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房东就在你眼前
真正到圣诞节的时候, 妈妈打了个电话过来。
「自己一个人有在好好生活吗?」
妈妈这样问着,那边传来了C4的叫声,还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惊慌失措的制止, 在这之前有从两个人口中听到过, 松田家和萩原家的圣诞节聚餐:
「虽然一直都知道,小申你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但是突然决定留在国外,真的吓了妈妈一大跳呢?」
这不是二色留学以来, 母子的第一通电话, 每个星期星期四、美国时间晚上八点多, 二色女士的电话总是准时打来,一样的开头,相似的问题,只是今天,似乎因为聚餐的热闹环境中没有自己孩子的身影, 她也问了最开始没有问的问题。
“过得还好, ”二色道, 他睡不着,在沙发上陪库拉索看了一晚上恐怖电影, “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出来了,只是出了点意外。”
听见意外的字眼, 妈妈大概就明白了。
「……申司。」
妈妈换了一个称呼来喊自己的孩子,她有严肃的话要同二色说:「还记得吗?小时候的你问过我, 爸爸是不是坏人。」
“嗯。”
「从那个时候, 我一直在想, 怎么样回答你这个问题……汉善,其实从我们认识的时候, 他就很奇怪,我本来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富二代,因为太喜欢他的脸、这才去追求他,结果在一起后,才发现他藏起来的身份。」
二色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妈妈的声音透过电话有些失真:「即使当时听到他说在他身边会很危险,还是义无反顾地结婚了。我说要是有了孩子,就不要再干这些危险的事了——他同意了。」
「一直到你一岁的时候,他都表现得像真的金盆洗手了一样。」
“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二色问。
「……是啊。」
妈妈叹了口气,但是很快,她被什么东西吓到,倒吸了口气:「是丈太郎啊、吓我一跳……啊,说到哪里了,你一岁时候的事了吧?」
「是在和申司通电话吗?」松田爸爸问了,「他过得怎么样?」
「他过得还不错啦,好了,你不要打扰我们母子的电话了……小申、还在吗?」
“我在。”
「当时,晚餐里被下了东西,结果被还小的你误食,」妈妈说这件事的时候,似乎还在后怕,「如果不是你运气好的话,或许你真的会……啊,算了,至少现在,小申你好好长大了。总之,那之后,汉善就重回了老本行。」
库拉索睡在沙发上,她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二色回头去看了一眼,确认她不会憋死自己。
「从职业上来讲,汉善应该是被分为坏人吧……」妈妈喝了口手中的饮料,又道,「但是,他很爱你,因为太爱你了,所以从父母的角度看,他又是个好人……这点就连我也没办法反驳,甚至你出生之后,连我都会想,比起我,他或许更在乎你。」
“……但是,他不是没来见过我吗?”
二色问出了这样的话。他不是在指责什么,只是疑惑。
「那件事、是错觉啦,」妈妈笑起来,「他只在你睡着的时候来看你,也是趁你睡觉的时候抱你的……说起来,我给小申你看的照片上,他不是长头发吗?但是现在照片或者见面,都是短头发吧。那是有一次他抱你的时候,你抓着他的头发不愿意撒手,这才剪掉的。」
妈妈最终感叹着:「他是个很奇怪的男人呢。」
「医院还没有确定你的性别之前,他已经说了,这是一个长得像我的男孩……本来预产期的计划,是说在一月末生产的,然而出了一点意外,提前了快三个月,私人医院却像早做好了准备,让你活了下来。」
“是这样啊。”
二色的内心没有什么波澜。这是正常反应,毕竟申汉善与他见面的次数不多,对他来说,像半个陌生人。他站在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天,反而说了另一句话:
“但是,我更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
妈妈回应着,她大概笑了起来:「小申是遇见了高兴的事吗?」
“……算是吧,”二色将手搭在玻璃上,其实他只是想这么告诉妈妈,可能是药物原因,自己的心在听见妈妈的回应后,似乎颤抖了一下,“但是,我、稍微有点能感受到那些感觉了。”
「那太好了。」
她说,听起来真的为二色感到高兴:「我爱你、不止是我,我、汉善,还有你丈太郎爸爸和小阵,我们都爱你。」
“……嗯。”
他低声回应着,好半晌,才挂断了电话。
手机在挂断后,振动两下,是某个刚刚提到过的男人发来消息。这边的圣诞节刚刚开始,他们那边的圣诞节都快接近尾声,那些黑色的字组成了句祝福语:
【申汉善:圣诞快乐。】
【申汉善:我爱你。】
很快,后面这条消息被撤回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不知道怎么回事,连消息撤回的提示都没有出现。二色解锁屏幕,进去,点开了那个人的聊天框,想了想,发出了勉强不会让人感到寒心的字:
【二色申司:嗯。】
库拉索睡到上午九点才醒来,没有危险的安稳日子会让一把刀生锈,她还没彻底被俘虏,但也快了。睁眼时,她发现那个不需要睡觉的少爷在躺椅上、盖着毯子睡着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在地板上,在二色的身边蹲下,抬着头注视他的脸。
…………
在圣诞节下午,带着库拉索和半车食物回公寓的路上,二色眼尖,他及时按响喇叭,阻止了路过的金发女士闯红灯行为。在确认对方后退到安全区后,这才继续驾驶。
“其实撞上去也不会受太重的伤,”库拉索道,“车速没有那么快。”
二色面不改色:“路上堵车。”
白貂什么都没说,已然看透。这位开车的未成年人,只有在无车的空路上才愿意自由加速。总算到达公寓门口,车上的备用手机就收到了英文的讯息。
是哈佛的学生看到了他在网上发布的招租广告,想要更深入了解一下。
“生鲜都放进冰箱里吗,”在他看手机时,库拉索询问着,她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因为手都被占满,这才用脚踢着关车门,只是力气用得不太对,高跟鞋的鞋跟在漆面上划下一道,“其他都是和以前一样……等等?”
“有人在看我们。”
二色头也不抬:“我感受到了,但应该没什么事。”
那道目光只是充满好奇,并没有带什么恶意。库拉索也因为知道这点,很快放松下来。二色拉开车门,从车里走出来时,手机已经放回了大衣口袋里。
“哦。”
库拉索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抱着一堆东西,跟在了二色身后,还没走几步,他们就听见了旁边传来女孩的声音:
“你需要帮助吗?”
是刚才那个金发的女孩。
“不用。”库拉素说,她的力气比娇生惯养的少爷大很多,所以她才是拎包的,“我习惯了。”
“我来帮你吧,”金发女孩坚持着,她有着一副热心肠,大概是以为二色是什么凤凰男,凡事都要靠女朋友帮衬,“这么多东西,你不好拿不是吗——我之前在网络上有看过这栋公寓楼的租房广告,打算在这里租一学期,没准会和你成为邻居呢!”
二色没什么表示,而库拉索想了想,同意了。
“你们是情侣吗?”
走路的时候,她问着话。走在前面的棕发男人还是什么都不说,乘坐电梯,即将到达公寓五楼时,库拉索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是。”
“那,你们住在一起吗?”
