围栏边上，知道他儿子没有开玩笑后，沈旭东沉声道：“你做得很好，现在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和几个老师立刻过去，你就待在哪里关注着那个女生，千万别刺激到她了。”
黎楠面露苦涩，他怎么敢上去和对方说话啊，他和夏宁宁也就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又不是什么小说，他也不是什么男主角，靠着嘴炮两句就能成功把人救下来啊！
黎楠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情就应该交给适合的人才行。
他又瞄了几眼天台上的状况，悄咪咪地推开一点点天台门的缝隙，把自己挤了进去，也不敢往前走，找了个对方的视觉死角躲了起来。
也多亏他个子矮，身材纤细，要不然这藏也费劲。
很快以沈旭东为首的老师们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夏宁宁的父母以及他们一班的班主任。
沈旭东一眼就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黎楠，视线扫过黎楠后就转向了正坐在天台边缘的夏宁宁，刚想张口劝说对方下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夏宁宁！你想干嘛？你这是想要威胁我和你爸吗？”夏母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难看，她的声音尖锐，刺得在场的人耳朵都是一通，坐在边缘的夏宁宁似乎也是被这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形颤了颤，原本只是坐在天台边缘的夏宁宁立刻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夏母，往后退了一小步。
就是这一小步，夏宁宁就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她的身形一起颤了颤。
黎楠痛苦面具，这夏宁宁的母亲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都这种时候了，还用这种语气和自己女儿说话，是生怕她跳不下去吗？
到底是谁想着把这位一起喊来的？
黎楠才想起来，自己猜测夏宁宁是因为爸妈和班主任的关系才有轻生的打算这件事还没告诉给他爸呢，老师也不会阻止当事人的父母上来的。
“别、别过来！”夏宁宁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哭腔，她眼角含着一丝水光，“你们别过来！”
“夏宁宁，立刻给我滚下来！听见没有！”见夏宁宁这个表情，夏母非但没有软和下来语气，反而声音更加尖锐，“你这是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想要跳楼来威胁我们让你去学那什么破画画？我告诉你不可能的，你看看你这次月考都考成什么样了，你还想画画？立刻给我滚下来，不然今天晚上的晚饭你就别吃了，给我面壁思过去。”
夏母看上去很生气，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心寒，在场的老师都忍不住侧目了一下，沈旭东皱眉阻止了夏母继续说下去的声音，“家长，家长！”
黎楠都担心夏母再多说两句，夏宁宁就直接跳了，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而夏宁宁声音哽咽：“妈……我没有……我没有威胁……”
这时候他们班主任蔡芳也站了出来，和夏母不太一样，她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声音亲切地对夏宁宁说：“夏宁宁同学，我和你爸妈都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就是一个画画吗？来，你先下来，这件事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一个画画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啊。”
“我从来没有、没有想过这些……”夏宁宁泣不成声，她说的话断断续续的，“我只是想学个画画……我没有想歪门邪道……我只是……”
黎楠听不下去了，他探头看了一眼，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消防队已经来了，黎楠眼尖地看到了几个消防队警察进入了楼梯间，而正在哭泣的夏宁宁并没有发现消防队的到来。
黎楠想了想，从视角盲区慢慢挪到了夏宁宁可以看见的另一边的围栏底下，他估摸了一下距离，如果他站起来能吸引到夏宁宁的注意力，就能让夏宁宁背对着到天台的大门，消防员说不定能趁其不备把人给弄下来。
夏宁宁长得瘦弱，一个正常体型的男性消防员很轻松就能抱得动，黎楠不担心能不能成功拉下来这件事。
他就是有点担心，对方能不能和自己打好配合。
黎楠纠结了一下，开始翻起了自己的系统背包，查看有什么可以使用的道具，然后就翻出了一个限时buff光环。
[一鸣惊人（残缺版）]
描述：这一瞬间，你就是全场的焦点，所有人都将被你所吸引。使用后，使用者范围三米内，所有生物都将被你吸引，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持续时间3s。
这是黎楠之前签到抽到的奖励，刚抽到这个光环的时候，黎楠就嫌弃地把它压箱底了，因为这个光环生效范围太短，同时持续效果也就3s，鸡肋到不能再鸡肋了。
黎楠都想不出能把这个道具用在什么地方上，所以第一次抽中了就直接丢系统背包里，看都懒得看，但是现在这个道具就非常有用了。
3s，或许在日常生活中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在这生死关头，3秒或许就可以拯救一个人的姓名。
黎楠思索，如果他能争取到对方3秒的注意力，那救援人员肯定能救下夏宁宁，就是担心救援人员能不能和他配合得好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也就在黎楠思考的同时，在母亲和班主任的连番刺激下，夏宁宁又往边缘走了一步，看上去随时都要掉下去。
其他老师也急了，连忙拉住还想逼逼叨的蔡芳和夏母，连声安慰着夏宁宁，让她下来慢慢说，有什么委屈其他老师都会为她做主。
但夏宁宁只是拼命摇头，话都说不清楚了。
黎楠朝后看了一眼，看见了救援人员终于出现在了天台门口，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终于站了起来，因为蹲了太久，脚还抽筋踉跄了一下，扶住栏杆才站稳。
“那个！夏宁宁同学！”黎楠出声打断了老师们七嘴八舌的劝说，举起手吸引夏宁宁的注意，果然夏宁宁朝他的方向看过去，没有发现正在靠近的消防员。
黎楠心中大喜，继续吸引夏宁宁的注意力：“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我啊，我是你同班的那个，就是经常和你一起被蔡芳骂歪门邪道的那个黎楠。”
他对班主任直呼其名，根本不带一丝尊重，听得夏宁宁和其他老师都是一愣，蔡芳原本还保持着微笑的脸有点儿裂开。
“你……”夏宁宁没想到黎楠也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来的，被这么一打断，她眼角还挂着泪，却跟着黎楠的话思考了起来，没有继续哭，她小小声地开口，“我、我知道你……你很厉害。”
黎楠被这一句厉害给说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继续说下去，手却在夏宁宁看不见的地方，疯狂对着救援人员示意。
好在救援人员也看懂了黎楠想要做什么，立刻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黎楠心中安定了下来，他继续说：“厉害啊？你怎么会觉得我厉害啊？”
夏宁宁似乎是被黎楠这奇怪的出场方式以及奇怪的问题给问蒙了，她顺着黎楠的问题小小声地说：“你厉害的，学体育学得那么好，成绩也还好，两个月没来上课也能考第一，明明我都那么努力了，还是退步了，相比起你，我好像……”
“一点用都没有。”
她的声音如细蚊，但在这个天台上却震耳欲聋。
黎楠面上羞赧，心中警铃大作，生怕继续让对方说下去，她一个冲动转身就跳下去了。
“其实！那都是假的！”
第八十六章
“其实我一直都有在偷偷学习。”黎楠真诚脸，指着自己眼底的黑眼圈，“你看我这黑眼圈，实话告诉你，我这几天是真的苦啊，天天学到凌晨四五点，每天都在写卷子，别看我好像从来没有学习过一样，实际上我每天晚上都在卷。”
“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宁宁一时间跟不上黎楠的脑回路，就这样愣愣地顺着黎楠的话问：“为什么？”
黎楠一本正经：“为了出成绩那天把成绩单摔到所有说我学花滑是歪门邪道的人脸上，让他们小心点说话。”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黎楠使用了[一鸣惊人（残缺版）]，把夏宁宁的心神全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来，他身边的老师也不免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夏宁宁更是直接呆住了。
还、还能这样？
趁着所有人都在看黎楠，处于三米之外的消防员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从后背一把抱住了夏宁宁的腰，提溜一下就把人给抱了回来。
夏宁宁直到被抱回来后才想起挣扎，但已经没用了。
黎楠见夏宁宁被消防员抱了回来，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了，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
这才发现他被吓得快要站不住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复杂了，一群人围了上去，夏母冲上去就想给夏宁宁一个巴掌，但被消防员给拦了下来，没轮到黎楠出马，夏宁宁和夏母以及一直没有出声的夏父都被带去了警局接受教育，班主任蔡芳也被一起带走去了解情况了。
黎楠看着夏宁宁走的时候，还被同行的一位女警披上了一件毛毯，手中捧着用纸杯装着的热水，被女警们贴心搀扶着带走。
夏宁宁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不知道是因为被救下来导致的，还是黎楠刚刚说的那句话导致的。
直到她要上警车的时候，才回头朝着背后看了一眼，也不清楚她到底在看什么。
此刻的黎楠已经回去找回了自己的书包，当时在发现夏宁宁站在天台边缘的时候，黎楠着急赶过去，直接把书包丢半路上了，减轻负重才能跑的更快一些，现在事情解决了，自然要回去捡回自己的东西了。
黎楠在走道上捡回了自己的书包，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丢在了天台上。
无奈叹气，黎楠只得爬楼梯朝着天台走去。
也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学校会不会直接把天台给锁了，那他的手机只能等明天拜托管理钥匙的老师取回来了。
黎楠慢吞吞地爬上楼，和成楼还挺高的，一共八层，黎楠也佩服自己前面能够爬得那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蹿了上去，再让他爬一遍却感觉到了疲累。
黎楠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八楼，尝试着推开通往天台的铁门，竟然只是用力推了一下就打开了，黎楠低头研究了一下铁门的锁，才知道为什么夏宁宁会出现在这个天台上了。
因为这个铁门的锁已经年久失修，老化了，只要稍微用力一推，就能推开，也难怪夏宁宁会跑来这个楼上，毕竟他们高一的活动范围可不包括和成楼，想来应该是其他的天台都被锁住了，只有这个天台的锁能打开，所以夏宁宁才选择了这里。
黎楠推开门，环视了一圈，就在角落里找到了被随意丢弃在一边的小灵通，黎楠走过去捡了起来，发现自己的手机边缘被擦掉了好一大片的漆，心痛地摸了摸。
哎呀，这手机也陪着他度过三个年头了，别给摔坏了。
按了一下开机键，检查了一遍手机还能正常使用后，黎楠才发现就在这段时间里，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都是来自谢泽之的。
黎楠连忙给谢泽之回拨了过去，谢泽之几乎是秒接，两人同时开口：“你……”
黎楠摸了摸鼻子，率先开口：“我下午那会遇到了点事情，就没接电话，你找我有事吗？”
“嗯……很重要的事情？”谢泽之倒是没有说事，只是询问道，“忘记带手机了吗？”
“那倒没有。”黎楠叹气，走到了天台边缘朝下看了一眼，八层楼的高度是很可观的，黎楠只是站在边缘看了一眼，就觉得腿脚发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回到了安全范围中后，才胡乱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不是忘记手机了，但确实是……挺重要的。”黎楠组织了一下语言，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谢泽之，“我当时担心铃声会刺激到对方，然后就把声音关掉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谢泽之：“没关系，我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你一直没接电话，有点担心而已。”
黎楠嘿嘿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情啊，刚刚不是还给你发了短信。”
两人就着夏宁宁的话题絮絮叨叨地聊了几句，天边已经挂上了红晕，太阳落山了，再过不久月亮就要拉开序幕了。
这个时候的实验高中更加冷清了。
就连老师都走了不少，只剩下几个留下来继续学习的高三学生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黎楠不知不觉就看着这幅太阳落山的画面出了神，似乎是察觉到了黎楠的走神，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谢泽之才轻声开口：“刚刚有被吓到吗？”
黎楠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半晌后才承认：“确实是有点……不，应该说我被吓了一大跳。”
黎楠找了一块石阶坐了下来，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这还是我第一次，差点直面死亡，到现在我的心脏还砰砰砰得乱跳，总觉得有点不真实，生怕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然后下一秒，夏宁宁就在我的眼前跳下去了。”黎楠嘟囔着，“今天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倒不是担心在梦里没能救下夏宁宁，而是担心会做关于上一世的噩梦。
黎楠没有直面过死亡。
是的，就连他的母亲黎雯青癌症去世的那天，他也不在现场，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妈妈病危的事情，人还在国外参加比赛。
得知妈妈去世的这个消息时，黎雯青其实已经离开人世三天了。
在黎楠连夜赶回国后，看见的也只是黎雯青女士黑白的遗照，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那一天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记得那天似乎下着濛濛细雨，世间万物都被细雨笼罩，变得朦胧。
而他的妈妈，就这样躺在了冰凉的坟墓之中，再也不能亲切地唤他的名字。
黎楠那天甚至都没有哭泣，只是整个人呆呆的，麻木地走完了所有下葬的流程，沉默地重新回归到繁忙的生活之中去。
直到一周后的晚上，他才终于绷不住痛哭了一天一夜，差点没把眼睛哭瞎了，整个人哭到脱水，最后是他的教练去家中找他，才发现差点哭晕在床上的黎楠。
妈妈是他送走的第一个亲人，却不是最后一个。
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下，最疼爱他的外公外婆也接连去世，沈旭东的身体也变得极差，在他出车祸的那天前，他爸爸沈旭东看上去不像是个五十多的大叔，倒像个七十多的老人，形容槁木，随时会追随着他妈妈的脚步一同奔赴死亡的怀抱。
黎楠有时候都怀疑，若不是沈旭东还放不下他和妹妹沈苒苒，早就和黎雯青一起离开了。
今天这一场事故，让黎楠突兀地回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自从重生起就有意无意地忽略的事情，再度涌现了出来。
这个世界和他上一世的世界，到底是不一样的。
即使两个他都是他，亲人朋友也没有丝毫改变，但黎楠知道，是不一样的。
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事情是不一样的了，这是一个平行时空。
他的重生，其实更像是穿越，在他上一世的那个时间点中的他自己，并不是被抹去了，而是死亡了。
在雨天被打滑的车子撞飞出去，即使痛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他很快就咽气了，是当场死亡的。
死去的人感受不到多少痛苦，但被留下来的人，所收到的痛苦确实千倍万倍的。
黎楠不敢想象，在知道了他离世的消息后，他的父亲沈旭东会是怎样的感受，或许本就身体不好的他，经过那一次的打击，会更加虚弱？
还有他的妹妹，虽然自小没有多少的相处时间，但黎楠知道他的妹妹也是很喜欢他的，只是从来没有明说过而已。
要是知道了他的离开，沈苒苒也会非常难过的吧？
黎楠越是去想，那种无法言语的悲伤就从心底涌了出来，重生后就被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些真相，但今天的事情刺激到他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无数种可能性不断地冒了出来，悲伤裹挟着他，在汹涌的回忆中起伏。
“你已经很棒了。”谢泽之的声音打断了黎楠的思绪，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回了黎楠岌岌可危的状态，“你做得很棒，你拯救了一个生命。”
黎楠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他的声音干涩：“不，其实我没有做什么，要是再来一次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
“你可以的。”谢泽之再一次打断了黎楠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一样，让黎楠翻涌的情绪安定了下来，“你可以的，即使再来一次，你也可以救下那个女孩子的。”
“我……”
“你不相信你自己吗？”
黎楠很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因为我现在很害怕，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救下她……”
黎楠记不清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实验高中究竟就没有一个女生想要跳楼，而这个女生到底有没有被救回来，他不知道这件事他究竟是改变了历史，还是遵循了历史。
他的恐慌不仅仅是来源于上一世自己的死亡，更是担心这一世，他没能成功地救下本该死亡的人。
他的母亲、他的外公外婆，还有……在16年冬奥会前夕英年早逝的谢泽之。
历史是可以被改变的吗？
黎楠不清楚。
一个人原本的命运会被改变吗？
黎楠也不清楚。
黎楠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天台边缘，呜呜的风吹得他的校服鼓动，他看着底下草丛中一只渺小的猫咪跑过，“我好害怕，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喊住她，她会不会从这里一跃而下。”
人总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远，但一转头才发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只要向前踏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你不相信你自己。”谢泽之道，“但我相信你。”
