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过盛的怒火会搞砸一切。
宁潇和池蔚然都明白这个道理。
即使明白,火拱到这个点上,谁也控制不住。而当情绪多到两个人都无法承受时,就需要换个新的渠道。
更不用说宁潇,她本来就是偏情绪化的人。
今天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被挑起了火。
在出酒店的时候,宁潇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本来以为,无论池蔚然怎么怪罪她,她都会谦逊乖巧地听着,让他随意宣泄。
——她实在是高估自己了。
池蔚然随口扔出的话,像把利刃一样扎得她生疼。很快,这种疼就变成了怒意。
她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远超于‘亦敌亦友’之上。
过于复杂的、难以宣之于口的关系。就像站在赛道上,观摩、遥望着对方人生的……同路人。或许在某些岔口暂时分离,但当一切结束,回望这一生,会看见人如同紧密的榫卯一般,散于那些时间节点上。如果运气好,也许两家人还能坐在一起,孩子们互相串门,年轻时的尖刺最终都汇于平静的岁月河流中。
宁潇斟酌再三,决定停止现在的进程,就是不想毁了这样的关系。
……现在他来说什么,炮|友?
宁潇气得都要抓狂了。
池蔚然说什么她也没进耳朵,只知道抓着最后几个字顶回去。
“行啊,来呗。”宁潇冷笑。
“谁求饶谁是怂货。”
她跨坐在池蔚然腰际,伸手狠抓住他领口,扣子都给他扯崩了两颗:“赌不赌,谁输谁认,爬到帝国大厦去承认自己输了!”
池蔚然盯着宁潇眼睛,忽然笑了笑。
“要不要让一让你?”
他抬眼望着宁潇,整个人都很放松,右手轻搭在她胯骨上。
“不用。”
宁潇沉着脸,俯身贴他极近:“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谁也别管谁,桥归桥路归路。”
池蔚然有一会儿没说话,最后开口时,把答案溶进了温度炽热的吻里。
“行啊。”
他说。
这个吻漫长而深入,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池蔚然任她动作,中途停了很短的时间,去袋子里翻了下——
好在管家思虑过于周全,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都有。
宁潇在后面阴阳怪气地啧了声:“刚才进门的时候不是动作很大嘛!”
池蔚然都不接她话茬,取好转身,一手揽过她的腰。
“嘶……勒死啦!”
宁潇今天一点不舒服都不想忍,拉开了一点距离,没好气道:“轻一点!别用这些歪门邪道逼人认输啊——!”
她忽然腾空。
池蔚然抱她非常轻松。但感知到她重量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比之前又轻了。
“怎么还走神啊,”宁潇双臂搭着他脖颈,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小嘴叭叭不停,简直像在搞格斗比赛前的垃圾话输出:“啧,是不是最近累着了,不行就趁早认输吧,我们都能睡个好觉,反正大家是炮|友嘛,炮|友多好找啊你说,我现在去大街上乱碰帅哥,十个有八个都——”
砰。
她的背轻撞上了冰凉的落地窗。
池蔚然几乎没留出任何距离缝隙,掌心捞着她膝盖,把人压实在窗户上。
他垂下黑眸,安静地看着宁潇。
窗外夜深,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异国风雪夜。
宁潇记得,上一次在这个城市过冬,是跨年的时候,也在他这个家。
那次姜知瑶和萧霁也在,还有其他朋友,要热闹很多。
她对这个家的布局没什么记忆,但清楚记得阁楼的样子。在那里透过玻璃窗格看雪,就像跌入一场迷蒙的梦境,能让人轻易地跟现实世界脱钩。
宁潇想到有点恍惚。不过也没机会恍惚太久——
靠,早知道不图省事了。
宁潇很是后悔。
毛衣被推到上方。
池蔚然凝视了几秒,没有任何动作。
反倒让宁潇心似火烧,他的目光存在感太强了。
只能开口,顺便抬手臂,不自在地挡了下。
“你在参观艺术品啊?”
宁潇没好气道:“怎么,等着我收票?”
池蔚然没说什么,把她手臂拉下去,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滑而过,又俯了身。
宁潇的尾音顿时消失,只余陡然急促的呼吸。
她每个地方他都一清二楚。如同秘境开关,将嘴硬的人每一丝理智都焚烧殆尽。
池蔚然今天没有延长太久,只用了最简单的方式。
在窗旁的地毯上。
汹涌的情潮和不服的火气交杂,的确是复杂的体验。
宁潇把一切声响死死咬在齿间,直到发现男人平静下同样滚烫,才找到一丝心理平衡。
屋外风卷雪有呜咽的回响。
屋内除了水声,唯有寂静。
…………
宁潇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气得只能拉过他手臂,狠狠咬了下去。
没有半点撒娇嗔怪,非常实诚的小狗式咬人。
……
……
宁潇先洗完的。等池蔚然洗完澡出来,人已经不见了。
他连头都没吹,浴袍肩上湿漉漉一片。
池蔚然整个人心都沉到最底,客厅没有开灯,他不用开口都知道,这里没有任何人存在的痕迹。如果有,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呼吸声,他都感觉得到。
即使如此,池蔚然还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宁潇。”
几乎是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声音。
这两个字像一道魔咒,撑出一方天地,里面盛了太多。
奢望、念想、色彩。
自私、占有、离散。
因为太过复杂,每次叫她的名字,都让池蔚然觉得心下震动。
世界像个巨大的、能吞没所有的游乐场,永不打烊,永远亮灯,最后会发现,整个游乐场谁也陪不了谁,似乎只有自己,这样可怖又私人的体验,时常让池蔚然觉得无聊。
宁潇是这里最大的意外。
失望卷着灰心袭来,在寂静到极致时,他忽然听到很细微的动静。
池蔚然听出了方位,很快冲到了阁楼上。
——她躺在木地板上,仰着头,四肢静静贴着地面。
池蔚然无声地长出一口气。
“我以为你又跑了。”
他稳住了声线。
“我还想外面雪这么大,别到时候冻晕在……”
宁潇凝视着窗格里的雪,好像自言自语一样,冷不丁打断了他。
“你听说过那句话吧。求也得不着,是因为妄求。”
池蔚然知道。是雅各书里的一节。
但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就继续听着。
“我其实很少冒险。”
宁潇轻声道:“本来这次也不想的。”
“但是,我梦到你的次数,实在是——”
“实在超过我能承受的范围。”
她抬起手臂,无声地压住了眼睛,压下潮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