“嗯。”
电梯门开了,二色率先走了出来,他这时候才说话,没对这个典型的美式女孩有什么意见:“要是在意的话,进来坐坐吧。”
“可以吗?”
这反而让她惊讶起来。
总之,这个名叫朱蒂·斯泰琳的女孩进到了二色目前居住的公寓里。她收到一杯和库拉索一样的冰拿铁,以及让她和库拉索闲聊时吃的水果拼盘。
也是进来之后,她才发现二色与库拉索之间的关系和她最开始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也就是说,你其实是申的保镖吗?”她听见库拉索的真实身份时,瞪大了眼,“看起来完全不像……从体型上来说,申比你更适合当保镖一点吧?”
“他打不过我。”
库拉索说,在半开放式厨房做圣诞餐的二色没有生气,只是大力剁着肉馅。
“也是有这种情况……啊,说起来,这边公寓的房租,和我在网上看见的一样吗?”朱蒂很快接受了,她现在将重点转到其他地方,“我在网上看到这边的租金比周围的公寓都要低一点,难道说这里出过什么事吗?”
“租金……?”
库拉索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不知道。”
“欸?”
“我不需要付这个。”
毕竟是贴身保镖,衣食住行全由上司包揽了,她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数字。
“没出什么事。”二色接了话,他说话时,手上动作没停,生肉处理好后,他换了刀和砧板去处理蔬菜,“只是这座公寓楼半年前被买下,还没住进来多少人,为了吸引客流量的。”
“申怎么知道?”
朱蒂感到惊讶,因为二色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他是房东一样。
然而下一秒,这个男人开了火,他没有抬头看她,只是淡淡地说出了那句莫名帅气的台词:
“因为我就是房东。”
第92章 三花猫的求助电话
在东都大学遇见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人, 有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
松田被萩原拽着拍照——他认为,自己和自己老爸已经拍过合照,今天都不用再拍照, 结果却忘了自己在萩原家的地位。身为萩原家的半个孩子, 他被幼驯染勒着脖子站在合照中间,留下了上辈子没有的一张新照片。
“一定要这样吗?!”
看见自己的丑照后,他非常不满意地踹了旁边的萩原一脚:“……等等,你在干什么?!你是想把照片发给nisi吗?!住手啊你个笨狗!”
萩原嬉皮笑脸, 手已经点击了发送。
他俩打闹的时候, 撞到了有说有笑的两个人, 回头一看,是当年的同期,萩原很自然地对着他们两个笑了下,松田有跟他说诸伏景光回归的事:
“好久不见啊,小诸伏、小降谷!”
“是萩原啊。”诸伏景光点了点头回应, “你们两个这次也考了东大吗?”
“当然了!”
松田阵平似乎很骄傲, 但这确实是他骄傲的资本:“妈妈可是说了, 要是考上东大,就会送我……唔唔!”
还没说完就被萩原捂住了嘴, 看不得幼驯染抛弃自己变富二代戏码的酱油色金毛露出个灿烂的笑来,他“哎呀”“哎呀”地感叹两声, 说了让人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话:
“老实说,我这次打算随便上个学校就好了, 要知道我可是学年期中被人用棒球棍痛击后脑勺、导致失忆的可怜人士……”
“辛苦了。”
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的诸伏景光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徒留旁边的降谷不解。
“你什么时候被人痛击后脑勺失忆了?”
“去夏威夷的时候, ”萩原说,他当然从同期嘴里听到了降谷虽然和他们玩到一起, 却没有恢复上辈子记忆的消息,“这种大人的事,小降谷就不用多问了,反正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学校了!”
逃过一劫的松田阵平咳嗽了两声,问了其他的事:
“你们两个这次读的是什么?”
“法学。”诸伏景光答道,他上辈子也是法学专业,当然,降谷零也是,“高明哥建议我们两个还是顺着读下去,等之后毕业参加职业组考试,你们呢?”
“哼哼!”
臭屁猫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上面的照片上赫然写着“东都大学法学部”的字眼:“想不到吧!”
“厉害!”
萩原研二带头鼓起了掌,诸伏景光一脸复杂地附和鼓掌,只有降谷零用茫然无解的表情看着三个人。在这之前,他总感觉幼驯染和自己格格不入,现在他感觉这三个人都和自己格格不入了。
“……我以为你会选择读工科,怎么想到过来读法学了?”
四个人找了一家刚营业不久的咖啡店坐下,降谷零这才问了:“你们两个不都是理科成绩更好吗?”
“但工科不工科,和警察系统最后的录取去向没什么大影响,”松田说,一杯冰美式刚被端上来,他就忍不住后挪了,“不是、谁点的冰美式?!”
“我点的——”
萩原举手,他很坏了。
降谷零听见松田说要当警察的事时,其实没什么奇怪,但让他皱眉的,反而是松田说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就像他已经当过一遍警察了。而且,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在自己幼驯染和松田身上总是时常出现。
“……等一下。”
在他们要说一些寻常的话题之前,降谷零皱着眉打断了。
“你们三个是不是有一些事,瞒着我,没让我知道?”
松田、萩原以及诸伏面面相觑,看看降谷零又看看彼此,眼神的交流给金发深肤男一种父母在给彼此推脱、做青春期教育责任的错觉。谁也不说话,那就是让降谷零往大胆了猜:
“难道说你们三个……”
“我们三个,”诸伏深吸了口气,在眼神交流中,面前这两个把责任全都推给了回归最久的他,“其实,zero……”
“背着我去看警匪剧了吗?”
“这没有。”
松田一口否认了:“我们背着你去当了几年警察而已。”
“……倒也不用这么随意就说出来吧,”萩原研二有些无奈,但是他点了点头,对松田的话表达了肯定,“对哦,小降谷,其实你被条子包围了哦!”
“等一下,萩原你怎么说起这种极道用语了?”
诸伏景光有点头疼了。
“和nisi学的,”松田说,“说起来,景旦那还不知道吧,nisi他出国留学了。”
…………
正在给库拉索做夜宵的二色总感觉鼻子痒痒的。
手机在一边的大理石台面上,时不时振动两下,提醒二色来消息了,但这么晚,基本没什么重要的事,也就没打开过。
门被敲响,听敲门声的规律,是住在楼上的朱蒂。
不需要过分思考,她过来的目的非常单纯,十八岁正是扛不住饿的年纪,尤其像她这种吃白人饭长大的——库拉索拉开门,将这个在他们公寓里已经有专属餐具的大学生放进来。
“……不可以就这么开门啊!”
朱蒂先是高兴,随后想起什么,对库拉索不设防的行为作了一番安全教育,“最近出了很多凌晨时间段的伤人和碎尸事件,要是把坏人放进来了怎么办?”
“对方打不过我。”
库拉索直白地说。上次二色带她去健身房时,她和健身房的人打了拳击,赢了当地拳皇。
“这倒也是。”朱蒂无法反驳,毕竟她之前不信,在自己还没有多少家具的屋里和库拉索较量一番,却在几秒内就被放倒,“但果然还是注意一点吧?毕竟是FBI都在关注的案子。”
“昨天在楼道和几个入口那边都安了监控。”
二色一边给炸鸡撒酱和芝士粉,一边说着,锅里正在炖煮的叉烧在今晚都不用太在意,但他却抓到了朱蒂无意中透露的信息:“你刚刚说FBI已经在关注这个案子了?”