“或许你不曾发现”
“你总会创造奇迹，因为你是奇迹本身。”
第八十七章
——你是奇迹本身。
黎楠当天晚上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但奇怪的是，这一晚上的噩梦并没有让黎楠害怕，他自己反而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电影一般看完了整场噩梦。
只是第二天醒来，黎楠疲惫得像是连续跑了好几个一千米，浑身酸痛且头昏脑涨的，在床上试图爬起来了好几次，还是被昏沉沉地睡意打败，整个人朝后一仰，又躺了回去。
黎楠迷迷糊糊地抹了一把额头，隐约发觉额头有点烫，同时喉咙很痛，像是有把小刀在他的喉咙里来回刮，让黎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黎楠脑子有点混沌，勉强思考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得出了最有可能的情况。
他应该是发烧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吓的，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睡觉受凉了，才会变成这样的。
幸好黎楠今天在家，应该没多久就会有家里的人发现他发烧的这件事吧。
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黎楠没有回队里，和丁建国说了一声，就回家住了。
没过多久，黎楠的房门被推开了，来人是黎雯青，她也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被吓了一大跳，但毕竟不是亲身经历的人，对这件事的感觉没有那么深刻，但她有点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害怕。
别看黎楠从小就是大大咧咧的模样，实际上心思细腻，而且今年也才十三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想来是会害怕的。
黎雯青推开黎楠的房门，发现黎楠还在睡，就在思考要不要给黎楠请一天的假在家好好休息一下，走进一看发现黎楠的小脸通红，就知道黎楠绝对是生病了。
黎楠的皮肤很白，也就导致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颊更加明显，他的嘴唇微张，喘气声有点重，这也是发烧后的表现，黎雯青立刻把沈旭东喊了过来，两人一起给黎楠做了临时降温处理，并且在收拾东西准备把黎楠送去医院。
这倒不是两人大惊小怪，而是黎楠的体质有些特殊。
平时不怎么生病的人，一旦生病起来，就会非常严重，这点在黎楠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黎楠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会闹得很大，一个小小的感冒都会引发高烧，基本上最少也要烧个一天两天的，不去医院挂水物理性降温，那黎楠真的会被烧傻。
果不其然，黎楠还在路上的时候，体温明显变高了一点，整个人像是被烫熟了的虾，红通通地一片，看上去可怜极了。
黎雯青见状，一边用酒精给黎楠擦拭着手脚，一边让沈旭东开快一点，也多亏这个时代的车还没有那么多，要不然就这个上班早高峰的时间段，估计开去医院都得一两个小时。
黎楠被送进医院，医生给他测了一个体温，39.8，差一点就要奔着40度去了，这个体温是真的有可能会烧傻，立刻送黎楠去挂水，还叮嘱黎雯青和沈旭东，盯着黎楠一点，如果有什么呼吸不顺畅的情况一定要告诉护士。
沈旭东和黎雯青连忙应下，以前不是没有带黎楠来过医院，对于这些流程，两人算是很清楚。
高烧的人是有可能呼吸不顺畅导致缺氧的。
到了那种时候，就要辅助吸氧机了，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其实有很多高烧把人烧傻了的例子，都是因为在高烧过程中影响了氧气的吸入，导致大脑缺氧，长时间的缺氧不仅会死亡，还会对大脑皮层造成损伤。
所以高烧不退是一定要进医院医治的，一旦缺氧是必须要辅助氧气机来供养的。
挂上了水，黎楠躺在病床上，沈旭东接替了黎雯青的工作，用酒精擦拭着黎楠的手脚，进行物理降温，这种法子还是很有用的，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再次测量体温的时候，黎楠的体温稍微降下来了一些，没有那么夸张了。
沈旭东和黎雯青都是松了一口气，坐在病床边守着黎楠。
黎雯青自己是老板，翘班还是比较容易的，沈旭东作为老师，想要请假还有点麻烦，幸好他平日里在学校人缘很不错，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就有老师愿意和他换课，所有的课都被挪到了下午和明天，沈旭东也能专心在医院守着黎楠醒来了。
·
等黎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了，此刻的他体温没有那么夸张，降低了不少，不过还在低烧，并没有退回正常体温，旁边挂着的药瓶已经换了一瓶，被针扎着的那只手背也浮肿了起来，看上去肉乎乎的，掐一下还有一个小窝。
不过这都是挂水导致的水肿，是正常现象。
黎楠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入目是一片雪白，黎楠有些不太适应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时间没想明白自己这是在哪里。
“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黎雯青的声音在黎楠的身旁响起。
黎楠朝着身边看去，张了张嘴想说话，结果发出的却是沙哑不已的声音，几乎很难分辨他的声音，嘴唇也干得不行，喉咙更是火烧火燎得一般，灼痛不已。
黎楠干脆什么也不说，点了点头。
黎雯青扶着黎楠坐了起来，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了黎楠的背后，又顺手递来了一个杯子，里面是被倒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温水，是那种刚刚好入口不烫也不凉的温度。
黎楠咕噜噜地全都灌了下去，因为发烧而有些麻木的舌头尝到了一丝丝甜意，才发现这杯温水其实是蜂蜜水。
这杯温水很有效地缓解了黎楠喉咙灼痛的感觉，但黎楠因为烧了一天没喝水，即使吊水给他输入了不少水分，但他还是觉得很是口渴，对着他妈妈黎雯青眨了眨眼睛，用眼神示意他妈再给他来一杯。
知子莫若母，黎雯青一下子就接收到了黎楠的脑电波，重新给黎楠泡了一杯蜂蜜水，递到了黎楠的手边，黎楠又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
就这样一来一回，喝完了三大杯蜂蜜水，黎楠终于感觉自己流逝的水分被补了回来，抹了一把嘴不再要喝水了，与此同时，黎楠感觉到自己的膀胱传来了极大的压力。
即使发烧出了不少汗，但黎楠被挂了那么多水进去，到底都积攒在了膀胱中，更别说他刚刚还喝了三大杯的蜂蜜水。
汗了一下，黎楠立刻提出了想要上厕所的请求，并且拒绝了他妈妈的搀扶，自己溜下了床，腿还有点软，不过负责移动吊瓶杆还是能支撑着自己走路，更别说他住着的这个病房本来就有一个厕所，很方便。
黎楠快速地推着自己吊瓶杆，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问题，洗完手出来的时候黎楠才发现这个病房豪华得不像话。
谁家医院病房里还有电视机和沙发小冰箱的啊？
这看起来有点像是电视剧中的那种豪华vip病房啊？但这种病房不都是好几十万一天的吗？他咋被送到这种病房里来了？
黎楠豆豆眼，“妈，咱们家难道成了什么超级富豪了吗？咋都住得起这种病房了？”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发烧被送进医院了，倒也没有多意外，反正他生病都要往医院跑一趟，早就习惯了，只是这个病房还是他第一次住，以前去的都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小病房的。
黎雯青白了他一眼，“咱们家就住不得这种病房吗？”
黎楠讪讪一笑，他隐约知道自己家这三年好像挣了不少钱，但是一直没有什么实感，毕竟家里人之前是怎么生活的，之后就还是怎么生活，就连他爸还是干着事多工资还少的高中老师，一点都没有电视中豪门家的感觉，所以黎楠还觉得自己家就只是一点点有钱而已，根本想象不到黎雯青这三年到底挣了多少钱。
但看到这病房，黎楠对于自己家的财政状况产生了一些猜测，这三年他妈妈不会一跃成为了什么华国富豪榜上的人物吧？
很快黎雯青给他解答了疑惑：“之前认识了一个做医疗的朋友，这是她注资的私人医院，我凑了个热闹，也投了一点钱，这个病房是专门留给我的。”
黎楠一听就明白了。
S市是大城市，在小县城中难见到的私人医院在这里还挺多的，大多数都是那些有钱人开的，都是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有什么病直接送进自己家的医院，放心也省事，而且相比起公立医院，这种私人医院不怎么对外开放，聘请的也都是国外比较有名厉害的医生，专门给富豪服务。
当然，有些富豪自身资本不够开一家专属的私人医院，就会联合在一起，和几个关系好的其他有钱人，一起注资开医院，只不过从只为一个人（家族）变成为好几个人（家族）服务而已。
不过这种门槛也不低，他妈妈有资格注资这种私人医院，看来这三年还真的挣了不少钱，是他小看了他妈了。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家最厉害的人呢，结果他妈一出来就碾压了他，直接把他给比到地底下去了。
估计也只有他拿到了成年组的奖牌后，才能和他妈妈相比较了吧。
“你爸爸去学校了，你烧了一上午了，刚刚才退烧了一点。”黎雯青伸手摸了摸黎楠的额头，“把我和你爸吓坏了。”
黎楠嘿嘿一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我也没想会发烧……”
“被吓着了吧？”黎雯青拉了椅子坐在了黎楠的床边，“昨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你脸色惨白的，一看就是被魇住了。”
黎楠不太想承认自己是被吓到了，但他还真就是被吓到了。
虽然噩梦不是很恐怖，但做一晚上噩梦还是很消耗人心神的，而且噩梦其实也是他被吓到的表现，会发烧还真不怎么意外。
“昨天面对那种事情的时候还好，结束后越想越害怕。”黎楠还是诚实地说了，“一想起来就后怕，有点钻牛角尖了，对不起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黎楠在黎雯青的面前低下头。
黎雯青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黎楠有些消瘦的脸颊，这几年黎楠脸上的婴儿肥都褪去了不少，再加上青春期抽条的缘故，即使黎楠没有长多少个子，看起来也瘦了不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懂事得叫人心疼。
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变多了，即使还会调皮捣蛋，也会下意识地收敛许多，时间久了，黎雯青竟然还有点怀念黎楠曾经上房揭瓦的时候了。
“这又不是你的错。”黎雯青说，“作为父母，天然会担心自己的孩子，而且生病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不要为这种小事道歉。”
像是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黎雯青说：“你昏睡的这段时间，小谢给你打了一通电话，我替你接了，等你休息好一点了，记得给他回一下。”
黎楠好奇：“泽之哥，他给我打电话了吗？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虽然黎楠和谢泽之交流不少，但其实他们两个并不是很经常打电话，比较多的都是用短信联系。
说到这个，黎楠就想起来了，昨天谢泽之就给他打电话了，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想要和他说一样，不过因为昨天他经历了那种事情，没察觉到谢泽之的欲言又止，一股脑地陷入梦魇之中，谢泽之安慰开导了他一顿，就把谢泽之还有事没说给抛到了脑后。
而今天谢泽之又给她打电话了，应该就是想说昨天没说的那件事。
就是很可惜，黎楠今天又因为发烧昏睡的缘故，错过了这一通电话，等会就给谢泽之回拨过去，问问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这倒是不清楚，小谢也没有具体说。”黎雯青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条一次性毛巾，去洗手间打湿了毛巾，拧干递到黎楠的面前，“应该是想要和你说他比赛拿奖的事情吧。”
黎楠：？
黎楠接过毛巾的手一顿，脑后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顿时瞪大了眼睛，“等等——妈，今天几号了！”
“嗯？7号，怎么了？”
7号！！！那昨天就是6号！
如果他没有你记错的话，谢泽之大奖赛的第一站就是在十一月六号举行！！！！
算上时差，昨天下午其实是谢泽之那边的早上，所以说谢泽之昨天是比赛前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说不定还是想要让他给他说几句鼓励的话，结果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还一个劲地钻牛角尖，害得谢泽之在比赛前还给他打了一通很久很久的电话安慰他！！！
天啊，他都在干什么啊！！！
第八十八章
他真的是太糟糕了!
黎楠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在他拿奖的时候，谢泽之特意从美国飞回来给他庆祝，等对方比赛了，他居然把这件事完全抛到了脑后，完全记不得了！
黎楠捂住了自己的脸，内疚感涌了上来。
呜呜，他真不是一个好兄弟！
·
黎楠本来想给谢泽之打电话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迟迟没有接起电话，考虑到时差问题，黎楠准备半夜的时候再给对面打一通试试，现在谢泽之应该在休息。
才退烧出院回家，黎楠就从丁建国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
“泽之哥受伤了？！”
黎楠瞪大了眼睛，连忙追问：“怎么受伤了啊？严不严重？”
丁建国剥了个橘子一分为二，大一点的塞进了黎楠的手中，小块的顺手就整个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口还没说话就整张脸皱了起来，龇牙咧嘴了半天，把橘子全都吞了进去后，才缓和了一点表情。
“靠，这橘子怎么这么酸啊？”丁建国抹了一把脸，一个橘子吃得他冷汗都留下来了，酸得灵魂出窍。
黎楠看见丁建国这表情，默默地把手里的橘子放到一边，他嗜甜可不嗜酸，还是这种天然果酸，他完全受不了。
“教练，你还没回答我呢！”
黎楠追问道：“泽之哥他没有事情吧？”
“这我怎么知道？”丁建国薅了黎楠脑袋一把，“我只是听说他这次自由滑最后一个四周摔了，虽然很快就爬起来继续滑了，不过后面的联合旋转完成的质量不太行，应该在跳跃的时候多少受了点伤。”
丁建国看着黎楠越发担心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谢泽之那小子要是真的受了什么严重的伤，国家队教练那边绝对要炸开锅了，我现在还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应该不是很严重。”
是吗？
黎楠将信将疑，心中的担忧非但没少，还越发严重了起来，一直守在电话旁边，只是他才大病一场，家里人也不允许他太浪，熬夜打电话是绝对不可以的，黎楠只能定了一个早上六点的闹钟，准备到时候爬起来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这一夜黎楠做的噩梦和前天的完全不一样了，黎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梦见了上一世谢泽之离世的画面。
按理说，黎楠是没有看过谢泽之上一世出车祸的画面，偏偏在他的梦中，谢泽之死亡的画面那样真实且熟悉，就好像黎楠亲身经历了一般，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阻止谢泽之的死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车撞飞，最后满身是血的躺在马路中央，天上还下着濛濛细雨，似乎在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哀悼……
黎楠是被闹铃声给唤醒的，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挣扎出来，黎楠猛地坐了起来，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心脏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较量一般。
黎楠双眼放空地坐在床上呆愣了一会，终于回过了神，直到这个时候，黎楠才反应过来，梦中谢泽之死亡的那个画面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了，那不就是他上一辈子死亡的画面吗？
只不过他是从第一视角变成了第三视角，所以才觉得真实熟悉，而不是一下子就辨认出来那是什么时候的场景。
黎楠抹了一把额头上溢出的冷汗，这一晚上的噩梦让他在这个深秋中惊出了一身冷汗，背后的睡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十分难受。
黎楠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先去洗一个澡，换一身干燥的衣服，免得又感冒了。
毕竟他才刚刚高烧过，不好好保暖的话，肯定又会重新开始发烧的。
黎楠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重新窝回被窝里，黎楠才掏出手机，给谢泽之拨去了电话。
第一通没接，第二通没接，第三通还是没接。
黎楠蹙眉，反手给林教练打了一个电话过去，那边嘟了半天，就在黎楠以为电话会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您好？”林教练略带疲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黎楠心头一紧，连忙开口：“林教练是我，黎楠。”
“啊……是黎楠啊。”林教练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黎楠还听见了一声关门声，随即林教练的声音就带了几分回响，一听就知道他是走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说话，“怎么突然给我打这个电话了？”
“我想问问，那个泽之哥怎么样了？”黎楠问的小心翼翼的，“受伤很严重吗？”
林教练了然，“原来是来关心泽之的啊，他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脚踝崴了一下，休息休息就好了。”
“是吗？”黎楠有点怀疑，但林教练的这个声音听上去不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样子啊，“那泽之哥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啊？”
“不接你电话？”林教练的声音明显疑惑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啊，泽之昨天的时候手机好像摔坏了，你打不通的话，换这个号码打过去试试。”
随即，林教练报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泽之身边跟着的教练的手机号，你打过去应该就能找到泽之了。”
黎楠把这个电话号码记了下来，还没多问两句，林教练那边就说还有事情，先挂了电话。
黎楠：？
奇怪，林教练好像真的很忙的样子？
黎楠挠了挠头，但是听林教练的语气，谢泽之又没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脚崴了应该不至于让林教练的声音听起来这么疲累。
难不成是国家队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黎楠盯着自己小灵通的黑白屏幕看了十几秒，叹气：可惜现在不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智能机还没出来，互联网也没有那么好用，要不然他直接上网搜一下，基本上就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把经历过未来的人丢回到了过去的时间，就像是把一个人的眼睛耳朵全部都捂住了一样，很难接收到外界的信息了、。
一条消息想要传播，还得靠着纸媒的时代，本身信息传播的速度就慢，更别说还有可能是国外的事情。
黎楠思考今天晚上要不要看看新闻，如果真的是大事的话，新闻应该会播出来才对。
黎楠这样想着，就给刚刚从林教练那边要过来的电话拨了过去，这回没过多久那边就接了起来，黎楠听见了一个比较陌生的声音。
国家队的教练还挺多的，黎楠虽然不是全部都熟悉，但基本上没有他完全不认识的。
尤其是黎楠和谢泽之关系这么好，带谢泽之的教练黎楠可都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声音一出来，黎楠就愣了一下。
“教练您好，我找谢泽之。”黎楠很快地回过神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找谢泽之？你是……？”电话那头有些迟疑地问道。
黎楠：“我也是国家队的，和谢泽之是朋友。”
“那你等一下。”
没过多久，黎楠就听见了谢泽之的声音，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好像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
“泽之哥！”
“小楠？”
黎楠明显感觉到谢泽之的声音软和了下来，不再是硬邦邦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了。
“嗯嗯，我昨天发烧了，没接到你的电话。”黎楠关切地问道，“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谢泽之：“没事，只是稍微崴了一下。”
谢泽之通常是不会说谎的，黎楠听谢泽之这样说，也放心了下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受伤很严重呢，电话都没有接。”
谢泽之沉默了一下：“手机……摔坏了，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黎楠心很大，“我当然知道啦，不用道歉，我不是也有好几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接到电话吗？”
“……嗯。”谢泽之低声应了一下。
黎楠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但有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们两人日常的聊天中也多是黎楠说，谢泽之听，今天咋一看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
两人聊了几句，考虑到这手机不是谢泽之的，而是他教练的，黎楠也不好意思一口气用完人家教练的话费，毕竟现在的跨洋电话可不便宜，没过一会黎楠就和谢泽之道别了。
只是谢泽之的不对劲，到底还是在黎楠心中留了一点痕迹。
黎楠又再家里休息了两天，第四天的时候才返回学校，学校里关于夏宁宁的流言蜚语还不少，各班的老师多次强调不要私下讨论这件事，但在这个无聊的学生时代，有身边的同学差一点就跳楼的事情，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浪。
又因为实验高中是S市重点高中，学生跳楼也引起了教育局的关注，上面派了不少人来调查跟进这件事。
各班的班主任科任老师都被学校拉去开了一个又一个长久的会议，一班班主任蔡芳暂时被停职，留在家中等待调查。
整个学校都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味。
这是黎楠一回学校就感受到的，他们班上的同学或多或少都被叫回去谈话过，有校方叮嘱他们不要随便乱说话，也有教育局派来的老师和给他们询问学校的一些规章制度以及平常的学习生活情况。
事情刚发生的两天来的人可多了，到黎楠回来的时候才好了一点，黎楠刚好因为生病错过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不过大家都只听说了夏宁宁想跳楼，没人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黎楠的事情，他的回归倒是没引起什么波澜，只有他同桌神神秘秘地和他说：“你不知道，就你请假的这几天，可是发生大事了！”
黎楠配合他同桌的表演欲，状似好奇地询问道：“什么事情啊？还神神秘秘的？”
“咱们学委夏宁宁，前几天差点跳楼了，就月考刚考完那天，你知道吗？”同桌小小声地和他说。
“嗯，听说了一点。”黎楠点头。
“那你肯定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跳楼吧。”同桌神神秘秘地和他说，“夏宁宁她之前不是想学画画吗？还偷偷攒了钱，但是被咱们班主任给捅到她妈妈那边了，她妈妈不让她学，这事你都知道吧！”
黎楠再次点头，班上同学聊八卦的时候他也会顺便听一听，这些他都有所耳闻。
“其实夏宁宁根本就是不是想学画画才偷偷攒钱的，她是想攒钱去看她姐姐，只是被班主任发现了她带着一大笔钱的事情，然后夏宁宁害怕，就谎称自己是想学画画才攒钱的……”
然后黎楠就听了一个很像电视剧里的故事。
夏宁宁的父母早些年离异，上次黎楠看见的夏父其实并不是夏宁宁亲生父亲，只是夏母现任男友而已。
夏母和真正的夏父一共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姐姐被父亲带走，小的妹妹留在母亲身边。
夏父当年就是个搞艺术的，并且还有艺术人的通病，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最造成两人婚姻破灭的，其实是夏父在一次出国创作中，遇见了自己的缪斯，回来后说什么也要和夏母离婚，去追求自己的真爱。
这人还挺有种的，说什么不能婚内出轨，所以必须要离婚后才能去追求真爱，说得一套又一套，好像他自己是什么圣人一样。
总之中间经历了很复杂的一段故事，最终夏父夏母离婚，夏母把夏宁宁带走，从此之后夏宁宁就被她当成眼珠子一样看着，似乎是受过一次伤害，生怕这个仅剩的女儿会和夏父一样离开她，所以日常中不免对女儿多加看管，极其严厉。
夏宁宁对于这个不着家的父亲也没啥好感，但她很爱她的姐姐，夏父夏母没有离婚的时候，夏宁宁其实是她姐姐一手带大的，自从夏宁宁的姐姐被夏父带走后，夏宁宁就开始存钱，想要再去见她姐姐一面。
至于画画这点，夏宁宁确实是挺喜欢画画的，她也有天赋，只不过夏母被伤害的太深了，夏宁宁也对这个有几分阴影，所以并不是真心想要去学的。
至于为什么会想不开……
这就完全是班主任和夏母的问题了，班主任在没有弄清缘由的时候，把夏宁宁一时间胡扯的理由告诉了她妈妈，夏母以为夏宁宁想学画画是对她父亲还念念不忘，感觉再次被背叛，冲动之下恶语相对，偏偏夏母自己觉得这些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就这样持续了两个月，夏宁宁因为家中的这些事情疲惫不堪学习成绩变差，再次被夏母恶语相对，最后才变成了这样。
听说夏宁宁在前一天晚上都写好了遗书，就放在了自己的房间之中，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了。
如果不是黎楠这个变数在，夏宁宁这会大概已经离开人世了吧。
黎楠听完了这狗血的故事，不禁感叹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夏宁宁之所以想要跳楼，其实还是因为自己母亲的敌视，但她母亲可怜吗？也是可怜的，只是她不该把自己的可怜，转换成伤害，施加在夏宁宁身上。
也多亏他反应快，这才没造成这场悲剧的发生。
而他们的班主任蔡芳，也因为这件事处理的不够妥当被停职了，虽然最终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但蔡芳最后估计也没有办法再做回班主任了，甚至很有可能被辞退。
他们班大概率会换一个新的班主任来带他们，对于这个结果，班上的同学好像还比较乐见其成的。
孩子们是最容易感受别人对你好或坏的，蔡芳这个人……功利性太强，言行举止中都透露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感觉来，这让这些在S市长大的孩子有些难以接受。
毕竟他们生在S市，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钱，各种兴趣爱好培养着，怎么可能心中只有一个读书？
他们之所以成绩好，考进了重点班，大多数还是因为家中给请了无数老师堆起来的而已。
在S市的重点学校的重点班中，有没有穷人家的孩子呢？肯定是有的，但绝对不多，大多数还是富人家的孩子组成的，就算是穷，也几乎不会是揭不开锅的那种，因为那些家庭，本身就被S市这个物价极高的城市给排除在外了。
蔡芳的理论，对于这些富人家的孩子来说，根本就是歪理。
有钱人家的小孩，可以学习好，但不能只学习好啊。
就算学生们不介意蔡芳继续留下，那些学生的家长也绝对不会同意蔡芳继续留下来给他们的孩子‘洗脑’的。
所以蔡芳离开他们班，是必然的。
黎楠作为一个假小孩，自然是把这些弯弯绕绕给想得明明白白的，越是想明白，他越是叹气。
也不知道为谁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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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放学，黎楠终于回省队了，之前生病没回去，训练落下了不少，他已经好了肯定是要好好补回来的，也不知道他的那些跳跃有没有生疏，要不要趁着月考结束学习压力减轻了一点多练习一会？
黎楠盘算着接下来的训练清单，一进体队就感觉到体队里的氛围有些奇怪，黎楠左右看了看，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刚想找个人问一下，黎楠就被丁建国喊走了。
“教练，你找我啊？”黎楠推开门，就看见丁建国的表情很是严肃，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黎楠立刻收敛起了自己的嬉皮笑脸，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吗？”
丁建国拧眉，盯着黎楠半晌，最后缓缓开口：“之后你去国外比赛，不要吃任何别人给的东西，即使是赛委会提供的，离开了视线后的东西都不要碰。”
第八十九章
黎楠一听这话，立刻警觉了起来，蹿到了丁建国的身边，气吼吼地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突然叮嘱我这个？”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丁建国绝对不会这么正式地叮嘱他这个问题。
尤其是作为运动员的他们，从入行的第一天开始，就耳提面命地和他们强调违禁药剂的危害，国外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就算不是运动员的违禁药品，也很有可能会遇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毕竟在国外，DP可不犯法。
他们经常要出国比赛，在这一方面还是比较注意的，更别说黎楠了，他和别的青年组选手比起来，对食品安全这一块真的是严格遵守了国家队的规定，是让所有教练都放心的。
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丁建国绝对不会特意叮嘱他要小心入口的东西！
联想到今天早上的那两通电话，黎楠的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点不太好的猜测，“不会是……”
难不成是谢泽之出现问题了？不不不，谢泽之和他一样都很注意入口的东西，应该不会……
丁建国叹气，“孙琦钧，还记得吗？”
黎楠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会听见谢泽之的名字，都做好心理准备了，结果听见了这个名字。
孙琦钧，黎楠当然记得，三年前他还和孙琦钧在青邀赛比了一场呢，只不过后来孙琦钧超过了青邀赛的年龄，黎楠又够不上青年组的参赛年龄，两人就再也没有在比赛场上见过了。
不过孙琦钧那次青邀赛结束后，就加入国家队了，黎楠每次去国家队集训的时候，还能和孙琦钧见面，联系虽然不多，但始终保持着。
“记得啊，难道是他在国外被陷害了？”黎楠猜测。
孙琦钧在去年的时候升入成年组比赛了，成绩还是和青年组的时候差不多，动不动就抽风，比赛成绩起伏很大，要黎楠说，陷害孙琦钧还不如陷害谢泽之呢？
难不成是孙琦钧那个憨憨，嘴欠得罪谁了吗？
丁建国按了按眉心，“他的尿检呈阳性，现在正在接受调查，国家队那边也在查，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黎楠瞳孔一缩，尿检呈阳性，不说直接使用了兴奋剂，也绝对是食用了含有兴奋剂成分的食物饮用水。
“孙琦钧应该不会使用兴奋剂的吧？是不是有人陷害？”
丁建国点头：“目前国家队这边倾向于孙琦钧在不知不觉地时候食用了含有兴奋剂成分的食物，就是不知道这有人故意为之的，还是孙琦钧不小心去吃了什么禁用食材。”
含有兴奋剂成分的食物多了去了，很多平常的调味品、食材天然含有兴奋剂成分，这些被称为食源性兴奋剂，去外面的餐厅吃饭就很容易中招，所以他们这些运动员才要格外注意在外就餐这件事，基本上能不在外面吃就不要在外面吃。
按照孙琦钧那大咧咧的性格，还真的有可能迷迷糊糊吃了运动员禁止食用的食材，这才在抽检中……
等等，抽检？
黎楠疑惑，“孙琦钧最近参加的比赛是前几天的大奖赛美国站吧？他这次成绩很好吗？拿牌子了？”
孙琦钧上个赛季的成绩不是很理想，不过积分排在他前面的几个选手都因为伤病退赛了，他替补进去了，只拿到了一站的名额，刚好和谢泽之是同一站。
比赛是有运动员抽检的，分随机抽检和重点抽检，这些一般都针对成绩比较好的选手，尤其是每次比赛拿了牌子的三个人，最容易被抽检，以孙琦钧过往成绩来看，他其实属于不容易被抽检到的，但偏偏抽到了，还检查出来，这就让黎楠察觉到几分古怪。
“还挺敏感的。”丁建国诧异地看了一眼黎楠，“不是，孙琦钧这次根本没上台子，只拿了个第五。”
黎楠听了更觉得奇怪了，只是一个第五，为什么会被抽检上，有什么抽检的必要吗？而且这个成绩也更加说明，孙琦钧不是自己服用的兴奋剂，大概率还是误食了。
不会是……
“应该不止孙琦钧一个人被抽检了吧？”黎楠不确定地问。
丁建国颔首：“不止，毕竟孙琦钧也不过是个第五，他只是顺带的，重点被抽检的是三个拿了牌子的，谢泽之刚好是其中一个。”
谢泽之这次发挥不是很好，跳跃摔了，最后的联合旋转质量也不行，扣分扣的很惨，也就是他的基础分比较高，才勉强拿下了一个季军，站上了台子。
作为前三名，被重点抽检，很合理。
但黎楠总觉得这其中隐隐充斥着一些不对劲，涉及到谢泽之，黎楠就忍不住多想一点，毕竟谢泽之去年冬奥拿奖后那叫一个风光无限，goe打分制的更改也让谢泽之的优势完全被放大了，再加上他还年轻，三年之后的冬奥会正好是他的当打之年，也是运动员最巅峰的年纪，拿奖几乎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
上一世也是如此，如果不是谢泽之在冬奥前一年出车祸去世，那他就会是06年都灵冬奥会花滑男子单人滑金牌种子，夺冠热门选手。
现在对兴奋剂的管理很严格，一旦被查出服用了兴奋剂，轻则禁赛一两年，重则终身禁赛，稍微操作一下让谢泽之禁赛三年以上，就能直接错过下一届冬奥会。
就算禁赛时间比较短，冬奥会之前结束了禁赛期，那接下来谢泽之的花滑生涯也毁得差不多了。
毕竟兴奋剂这种东西，完全可以毁掉一个运动员。
一个金牌种子曾经使用过兴奋剂，即使之后他再拿到什么成绩，也会陷入舆论风波之中，所有人都会怀疑，他的成绩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这次不会又服用了兴奋剂吧？即使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但已经被打上过的标签，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洗脱的。
甚至他过往的成绩，也会被一同打上问号，曾经拿过冬奥奖牌？那是不是那一届冬奥上，他也服用过兴奋剂呢？这个成绩是不是也是假的呢？
过去的事情没有办法自证，人只能证明自己做过什么，却很难证明自己没有做过什么，谢泽之只会陷入自证陷阱之中，无法挣脱。
从那一刻开始，谢泽之的职业生涯就算是毁了。
黎楠不寒而栗。
如果他所猜测的都是真的，那真是太恐怖了。
不仅仅是因为有人在暗处盯着谢泽之，想要毁掉他的职业生涯而害怕，更为莫名其妙顶了这次灾祸的孙琦钧感到愤怒。
谢泽之被查出兴奋剂，职业生涯就毁了，难道孙琦钧被查出来，职业生涯就不会被毁了吗？
孙琦钧在青年组的时候，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小将，虽然经常抽风，但他的天赋其实并不差，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去成长，他也是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运动员的，说不定还能给华国捧回来几个金牌。
孙琦钧还那么的年轻，他还有很长的大好人生，偏偏因为他人歹毒的心思，毁了之后的职业生涯，同为运动员的黎楠为此感到愤怒与惋惜。
丁建国看着黎楠的脸色一会铁青一会墨黑，像个调色盘一样变幻，他叹了一口气，知道黎楠应该已经把这其中的小九九全都想明白了。
黎楠一向是聪慧的，很多大人都看不明白的问题，他都能一眼看出来问题的关键。
就像是这件事，或许还有人在为孙琦钧误食兴奋剂感到可惜，但聪明的人已经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
就连他丁建国，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思考了很久才发觉其中的不对劲，没想到黎楠只是稍微一思索，就想明白了。
明明他才是那个经历了更多的大人啊，怎么连个十三岁的小孩子都不如。
“总之，现在是什么情况，上面还在调查，孙琦钧的惩罚也得等调查出结果后，再裁决，不过肯定是要被禁赛了，即使是误食的，一年肯定是跑不掉的，说不定还会更高。”
丁建国对孙琦钧还挺看好的，听到这个消息也不免惋惜许久，并且有个先例在前面，他不免担心起了黎楠。
“所以之后所有离开视线的东西，都要杜绝食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别看黎楠现在只是个青年组的，暂时还接触不到成年组的阴暗面，但黎楠的天赋太出众了，耀眼的丁建国都担心这小子走夜路被那些不要脸的国家派人连夜暗杀（大雾）。
像是这种搞搞手段，兵不血刃就搞掉一个未来的有利竞争对手，金牌种子，直接一劳永逸的事情，碰上了哪个不要脸的国家，说不定还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丁建国为自家弟子真的是操碎了心。
·
突然得知了这么一个重磅消息，黎楠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有点担心谢泽之那边的情况，也有点担心被检查出阳性的孙琦钧。
黎楠几次想要联系孙琦钧，按下拨出键之前又开始犹豫，思考自己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会不会不太好，孙琦钧又方不方便接电话……
一大堆的问题困扰着黎楠，导致他睡觉都睡不好，心力交瘁。
孙琦钧的事情迟迟没有调查出结果，判决也没有出来，倒是黎楠原先的班主任蔡芳的处罚结果出来了，停职调离原先岗位，不再继续担任一班的班主任，并且之后也不会继续留在实验高中就职，之后究竟是解聘还是调去别的学校，还没有定数。
这倒是和黎楠想的差不多，不过一班的新任班主任倒是一个让黎楠没想到的人。
第九十章
黎楠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了他新的班主任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之前在公交车上见过一面，发现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奶奶吗？！