“我有说吗?”
朱蒂也是一愣,但她现在还没体验什么人心险恶,只是认为二色和库拉索是她能信的人:
“我父亲是FBI的成员,虽然他现在不在了,但他的同事、也就是我叔叔,经常关心我,这也是从他那听到的。”
不知为何,他好像经常和警察这边的人扯上关系。
“这样啊。”
二色将炸鸡摆到她们面前的茶几上,库拉索穿着宽大T恤与短裤,脑袋上扎着一个乱糟糟的丸子头,用筷子插着炸鸡吃,朱蒂还是没能学会东方的神秘工具,她得到了自己的金属叉子,刚叉起一块,就听见房东的声音:
“你最近出门的时候跟我们说一声,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打我们电话。”
“这么好心吗?”
库拉索一侧的腮帮子鼓起来,她吐字含糊不清:“窝很腻害。”
鼓励式的教育让这只异瞳白貂树立了正确、但又哪里不对的武力观念,可她又确实厉害,所以没人反对。二色刚打算去拿手机,又想起来一些事——
这是他今天出门买菜的时候发现的。
“最近附近的公寓垃圾桶里多了很多外卖盒,”二色装作不经意地说出了这条情报,“看包装都是墨西哥菜。”
“墨西哥菜怎么了?”
朱蒂有些疑惑:“附近的墨西哥菜很难吃吗?”
二色没再说下去,反倒是库拉索注意到了,她最近除了电影和电视剧,也有在关注新闻——不过她也没把墨西哥菜和最近案件联系到一起,也是随口一说:
“据说,很好吃。”
想了想,她补充了一下:“但是尝不出来,他们用的是什么肉。”
“……”
朱蒂沉默了一下,她艰难地咽下炸鸡,开口道:“……你们是想一起吓我吗?”
但等回到楼上,吃饱喝足的她躺在床上,还是忘不了楼下这两人的发言。毕竟那句“尝不出来用的是什么肉”,光是听起来就感觉意有所指——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会想起这句,让朱蒂无法安心入睡。
几经犹豫,她最终拨通了那位“叔叔”的电话:
“……嘿,詹姆斯,你在忙吗?”
「是的,」被称作詹姆斯的男人道,他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是个中年人了,「怎么了,朱蒂,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过来?」
“我是想问问关于波士顿最近那起碎尸案的,你之前跟我抱怨的时候,有说过尸体某些部分没有被找到,是吗?我想确定一下,这些部分都是哪里?”
「你居然会关注这件事……是你有了什么线索吗?」
朱蒂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只是希望从詹姆斯口中得到答案:“我有一点好奇,所以,能告诉我吗?”
「好吧。」
詹姆斯妥协了:「是腿。」
“整条腿?”
「是的。」
金发的女孩皱起眉,给二色发去了消息:
【朱蒂·斯泰琳:如果是一整条腿,能做成什么料理?】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应该是刚好在看手机。原谅她吧,毕竟她认识的人里,擅长做饭的只有这家伙,所以目前,也只能以二色的回答为准。他发来的消息很简单,但有用过头了。
【申贤硕:什么料理都能做。】
【朱蒂·斯泰琳:所有的腿都是?】
【申贤硕:以猪腿为例的话,猪前腿适合炒和煎烤,能剁碎做成肉沫,后腿就更适合炖汤。】
「朱蒂、朱蒂?你怎么不说话了?」
詹姆斯问道。
“詹姆斯,”朱蒂深吸了口气,她开始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残酷到难以想象了,“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人的腿……被做成了、类似菜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你可以查查波士顿这边的、”她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二色的话,“墨西哥菜馆。”
「……我会的。」
在楼下,二色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你有什么事,”穿着冷淡的棕头发男人再一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都市夜景,问着电话那边的人,“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就决定打给我,你知道后果的。”
那边只有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半晌,那个人才开口,说:
「我有问题想问你。」
称呼不知为何,听起来十分别扭,大概是之前闹得不太愉快导致的尴尬吧:
「申司。」
第93章 睡觉的时候也别闲着
「虽然申司你或许不想听见我的声音, 但应该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给你发了讯息,只是很久没得到回复……」
对面的诸伏景光在说明来意前, 解释了一通, 二色听得眉头直皱,但他还是给了面子,耐心地听完这些无用的话,等着对方说出自己要问的那个问题。
只是对方越解释, 话就越没有重点。
二色敲了两下手机背面, 他的耐心即将下线:“说重点。”
「……好的。」
诸伏景光大概也知道自己那些话实在是有些多了, 他缓了缓,用了非常严肃、谈正事时候的语气,询问着二色:
「我们想知道,让死掉的人回归这种事、只有申司你能做到,是吗?」
“是。”
「那……」
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二色就打断了, 已经消失的能力没什么不能坦白的:“但那种事, 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了。”
「诶?」
“这种能力本身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使用它时, 它的代价很难计算。”
这个世界的构成很奇怪。
有着因为看见了白枭而在世界上停留千年之久的鬼魂,也有江古田那所谓的魔女, 光是两者的存在,就足以证明, 在这个世界, 超能力是被允许存在的。
但这又是一个需要逻辑的世界。
用轻小说的套路来讲, 这些超能力其实就是世界意志与先辈、或者不知情的你自己,做的一场平等交易。当你支付不起能力的代价, 自然而然,这些能力就会消失。
藤原佐为留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触碰不到,一直以来也就只有两个人受到了他的影响,而他,除了围棋,又对什么东西都没兴趣,因此,他付出的代价也几乎没有——他成佛后,转世投胎,现在大概抓着棋子,在和周围的儿童棋手下棋吧。
至于江古田的魔女,这个没有多少人清楚,申董事也没对那家进行多少关注。
「……是因为我们吗?」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坏事,诸伏景光的声音充满了溢出来的愧疚:「……付出了很严重的代价吗?」
“毕竟是‘死而复生’,”二色道,他其实只是在复述当时申董事的话,“虽然是采用与数据覆盖相类似的方法,让未来的思维和记忆吞噬现在的你们,但这也算违反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一项规则。”
也就是说,很严重。
「……」
电话被传到了另一个人手里,准确来说,应该是抢。下一刻,那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松田阵平: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什么?”
「我说,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松田阵平在这种时候,就失去了他一直给人的不靠谱感,变回了未来那个沉稳的松田警官,「不是你说的吗,一切能力的使用都需要付出代价。」
“我不知道。”
「你怎么——」
二色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我又没失去什么东西。”
申董事说明的时候,没有告诉二色,这种能力要付出的究竟是什么。他只是让二色珍惜剩下的几次机会,让他对正确的人使用,至于所谓的正确的人,鬼知道那些人是谁。
松田阵平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今天说了太多话的二色用一句“没有其他问题我就挂了”堵回去。
他的第一个音节刚冒出来,电话已经被挂断,只剩“嘟——”“嘟——”的忙音。四个人面面相觑,这边的角落沉默了将近一刻钟,最终是唯一没回归的降谷零开口,道: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存在让人重生的超能力是吗。”
“……应该是吧。”萩原研二道,他喝了口冰美式,企图让自己的脑袋冷静思考,“毕竟我们三个都是被敲脑袋带回来的。”
“然后,二色君的意思,就是说已经不会再有人重生了,对吧?”