倒不是黎楠的记性好到三年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路人都能记住，只是这个奶奶和他原本的家在同一个小区，他偶尔回家的时候都会遇上，每次遇见黎楠也会和对方打招呼，这一来二去就脸熟了。
只是黎楠一直不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毕竟也不熟悉，只是偶尔会见上一面的邻居，等到黎楠家搬走之后，这边的房子黎楠回来的就更少了，自然不会特意问爸妈这个邻居奶奶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居然上了高中居然在学校见到了，还成了他的班主任？！
黎楠瞳孔地震：这位奶奶的年纪……应该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了吧？
黎楠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做教师的，确实会比普通人显老一点，或许这位奶奶其实并不是奶奶呢？
“同学们，你们好。”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奶奶转过身，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三个字：林秋娘。
明明是最难写出风骨的粉笔字，在对方略显苍老的手下铁画银钩，这一手名字就镇住了所有人。
“我叫林秋娘，是你们暂时的班主任，你们可以喊我林老师。”林老师抚了抚被梳得整整齐齐的鬓发，背脊挺直，精气神极佳，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希望以后我们能够相处愉快。”
林老师教的也是数学，刚好顶替掉了原先班主任教的课程，她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之前上课的进度，在学生回答完后，连课本都没有翻开，信手拈来地开始讲了下去，黎楠这才发现对方连教案和课本都没有带，是直接开始教的。
听了没几分钟，黎楠惊奇地发现一个知识点就这样记住了，还另外扩展了几个课外知识点，就连黎楠这种全靠刷题记知识点，理科苦手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全程上完居然没有一个人喊累，直到下课铃响了大家才反应过来居然上了这么久，而林老师也没有拖堂，拿起桌边放着的保温壶，拧开喝了一口，就直接宣布了下课，然后就在所有同学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走出教室，像是个遛弯结束的老太太一般，走了。
黎楠：……？
怎么感觉这个林老师的画风，和他们实验高中其他老师的画风差距那么大呢？
·
因为换了新的班主任，黎楠之前上交的请假单估计也作废了，毕竟他交完请假单没多久，就出了夏宁宁这件事，估计原先那班主任也没心情给他申请请假手续。
黎楠准备重新上交一份，好在他别的东西不多，请假单这种准备了好几张，都是盖了省队公章的空白请假单，只要黎楠填一个日期，就能交上去的那种。
黎楠从包里摸出了请假单，刷刷几笔填上了接下来的请假时间，就趁着大课间的时间跑去了新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趟，就发现这位新班主任不仅仅上课和实验高中格格不入，就连在办公室的时候，也和其他老师格格不入。
其他老师不是在批改作业、考卷，就是在跟学生训话，只有他们的班主任，在自己的座位上织毛衣。
别说，她这织毛衣的速度还挺快的，那手灵活的都不像是一个老太太的手。
黎楠踌躇地走到林老师的边上，林老师一抬头就看见了黎楠，脸上浮现出笑意，对着黎楠招了招手，“这不是小楠么，来来来，坐。”
那招呼的方式，越来越像是村口老太太招呼村里小孩子的样子。
黎楠麻溜地坐到了林老师的旁边，他不是一个怕生的人，更何况这个林老师他还认识呢，直接把请假单递了过去。
林老师接过看了一眼，立刻了然，“唉，这是不是那个，什么大奖赛总决赛啊？你十二月份要去参加的那个。”
黎楠惊奇：“这您都知道？”
林老师睨了他一眼，“小看我了是不？别看我年纪大了，我这心可不老呢，而且你这还上电视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再说了，”林老师对着他眨了眨眼，“我还是你的粉丝呢，那个怎么说的来着，花粉还是滑粉来着？”
黎楠更加惊奇了，虽然被一个老太太说是自己的粉丝还挺脚趾抠地的，但他着实没想到林老师这么大年纪了，居然懂得这么多！
现在可不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老人在各种各样的短视频影响下，变得越来越年轻化，现在这个时代可还是‘保守’的。
别说像是林老师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了，就说之前那个班主任蔡芳，不是还觉得他这种是去走歪门邪道的吗？
林老师看黎楠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有相信，轻哼了一声，“瞧你，小时候还那么可爱，现在一点都不可爱了。”
说着林老师双手比划了一下，“以前你就这么一点点大，瞧着比现在可爱多了，唉。”
黎楠讪讪一笑：“老师，您也就见过我三年前的模样，我那时候也没有只这么一点点大吧？好歹也有十岁了。”
林老师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假条放我这里，我待会去给你申请了，你出国就好好比赛，别丢了咱们华国人的脸，知道不？”
“知道了！”黎楠应得很快，嬉皮笑脸得凑近了林老师，“那什么，老师你既然都说是我的粉丝了，之前有去看过我的比赛吗？”
“你小子。”林老师隔空点了点黎楠，“在这里等着我是吧？”
“不过你这可难不倒我，我还真的看过。”
说着林老师报菜名一样给黎楠报出了一堆比赛的名字，甚至还能就着一场比赛点评一下黎楠那场滑得如何，得分丢分什么什么的，听得黎楠目瞪口呆。
感情这林老师，还真的是他的粉丝啊。
这算是什么？奶奶粉还是老师粉？？？
嘶……
·
回家的时候黎楠和沈旭东提了一下，才知道他们班这个新来的林老师，他们家之前的邻居，其实是实验高中返聘的老教师，她之前在很多学校任职过，还去下乡支教过很多年，是不折不扣的“老”教师，教学经验比黎楠两辈子上的学都多。
是沈旭东都要尊称一句老师的存在。
这次会被实验高中返聘回来，其实是因为孙女孙子都长大了，她在家闲得无聊没事干，所以又回归校园做起了老本行。
也是黎楠这一届运气好，走了一个蔡芳，来了一个林秋娘做他们的老师。
黎楠：难怪这林老师上起课来这么信手拈来啊！
顺便感叹了一句，这位金牌老教师接受起新事物还挺快的。
自己班主任还追过自己的比赛，这让黎楠莫名感觉到了几分羞耻，有种过年被家里人推到台上表演才艺的窘迫感。
不过这些暂时和他就没有关系了，他马上又要回到国家队进行最后的总决赛冲刺了。
顺利地拿到了假期，黎楠被丁建国打包带上了绿皮火车前往了B市。
一回到国家队，黎楠就感觉到国家队里的气氛有点压抑，所有路过的教练、工作人员都急匆匆的，看得黎楠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黎楠一过来，行李都还没放下，就被王敏慧和卢英俊拉去聊天了。
“你知道不？成年组孙哥那事？”王敏慧压低了声音。
黎楠点了点头，“教练和我说了一下，不过我一直没听到调查结果，现在调查结果出了吗？”
王敏慧和卢英俊对视了一眼，两人皆是一叹，“出了，孙哥被禁赛一年六个月，这个赛季的成绩全部取消。”
卢英俊和男单这边走得更近一点，他知道的消息更多：“听说孙哥很有可能直接回省队去了。”
黎楠听了一惊，“难道是队里直接转的？”
孙琦钧，三年前拿到了青邀赛第一的成绩后，就顺利进入了国家队。
成为了国家队的一员，也是有可能会被重新退回去的，不过一般都是在国家队犯了什么大错，才会被重新退回省队。
如果上面真的有把孙琦钧退回去的打算，就说明孙琦钧很有可能是自己服用的兴奋剂……
“那倒没有。”卢英俊摇了摇头，“队里的意思好像是让孙哥专心训练这段时间，等禁赛结束了在回归赛场，但孙哥好像不太能接受，这才传出了他要回去的消息。”
王敏慧则是说，“唉，这事谁碰见了不崩溃？孙哥这铁定是被人害的，兴奋剂含量没那么大，真要服用兴奋剂提高成绩，也不至于只用这么一点啊，不过害人的那个一直没有调查出来，拖了这么久队里也顶不住压力了，只能尽量给孙哥减轻惩罚了。”
“而且他们都说……其实孙哥这次是替谢哥遭罪咯。”王敏慧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都说孙哥不至于引来这种小人，当初抽检的人重点冲着谢哥去的，只是为了看起来没有那么针对，就把孙哥一起带上了，没想到谢哥没查出问题，反而是孙哥……”
“咱们华国队出去，基本上都是同吃同住的，指不定就是谁想害谢哥，但是被孙哥误食了，就……”
说着，王敏慧指了指头顶，“这些日子，成年组的气氛老吓人嘞，你是没见到，那些个教练，一个个都板着脸……”
卢英俊：“唉，我们华国之前花滑一直不太行，没人想费那功夫搞我们，这谢哥才刚刚起来，就有人搞出这种事情，放在谁那里都生气。”
黎楠静静地听着，两个小伙伴说的和他之前猜测的差不多，果然大家都觉得这是冲着谢泽之去的。
黎楠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为谢泽之也为孙琦钧。
谢泽之和他关系好，谢泽之被盯上他是担忧的，听见他没出事还是有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所有人都说孙琦钧是替谢泽之挡了灾，这点又让黎楠有点难受，毕竟这样一说，不就是在说孙琦钧没那个本事遭人嫉妒，这次被禁赛纯属无妄之灾了么？
这任谁是当事人，都会感到不爽的吧？
虽然也确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黎楠打心底不认可这种评价，毕竟在他看来，孙琦钧也是有天赋的，只是缺那么一点时间打磨而已……
“黎楠？黎楠？”
见黎楠开始发呆，王敏慧和卢英俊对视了一眼，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把黎楠喊回了神。
“总之，黎楠你也得小心一点，虽然咱们还不是成年组，但保不齐这件事一出，有人起了心思，也想对你下手了。”
第九十一章
因为这件事，国家队的气氛很是压抑，队里对于兴奋剂防范的课程几乎是隔两天上一次，教练们毫不厌烦地强调，黎楠已经被单独喊过去了好几回，说的都是同样的话题——千万小心入口的食物。
黎楠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不会发生，黎楠也就勉强自己听了个遍。
听到后面都要开始昏昏欲睡了。
孙琦钧最后还是转回省队了，黎楠在国家队的这段时间居然一面也没有和他见上，排除掉运气不好的原因，大概是孙琦钧本身也不想见其他人吧。
倒是见到了方乐乐，这位当时青邀赛被黎楠超了过去，成为第三名的选手，如今已经褪去了稚嫩的模样，成为了清秀的青年。
算了算，方乐乐今年应该也有十七岁了，再一年就要成年了。
他在成年组比孙琦钧更加如鱼得水，成绩正在稳定提升，孙琦钧还是靠补进的大奖赛，而方乐乐纯属靠自己拿到了大奖赛的名额，两人似乎隐约拉开了一点点差距。
而如今孙琦钧又要禁赛一年多，这一年多的时间，估计两人那不明显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黎楠见到方乐乐的时候，他正站在宿舍楼前发呆，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黎楠走上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你回来了？”
方乐乐参加的是法国杯，昨天才刚刚比赛结束，没想到今天就在队里见到了对方，估计是一结束比赛就坐飞机赶回来了。
方乐乐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侧头看了一眼黎楠，愣了一下，才露出一个笑容，“嗯，刚下飞机，你回来参加大奖赛总决赛的集训吗？”
黎楠点点头，“是啊，最后一名进的，还挺幸运的。”
方乐乐白了他一眼，“刚出道就大奖赛分站赛冠军，这可不是仅仅只靠运气才能做到的，我当初可没有这个运气。”
黎楠嘿嘿一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口中还在谦虚：“一般一般，低调。”
方乐乐好气地再次给黎楠一个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黎楠的错觉，总觉得经历了三年时间，方乐乐整个人都改变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对方更加自信了。
并不是说之前的方乐乐不够自信，而是之前的方乐乐还是有点内敛的，虽然看上去很开朗，但没几个人能走进他的内心，表面上和谁都很亲近，实际上拒人于千里之外，说的就是他。
但是现在的方乐乐，已经没有过去的那种和谁都隔着一层纱的感觉，和许久不见的黎楠也能放松地谈笑风生，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自信的魅力，看上去变化真的很大。
大概是三年世界级比赛对他的磨炼造就了现在的他。
“将近三年没见，你这个字还是这么矮啊……等下，是不是更矮了一点。”方乐乐伸出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
方乐乐现在的身高起码一米七几，而黎楠只有一米五，两人差距真不是一点两点，就连说话的时候黎楠都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表情。
“你不会这三年一点都没长吧？”方乐乐发出灵魂质问。
三年前他们也有一点身高差，不过那时候方乐乐也没有开始发育，所以两人的身高差得不算多，经过三年的时间，他们的身高差反而越来越大。
就好像发育期在黎楠身上不存在一样。
身高这个问题一直都是黎楠的痛，一听到这个话题，黎楠就像是一个一点就炸的小炮仗，跳了起来，“哪有！我明明有长高！”
说着黎楠怨念地看着方乐乐，“我今年才十三啊十三，一米五已经算是正常身高了好不好！”
其实不算，一米五在十三岁的男生中也是偏矮的，不过没有经历发育期的男生这个身高确实还算正常，要不然黎楠肯定早就被他妈妈带去医院看看为什么不长高了。
逗了一下黎楠，方乐乐还挺开心的，“好好好，我的错，三年前你把我压着打，让我总觉得你喝我是同龄人，忘记了你还小我四岁呢！”
“哪有压着打，太夸张了。”黎楠嘟囔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说起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啊？”方乐乐明显一僵，然后扯起嘴角上扬了几分，这个笑容比他刚刚的那个笑容要勉强不少，“我就是……”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叹了一口气，“我听说阿钧要走了，想赶回来再劝一下，没想到他已经离开了。”
黎楠立刻想了起来，就在今天早上，孙琦钧正式离队，办理手续的时候国家队的运动员都还在训练，他一个人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等他走了黎楠才从几个请假的运动员口中听说了这件事。
一看就是在躲着大家。
黎楠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太阳还挂在天边。
啊这……
上午孙琦钧前脚刚走，下午方乐乐后脚就回来了，还真的是刚好错过了。
方乐乐脸上浮现出几分黯淡的情绪，不过只是一闪而过，就连黎楠都没有捕捉到，随即他又重新拾起笑容，反而开始安慰黎楠，“其实这样想想也对，阿钧被暗算了，将近两年不能参赛，留在国家队也不自在，不如回省队继续训练。”
“两年时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那会他也才十九岁，正好是巅峰期回归，还能赶上下一届冬奥会，挺好的，就当沉淀训练了。”
黎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总觉得方乐乐这些话有点奇怪，咋听着……像是在说服他自己呢？
好怪，不确定，再看看。
不过两人都很忙，也没有多聊，站在路边唠嗑了一会，就各回各寝室，各找各教练了。
说来也巧，这些天黎楠不但没有见到孙琦钧，就连谢泽之都没有见到几次，基本上都只是匆匆说上几句话就错过了，短信和电话的交流也少了不少，让黎楠怪不自在的。
总觉得谢泽之好像和他疏远了不少，但是又找不出证据，只能作罢。
毕竟对方这段时间是真的很忙，不仅仅是发生了孙琦钧这件事，谢泽之还有另一站大奖赛要参加，一直在训练，见不着人还挺正常的。
黎楠想来想去也就绝了自己去找谢泽之的想法，专心他自己的训练。
国家队的教练大概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最近的气氛太压力，连带着带黎楠的两位教练都变态了，狠狠地抓黎楠的滑行和旋转，把黎楠折磨得苦不堪言。
如果是练习跳跃，黎楠对于攻破新的难度技术是很有兴趣和耐心的，但偏偏是滑行和旋转。
这两者的技术并不是那么调整的，想要打磨就必须一遍一遍地磨，让肌肉记忆用正确的姿势替换掉错误的姿势，甚至有些姿势都不能算是错的，只是为了更好看，就强压着黎楠磨。
结果也很喜人，至少黎楠的旋转和滑行没有之前那么粗糙了，仔细一看还有几分亮眼。
这样的魔鬼训练之下，黎楠也彻底忘记了去找谢泽之的事情了，每天累得躺上床就想睡觉，如果不是他还有系统支撑着，就凭他的体力，练两天就得倒下。
就在这样高压的训练环境之下，黎楠率先迎来了青年组的总决赛。
在此之前，谢泽之也顺利地进入了成年组的总决赛，只是排名不是那么理想，和黎楠一样，都是第六名踩线进去的，他第二站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低迷，也就是基本功过硬，才没有掉出前六，顺利进入了总决赛。
这个情况，让黎楠有些担心，只不过紧接而来的青年组总决赛，让黎楠抽不出时间去探寻谢泽之到底怎么了，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一边，等比赛结束后再去仔细问问。
今年的大奖赛青年组在加拿大举办，青年组就黎楠一个进入了总决赛，再加上刚刚出了孙琦钧这件事，国家队对黎楠的这次国外比赛很看重，就黎楠一个选手，硬生生给他配了十五人的后勤保障团队。
包括丁建国在内的教练三名，随队医生两名，翻译三名，还有其他奇奇怪怪职务的工作人员也安排上了，比有些小明星出席活动的团队人还夸张。
黎楠一瞬间以为自己不是个青年运动员，倒像是个当红炸子鸡了。
这工作人员围成一圈，都能把他牢牢地圈在中间，谁都进不了他的身了。
黎楠：……
倒也不必这样吧？
有种矫正过度的感觉？
毕竟这团队里，甚至还配备了一个厨师和一个心理医生。
所以他出去参加个比赛，安排厨师还能说是怕他吃到什么不该吃的，打算全程开小灶，给他做饭，这心理医生又是来做什么的？
难不成怕他输了比赛，打击太大，打算一比完就拉他去做心理疏导吗？
啊这……
总之，黎楠看着他出去比赛几天，国家队给配置了十五人的团队，傻眼了。
丁建国敲了敲黎楠的头顶，“行了，这也是队里看重你，主要是那件事闹的，上面的领导特意叮嘱了要多给咱们队里出去比赛的运动员安排随行人员，你只是刚好撞上了这个时间点去比赛而已。”
“成年组出去比赛的比你还夸张，等过段时间就不可能再安排这么多人了，你想享受这么多人的服务也没有办法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享受吧。”
丁建国意有所指：“毕竟这次给你带上的厨师，是教练员食堂你很喜欢的那几个其中之一。”
黎楠听了像是原地打了鸡血，欢呼：“好耶！”
第九十二章
十二月四日，黎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工作人员十五个，加上黎楠十六个，一个个都推着大行李箱，走在机场里都像个小规模的旅行团，不过这个时间国内旅行团没那么常见，黎楠这一行人还怪显眼的。
出国比赛的费用肯定是国家队报销的，但报销也不可能报销头等舱的机票钱，所有人统一订了经济舱的票，也就黎楠和三个教练是头等舱的。
不过这部分钱不是国家队承担的，是他们自己掏腰包付的钱，另外两个教练是报销额度够，为了舒服坐个头等舱也不错，黎楠和丁建国就是单纯的家里有钱了。
丁建国就不说了，他回去可是能继承千亿家产的人，而黎楠家里这些年越做越大，给黎楠的零花钱也越来越多，也就是黎楠平日里都在训练、学习，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才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零花钱有多少。
他现在也算是个富家少爷，出国参加比赛坐个头等舱有什么？完全没问题啊！
别看现在才03年，但飞机头等舱的配置已经和后世差不多了，一分钱一分货，再加上跑国外路线的大多数都是国外的航空公司，在这个时候，国外的航空公司飞机上的设施还真的很高端，是那种一人一卡座，放平了就是一个小床位的，给乘客提供了舒适的服务。
不过黎楠没有心情享受这份舒适，刚上飞机还好，飞机一起飞整个人又歇菜了，放下椅背到头就睡，连中间的飞机餐都没有吃，直接一觉睡到了加拿大，落地的时候是当地半夜，黎楠直接无缝衔接继续睡，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路的原因，黎楠这次的晕机并没有那么严重，包括飞机上的，一共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黎楠第二天直接满血复活，整个人都精神焕发，看起来状态十分不错。
还有时间和丁建国一起跑出去瞎溜达。
是了，因为黎楠这晕机的毛病，他们这次是比预计到达时间还早了两天出发，就为了给黎楠留出充足的时间调整状态，谁知道这次黎楠只是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这么精神。
相比起有晕机的黎楠，其他的工作人员反而有一种时差倒不过来的疲惫感，在黎楠询问要不要一起出门的时候，只有一个翻译勉强清醒了一下爬起来跟着黎楠和丁建国一起出去了。
没办法，作为翻译他的工作就是这个。
也还好，作为翻译，他们多多少少都有出国的经历，倒时差虽然难受，也不是那么难熬，习惯就好。
黎楠不是没来过加拿大，不过来的次数确实不多，再加上这是03年的加拿大，黎楠还真的没有见识过，出门就开始兴奋地东张西望。
没过多久，黎楠就焉了，兴趣缺缺。
无他，这加拿大确实也就那样，没比国内高级到哪里去。
都说国外好国外好，其实那都是洗脑包，有些地方的基础设施还真不如国内，尤其是再过十来年二十来年的国内，那差距还不是一般的大。
或许现在的国外城市的确比国内某些经济不怎么发达的城市要高级漂亮，但谁让黎楠从小生活在华国经济最发达的S市呢？就算是去国家队，也是从最发达的城市跑到首都B市而已，他的生活环境一直都不差，来到国外就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而且举办大奖赛总决赛的这个地方，为了建设场地，还选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还真的没什么好玩的。
“好无聊啊……”黎楠看着街边零零落落的店，其中不少都是吃食方面的，不过国外嘛，本身就没有什么美食文化可言，黎楠看见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炸鸡汉堡店和披萨店。
那一个个都是高热量高碳水高脂肪的，黎楠都不敢想象那些东西吃进肚子里有多么好吃……
咳咳，炸鸡汉堡确实好吃，就连黎楠都不得不承认，人的味蕾天生就是追逐高热量高脂肪的。
不过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顿顿吃，黎楠没法想象一天三餐吃的都是快餐的人生到底有多无趣。
毕竟华国可是有酸豆角肉末拌面、粽香糯米鸡、腊肠酱油拌饭、香辣虾、芦笋杏鲍菇、香辣臭豆腐、香辣牛蹄筋、腊肠糙米饭、金针牛肉卷、茄子余儿面、翡翠凉面、水煮豆花鱼、红油杂菌、腊肉炒面……等等数都数不清的美食！
黎楠这辈子的愿望就是等自己拿到花滑最高荣誉后，滑到滑不动了就退役，然后走遍整个华国，尝遍整个华国的美食。
当然，要是能顺便找个对象就更好了，上一辈子直到三十来岁了都还是个母胎单身，黎楠可没少因为这件事被狐朋狗友嘲笑，黎楠想着这辈子找个对象也不错。
不过这事情还得看缘分，黎楠目前在感情上，还没有开窍，而且他现在也不着急，毕竟才十三岁呢。
黎楠一边漫无目的地走，顺便看到什么礼品店奢侈品店就进去逛一逛，顺便刷卡给家人还有朋友买一些伴手礼，没过多久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了。
就连翻译和丁建国的手上都有不少东西。
“行了，再逛下去就提不动了，等比赛结束了再出来买吧，到时候你也能专心地挑选。”丁建国阻拦了黎楠还想逛的意思，指了指天空中正在聚拢的云，“看这天气，快要下雨了，别待会淋湿了刚买的东西。”
黎楠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到处嗅了嗅，赞同丁建国的说法：“确实快要下雨了，估计还是大暴雨，要赶快回去了！”
只有身为北方人的翻译抬头看了看还算是晴朗的天空，又学着黎楠的姿势嗅了嗅，没有闻出一点要下雨的味道，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闻才能闻出有可能下雨的味道。
翻译茫然地挠了挠头，怀疑这一大一小在忽悠他。
这下雨还能用鼻子闻出来的？
不过黎楠是这次出国的中心，翻译也是为黎楠服务，黎楠说要回去，他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他可没有那么多工资给认识的人人手一份奢侈品伴手礼，他看着黎楠买买买的豪爽姿势，整个人都不太好。
羡慕又嫉妒，顺便暗暗感叹：这学花样滑冰还能学出成绩的小孩，果然不是非富即贵就是来自东北三省。
看黎楠这架势，估计就是家里非常有钱的主了。
毕竟就连翻译都知道，他们国家的运动员……基本工资还真不怎么高。
运动员能拿的大钱都是奖金，而奖金是要拿奖才会给的，还会按照拿奖的比赛等级来分级别的，像是黎楠这种还在青年组的，就算拿到个大奖赛冠军世青赛冠军，发下来的奖金也没有多少。
黎楠这刷卡眼睛眨都不眨，买东西光看东西不看价格的，翻译也只在B市的那些京城太子爷、富二代身上见过。
与其在这继续做免费的拎包工具人，还要看着人家有钱酸了吧唧的，翻译宁愿回去躺在酒店里摆烂。
也不知道是不是黎楠乌鸦嘴，还是他真的神奇到能够闻出即将下雨的味道，没过一会天上就飘起了雨丝，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就越下越大，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黎楠仔细一看，雨里还夹着冰雹，难怪落地的声音那么大。
三人被困在了一家咖啡厅里，他们都没有带雨具，暂时没法回去。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加拿大的十二月月初还是很冷的，丁建国可不敢让黎楠淋着雨回去，万一感冒发烧了，不仅遭罪，接下来的比赛估计也没办法参加了。
毕竟黎楠每次生病起来都可严重了，比赛在即，丁建国不想赌黎楠不会生病这个可能性。
咖啡馆里很暖和，供应了暖气，没过一会黎楠就把厚厚的外套给脱了，丁建国去买了一杯热牛奶放在黎楠的面前，顺便把另外两杯咖啡放在了翻译和自己的面前。
黎楠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眯起了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幸福的信号。
这杯热牛奶里加了不少糖，是黎楠最喜欢的甜牛奶，他天生不喜欢苦味，像是咖啡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喝的，唯一能接受的就是华国的茶水了。
不过茶水他也不是很喜欢就是了，平常喝的最多的就是白开水以及各种甜滋滋的东西，什么甜牛奶、蜜糖水之类的。
也还好黎楠有老老实实地刷牙，要不然就他这样嗜甜星人，牙齿迟早得被吃坏掉。
黎楠一口接一口，很快就把一整杯热牛奶都喝完了，身体也变得暖洋洋的，撑着脸看着落地窗外的行人。
黎楠发现，加拿大的人都挺厉害的，一个两个在雨夹雪夹冰雹的情况下，还能在马路上自如地行走，最关键是他们居然没几个人撑着伞或是穿着雨衣，不是头顶顶着一个背包，就是头戴一个塑料袋，勇敢一点的，直接就这么走在大街上，没有任何遮挡。
“加拿大人出门都不喜欢带雨具，基本上你在路上看见有撑着伞的行人，都不是加拿大人。”翻译见黎楠好奇，顺便给黎楠科普了一点关于加拿大的风土人情，“这大概就是加拿大特有的习惯，也是他们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影响的。”
翻译指了指街上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加拿大人其实不怎么怕冷，就连冬天都有人穿短裤，淋雨在他们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黎楠默默点头，这点他上一辈子也有所耳闻，不是还有一句玩笑话说的是：加拿大人下雨天撑伞犯法么。
第九十三章
一场夹杂着冰雹的雨下完，温度更低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冷意，黎楠一回去就被灌了一整碗的姜汤，熏得他恨不得原地厥过去。
不过还好，黎楠的保暖驱寒做的不错，一点感冒的迹象都没有，第二天还是活蹦乱跳的。
第二天按照计划，是去熟悉比赛场地，冰场没有什么特别的，黎楠在这里见到了入围大奖赛青年组总决赛的另外五名选手，分别是：
第一名：来自俄国的克雷吉·奥斯蒙
第二名：来自美国的卡格尔．基布尔
第三名：同样来自美国的乔·威廉
第四名：来自德国的尼科尔·巴洛
第五名：来自日本的神谷朝生
最后一名踩线入围的是这次比赛年纪最小，也是大奖赛青年组总决赛历史最小参赛者。
今年才刚刚满十三岁，并且生日在六月份，几乎是踩着升组年龄晋升的，居然能直接冲进决赛之中，这天赋着实可怕。
毕竟被称呼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安东尼在十三岁的时候都没有进入总决赛，偏偏这个来自华国的小选手超过了一众参赛选手，跻身进入决赛，真叫人吃惊。
isu主办方卡莱诺站在观众席的上，看着台下正在和教练说话的黎楠，注视着他稚嫩的面庞，忍不住对身边的人感叹：“如今的花滑界，还真是人才辈出啊，这几年冒出来的天才选手是不是也太多了一点？”
他的助理微笑着说：“或许是现在生活变好了，国际上的战乱也少了，所以很多国家都有余力培养自己的运动员了吧，不过这两年出色的花滑选手确实很多。”
就不提美俄两个花滑大国出来的选手了，其他国家也出来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选手，比如去年拿到了冬奥奖牌的谢泽之，比如日本新生代小将神谷朝生，还有法国那个天才选手安东尼·卡斯特尔等等……
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华国的黎楠，这两年冒出来的花滑天才确实有点多。
已经不仅限于美俄两个花滑大国了，或许现在花滑的领奖台还被美俄所霸占瓜分，但放眼未来，说不定领奖台上会升起更多不同国家的国旗呢？
“说起来，怎么今年没有见到那个安东尼？”作为专门负责青年组这一块的isu负责人，卡莱诺对于那些很有天赋的选手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
其中，安东尼这个来自法国的天才选手给他的印象还挺深刻的，去年差了一点没能进来，想来一年的时间，足够对方突破自己去年的成绩，怎么没有进到总决赛来？
卡莱诺看向自己的助理，助理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见卡莱诺问起来，就连忙回答道：“安东尼第一站选了华国杯，不过在自由滑准备期间，和一位韩国选手撞上了，因为是在跳跃的过程中相撞，最后撞的结果有点严重，似乎是脑震荡了，他的裁判主张让他退赛，安东尼也同意了。”
分站赛每个选手只能选择两站，而总决赛是根据选手的总积分从高到低排序入选的，一共才选六名，也就必须要求选手两站都有成绩，才有进入待选名单的可能性的。
但安东尼一站退赛，直接缺少了一站的成绩，自然不可能进入最后的总决赛。
卡莱诺听闻点了点头，“这也就不奇怪了，不过真有点可惜，本来还以为能在总决赛见到他。”
“是啊，还真的有点可惜，不过相信明年的时候，一定可以在总决赛见到这位选手了。”助理笑着说：“说来也巧，这华国杯在安东尼退赛后，拿下冠军的就是这个来自华国的黎楠。”
听到助理这句话，卡莱诺挑眉，黎楠是最后一名进来的，和他后面一个选手仅差了两分，也就是一个名次的事情。
如果安东尼没有发生意外，那么黎楠能不能拿到这个金牌还难说，想要进入总决赛就更困难了。
“这小子有点运气在身上的啊。”卡莱诺肯定道，“等比赛的时候看看他的表现如何吧。”
助理附和。
isu的裁判以及高层人员大多都是来自于美国和俄罗斯，少部分也来自于西方国家，基本没有几个亚洲人，天然就对自己的国家有所偏颇，对亚洲选手并不会太过欣赏，甚至有一些极端恶劣的裁判，还会特意给亚洲选手打低分，打压亚洲选手几乎是惯例了。
毕竟亚洲选手拿了高分，就意味着那些国家的人会超越他们这些‘西方强国’的人，这是很多有种族歧视的人所不想看见的。
不过卡莱诺就是其中稀少的例外，他对所有的选手一视同仁，只要是有天赋的选手，他都会多几分关注，并不会多关注自己国家的选手。
若是他来做这个裁判，或许对黎楠会更有利一点，只是可惜，他并不是这次青年组大奖赛裁判组的人。
黎楠似乎是感觉到了有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左右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他也找不到究竟是谁在看自己，干脆就放弃了，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喝着蜜糖水。
这是丁建国特意给他泡的，本来加拿大的十二月就冷，再加上他们是冰雪运动项目的，要泡在冰场里，也不能像是滑雪运动员可以穿得保暖一些，他们身上都是单薄的表演服，根本御不了寒，不喝点热水，人都要被冻僵了。
喝了大概三分之一，黎楠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后，把保温杯盖上还给了丁建国，然后想把羽绒服脱了开始热身，被丁建国阻止了。
“穿着羽绒服热身吧，别冻着了，今天只是合乐，跟着走一遍，熟悉一下场地就行了，别给我在合乐的时候搞事情。”丁建国眯了眯眼睛，看着黎楠的眼神十分危险。
黎楠缩了缩脖子，讨好地和丁建国贴了贴，就差伸出手发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都答应过教练你了嘛，我绝对不会再偷偷搞事情了！”
丁建国冷哼了一声，对于黎楠的这个保证将信将疑。
黎楠这次是真的不打算搞事了，倒不是他终于学乖了，而是上一次丁建国的威胁太有力量了，他还不想失去丁建国这个教练，所以他准备乖乖听话。
而且，就算他这次拼出来什么跳跃也没用啊，敌人都太过强大，黎楠就算是想拼……咦，好像也是可以拼一个第三名的？
黎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估算了一下自己对手们的实力。
说实话吧，这次入围的六位选手中，也就是俄国的克雷吉和卡格尔的实力远超他，再加上国籍优势，黎楠就算多拼出一个四周跳，基本上也没有办法超过这两人。
但其他人的纸面实力和黎楠是差不多的，加上国籍优势的话，黎楠或许超越的可能性偏低一点，但不是完全没有几率……
黎楠若有所思，丁建国一看黎楠这小表情，就知道他又按耐不住想要搞事情的心了，阴森森地喊了一声黎楠的名字，黎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做乖宝宝的样子，就差把‘我很乖，我很听话’写在脸上了。
“我保证——绝对不会用任何没有把握的技术！”黎楠竖起四根手指头抵在自己的脸颊旁边，“也绝对绝对不会挑战四周跳的！”
黎楠上次比赛的4T太过惊人了，让丁建国吓了一大跳，他一直不允许黎楠提前练习四周跳，但比赛的时候出了4T，总不能一次也不让黎楠再练吧？
丁建国觉得以黎楠的性格，他越是不让，黎楠估计越要在私下练习，一棍子打死这个可能性，倒不如直接把黎楠放在眼皮子底下，就算真的在练习中出了什么问题，他也在身边，马上就能知道，不会耽误太多事情。
怕就怕黎楠偷偷练习，然后把自己练出个什么好歹来。
不过考虑到黎楠的身体还在发育，这个年纪还没有发育完成的脚踝和膝盖是脆弱的，经不起长期的四周跳训练，所以丁建国严格控制了黎楠练习四周跳的次数。
只是黎楠在点冰跳的天赋实在太强，T跳对于他来说是信手拈来，私下练习的4T成功率还不小，让国家队的教练们纷纷感慨黎楠就是吃这一碗饭的。
这都不是老天赏饭吃了，这是老天在屁股后面追着喂饭呢！
要不是黎楠的刃跳太过丑陋，就他这个天赋，估计要遭到不少教练的羡慕嫉妒恨。
虽然现在也不少就是了。
这次丁建国事先和黎楠规定了：节目编排中不会把他的四周跳安排进去，他也不允许偷偷把4T换进去，唯独只有一个可能，前面的跳跃失误了，需要用4T来补分的时候，才可以使用。
不过丁建国知道，按照黎楠的性格，十有八九没失误也会偷偷改掉构成……但他提前放话了，黎楠至少也会收敛一点吧。
大概吧。
丁建国按了按眉心，看着黎楠热身完，像个小兔子一样蹿上了冰面，开始他的合乐。
希望这一次的总决赛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上一次手臂骨折可是把丁建国吓坏了，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梦里的黎楠直接摔成了半身不遂，一辈子在轮椅上和病床上度过，丁建国差点没有心肌梗塞。
毕竟谁家的小孩出事了，作为家长的会不后怕的嘛！
只不过按照黎楠这比赛必定多灾多难的设定来看，丁建国觉得这一次的总决赛必定不会太轻松地度过了。
第九十四章
这次青年组的大奖赛进入总决赛的华国选手中，男单只有黎楠一个，女单没人，倒是冰舞和双人滑都有一对选手进入，这两对都是国家队培养出来的小选手，年纪在十五岁左右。
其中冰舞排的名次相对较高，在第四名，而双人滑那队和黎楠一样，也是踩线进的决赛。
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华国这两年的冰舞成绩确实很理想，不仅仅是青年组，成年组那边也屡屡拿牌子，在众多冰雪项目中，也算是矮子里拔高个，算个王牌项目了。
当然，还是不能登月碰瓷夏季项目的。
今年的大奖赛决赛和往年不同，往年的大奖赛青年组和成年组的分站赛不是同时办的，但决赛基本上都会一起举办，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把两个决赛分开举办了，也不知道isu上面是怎么考虑的，只是在黎楠的印象中往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世界的差异，还是说上一世这个时候真的有这种情况发生，只是黎楠不记得了。
总之，黎楠已经接受了两个世界是有所差异的，在这种细节上自然也没有太多的纠结，再怎么纠结，这个世界也不会因他的意志所转移，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第一场是女单的短节目，华国没有选手入围决赛，黎楠本来对女单的比赛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被神谷朝生拉去看他妹妹的比赛了。
日本家庭好像挺喜欢生孩子的，基本上有孩子的家庭都是两个起步，三个四个都不嫌少。
黎楠自己也有妹妹，知道神谷朝生也有妹妹后，就对他更加亲近了几分。
只是神谷朝生的妹妹和他是龙凤胎出生，和黎楠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你妹妹好像也很厉害的样子？”黎楠和神谷朝生咬耳朵，这两个语言不通的小屁孩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手脚并用地聊天，英语表达不清楚的就用手比划，再表达不清楚的意会就行，鸡同鸭讲也能聊得很开心。
“纱织确实很厉害。”神谷朝生很认可地点点头，“她的名次比我还高。”
女单出成绩的年纪都很早，神谷兄妹今年都十四岁了，神谷朝生也只是堪堪擦线进总决赛，而神谷纱织进决赛的排名是第三，站上奖台的希望很大。
再加上他们的生日在四月份，神谷纱织估计明年一满十五岁就会直接升组去成年组拼一拼了。
而神谷朝生的成绩还是有点不太稳定，说不定还会在青年组压一压，不过他们日本男单的老大哥今年也有二十五岁了，临近退役的时间，神谷朝生升上去还能给老大哥分担一点压力。
虽然黎楠记得，那位吉沢广野是在拼完了06年的都灵冬奥会才退役的，这么一看至少还有两年的时间给神谷朝生这位下一代日本一哥成长啊。
具体怎么安排，还得看日本冰协自己的安排了。
别人黎楠管不着，不过他自己肯定是一满十五岁就升组的，虽然青年组还是有很多对手的，不过以他的成长速度，不出两年的时间，青年组对于黎楠来说就不再有挑战性了，毕竟比他厉害的那些选手早就到了升组的年纪，去成年组了，留下他一个人欺负比他小的小孩子有什么意思？
比赛果然还是要和强大的对手比才有趣。
黎楠抿了抿唇，想到之后会去成年组和那些曾经可望不可即的对手比赛，就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神谷朝生：？
神谷朝生迷茫地看着莫名其妙看着冰场就笑了起来的黎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啊，纱织！
神谷朝生朝着神谷纱织挥了挥手，对方也看到了神谷朝生，笑着对他也挥了挥手，随即扬起一个带着酒窝的笑容。