降谷零顺着逻辑捋了下来,比起自己能不能和他们几个一样重生的事,他现在更关注的是这件事的真相,很快,他聪明的脑袋就想到了一件事:“……等一下,为什么是你们被选中回归了呢?”
三个回归者看了眼彼此。
“……我是他小时候的邻居。”诸伏景光迟疑道。
松田阵平很直白:“我是他哥。”
“我是他哥的朋友,”萩原说,想了想,他补充了,“同时也是二色君的朋友,之前应该是。”
四个人就这样陷入了无尽的苦思。
…………
挂断电话、打算吃药的时候,发现药瓶已经空了。
世良夫妇有说,第一瓶药空了之后的半个月内都不要开第二瓶。一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睡眠不足对人体的影响力过大,最好空一段时间出来,用来休息和调整;第二是,受到药物刺激的神经会产生疲性、或者用抗药性来说也是合理的。
二色将这个白色的空瓶扔进了垃圾篓里。
“……你要冬眠了吗?”
库拉索问,这个问题恰巧出现在二色进房间的前一刻,她按了下遥控器,换台,到了深夜档的野外求生综艺。
她似乎知道什么。
这不奇怪,毕竟她是申董事看中的人,这么多时日的相处下来,二色早就看出了她有着所谓过目不忘的能力,诊所的对话,她时至今日还记着,也挺正常的。
“冬天已经过去了。”
二色平静地说,他不觉得接下来半个月会过得和之前有多不同,毕竟没吃药之前,他每天也只睡四到五个小时:“这段时间我不会出门,你多注意斯泰琳,还有,午餐和晚餐你们两个自己点外卖解决。”
“好。”
这时候、谁也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恢复意识时,二色发现自己坐在昏暗的车里。
有人在车里抽烟,没开窗,导致他的鼻尖都是一股令人反胃的烟味。通过梦里的视角,能知道自己坐在后座,回头发现旁边有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孩子。
透过车窗朝外看去,他能通过店铺招牌猜出这是波士顿的街头。
前面副驾驶位上坐着的男人戴着黑色礼帽,一些银色的发丝露在车座外。
“……你真该庆幸一下,”大概是一支烟抽完的时间过后,熟悉的声音在副驾驶位上响了起来,带着警告的意味,“组织给你这个机会,照顾已故成员的遗孤。”
还是琴酒。
“我该感到荣幸吗?”
梦里的二色、不,是申贤硕,他开口了,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讥讽味道:“难道组织不怕我这个申氏的人质养出一个叛徒来?”
琴酒低低地笑了两声,他没被这种话激怒。有火柴头划过砂纸的声音,是这个男人点燃了新的一支烟。他用手指的指腹掐灭火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
“这是Boss的决定。”
和他一同坐在后座的孩子大概就是那个遗孤。她穿着一身胡乱搭配的衣服,袖口很脏,压痕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长时间趴在地上,类似茶褐色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似乎很久没梳过,卷的地方打上了结。
“你该放弃挣扎了。”
伏特加说,他是司机:“你既然加入组织,就应该好好为组织做贡献才对,如果申氏有能力,你早就不在这里了。”
申贤硕没说话,二色则是在思考。
从这些话里能知道,这个世界的申氏不像二色记忆中那么有能力——至少,从被人称作疯狗的申汉善没把他从组织里捞出去这点,能确信申氏没有和黑衣组织抗衡的能力。
“你大可以养一个出来试试。”
银色长发的男人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恶意:“等你养出来的叛徒长大,就会发现,除了效忠组织和死,她无路可选。”
后座的孩子一语不发,蜷缩起来,像是一只流浪的小狗。她表现得像对未来的事一无所知,或者说,她对自己未来的命运毫不在意。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知道死的含义,只是不觉得有多可怕。
二色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手刚抬起来、又放下了。
“贝尔摩德说让你去做情报工作,”琴酒说完,嗤笑一声,似乎对那个女人的目光感到质疑,“荒谬,这听起来就像是把老鼠放进粮仓里。”
……这意思是,这时候的他还没有成为情报人员?
“和她调了杯马丁尼,就觉得她是你的人了吗?”申贤硕道,不知为何,二色觉得梦境里的自己像个沉不住气的青少年,只是他很快又转了话题,“不过说真的,琴酒,如果我真的成为了情报员,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你会想杀了我。”
琴酒咬着烟,他对待二色的态度就像是对待等待驯服的小狗,此时,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根本没把后座的申贤硕当回事:
“当然,在你杀了我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这种相处模式让二色皱起了眉,他不觉得琴酒是有这么好脾气的人,即使梦里的申贤硕加入组织,成为其中一员,这个男人也不会对一直挑衅的下属有太多耐心。
“你还真是了解我,”申贤硕道,他换了个称呼来喊琴酒,“教练。”
……哇。
面无表情的观众二色如此感叹着。
这是互相残杀的师生场。
第94章 狂攻黑历史大放送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 朱蒂再次敲响二色家的门,她一夜没睡,看起来困得要命, 但还是强撑着, 问库拉索:
“申那家伙呢?”
“在睡觉。”库拉索说,“他已经睡了六个小时,但还没醒。”
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人睡六个小时很正常, 甚至12个小时也不是没可能。朱蒂本想说话, 但刚张开口, 就打了个哈欠,毕竟是通宵的人,库拉索虽然没多少表情,但她很贴心:
“你可以先回去睡一觉。”
“……可以吗?”