这神谷家的兄妹不愧是同一胎出生的，这样貌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神谷朝生的气质更阳光开朗，而神谷纱织更可爱而已。
神谷朝生和自己妹妹打完招呼后，嘴角一僵，突然想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看向黎楠，“kusu酱？你不会是——”
神谷朝生瞳孔地震：“喜欢纱织吧？！一见钟情？！”
因为太过震惊，神谷朝生都忘记使用英文了，脱口而出的就是日文，黎楠刚刚在想事情，也没有具体听清，只听到了『喜欢』这个关键词。
黎楠是不会日语的，不过自力更生看了这么久日文漫画，再加上上一世多多少少也看过一些动漫和日剧，『喜欢』这个词太过熟悉，黎楠还是能听得懂的。
“喜欢？”黎楠眨巴了一下眼睛，“什么喜欢？”
虽然听懂了这一个词，但整句话的意思黎楠还是听不懂的，只能茫然地看着神谷朝生。
见到黎楠这样茫然的神情，神谷朝生稍稍放下了心：好像并没有喜欢他妹妹的意思，那就好。
毕竟黎楠现在这个外表看着像个小学生，和他妹妹站在一起真、真的完全不适配啊！
倒不是神谷朝生嫌弃自己的好友，就是吧……这涉及到妹妹……
霓虹人的妹控之魂要控制不住了！
燃起来了！
神谷朝生的背景燃起来了！
黎楠瞳孔地震，看着神谷朝生一脸坚毅的表情，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入党一样，忍不住战术后仰。
这什么情况，他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这是脑补到了什么东西才会做出这个表情？
宇宙猫猫升华.jpg
困惑.jpg
神谷纱织站在底下，看到自己的龙凤胎哥哥又是一脸傻样，就知道他又陷入了莫名其妙的中二世界中，忍不住扶额叹气，视线稍稍一转，就落在了站在神谷朝生身边的黎楠身上，看着他那漂亮的脸蛋，神谷纱织稍稍心动了一下。
别误会，不是爱情的心动，而是单纯对黎楠这漂亮的外表所迷惑。
毕竟女生嘛，天生各种精致漂亮可爱的东西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尤其是黎楠长得像个洋娃娃，神谷纱织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好想拐回家里养。
只是很可惜，对方是个大活人，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能被她拐回家去。
神谷纱织叹气，有些遗憾地想：要是哥哥的这个好朋友能变成小猫咪就好了。
那样的话，她一定会给漂亮的小猫准备柔软舒适的窝、丰富多样的玩具，以及很多很多好吃的！
黎楠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顺便把自己的羽绒服裹得更紧了。
奇怪，他不会是感冒了吧？回去还是再喝点姜汤吧，虽然姜汤难喝，但还是比赛重要，这个关头可不能生病了。
黎楠暗暗决定。
女单的短节目很快就结束了，总共也就六个人，每个人算上开场与谢幕也就三分多钟四分钟的样子，六个人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一个小时，很快就轮到了男单。
黎楠是在女单的倒数第三位选手也就是神谷纱织上场时候开始热身的，他入围排名第六，按照规定，他是男单比赛中第一个上场的，现在这个时候热身刚刚好，等到上场的时候也就差不多全部热身了一遍。
神谷纱织跳的曲子是黎楠很熟悉的《猫》，在他国内少年组的比赛中，黎楠也跳过这个曲子。
这个曲子很适合年纪较小的选手以及女单跳，主要是这两者都能表演出曲子里的灵动和童趣的感觉来，相比起来，成年男单就不适合这样的曲子了，从作品表达上就很难发挥。
黎楠听到前奏，就暗暗点头，神谷纱织的选曲很聪明，这首曲子非常贴合她的气质，表演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而且神谷纱织的实力也不差，竟是超过了美饿两国的选手，破天荒地拿下了短节目第一。
不过这也和美俄的选手多多少少出现了一点失误，相比起来失误较少几乎没有的神谷纱织能拿下这个短节目第一确实也不叫人意外。
女单那边的短节目小领奖台颁奖结束，冰面上已经开始进行修整，包括黎楠在内，六名入围决赛的男单已经全部热身完毕，回到后台，准备接下来的上冰练习。
“kusu酱，干巴爹！”神谷朝生在后台对着黎楠挥了挥拳头，丝毫没有作为对手的觉悟。
黎楠对他笑了笑，同样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我会加油的，你可要小心了。”
因为黎楠用的是英语，后台另外两个来自美国的选手自然都听懂了黎楠的话，朝着他投去了一个目光，卡格尔只是很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倒是那个第三名的威廉看向黎楠和神谷朝生的目光中略带几分审视，嘴角若有若无地挂着嘲弄的笑意。
黎楠在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后，就忍不住蹙了蹙眉毛，心中生出几分不爽来。
很明显，对方这是看不起亚洲选手。
不过这样的人，上一世黎楠见的多了，北美系的花滑选手对于亚洲地区的选手多多少少都有些偏见，不过到后面这种情况就好多了，至少在亚洲地区的几个天才选手崛起后，这种偏见就少了不少了。
黎楠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撇除，不去理会威廉的眼神，而是看向了那个通道。
他听见外面的音响之中响起了主持人的声音，到了登场的时间了。
不用工作人员示意，作为入围第一名的克雷吉已经率先走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名的卡格尔，以此类推。
黎楠落在最后，他的心跳声随着逐渐变得开阔的视野变得越来越响。
第九十五章
“欢迎回来。”
“这里是中央电视台，我是现场记者，林文涛。”
一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举着话筒面对着镜头微笑着说道，他的胸前还别着一枚鲜红的国旗，介绍完自己后，他向一侧让了让，将身后的景象都展现出来，“我现在在温哥华体育馆内，这里正在进行2003年花样滑冰大奖赛青年组的总决赛，在前一个小时，女子单人滑的项目已经正式结束，各位小选手们都表现优异，尤其是这位来自日本的小选手神谷纱织，年仅十四岁便登上了决赛的舞台，并且在此次比赛中成功摘银，同时，这次女子单人滑金牌和铜牌的获得者分别是……”
林文涛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女单的比赛结果，一句话带过，顺带恭喜了一下三个获奖选手，具体没有过多介绍，毕竟女单也没有华国本国的选手，作为华国官媒记者，实在不想介绍太多其他国家的选手。
于是他几句话讲完后，立刻话题一转，“让我们恭喜这三位选手，另外，即将开始的是这次青年组大奖赛男子单人滑项目，经过将近三个月的角逐，有六位小选手在众多青年组选手中脱颖而出，从激烈的分站赛中，成功拿到了总决赛的入场券。”
“分别是来自俄国的克雷吉·奥斯蒙……”
就在林文涛介绍的时候，场馆内的音响也开始放起了音乐，与此同时也响起了现场主持人的介绍声音。
林文涛也顺势停下了介绍的话，让镜头对准了底下入口的位置，第一个出来的便是他刚刚介绍的克雷吉，克雷吉一身华丽的考斯特，黑金配色的，配上他深邃立体的五官，一出场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外国人光看外表其实会比较显老，克雷吉今年十六岁，看着跟十八岁似的，整个人都散发着独属于男人的荷尔蒙，卡格尔也是同样的，甚至于另外两位选手看起来都不像是青年组的，放到成年组也丝毫不违和的那种。
到显得黎楠和神谷朝生这两个亚洲面孔格外稚嫩，就像是误入的小孩子一般。
神谷朝生还好一点，毕竟十四岁了，发育也比同龄人稍微快一点，只有黎楠，不仅长得矮，脸上也是十足的稚嫩。
明明今年他脸上的婴儿肥消退了不少，但在同行的衬托下，就显得黎楠格外的年幼。
就像是误入大人堆里的小娃娃，格外显眼。
当黎楠跟在神谷朝生的屁股后头出来的时候，所有现场的观众，包括电视机后头的观众，心中都不免冒出来一句话：“这也太小了吧？”
这是青年组不是少年组吧？
林文涛见到黎楠出来，没管主持人现场在说什么，见缝插针地开始介绍起这位华国男单的未来，“其中，华国队今年第一次登上国际比赛的小将黎楠，也成功入围了此次的总决赛，以十三岁的年龄打败众多对手，用一个金牌，一个第四跻身六席之中。”
“现在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就是华国小将，黎楠。”
镜头拉近，就差直接怼到黎楠的脸上了，直接把黎楠那盛世美颜给全部收入镜头内，远远地看过去还好，镜头一拉近，所有正在观看比赛的人都不由得呼吸一窒。
怎么会有这么精致漂亮的人！
明明身边也有好看的外国帅哥，偏偏站在他身边，所有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完全看不见其他人了！
妈妈，他好像会发光！
与此同时，黎楠悄咪咪地给自己续了一个[万众瞩目（残缺版）]的buff，看着面板上不断升高的人气值，黎楠差点当场咧着大牙笑出声来。
这么多人气值啊，今天比赛结束，说不定他都够买两个演技训练室了，再攒一攒说不定他妈妈用的药物兑现的人气币也有了。
果然，比赛的时候挂上这种buff，是很有必要的。
就算这些buff对他的表演没有实质上的帮助，但这些飞速增长的人气值能给他带来无数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黎楠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挂着的笑容就更灿烂了，直接闪瞎了所有观众的眼睛。
刚好被连线的两位后台解说给看了个正着，纷纷笑了起来。
“看来我们的小选手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并没有很紧张。”男解说打趣道，“或许今天能够期待一下黎楠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表演？”
“是的，其实今年比赛之初有关注过黎楠的都知道，这个小选手真的很稳，出道的第一站就拿下了金牌，让所有人出乎意料。”女解说点点头，“而且当时还发生了一件冰面相撞的事故，相撞的两名选手都退赛了，也没有影响到黎楠的成绩，反而让他拿到了金牌，由此可见这位第一次登上世界舞台的选手，是一个十足的大心脏类型的选手啊。”
镜头还停留在黎楠脸上，黎楠似乎是察觉到了镜头的位置，朝着镜头的方向挥了挥手，顺便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让所有正在看着他的人忍不住姨母笑起来。
“这位黎楠选手，可不仅仅只是心态稳，他的技术也是没的说，就在前两个月，黎楠在日本杯的自由滑中，甚至直接挑战了四周跳，差一点打破了世界纪录。”
男解说看向女解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目前为止，男单完成四周跳的最年轻记录还是十五岁吧？”
女解说附和：“没错，目前世界记录中，男单完成四周跳最年轻记录是十五岁零八个月，将近十六岁，而我国小将黎楠今年才十三岁，六月份才刚刚过完生日，如果他完成了四周跳的挑战，那么他将会刷新世界记录，成为最年轻的四周跳拥有者。”
“不知道这一次比赛，这位黎楠小选手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表演呢？让我们拭目以待，让我们把话筒重新交给现场的林文涛记者。”
电视屏幕上卡顿了一下，一直在听着解说说话的林文涛很自然地接过了话筒，开始重新为观众介绍起这次比赛。
此刻场上已经介绍完了包括黎楠在内的六位选手，在观众的热切欢呼下，六位选手也开始了他们最后一次的上冰练习。
其中黎楠最为紧张，毕竟最后的练习时间结束，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他，他要用这最后的六分钟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来迎接这一次的挑战。
“碰、哒——”清脆的落冰声传来，与此同时现场的观众也忍不住开始鼓掌起来，黎楠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是克雷吉。
就在刚刚，克雷吉又在冰面上完成了一个四周的飞利浦跳，看着十分轻松写意，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他已经能够完全掌握4F了，是完全能够进成年组比一比的程度了。
卡格尔是不服输的，他和克雷吉是老对手了，克雷吉完成了一个4F，他紧接着就来了一个4S，势必要和对方争到底，两人的四周跳一出，顿时就成为了场上的焦点，就算黎楠用了万众瞩目的buff，也抵不过在青年组跳出四周跳的光环大。
克雷吉和卡格尔的出众，相对地就将剩下的四位选手的光芒全部压了下去，黎楠还好，他自身有光环加身，会让人不自觉地看向他，其他三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直接被克雷吉和卡格尔给压得根本看不见了。
明明都在同一片冰面上，镜头却也只给克雷吉、卡格尔，以及顺带会撇给黎楠一下。
黎楠看了几眼其他几人的练习，克雷吉和卡格尔另说，威廉和巴洛的技术真的很一般，或许是有珠玉在前的缘故，黎楠看到了克雷吉和卡格尔的四周跳后，对于威廉和巴洛那落冰都还有瑕疵的三周跳完全看不上眼了。
神谷朝生的妹妹在前面的比赛中夺银，作为哥哥的他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几分关注，毕竟是很难得的话题，龙飞胎兄妹都学了花滑，一个男单一个女单，都进了总决赛，若是都能拿下奖牌，那话题度就更高了。
所有直播转播的电视台都或多或少地介绍了一下这两兄妹，华国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神谷朝生也起跳了，蹬冰，旋转三周，落冰……啊，失误了。
看着对方摔了出去，发出碰了一声响后，又利落地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冰屑，重新开始尝试跳跃。
黎楠收回了目光，开始专注于自己的练习上，并不是只有神谷朝生失误了，其他人也不是稳稳当当地都完成了跳跃，不断摔到的声音传入黎楠的耳朵之中，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其实花滑是一个很容易失误的比赛，运动员一生中，都很难出几次clean的表演，多多少少都会有小失误、大失误，就算是现如今的世界第一也不能说他职业生涯中，clean了很多场，实际上他们也都会失误。
在比赛中，失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让你的心态崩掉，滑崩了整场表演。
但黎楠不会，黎楠的大心脏现在就已经小有名声了，连解说都能调侃他一句是大心脏选手，这当然不是说黎楠的表演很稳，反而是因为黎楠的表演失误次数真的很多，但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摔了之后也能面不改色地继续滑，偶尔还会现场改构成，强行提高分数。
大心脏选手，名副其实。
黎楠深吸一口气，看着头顶灯光搭在冰面上，反射出的耀眼白光，眯了眯眼睛，助滑两下，调整姿势，起跳——
第九十六章
啪一下，一个屁股着地摔了。
黎楠利落地爬了起来，没有任何气馁，因为他刚刚尝试的是四周跳，摔是正常的，甚至他都没想过自己不会摔。
不过他成功在落冰的时候卸了力，屁股着地除了难看了一点，根本不可能受伤，甚至还能爬起来悠哉悠哉地拍拍屁股上的冰屑。
黎楠的这一摔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就连丁建国自己都很淡定地双手环胸看着冰场内，他都已经习惯了，如果黎楠不搞点事情那都不是黎楠了，更何况只是区区试了一下四周跳？
丁建国甚至都在思考这小子会不会在赛场上拿出四周跳来。
其他四周跳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4T说不定有可能，毕竟黎楠私下练习的时候4T的成功率也不低，以黎楠那莽撞的性格，说不定直接莽了上去，根本不思考要是跳失败了会怎么样。
与此同时，卡格尔也朝着黎楠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摔在地上又轻轻松松地爬起来，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过练习时间短，他们也没有交流的时间，只是埋头各练各的。
黎楠又尝试了一次4T，没足周，落冰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一下，要不是黎楠反应快，一扭腰把自己给支棱起来，不然又要摔了。
不过那姿势就更难看了，毕竟谁差点摔了努力挽回的样子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黎楠没有继续纠结4T，而是转头开始练习起3A，作为他节目构成中分数最高的跳跃，黎楠肯定要再次熟悉一下，刃跳一直是黎楠的短板，好在A跳黎楠曾经利用过一次宝贵的演技训练室模拟过，站在无数前辈的肩膀上练习，如果这样还不能把他的A跳练好，那黎楠都不配称作花滑天才了。
不过经验是经验，实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花滑的跳跃不是经验多就一定能跳好，每一场比赛的身体状态，冰面状态，以及那么一丢丢运气都有可能影响到跳跃的成功，黎楠可不敢托大，还是老老实实地练了两个。
不得不说演技训练室中得到的经验对于黎楠来说真的至关重要，最开始黎楠的A跳还有些紧巴巴的，落冰紧绷，姿势难看不说，还容易摔倒，在逐渐吃透那些经验后，黎楠的A跳也越发熟练，跳跃的高度与远度都有一定的提升与优化。
现在黎楠的3A真的是又高又远，不像是跳起来的，更像是抛出去的，那跳跃的弧度谁看了不说一句漂亮？
即使黎楠的跳跃仍有瑕疵，但他在青年组中绝对是顶尖的那一批选手了。
再加上黎楠擅长的点冰跳，不得不说在花滑的六种跳跃中，抛去多了半圈不属于同一个分数档位的A跳，其余的跳跃里，点冰跳的基础分值确实偏高，黎楠更擅长点冰跳也让他天然就更有优势。
不过只擅长点冰跳可不行，丁建国计划着在黎楠升入成年组之前，把他其他的跳跃都给练明白，不说和点冰跳一样擅长且飘逸还能动不动来一个举手，至少不要整个人在空中绷直像只大虾一样，太丑了。
很快赛前练习时间结束，所有选手退场，只留下黎楠一个人站在入口处的挡板前，做最后的准备。
丁建国掏出保温杯递给他，黎楠随即旋开保温盖小小地抿了几口温热的水，不敢喝多了，怕待会跳起来给晃吐出来，然后又接过丁建国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一些，不至于被这冰冷的空气给冻出鼻炎来。
丁建国没有对黎楠刚刚尝试4T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在黎楠准备好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好滑，不要太有压力，能站在这里，你已经超越无数同龄人了，你很棒。”
被丁建国这样直白地夸奖，饶是黎楠都有点耳红，他重重地点点头：“好。”
丁建国手上用力，推了一下黎楠的肩膀，让黎楠顺着这个力道滑向冰场中间。
黎楠这个赛季的短节目曲目《骷髅之舞》在正式比赛中，已经滑过了两次了，但仅仅是这两次，里面的技术构成都有不小的改动，重点改动还是在跳跃上，在使用了演技训练室后，黎楠就果断地把连跳的3F+3T改成了3A+3T，这个连跳是黎楠目前所掌握的最难的连跳，虽然他之前又新增了一个4T进自己的跳跃菜单中，但4T连单跳的时候都没有办法达到70%上的成功率，黎楠也没有信心直接把4T塞进连跳之中。
毕竟连跳的分值很大，一旦失误，后面想要补救就很困难了。
所以这一次他还是不准备改这个连跳，毕竟这个跳跃分值确实也很高。
至于4T，那就看滑冰过程中的状态了。
黎楠一直坚信花滑表演不是一成不变的，他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临场根据自己的状态调整技术，这样也不容易一直被框住在一个分数段中，没有突破了。
“第一位要上场的选手是来自华国的运动员，黎楠。”
英文播报响彻场馆内，与此同时中央五套的转播中，也将这一段播报翻译了过来。
两位解说不由得稍微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向屏幕中的黎楠，顺便开口给不懂花滑的观众稍微解释一下，虽然默认看青年组比赛的大多数都是老花滑迷了，但职业素养还是让他们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的解说。
“第一位上场的就是我国小将黎楠，他在分站赛的成绩是一枚金牌，以及一个第四名，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第四名当初与第三名仅仅只隔了零点几分，错失了奖台，还是比较可惜的，不知道他这一次第一个出场，会不会感觉到紧张。”女解说介绍到。
“一般来说，第一个出场的选手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紧张，导致表演过程中出现严重失误，再加上一些默认的规则……前面出场的选手成绩都不会太高，不过那是别的选手了，而黎楠嘛……”男解说笑着看向女解说，“说起来娜娜，你有听说过那个外号吗？关于这位黎楠选手的。”
女解说秒懂，也笑了，“哦，你是说那个吧？臭手王子是吧。”
男解说一脸你真懂我的表情，“没错，就是这个。”
在电视机前看着的观众不由得战术后仰，这、这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号啊？
而所有知道这一称号来龙去脉的人都不免笑出了声，是真的没想到中央五套电视台做功课做的这么深入，连这个外号都被挖出来了。
实际上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黎楠抽签运差一直都是摆在明面上的，每次抽签结果都不是很理想，久而久之国家队里就开始私底下喊他臭手大王，不过这称号确实不咋好听，但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说黎楠的一些花滑粉私底下喊黎楠小王子，之后这称号就慢慢变成了臭手王子。
黎楠本人自然是知道的，对此他表示极其无语，臭手和王子组合在一起，总觉得在嘲讽他什么。
不过外号什么的黎楠也不是很在意，也就没有管太多，于是这个外号就这么继续流传下去了。
传着传着，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被拿到解说席上了，要是被黎楠知道了，他肯定要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制止这个外号继续流传下去。
丢人丢到全国人的面前了。
两个解说你一言我一语地把黎楠这个外号快速简洁地说了一遍，这下所有观看比赛的观众都开始笑了起来。
“话题扯远了，这么说来，黎楠这位小选手其实要比其他选手要更擅长靠前的出场轮次，他本人也是一位大心脏类型的选手，不容易因为出场顺序扰乱心态，我觉得黎楠还是可以稳定发挥，拿到一个好分数的。”
与此同时，音乐响起。
“比赛开始了，让我们一起欣赏我国这位花滑小将为我们带来的视觉盛宴。”
随着音乐的倾斜而出，在无数个国家的观众注视下，黎楠微垂着的手动了起来，比起之前的比赛，这一次黎楠的妆造和考斯特上都略有改动，他的左耳上挂着一个黑色羽毛的耳坠，耳朵与羽毛之间链接着一颗漂亮的珠子，若是有人认真研究一番，便可以看出这枚耳坠上来自世界奢侈品品牌的logo。
这是一个定制耳坠，所花费的金额数目不小，是黎雯青特别给他定做的，与他的考斯腾非常适配。
而他的考斯特上也增添了不少羽毛的元素，这是一个大胆的做法，毕竟考斯特上的装饰品越多，就越容易掉落，若是掉落了，按照花滑比赛的规定，是要扣分的。
黎楠的考斯特上每一个羽毛、水钻都是人工缝制而成，确保不会掉落后才重新交回黎楠的手中。
羽毛顺着他的脖颈蜿蜒而下，明明将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却在背后开了一个深v，将黎楠的蝴蝶骨与背脊展露得一览无余，白皙的皮肤和墨黑色的考斯特交相辉映，这线条是任何一个美术生看了，都会目不转睛的完美速写模特。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裸/露出来的背脊上，用油墨画上了恶魔翅膀的形状，单是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就能看出黎楠这首曲目所要表演的角色了。
莱森特站在卡格尔的身边，同自己的学生一起看着冰场内的那一抹全黑的身影。
“教练，我始终不觉得他对我会产生什么威胁。”卡格尔同莱森特说，“我认为您是错的，他是绝不可能超越我的。”
第九十七章
卡格尔是个骄傲的人，但他绝不是自大的人，对于竞争对手克雷吉，他还是很重视的。
但莱森特一直很关注的黎楠，卡格尔反而没有那么看重，毕竟黎楠和他的年纪差距太大了，他比对方大的这几岁可不是白长的，他起码比黎楠多了三年以上的训练时间，再加上他的天赋也是万中挑一的那种，卡格尔不觉得黎楠能够跨越这么大的差距与鸿沟追上他。
事实也正是如此，卡格尔现在已经有两个四周跳的储备了，而黎楠只挑战过最简单的4T，无论是正式比赛又或者是练习的时候，都没有成功过，单论基础分对方就不可能超过他。
年龄带来的差距或许会在努力的汗水中渐渐抹平，但绝不是这么轻易且快速的事情。
黎楠在成长的过程中，卡格尔也在成长。
莱森特拍了拍卡格尔的背，“短时间内他肯定是无法超越你的，今年这个赛季结束，估计你也遇不上他了，再次见面也是成年组了，卡格尔，我一直相信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这一点毋庸置疑。”
卡格尔的表情微微有些动容。
莱森特却在心中默默叹气：大概是他对黎楠的关注过多了一些，让他这位骄傲的同时还有几分敏感的学生注意到了，私底下一直在和这个黎楠较劲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卡格尔这么在意黎楠，他也不过是多夸了几句而已，明明他夸卡格尔师弟安东尼的时候更多一点，也没见到卡格尔这样一副钻牛角尖的模样。
难不成是卡格尔发现了这个来自华国的小选手和自己当年非常相似，所以产生了危机感吗？
莱森特陷入了沉思。
·
跳了无数遍《骷髅之舞》了，黎楠几乎是听见音乐响起的那瞬间，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起来，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冰场上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所吸引，他的身上仿佛带着莫大的吸引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好像他天生就该站在视线的中心。
旋转。
克雷吉看到场上由illusion难度进入蹲踞旋转的黎楠，兴趣盎然，同身边同行的教练说，“感觉今天黎的状态很好啊，比起上一次的日本杯，这个旋转的质量明显提升了。”
他的教练也点点头，眼中带着欣赏，“看样子，他应该是在这期间狠狠抓了一下滑行和旋转的技术，旋转的偏移也明显降低了许多。”
花滑打分制度的更换，其实也让选手在滑行与旋转上下的功夫减少了，重点都放在了跳跃上，练出高难度的跳跃成了所有选手的目标。
毕竟滑行与旋转每一定级的基础分差距并不大，即使练得再好，最后也不一定能多拿什么分数，毕竟定级和goe都是由裁判主观判断的，没有严格的数据支撑分级。
但跳跃就不一样了，每一个跳跃在周数、用刃、落脚，都有严格的规定，高难度的动作基础分也高，最关键是这个基础分不受裁判主观因素影响，所以大家更热衷于练习难度跳跃，只要按照规定完成了跳跃动作，都能拿到高额的基础分。
更改赛制后，还有选手在滑行与旋转这些基本功上下功夫，是真的很难得了。
“这中间才隔了多久？”克雷吉都有点羡慕了，“就能提升得这么快，难道他真的是超级天才？”
从小到大也一直被称作天才的克雷吉都不免发出的疑问，其他人自然也是不可置信。
“这小子的进步速度也太快了，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看样子还是个转速党，就是不知道发育期后会不会沉湖，只要稳住，成绩不要掉的太厉害，华国说不定又能出一个世界级的花滑男单了。”
“华国这两年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么多好苗子都被他们撞见了。”
冰场上的黎楠自然是听不见这些人的讨论的，他四肢舒展，这三年练习的舞蹈成果也在他的身上展现了出来，手长腿长配合着羽毛的装饰，舒展开后就像是通话中在冰面上翩翩起舞的精灵。
黎楠的第一跳就是连跳，只见黎楠在进入跳跃之前，还做了一个转三的动作，转过身的那一刻利用一瞬间积攒的力量向前起跳，这是一个很标准的难度起跳，他在起跳前甚至都没有进行滑行蓄力，他的脚踝上仿佛安装了弹簧一样，直接把他给抛了起来，丝毫不给地心引力面子，原地起跳。
只是很可惜，因为跳跃进入用的是难度起跳，高度稍微有点问题，当他跳起来的那一瞬丁建国心中喊了一声糟糕。
黎楠正常的跳跃高度就要比别人的低一点，一直都是靠着转速弥补高度的问题，可这个3A用的是难度起跳，蓄力时间几乎没有，起跳的力度也小了一点，高度降下来了，即便是黎楠的转速也没有办法在这个高度上保证完成三周半的旋转周数。
偏偏下一秒黎楠的跳跃就打了所有认为黎楠完不成这个跳跃的人的脸。
只见他仿佛是吃了陀螺一般，快速地旋转落冰，紧接着第二个跳跃起跳，这过程眼花缭乱，动态视力稍微差一点的人，都没看清黎楠的那一条3A究竟完成了没有，黎楠就已经把第二个跳跃的3T给完成了。
还好裁判席是有专门的技术组的，在回放通过落冰的方向与姿势，判定出黎楠的3A足周且跳成功了。
难度进入的3A+3T，虽然高度低了一点，但远度没有问题，且没有出现失误，几乎算是一个完美的连跳。
但黎楠是什么情况？
『第一个出场选手』、『亚洲选手』两大debuff加身，能给一个goe+3加满的分数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很快这个跳跃的goe给出了+2，按照压分情况来看，其实这个+2都可以看做+3了。
“这小子是真的莽啊，居然还敢在决赛的赛场上浪，训练的时候可没有见到他在跳这个连跳的时候用什么难度进入，这小子对自己到底是有多大的信心啊？”站在丁建国身边的另一面国家队教练惊叹：“这小子临场发挥的能力是真的强。”
丁建国脸上挂着很明显的自豪表情，“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这段时间黎楠可不仅仅是在练习基本功，这些难度进入都被他在私底下玩烂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练习基本功并不是没有好处的，给黎楠带来的好处也很明显，他在起跳前使用步伐进入或是难度进入更加流畅了。
黎楠本身就是一个跳跃的天才，反复的抓滑行技术，也是在给他完善起跳前的准备。
像是之前，这样一个难度起跳十有八九会摔，而现在，黎楠已经能在3A前用难度进入，也能顺利地完成跳跃，这就是这段时间集训后的结果。
当然，这其中黎楠的转速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始终保持着轻盈的身形、体重，才是他能够在低空也能转得起来的法宝。
至于之后发育期体重上涨后要怎么避免沉湖……说真的，丁建国都怀疑黎楠这辈子真的会有发育期这个时间存在吗？明明他跟喂猪一样喂黎楠，也不见得黎楠长几分肉，难道真的会因为发育期长肉吗？
不过，即使是长肉了也没有关系，到时候慢慢转型做力量型选手也是一样的，只要不是一口气长太快了，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个难度进入的3A+3T让在场所有选手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就连卡格尔都不免蹙了蹙眉毛。
卡格尔忍不住想到：若是让他来，他有把握在难度进入后这么低空的情况下完成三周半的跳跃吗？
应该不行。
卡格尔对自己有明确的认知，转速一直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和克雷吉都是偏力量型的选手，高度足够高，转速就可以适当放低要求。
而黎楠这个就很极限，这么低的高度，稍微有什么差错，就很容易跳空。
黎楠这样的跳法容错率很低，并不可取。
卡格尔想到这里，就很快地不去纠结自己能不能在黎楠这种情况下跳出这个跳跃。
一个连跳，基础分加上goe，给黎楠拿下了14分的高分，黎楠的当前技术分狠狠地向上跳了一下。
此刻来到了第二个跳跃，在节目构成中，这里安排的是一个3Lz。
点冰跳是黎楠擅长的跳跃，即使Lz跳不如他的T跳和F跳那样熟练，但绝对比刃跳要擅长得多，在所有人略微紧张地注视下，黎楠的这一个跳跃也轻松的完成了。
没有出现任何失误，是一个标准的3Lz跳跃，给出的goe+2。
到目前为止，黎楠已经完成了两组跳跃了，且两组跳跃都没有失误，拿到的都是+2的goe，接下来还剩下一个跳跃，按照原先计划的，这里的跳跃是3F，但丁建国绝不相信黎楠会乖乖地按照原先安排好的构成去跳。
果不其然，黎楠在结束了编排步伐的表演后，开始助滑蓄力。
F跳和T跳前的蓄力动作有很大的差异，F跳在起跳前的助滑轨迹为弧线，起跳前会向后转身，而T跳没有特殊的起跳动作，黎楠甚至在起跳前接了一个向后仰的大一字步，专门突击过滑行后的训练结果就是不一样，起跳前的进入动作都快被黎楠玩出花来了。
又是一个步伐进入。
所有人在看到这个大一字的时候，都是精神一振，紧接着就看见黎楠左脚点冰，将自己蹬了起来。
第九十八章
所有花滑跳跃中，唯有两种跳跃是右脚起跳的，分别是T跳和Lo跳，而黎楠在起跳时有一个明显的点冰动作，很显然这不可能是个Lo跳，那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了。
T跳。
在看见黎楠起跳动作的同时，丁建国眉头就是一皱，没想到在赛前上冰练习中跳摔了两次后，黎楠还敢在短节目中把4T搬出来跳，真是胆大。
但黎楠此刻已经起跳，所有人屏住呼吸，同一时间都想到了就在几分钟前，黎楠在冰上尝试的4T。
这个T跳的高度竟然还挺高的，并且观众能够从黎楠这个跳跃上明显看出滞空感。
竟然还使用了延迟转体的技术？
这小子很狂啊！
在场的选手与教练心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念头。
延迟转体是什么？
通俗易懂地讲：就是起跳时不转或旋转幅度比较小，落下的时候再快速地旋转，在落冰前转完所需圈数。
这种跳跃技术能够让跳跃在视觉观感上产生明显的滞空感，就好像在空中定格了一瞬间才落下，能够很好地展现选手跳跃时的游刃有余，这样的轻松姿态是goe加分点之一。
但同样的，延迟转体只有在选手完全掌握了一个跳跃时，才能使用得出来，不然跳跃周数绝对完成不了。
就不说在裁判眼中这个技术是否真的能带来goe的加分，单是周数无法完成，就有可能直接被判缺周或降组。
但看看黎楠在什么跳跃上用了延迟转体？
T跳！还是4T？！
正常状态下的4T都没有跳成功过，还想在使用延迟转体技术下，跳成功4T？
这究竟是太虎了还是根本就不想跳成功啊？
丁建国都有一瞬间迷茫：难道黎楠其实是想跳3T的吗？不然为什么会选择在4T上使用延迟转体技术？
丁建国不意外黎楠有延迟转体这项技术，私下练习的时候，黎楠确实已经在T跳和F跳上成功用上了延迟转体的技术，在开发出来之后，丁建国就知道黎楠肯定会在哪次比赛上用出来，对此早有准备。
但那些跳跃是三周跳啊？！
而黎楠现在把延迟转体用在了哪里？！四周跳！！！
这些念头都只是一闪而过，黎楠在腾空定格了一瞬间后，迅速旋转下落，那转速竟然比黎楠过往的每一个跳跃都要快，看上去黎楠的转速似乎又提升了一点。
也必须要提速，毕竟用了延迟转体了，不提速就按照原先的跳法，绝对是无法足周的。
但这提速提得也太夸张了吧？
这小子真的不是吃了陀螺吗？
还是说这人干脆就是陀螺成精了？
只听咔哒一声脆响，黎楠落冰——成功了，但身体明显不稳了一瞬，另一只脚一起落下了。
双足落冰。
出现了失误，但问题不大，他能稳住身形吗？
毕竟黎楠之前也是出现过落冰滑出后摔到被判定跳摔的经历，没有完全成功，那都不能让人放松警惕。
黎楠落冰的那一瞬，他就感觉自己要往一边倒去，没有办法只能双足一起落冰，扣一点双足落冰的分数也比跳摔来的好，黎楠下意识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膝盖微微弯曲，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成功地稳住了身形，在稳住身形后立刻调整成大一字滑出。
很好，稳住了！
也就是说——跳成功过了吗？
所有人下意识地转头盯着大屏幕看，等待着技术组的裁判判定这个跳跃是否成功，在黎楠进入最后的联合旋转时，这个跳跃的分值也跳了出来。
4T
BV（基础分）8.00 GOE（执行分） -1
没有缺周标志也没有降组标志，只在goe上扣了双足落冰的分数，所以这个四周跳——竟然完成了？！
这还是使用了延迟转体的四周跳！！！
一瞬间，所有人看向黎楠的眼神都变得炙热了起来。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黎楠私下练习中4T的成功率不可能会低了，只有足够成功率和熟练度才敢用出延迟转体的技术，黎楠用出来了，还跳成功了！
若是现在冰面上正在疯狂炫技的家伙，是个成年组的选手——不，应该说是成年组一线的选手，那么他们还不会这么吃惊，但现在冰面上的那个人是谁啊？他是黎楠啊，他是大奖赛青年组的参赛选手，还是这次参赛中年龄最小的选手！！！
十三岁的年龄，跳出了四周跳？！
这是什么天赋异禀的旷世奇才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冰面上的黎楠眼神都变得复杂了起来，而看向黎楠的教练，一手将黎楠培养起来的丁建国，也充满了羡慕嫉妒的情绪。
凭什么啊！凭什么这样的天才是华国的？
华国这几年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出了一个谢泽之还不够，竟然又冒出来一个天赋更强，眼瞅着多等两年就能一飞冲天的黎楠。
这？
难不成华国真的像他们国民说的那样，有真龙血脉庇佑？是龙的传人？
被十三岁的四周跳这个消息给震撼到的众人脑洞大开，都开始思考这个黎楠是不是从小学什么华国功夫，就那什么轻功之类的，才能在花滑上表现得这么出色。
而他的对手们更是感受颇多。
“咦？我以为他只是因为我和卡格尔那家伙，所以才会心血来潮试一试，没想到是真的有4T的储备吗？”克雷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他才几岁？十三岁吧？十三岁就攻破四周跳？！”
克雷吉差点惊得原地跳起来了，他回忆一下他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尝试四周跳的，那也是从去年开始，才在为了晋升成年组，练习四周跳，就这样他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勉强掌握了两个最简单的四周跳，成功率还不高，更不要说用上延迟转体的技术了。
他就没有一个技术是用了延迟转体的，力量型的选手很难练成延迟转体，毕竟这个技术还得吃转速，转速不够快的根本练不成，还有跳空降组的风险，克雷吉对自己的定位清晰，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练习根本不适合自己的技术。
克雷吉的教练锁紧眉头，“真是一个难缠的选手。”
才十三岁，就能跳成功四周跳，他的未来真的不可预估啊！放任成长下去，未来绝对会成为这一代选手们的噩梦的。
不过看上去能够成功还是靠着转速勉强转够周数的。
克雷吉的教练视线扫过黎楠的身形，纤细矮小，难怪能靠着转速拼出一个四周跳，这样一副纤细轻盈的身体，转起来也会比别人更加轻松一点。
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无论是男单还是女单，都会经历发育期，而数据表明，男性发育期身形变化幅度远超女性，身高、体重都会提高，即使作为运动员有意识地压后发育期的到来，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影响。
等到那个时候，完全依赖转速完成跳跃的黎楠，真的能成为这一代花滑选手的噩梦吗？
这可难说。
想到这里，克雷吉的教练也松开了紧锁的眉头，双手环胸看着联合旋转即将进入尾声，单手拉着冰刀举过头顶，形成漂亮的水滴形，同样是男单之中几位稀缺的贝尔曼旋转，近几年来，只有黎楠这一个男单选手成功完成了贝尔曼旋转，且质量如此之高。
克雷吉的教练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惧意来，还没等他细思为何会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已经将其抛到脑后了。
在音乐末尾，黎楠以一个双手张开，拥抱前方的动作，结束了这次的短节目表演。
他气喘吁吁，胸膛不断起伏着，但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
黎楠对他这一次的短节目表演很满意，失误不多，基本上都无伤大雅，挑战的4T也成功落冰了，即使最后落冰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但没关系，这一点失误黎楠觉得他可以接受。
因为goe打分规则刚刚更新，对于落冰的规定还没有出太多的细则，双足落冰扣的goe一般在goe-1、-2这样，不会扣到-3，而他的4T还用了延迟转体的技术，相互抵掉也能抵掉不少，嗯，要是能再加上举手的动作，说不定会直接相互抵消，就是很可惜，用上了延迟转体后，黎楠就无法使用举手了，私下他也尝试过，两个加在一起会有明显的轴心偏移，基本上都会跳摔，没摔也会空。