“你睡醒的时候,他应该也醒了, 如果有问题也问。”
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的朱蒂点点头,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那我之后再来”, 就回去了。库拉索低头去看电脑上的监控,她这种时候需要确认这整栋公寓楼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出现, 毕竟冬眠的少爷把自己和朱蒂的安全都托付给了她。
至于早餐,冰箱里有吐司面包和冰牛奶, 像是雪貂叼着猎物一样,库拉索叼着面包, 用自己拿着电脑的手拎了瓶牛奶, 然后坐到了少爷专属的躺椅上, 晒着太阳工作。
面包与牛奶的凉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直到下午两点钟,她灵敏的听觉才听见从主卧传来的轻微动静, 计算了一下,发现二色恰巧睡了十二个小时。
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天,这还是他第一次睡那么长时间。
像是一只猫跳下椅子,库拉索收起桌上的空牛奶瓶,将电脑放在茶几上后,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也就是沙发那块区域。其实二色不会介意她霸占自己的躺椅,这只是她自己的习惯。
半晌,屋里的人没有出来。
这也正常,长时间睡眠之后睁眼,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让大脑开机。
但三十分钟之后,二色还没有出现。
这就需要重视起来了。
库拉索先是敲了敲门,没有得到回应,又拧了下门锁,确定它被反锁上。她从脑袋取下黑色的一字夹,插进锁孔,花了半分钟才打开这扇门,刚拉开一条缝,打算看看情况时,听见了房间主人的声音。
“……出去。”
躺在床上的男人道,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大概是门外的光线照得他眼睛疼,这个男人抬手,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二色的头晕得过分,这就导致他说这话时,语气听起来比以往冷漠许多。
“嗯。”
库拉索点了点头,她把门关上。
还活着就行。
这只白貂如此想,她拿起手机,给自己和朱蒂点了寿司和披萨的外卖,然后坐在了沙发上,一边看着监控,一边等待着外卖送达。
点完餐的手机振动一声,是醒来的朱蒂在问她二色的情况:
【朱蒂·斯泰琳:申他醒了吗?】
【库拉索:醒了。】
【库拉索:但他又睡了回去。】
【朱蒂·斯泰琳:这太少见了……】
【朱蒂·斯泰琳:他是生病了吧,什么症状?我翻一下我有没有备相关的药物,给你们送下来。】
【库拉索:没有生病。】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撤回了这句话,打下了那行字。之前汇报情况的时候,申董事有提过,要是在恢复期间有人来问少爷的情况,就统一用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库拉索:[消息已被撤回,无法查看]】
【库拉索:他家里的遗传病犯了,最近可能都会躺在床上。】
【朱蒂·斯泰琳:是吗?】
【朱蒂·斯泰琳:对了,崔,你撤回了什么,我刚刚没看见?】
【库拉索:打错单词了。】
手机那边的朱蒂迟了一会才来看手机,她确实没看见库拉索撤回的那条消息,这个聊天软件的下方有两个符号,能从符号上判断出来对方是否阅读了自己的讯息。
很显然,朱蒂没有怀疑。
【库拉索:我定了外卖,要一起吃吗?】
【朱蒂·斯泰琳:真的吗?!】
…………
“你叫什么名字?”
二色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准确来说,是申贤硕的声音。时间在他一个恍惚之间,就过去了三天。申贤硕与这孩子住在波士顿某个不起眼的普通公寓里,孩子身上的衣服被换成干净整洁的儿童套装,头发也柔顺不少。
这都是申贤硕干的。
可能是占据别人视角,导致了自己也算半个养育者,现在的二色看见这个被亲自照顾的孩子,在别扭的同时,还感觉她长得勉强合自己眼缘——
不过把这孩子当猫看,就自在多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茶褐色卷头发的孩子抱着书,用那种冷淡的目光看着在沙发上的饲养员,三天时间是敲不开女人心里的锁的,即使是个小女孩也一样,“他们不是给了你资料吗?”
“他们哪里会给我资料。”
申贤硕嗤笑一声,他在多数时候都装得和琴酒那家伙一样冷淡,但是前不久,他确认这个公寓里没有安装组织的窃听与监控设备,因此,也就暴露了本性。
“我是人质,”二色听见他说,看得出来,这个货真价实的青少年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和其他组织成员可不是一回事。”
是会有这种情况。
这个世界的申氏虽然没那么强的力量来反抗组织,但它大抵也是个硬骨头,黑衣组织啃不下来,又不甘心,因此,就想出了先让申氏的继承人成为组织成员这一办法。
如果申氏拒绝合作,那么到时候随便指派一个任务,在出任务的过程中让他这个组织成员意外死亡——
这就无法成为申氏对他们组织采取行动的理由。
那要是申氏同意了合作,那更好办,申贤硕就不再是组织的外围人员,他会得到代号,然后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接触到组织的内部事物。
他、以及他身后的申氏就会这样被组织逐渐吞食,成为黑衣组织壮大的养料。
“……好吧。”
这个女孩说,她很不情愿地介绍着自己的名字:“我叫宫野志保。”
她年纪还是太小了。虽然足够聪明,却无法理解这个自称人质的高大男人和别的组织成员究竟有什么区别,只是能确定,这个家伙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姓名。
毕竟这三天以来,这个棕头发都是用着“你”“喂”“臭小鬼”这样的代称来喊她。
因此,她体贴地补充了一句:“需要我把汉字也写给你看吗?”
“……已经认识汉字了,”听到这话的棕头发眼中划过一丝惊讶,半晌过后,他说出了和冷淡模样不相符的夸奖,就好像他是个好人那样,道,“真厉害呢。”
他伸手,像是摸小狗的脑袋那样,摸了摸宫野的头。
……如果能皱眉,那么二色都有抬头纹了。
这个梦的持续时间实在太长,许多事、他已经从某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看出了答案。梦里的申贤硕此时和他在现实生活中差不多年纪,但他当人质、至少有两年,否则,手里的茧子、身体的肌肉线条以及他和琴酒的关系,这都说不过去。
他和二色是相似、但不同的人。
二色无法理解真正青少年的想法,毕竟他从一出生就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时隔多年,记忆虽然模糊,但他的思考方式从本质上就与同龄人不同。
但他大概猜到了这个家伙对别人的冷淡是什么导致的。
就和松田阵平觉得戴墨镜的自己很酷,萩原研二觉得飙车的自己很帅一样,申贤硕对别人的冷淡最开始也是觉得这样很帅,只是,还没帅几年,就被黑衣组织的教育磋磨、将冷淡待人的假面焊死在了身上。
“……你为什么会成为组织成员?”
一时走神的二色听见宫野志保的声音,扯回了思绪。梦里好像又过了些时间,这孩子的头发长了,衣服也换了。
“什么?”
躺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的申贤硕取下脸上的书,用诧异的表情看着问出这话的宫野志保。
“之前姐、有人和我说过,”宫野志保严肃着脸,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了这种话,“如果是没有能力的人,无论如何,组织也不想要他加入的。更何况是人质的你,你怎么能加入到组织里呢?”
“……你姐姐怎么和你说这种话?”
申贤硕坐了起来,这个家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一个小孩子,因此他穿的衣服也以舒适为主,是高领的内搭与针织长款开衫。比起二色,申贤硕穿的颜色要更丰富些,他衣柜里暖色系的衣服还挺多。
“你怎么会知道我姐姐!”
宫野志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声音都不自觉变大。
这反而让养她的青少年诧异了。
“这种东西,看一眼应该都知道吧,”申贤硕将书合上,扔到底下的纯羊毛手工地毯上,他用的东西很贵,申氏的人在经济上对他额外支援,“如果没有一个类似于姐姐的角色照顾你,到我手上的时候,你的情况也不会那么正常吧。”
不。
大概是申贤硕偷看了人家画的儿童画或者写的信吧。
二色已经不想说些什么了,他的内心十分复杂,因为用着同一具身体以及同一个视角,所以就给他一种“这件幼稚的事是我干出来”的错觉。得庆幸一下,他没什么情感,也不知道羞耻是什么滋味。
“……切。”
猫双手抱胸,她也装得很冷酷,像是翻版的申贤硕:“那你快点告诉我,为什么你能加入组织。”
“因为我在情报方面有才能吧。”
申贤硕道,他这次说话十分平静,不像是开玩笑:“贝尔摩德希望我成为情报人员,这不是恰恰证明了这点吗?”
第95章 贝老师训狗失败
【库拉索:他睡了19个小时。】
发给申汉善的汇报消息里, 库拉索加上了这么一句话。而被观察的对象、也就是二色,他坐在餐桌前,今天没做饭, 吃的是库拉索给他留下的半个披萨, 十九个小时的睡眠没给他带来什么精神,脸色反而变得糟糕起来。
【申汉善:一天之内别让时间超过20个小时。】
【库拉索:是。】
“你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啊,”朱蒂皱眉,道, “这样真的好吗?有预约医院吗、要不然, 还是去医院里看一看?”
“不用。”
二色淡淡道:“只是一点小病。”
遗传病这种东西, 就连大部分医生都搞不懂,更别说朱蒂了。她用微波炉给二色热了杯牛奶,放到人家手边后,在惯常的位置坐了下来。深吸口气,这个金发的女大学生说:
“……那我有问题想问你。”
“说吧。”
二色揉了揉眉心, 他的头开始痛了。梦里看见的一切, 他都记得、并且记得很清楚, 就像是有人再把记忆强塞进他脑子里一样。
“你为什么会选择告诉我墨西哥餐馆的事?”
朱蒂问,她想不明白这其中很多事:“你又是怎么知道, 墨西哥餐馆和这些分尸事件有关的?”
坐在她对面、这个棕色头发的亚洲人用着非常重的手法按揉着眉心,似乎这没什么用, 才改为太阳穴。她等待了片刻,直到他的头痛缓和了些, 才听见他的声音:
“是互联网。”
世界的一切变化都在互联网上有所体现。
万泰明以及手下在日本开的那家店铺, 本质上是一个情报站。二色偶尔会去那里, 在他与申汉善待过的包间内过目他们打算发回上头的情报文件,这文件中, 也偶尔会出现涉及事故的报告。
就比如商城某间烤肉店铺老板的杀人分尸案件,新闻只说将他逮捕,但是通过推●,他们能在被捕的几天之前,就从众多的网民的抱怨中找到类似“餐厅的饭菜虽然很好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厨臭了,是不是卫生不合格?!”“感觉老板像刚出狱,说话的时候举着血淋淋的刀感觉要杀人,好不安……”这样的评论。
然后沿着,扒到店长的账号,再进一步扒到死者的真实身份。
只不过这样的方式要处理的信息太多,容易出错。当时还是个中学生的二色边看边皱眉,他从那时起就养成了关注居住地周围网络讯息的习惯,主要是附近的餐厅。
这也就导致了,前不久,在他看见那间新开业的墨西哥餐馆时,不自觉重视起来。
库拉索当时和他坐在一起,她优秀的记忆力让她记住了电脑屏幕上显示的东西。只是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只觉得二色是懒得做饭,于是在翻附近的餐馆评价。
“……而且那家墨西哥餐馆在三周之前开门,”二色又道,他喝了口温牛奶,“像这样的餐馆,供货渠道无非就是那么几条。”
“欸?”
“我看了一眼市场那边送来的月度报表,他们家采购的肉量与实际营业时消耗的不符。”
“等等?”
朱蒂感觉到一种荒谬感,是这样,虽然她接受了这个男人是这栋公寓楼房东的事实,但她对二色的真实财力还是一无所知。这很正常,毕竟二色的公寓除了一个完全不像保镖的贴身保镖外,就和普通的公寓一样,连奢侈品都十分少见。
“你的意思是、”她艰难地从二色的话中理出头绪来,“你从网上看到了评价之后,起了疑心,于是看了自己本地企业的财务文件?”
“对。”
“你不是韩裔吗?怎么会在波士顿本地有企业?”
二色没说话,但是库拉索说话了,她叼着袋果冻,说的话含糊不清,但又因为太熟了,所以朱蒂能猜出她的意思:
“他脉狭赖嘞(他买下来了)。”
这个棕色头发的韩裔点了点头。
虽然是生活在阿美莉卡,但也是第一次见到随便花钱买公司的朱蒂迟疑了一下,问:
“你和蝙●侠或者钢●侠有没有关系?”
…………
靠着狂攻的毅力,二色强撑到早晨六点多。
朱蒂借阅了相关文件,在二色指导下,确认了文件内容真的与他们的营业成果不符后,给自己那位在FBI工作的詹姆斯叔叔打去了电话。她没把库拉索和二色当外人,所有的交谈一字不差地传入有极道背景的二人耳中。
二色:……
库拉索:……
在这对叔侄即将说一些更敏感的话题之前,二色咳嗽了两声,提醒朱蒂时间不早了,她应该回到自己的公寓去。
朱蒂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库拉索在两点入睡,六点整醒来。这家伙似乎是被做过什么实验,睡眠时间远远少于一般人,四个小时于她而言都有些太多。这段时间里,好心的少爷给她准备了一些便食,以免她又干吃面包片,直到噎了才喝冰牛奶顺气。
“要在几点钟叫醒你?”
申董事的命令是睡眠时间不能超过20个小时,但又记得二色昨天听闻自己睡了19个小时时,表情难看至极,因此,她在二色进去之前问道。
二色看了一眼表,他给自己定了个最长时限:
“十二小时后。”
…………
这次还是在那间公寓内。
室内的窗帘紧紧拉着,除了屏幕以外,没有其他的光源。二色顺着他的视线,看着屏幕里的内容,随后再低头,看见的是写满关键字眼的笔记本——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还好吗?」
那边美艳的女声道,时隔几年,再听见这道声音,二色已经记不清她的代号,就像他那匹长大的小马因为他记不得名字而几度改名。只是,他不记得,自有别人记得。
“贝尔摩德。”
申贤硕冷淡道,他将笔记本合了起来,似乎和这个女人很熟:“你打给我,是要做什么?”
「我来看看我的小狗,」对面因为二色的冷淡笑起来,但是很快就就切入了正题,听起来玩笑般的语气夹杂了些冷意,「听某些人说,你接手了堕天使的女儿?」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堕天使是什么人。”
二色听见这个青少年说。这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知道贝尔摩德的意思是要他对那孩子下手,最好以照顾不周的名义杀了她——“而且我们之间似乎没那么熟,别叫得太亲密,女士。”
「我们还不够亲密吗?」
她这样问,声音悄然变了调,成了妈妈的声音:「对生活在日本的男生来说,一般不都是会非常在意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人吗,小申?你不是这样的男生吗?」
“……听起来真恶心。”
申贤硕直白地说。二色不好说,但是他想赞同,毕竟二色女士是无可替代的、是占据他,准确来说,是他们心里最重要地位的人。
贝尔摩德借用她的声音同申贤硕说话,得到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既然小申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半晌,这个女人道,她用自己的本音说着话,却没有放弃那个亲昵的称呼,就好像申贤硕和他真有什么关系似的:「你从琴酒那里听到了那件事,对吧?」
“我对那种工作没兴趣。”
「将才能浪费在照顾孩子身上,那是一种暴殄天物的行为。」
“至少照顾孩子这件事上,没人会给我限制。”申贤硕意有所指地说,凭他现在的身份去做情报员,绝对接触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没有狗会喜欢一点肉渣都没有的假骨头、哦,蠢狗除外。”
「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也能给你带肉的骨头,」贝尔摩德在那边吹了一下指甲,「那么,小狗,你意下如何?」
“我可是申氏的人。”
意思是,那还是太少了。
申贤硕的椅子在身体的带动下,转了过去,让他的身体面对着正对电脑的一整块黑板,上面的图钉和纸质文件,就像是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的调查板。
“莎朗,你有些太小看我了,”这个青少年说着,将桌上的钢笔像掷飞镖那样掷出去,尖头正中黑板中间的女演员照片,“我胃口大着呢,最好把一切都给我。”
「……你果然适合当情报员。」
贝尔摩德又一次笑起来,她的笑声低低的,像是大提琴的美妙琴声:「好啊,那么这样吧,只要在两个月内,你能破坏朗姆心腹的任务,我就给你一切。」
“什么手段都行?”