即使是黎楠这样心大敢于挑战的，也暂时不敢把延迟转体和举手的技术放在一起使用。
黎楠在心中计算着自己大致的分值，因为很满意自己这次的表演，所以看向观众席的时候，眼睛中带着闪亮亮的小星星，让人看一眼心都化了。
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
像是要印证这句话一样，观众席上不断有娃娃往冰场内丢，宛如下了一场布娃娃雨一般。
所有冰童全体出动，在冰场内忙活着捡起了一个又一个，忙得团团转。
黎楠在娃娃雨中笑容更加灿烂，对着观众席招手了一圈，然后捡起了自己面前的几个娃娃，朝着冰场出口滑去，丁建国和往常一样，已经守在了那里，等他过去了。
“教练——”
黎楠几步冲了过去，在丁建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几步窜上了他的身体，像只小猴子一样挂在他的身上，笑得有点傻。
“你看见了吗？”
黎楠激动地说，“我成功了！”
用上了延迟转体的4T！不说历史上第一个，至少他是青年组的第一个！
他，黎小楠，再一次牛逼坏了！
第九十九章
被黎楠的情绪所感染，丁建国的脸上也止不住笑容，黎楠的这一个短节目表现是真的很好，就算丁建国用最严苛的要求去看这一个短节目，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毕竟它的表演者来自一个十三岁的小孩。
十三岁能跳成这样，不仅仅是跳得有这一半好，都会让其教练笑得合不拢嘴了，更何况是黎楠这种的？
丁建国脸上都快要笑成一朵花了，直接任由黎楠这样挂在他身上带着他一起走去分数等待区。
而此刻在中央五套的直播间中，也炸开了锅。
“天啊，我没有看错吧？刚刚那个是四周跳？4T？！”男解说激动地直接蹦了起来，声音几乎要破音，“是真的吗？4T？！”
放在其他时候，男解说这样不稳重的姿态是做主持人的大忌，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他这样失态，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震惊。
那可是4T啊！即使是最简单的四周跳之一，也有一大批成年组的选手摸不到门槛呢，能有四周跳储备的都能排进一线男单了，更别说现在是什么比赛！
黎楠只是一个青年组的选手啊！而且他是今年才刚刚升入青年组的选手，年龄才刚刚十三岁啊！
十三岁的年纪，出了四周跳，别说华国了，放眼世界，在整个花滑历史中，黎楠也是独一个的存在啊！
上一个出四周跳年纪最小的，还是十五岁呢！
黎楠直接提前了两年跳出了四周跳，这可是直接刷新了世界纪录啊！
女解说也是一脸惊叹，不过她更为内敛一点，没有像是男解说一样直接跳起来，但脸上同样写满了震惊，“不，你没有看错，按照比赛技术组的裁判判定，这就是一个4T！”
即使出现了双足落冰的失误，但不可否认的是：黎楠这个四周跳它确实是成功了的！
看着冰面上结束表演后直奔教练的黎楠，两位解说齐齐沉默了，此刻，在黎楠的身上，他们是真的看见了所谓了华国未来，那冉冉升起的太阳，正在以不可阻挡的趋势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这是一个可以挑起整个华国男单大旗的下一代啊！
女解说哑然，最后感叹道：“黎楠这位选手，真是一个充满了奇迹的选手，在他的身上，仿佛就没有不可能这一词，很难想象，刚刚那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竟然是青年组的比赛，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是一位仅仅只有十三岁的少年所表演出来的。”
“它兼具了技术和艺术的巅峰，四周跳的出现给这场表演抬高了一个层面，但这场表演出色的又何止是这一个小小的跳跃呢？在这一场表演中，我们甚至看到了许多现如今很多选手都不曾掌握的技术，像是跳跃中双手上举的rippon动作，4T中使用的延迟转体动作，在起跳前的步伐进入、难度进入，以及最后联合旋转中的贝尔曼旋转等等，每一个技术单拎出来都是能够唠上几句的，但所有的一切都汇聚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他就成为了奇迹。”
“是的，”男解说同样附和，“在我没有见到过黎楠这位选手的时候，我真的不曾想象到，这些技术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见到，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奇迹这个词，放在黎楠身上一点也不过分，他就是奇迹本身。”
“在兼顾了技术的同时，黎楠选手的表演也不缺任何艺术性的表现，或者说，他的表演若没有这一个4T的存在，那绝对是艺术性大于技术性的，很少见有青年组的选手能在表演这一块这么有天赋，这样算算，就连我这个并非运动员的人都要对黎楠选手产生嫉妒的心情了，他真的真的太过出色，让所有人的光芒都减弱了太多了。”
“或许，再过不久，黎楠这位选手，就会真正成为华国冉冉升起的奇迹。”
林教练作为国家队的总教练，这次并没有跟着青年组的队伍一起去加拿大，但他是有全程关注比赛的转播的，此刻听到两位解说的夸奖，就连他的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万般豪情，仿佛真的能看到华国花滑一跃而上，成为和俄罗斯、美国一样的花滑强国。
当然，想要成为花滑强国还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中间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完成的，需要更多，甚至几代人十几代人的共同努力，才会成就那样的一天。
或许，他在位的时候，都没有办法等到那一天了。
但，林国光相信，那一天总会来临。
而黎楠，就是华国花滑队走向世界的路程中，那最闪耀的其中一个星星。
“等黎楠升入成年组了，你的压力也不会那么大了。”林教练拍了拍身边一直沉默不说话的谢泽之，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刚好你们两个感情也不错，一起训练、一起出去比赛，到时候你也有一个伴了啊。”
谢泽之静静地看着电视机中笑得肆意的少年，那抹灿烂的笑容宛若长夜后黎明的太阳，短暂地驱散了他这段时间心中的阴霾，让他低落的情绪转好了几分，再听到电视机中解说们对黎楠的夸奖，以及林教练的话后，许久没有露出过笑容的谢泽之也不由得微微扬了扬嘴角。
“……嗯。”谢泽之看着电视屏幕上的黎楠，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一怔，就着那个念头思考下去，瞳孔不由得放大了几分，紧接着看向了身侧的林教练，林教练还沉浸在等黎楠再长两年，进入成年组后花国就有两个金牌种子的美好幻想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谢泽之的视线。
谢泽之看了几眼，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暂时把那个念头压了下去。
现在，好像还不是时候？
但有些种子，一旦种下，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成为参天大树的。
·
黎楠这还没有兴奋多久呢，就被丁建国从身上扯了下来，给他裹上了一件大棉袄，顺便拿出了两条毛巾塞在了他考斯藤中，垫在了他的后背上。
黎楠：……
考斯藤都是贴身设计，尤其是黎楠的考斯特还是露背的，这两条毛巾塞进去，总感觉怪怪的，身上紧绷着不太舒服。
黎楠动了动，想要把毛巾抽出来，被丁建国一把拍掉了手，“毛巾放着吸汗，等你身体缓和下来不出汗了就拿掉，要不然这一出汗着凉了怎么办？”
人在剧烈运动的过程中，其实不会出太多的汗，而剧烈运动过后停下来，才是疯狂出汗的时候，黎楠比赛的时候没出太多汗，这一停下来肯定是要出汗的，加拿大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丁建国担心运动一热一冷给黎楠弄感冒了，那接下来的自由滑可就糟糕了。
黎楠一想也是，就没有动那条毛巾，任由它露出一小节挂在脖子后面晃荡。
加拿大的等待区被布置的更好看一点，毕竟是总决赛了，等分区肯定是比分站赛的要豪华一点，就连沙发都是软座的，一坐下去整个人都会陷下去，还挺舒服的。
花滑的等分区一直有一个kiss&cry的别称，来源于之前的一场比赛中，一个记者向工作人员提问等分区是做什么用的，而工作人员形容选手和教练在这块区域等分后往往会出现的两种表情：“kiss and cry。”
意思是亲吻和哭泣，所有拼尽全力去比赛的花滑运动员都会在比赛结束后，都会在这里等待分数，在分数出来后激动地同教练拥抱、亲吻或是哭泣。
这是一个非常浪漫的说法，到后来慢慢地就演变成了大众对等分区的称呼，最后kiss&cry也成为了等分区的正式命名之一，被写进了国际滑联的正式规则中，同花样滑冰这项充满了艺术气息的运动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黎楠胸前挂上了『kiss&cry』的牌子，丁建国脖子上也有，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期待地盯着面前的大屏幕，而位于他们正前方的摄像头也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录制了下来。
此刻，所有观众都陪着黎楠一起等待着他的短节目分数。
无数人好奇，这样一个十三岁出四周跳，并且还能让自己的表演技术与艺术共存的天才少年，在这青年组大奖赛的总决赛，又会拿到一个怎样的分数呢？
究竟会不会和他表演一样，分数高的惊人？
又或者因为他亚洲选手的身份，分数被裁判压低得不可思议？
两种都很有可能，在分数没有出来之前，谁都不能肯定黎楠究竟是什么分数。
很快，在所有人的期待中，黎楠的分数终于跳了出来，几行字映入黎楠的眼中。
Total Base Value：40.20
Total Technical Element Score：47.20
Total Program Component Score：35.00
Short Program
黎楠 华国 《骷髅之舞》 82.20 1
黎楠以82.20的分数，暂列第一。
黎楠看见这个分数一愣，随即眼睛睁大。
身边的丁建国看见了这个分数也是一喜，直接勾出黎楠的脖子，用自己满脸胡渣的下巴使劲亲了一口黎楠的额头。
黎楠拼死抵抗，同时也有点不可思议。
诶诶诶诶——这次……好像压分没有那么严重了诶？！
不对，应该说，他这次居然突破了八十大关了耶！！！
第一百章
八十大关对于成年组的选手来说，并不是什么夸张的分数，但对于青年组的选手来说，这个分数就意味着有很大机会站上领奖台，当然，提前是自由滑没有崩。
能在青年组短节目中拿到八十分往上的，只有头部那一批选手了，都是各国出了名的天才，像是卡格尔、克雷吉等等，才能在每次比赛中，短节目稳定上八十，剩下的例如威廉、巴洛、神谷朝生都没有几场短节目上了八十的。
黎楠刚出道的第一年，短节目就能在大奖赛总决赛上突破八十大关，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他的未来都不可限量。
这一刻，无论是代表华国到达加拿大的华国队，又或者是在现场做转播的华国记者，还有守在电视机后面看着这一场比赛的华国人，都兴奋地欢呼、拥抱，甚至有几个感性的，为了黎楠这一个分数喜极而泣。
为什么这么激动呢？
或许拿其他国家的选手来比较很难看出差距，但换一种说法：华国男单，包括成年组的，在这个改变了打分制的第一个赛季，短节目上了八十的，一只手可以数得过来。
而黎楠，这个刚刚满十三岁，第一次登上世界比赛的小选手，成绩竟然能和华国队成年组男单相提并论，这叫人如何不激动呢？
“82.20分！！！”林文涛激动地大声道，“是82.20！！！”
“各位，就在刚刚，我国小将在位于加拿大的花样滑冰青少年大奖赛的短节目中，取得了82.20的高分，这个分数突破了黎楠的过往成绩，刷新了他的短节目个人最佳！”
记者在那边吵吵嚷嚷的，黎楠在最开始的激动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他这一次短节目的配置很高，又是带上了3A的连跳，又是4T，分数不高才怪，他这一次的构成直接堪比成年组，甚至可以说拿去成年组比赛也一点不违和，成年组的难度不过如此了。
或者可以说，他的成绩只是堪比成年组，就可以看出裁判对他还是有一定压分的。
不过这一次的裁判好歹公平多了，不像是在日本杯时候，被各种压分，黎楠已经很满足了，同时也对加拿大的冰协产生了几分好感。
至少对方邀请的裁判都是比较公平的，作为一个北美系国家来说，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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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楠是第一个登场的，接下来还有五个选手要登场，在黎楠等待分数的时候，神谷朝生就已经准备登场了，黎楠成绩一公布，他就滑进了冰场中央，等黎楠从后台一路走回来的时候，神谷朝生的短节目都已经开始了。
黎楠找了一个方便观看比赛的位置，顺手就把冰鞋给扒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略微有些红肿的脚踝。
四周跳给他脚踝带来的压力还是不小的，若是没有找好姿势，落冰那一瞬间的冲击力足以让人的脚踝受到严重的挫伤。
不过黎楠体重偏轻，减少了一些冲击力。
揉了两下，脚踝就被一只大手掌给握住了，何飞宇在他的面前蹲下，替他捏了两下脚踝，几下就判断出黎楠的脚踝没有受伤，转头就和丁建国开口：“放心，只是肿了点，骨头没受伤，拿冰毛巾敷两下就好了。”
丁建国听闻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黎楠嘿嘿一笑：“放心啦教练，我心中有数的。”
丁建国瞪了他一眼：“你有数个屁，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让人放心过了？”
黎楠缩了缩脖子，不敢应了。
丁建国和何飞宇说了几句，黎楠就在专心地看比赛，神谷朝生的风格和他的妹妹很像，两个人不愧是龙飞胎出生的，花滑天赋和风格都很相似，让黎楠看着看着都不由得思考：为什么这两兄妹不去滑双人滑或者冰舞呢？
天赋都很厉害，风格也很相似，最关键还是兄妹，默契肯定很不错，这不去滑双人项目，简直暴殄天物——虽然他们两人分别在男单和女单上的天赋也很高。
也是，这两兄妹跳跃天赋都不差，去滑双人项目可能才是真的暴殄天物吧。
黎楠摸着下巴，下一秒就看到神谷朝生用了一个很眼熟的起跳方式，进入3A。
黎楠：？
唔……这好像和他的难度起跳差不多诶？
不过很显然，对方的弹跳能力比他强，那高度远胜黎楠，远度两人都差不多，但高度的不同也让神谷朝生在跳3A的时候比黎楠游刃有余多了。
黎楠挠了挠头，没想到他才用了两次比赛，这个难度起跳的步伐就被学了过去。
他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在这个圈子里，一个动作被创造出来，能被别人学习，反而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要是什么非常具有特点的动作，甚至还有可能会以发明者命名，然后成为一项技术。
这对于运动员来说，也是一项特殊的荣耀。
神谷朝生的节目失误点比黎楠多，三个跳跃摔了一个，摸冰了一次，goe扣得有点狠，让黎楠有些不忍直视。
转过头，就发现丁建国已经和何飞宇聊完了，正坐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签字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教练你在写啥呢？”黎楠凑过去想要看一眼。
丁建国也不拦着，大大方方地展示给黎楠看，并且告知他：“这是你接下来的加训计划。”
黎楠：？！
黎楠不可思议：“我？加训？我今天表现难道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加训？！”
黎楠是不抵触训练的，但这种加训对于黎楠来说有点像是惩罚，他下意识地问了为什么。
丁建国挑眉：“这还用说？看看你今天那个3A，你跳出来的高度和人神谷朝生跳出来的高度，你看看你们两个有可比性吗？都是难度进入，你的高度比人家低那么多，现在还能凭借着体重轻盈和转速拼上去，等以后发育期怎么办？你还不赶快继续加练腿部力量？至少蹬冰的时候蹬更高一点。”
呃……
好像也是？
丁建国说得有理有据，黎楠下意识地点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丁建国继续问：“说起来，你今天那个4T怎么会用上延迟转体的技术？之前在训练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见你用过。”
黎楠有点不好意思，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心血来潮想要试一试吧？
延迟转体的技术他一直有在练习，尝试在他已经熟练的跳跃中加上，其中就有3T和3F这两个跳跃，这两个跳跃黎楠非常熟练，想要进一步练习出延迟转体也比较轻松，进度还不错，成功率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八十这样。
会尝试在4T上使用，也是黎楠发现自己在用了延迟转体的3T时，还有余力继续转，这个余力似乎比他正常跳4T还要多，所以黎楠才想尝试一下。
按照正常运动员的习惯肯定是要先把4T熟练得掌握后，才能加上延迟转体技术，再继续练的，偏偏黎楠正常跳4T的成功率还不如用上了延迟转体的4T。
黎楠把自己练习两种跳法的4T的感受一股脑告诉给了丁建国，丁建国手里握着笔，下意识地敲了笔记本，在纸面上留下了几个墨点后，才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啊，那回去要不然试试把延迟转体的技术用到其他的跳跃上？”
“行啊。”黎楠一口答应，“其实我也想这么做了。”
用了延迟转体反而比正常跳成功率更高，还没听过哪个运动员有这种情况发生过。
要是能够研究出其中的原理，说不定黎楠的其他跳跃也能配上延迟转体的技术，不说提高goe，就算是提升一点跳跃的成功率也不错。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其他选手的短节目。
神谷朝生的短节目最后得分78.50，单看成绩和黎楠差了将近四分，想要在自由滑上追回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而威廉和巴洛两位选手就更不用还说了，他们两人进入总决赛都是靠着选站的运气，两人的短节目连神谷朝生的都不如，六位选手四位都结束了，黎楠的82.20还稳居第一，已经奠定了一块小奖牌了。
对此，华国队的所有人都很兴奋，甚至在思考黎楠有没有可能拿到一个短节目第一，只是这个想法在卡格尔上场的时候，直接消失了。
卡格尔的短节目难度对于黎楠来说，可以说是碾压级别的，光是四周跳他就有两个，其中连跳也是难度极高的3A+3Lo，光是基础分黎楠就打不过了，更别说卡格尔还是有国籍优势的美国选手。
直接一个88.50打蒙了一众人。
克雷吉更加夸张，两人的难度差不多，但分数上比卡格尔还要高了一分，89.60。
差一点就要突破九十大关了，两人的短节目是直接去成年组比赛都能拿奖的那种，这点黎楠还真的比不过。
年龄、练习时间所带来的差距确实很难抹平。
黎楠也不气馁，都是天才，对方比他大了三岁，比不过人家很正常，没必要为此耿耿于怀。
而华国队的教练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都觉得黎楠这个分数已经很棒了，他们一开始都不认为黎楠能站上奖台，现在能拿到一块小奖牌，甚至有希望一争最后的奖台，这就已经足够了。
在后台等了一会，工作人员就来通知黎楠可以准备去参加一下接下来小奖牌的颁发，颁发结束后还有一个小小的采访，需要黎楠配合完成。
黎楠对这个流程很熟悉，点点头就重新穿上冰鞋，朝着布置好的小领奖台走去。
所有镜头都对着小奖台的方向，黎楠作为第三名，率先被叫到名字，黎楠小碎步跳上了冰面，在镜头下原地来了一个3T，连蓄力滑都没做，真的是直接原地起跳，在空中旋转三周后轻巧落下，随即双手一甩，非常臭屁地将右手横于胸前，左手背在身后，做出了一个谢幕鞠躬的姿势。
在场的观众纷纷笑出了声，并且善意地给黎楠鼓起了掌。
黎楠在众人的鼓掌声中踏上了小红毯，很顺利地爬上了第三名的台阶。
这一次不像是在华国杯的时候，需要爬上最高的台阶，只是第三名最矮的台阶，对于黎楠来说是轻轻松松的。
看了一眼身侧那最高的台子，对于黎楠现在的身高来说，其实并不是遥不可及的。
就算真的不能直接站上去，像是华国杯一样爬上去也可以啊。
下一次他要站在这最高的位置。
黎楠心中暗暗想到。【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