「只要不让朗姆知道这和我有关。」
听见这话,申贤硕敲了敲电脑椅一侧的软包扶手,他停了片刻,这才说出了像是嘲讽一样的话,就连二色也不知道,他这个情报是从何而来:
“朗姆可真是不受待见,先是因为琴酒丢了想培养的遗孤,又因为你,要失去一个心腹。”
「你还真是厉害,只是待在边缘,就知道这些事,」贝尔摩德大方地承认了,她和琴酒两个人都是BOSS这边的人物,自然不会待见一家独大的朗姆,「那么,我的小狗,你有什么计划呢?」
“是啊,我该用的什么样的计划呢?”
申贤硕点了根烟,在对方挂断电话之后,还看着那块黑板,好像通过这种东西就找到所谓的朗姆心腹。烟还没抽到一半,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茶色、穿着公主裙的小猫站在门口。
“你想饿死我吗?”
冷淡的猫主子问。她闻到烟味时,皱起了眉毛。
申贤硕很显然不是惯孩子的人,他吸了口烟,这才道:“想要和我一起吃饭的话,直说就好了。”
傲娇这种属性,有日本那个卷毛就够了。
第96章 兔子警官大危机
库拉索敲了敲门。
“……门没锁。”里面传来二色的声音, 他已经醒过来了,库拉索推开门,就看见这个男人坐在床头, 正在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俨然一副头疼的模样,他用命令的语气说话了,“帮我拿杯水来。”
“好。”
她很快就带着水来了。
二色喝了口,便将矿泉水瓶放到了一边。他看向在床边等待着的库拉索, 知道这家伙是有事要说, 不然, 她在送完水后就会离开,而不是等在床边。
“什么事?”
“朱蒂想约我出门,”库拉索说,贴身保镖离开雇主身边,都需要打报告批准, “我能去吗?”
这已经是断药的第七天了, 除了最开始那天, 二色剩下每天的睡眠时间稳定在12小时。在梦里,他看着申贤硕接下了贝尔摩德的任务, 那家伙的情报收集效率低下得让二色皱眉。
只是他用的这种搜集情报的手段,让二色难免有些在意。
基本上是个人就能看出来, 这和申氏的情报站采用的办法同出一辙,两者的区别在于一个拙劣无比、另一个已经有专业的程序性系统作为支撑——就好像后者是对前者的改良与升级。
“你去吧。”
二色道, 他伸手去摸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 指纹解锁后, 翻看着自己的通讯录,企图在里面找出一个能为自己解决疑惑的人:“最近FBI在城内进行搜查, 你别引起他们过分注意就行。”
“好。”
“保护好自己,”二色又说,他的手指敲着屏幕上的键盘,给某个人发去了消息,“顺道保护好斯泰琳。”
库拉索点了点头,她离开了,明明是习以为常的背影,却看出一点高兴的痕迹来。她已经脱离了那个组织许久,因此,与梦里看见的那个资料照片相比,现在的她多了不少活人气。
…………
贝尔摩德给了申贤硕使用组织情报暗网的权限。
毕竟单靠一个外围成员的情报能力,再怎么优秀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身份信息加密了的代号成员——当然,如果对方拥有着实在逆天的天赋时,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而这个权限对申贤硕来说,简直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就连二色也不得不承认,申贤硕、这个家伙在处理情报这方面的能力是绝无仅有的,虽然采用着效率低下的办法,却能将所有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简直就像嗅觉敏锐无比的情报猎犬一样。
“你要把自己饿死在房间里面吗?”
偶尔会被家养的猫咪公主这样问,这也正常,毕竟对申贤硕来说,这些情报就像是令人头晕目眩的爱情,使他入迷。
“别担心。”
申贤硕只是这样说,他的脑袋和电脑凑得有些近了,再这样下去,不用人说,二色也知道他会近视。他花了三天记下全部情报(不管与这次任务有没有关联,总之都记了下来),这才开始解决贝尔摩德给的任务。
这个青少年叼着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像是寻找外卖店铺那般,打开某家新开业的墨西哥餐馆网页。
“我们今天吃墨西哥菜怎么样?”他说,二色大概明白了他的计划,申贤硕打算让那名朗姆心腹被卷入波士顿的分尸案中去,只是还没弄懂,这个家伙要怎么做,“你吃牛肚汤和烤玉米吗?”
这之后,二色才知道,他不止在情报方面有才能。
……伪造这方面也有。
如果不是看着他制作出这份FBI警官证,二色或许真的会被这证件上的细节唬过去。打扮得像个大人的青少年发挥自己装冷淡的绝活,去了那家墨西哥餐馆,在超绝的不经意里,撞到了路人,让热汤毁了自己的外套,再一个不经意,让店员看见了证件的一角。
于是墨西哥餐馆很快关门大吉,打算避风头。
然而,这里有两个前提,需要进行补充。
一是,朗姆的心腹恰巧是个亚洲面孔。
就像在大部分亚洲人眼里,欧美人长得几乎一样,在绝大部分欧美人中,亚洲人的长相也极其相似。而更为巧合的是,那位心腹的体型恰巧与申贤硕相似。
二是,组织的人无论何时何地,基本都穿着一身黑衣服。
二色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将刻版印象用到极致的青少年,难以想象,这样拙劣的计划居然在种种的机缘巧合之下成功了——墨西哥餐馆的凶手们真的把这位黑衣人当成了餐馆里出现的假FBI。
世界简直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我真是小瞧你了。」
打电话过来的贝尔摩德笑得有些真心实意,朗姆心腹差点成了波士顿分尸案的新受害者这件事的传播速度实在太快。
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你看起来明明什么都没做。」
是啊,在监视的人眼里,确实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用染色粉染了个头,去一家墨西哥餐馆点了餐——
“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申贤硕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冷硬至极,但实际上,他用肩膀和头夹着手机,一只手抓着梳子,另一只手轻轻抓着宫野志保的头发,在给他照顾的小猫处理非常容易打结的卷毛。
「……嗯哼。」
她发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叹词,这种声音一听就十分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贝尔摩德又问道:「在这之前,我倒是有其他的问题要问你,你知道宾加被FBI带走了吗?」
“这可不关我的事。”他说,这是实话,“你难道怀疑我和FBI有关系?”
「怎么会呢,我的小狗不是最乖的那个吗?」贝尔摩德又笑起来,她真的很乐意看朗姆失去得力干将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宾加和FBI接触,恰好给了我们一个动手的理由——BOSS认为宾加是叛徒,已经派琴酒过去把他处理了。」
“说重点。”
「你对宾加这个位置有没有想法。」
“没兴趣。”申贤硕将梳子放下,头发梳顺后,他给孩子的侧边编起了小辫,“这个名字太难听了。”
「那么,波本威士忌呢?」贝尔摩德又问,「北原宏雄自杀了,也该有人接替这个位置了——还是说,你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被你的疯狗爸爸救出去?」
“这些我都不感兴趣。”
申贤硕最终道,他就像是那种野心勃勃的狼性员工,没有被眼前一点蝇头小利骗到:“因为他们都只是一点肉渣,这可填不饱我的肚子。”
……这么说,只是觉得这种台词很帅吧?
二色禁不住去想,他总能猜到这个青少年这么做的真实原因,但他宁可自己不知道——贝尔摩德挂断了电话,宫野志保的头发也编好了,这个穿着漂亮裙子的茶色小猫照着镜子左看右看,似乎很满意。
“这和姐姐给我编得不一样。”
宫野志保说,她很嘴硬,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很喜欢饲养员的杰作:“还是姐姐编得更好看点。”
与其说她是想要漂亮的发型,不如说是想姐姐了。
申贤硕叹了口气,他大概真的不喜欢傲娇这个属性,但面对孩子,这种打击的话最终也是没说。他的大手盖在孩子的脑袋上,为了不弄乱她的发型,干脆摇起了猫脑袋:
“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给我闭上。”
然而此时,二色注意到,申贤硕的视线落在那份伪造的FBI证件上。
…………
【二色申司:你的情报系统是怎么回事?】
那条消息,发给了申董事。
准确来说它也只能发给申董事,毕竟诸伏景光虽然与那个组织有关,但他又不是情报人员,在情报系统这一方面,他没办法解答二色的疑问。
【申汉善:是礼物。】
那个男人回复了一句莫名让二色肉麻起来的话。
【二色申司:……】
【申汉善:最近的睡眠如何?】
【二色申司:糟透了。】
对方大概早有知道药物有什么样的副作用,即使如此,还是要求二色服用。那些糟糕的、无法自己决定什么时候中断的梦简直就像无法快进的学习平台视频一样让人难受。
申董事问完睡眠之后,不再说话,似乎又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二色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上涌的睡意,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这些时日睡觉,他都没穿什么睡衣,提前准备好的衬衫和长裤放在椅子上了,他抓起来,给自己穿上。
手机在他穿衣服的时候振动一声,二色瞥了一眼,皱起眉来。
【库拉索:朱蒂被带走了。】
【库拉索:她去买奶茶,让我在原地等,大概被人从店的后门带走了。】
【库拉索:我要晚些回来。】
电话那边,发完消息的库拉索收起了自己的手机。这个有着银白色长发的女孩快速钻进了今天开出来的跑车驾驶座,一脚油门踩到底,朝着朱蒂的手机定位开去。
少爷的电话打来,她在车里接通后,男人冷淡的声音从车载蓝牙中传出:
“能追上吗?”
“应该能,”库拉索道,“目前朱蒂定位还在他们车上,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她的手机然后扔出去。”
“保持距离,别被他们发现,车型与车牌号报给我。”
库拉索报出那辆作案皮卡的车牌号,二色便挂断了电话,准确来说,二色拨打了一个不应该由他打的号码。
真该庆幸,当时朱蒂在他们公寓里给FBI亲戚打去的电话,用的还是二色的手机——这也就导致,那个FBI的号码还留在他手机通话记录中,能随时拨打。
「你好,这里是詹姆斯·布莱克……」
“斯泰琳被人带走了。”
二色道,他语气沉着:“带走她的人是最近分尸案的凶手。”
给这位詹姆斯·布莱克说完了这些话与车辆车牌号后,二色便冷酷地挂断了电话。他的心没有因为收到朱蒂被绑架消息动摇,平静得像是死水潭。
这个男人甚至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第97章 万一成真了呢
【库拉索:我追上他们了。】
【二色申司:注意安全。】
【库拉索:收到。】
咖啡的香气在屋里蔓延开, 二色切换手机页面,查看库拉索与自己的之间的距离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她们在下午三点出游, 现在是晚上七点多, 按照最快速度,回来也是深夜十点过后。
他打开冰箱,里面还剩一些海鲜与生蔬。
只是还没思考出晚饭吃什么这一难题,手机又振动了一声, 是库拉索的新消息。
【库拉索:情况有变。】
在另一边, 发完消息的库拉索皱起眉。
她看着突然闯入战局的红色野马GT500, 一时无法确定对方是敌是友。思考在这种时候简直是浪费时间,她直接提速,超过那作案皮卡车后,用汽车前盖逼停它。
她跳下车,一直以来藏在腰后的枪掏了出来。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似乎是经过了非法改装, 在车前身大面积受损的情况下, 车辆依旧照常启动。库拉索开了枪, 子弹在他们的挡风玻璃上造成蜘蛛网般的裂痕,她接下来的几发子弹本打算射穿轮胎, 但失败了。
在他们逃离之前,红色的GT500从侧面撞击了车身, 让车里歹徒的逃脱计划化为乌有。
“我们五五分。”
红色车的车主说,他从车上走下来, 放松时的站姿与一些细节能确定他是军队出身——“我替FBI办事, 你得留着犯人的活口。”
库拉索“啧”了一声, 她没放下枪:
“你的证件呢?”
“临时工没有这种东西,”这个男人说着, 他的视线落在库拉索穿着的风衣外套上,“……只是,虽然这一段路没有监控,能用枪不错,但是附近的地方警察很快就会到,不把枪收起来吗?”
库拉索面无表情:“我有持枪证。”
她举着枪,移动到皮卡后斗。金属硬盖被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的朱蒂睁大了眼,因为被胶带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库拉索这才将手枪别到腰后,去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带。
FBI临时工耸了耸肩,他从车上摸出了几副手铐,将车上的人都拷了起来。
【二色申司:结束了吗?】
风衣外套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少爷发来讯息,库拉索的手指很快敲下字母,给对方报了平安。
【库拉索:嗯。】
想了想,她又说了朱蒂的情况。
【库拉索:朱蒂有些受惊,但她很快就恢复了。】
甚至恢复得有些过头。这个金发女郎解开束缚的第一时间,踩着脱了跟的高跟鞋冲上去,狠狠地咒骂着那群绑架她的人,并且用了十足力气踢了这群人的屁股——如果不是FBI即将到达现场,或许她现在就会踢爆他们的**。
【库拉索:只是车坏了。】
【二色申司:人没事就行。】
FBI的正式探员很快到了现场,朱蒂本来是要被裹上红色的毯子塞一杯热可可,就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但是比起这两样,她更想要的其实是库拉索身上的大衣外套,那可比这些东西有安全感多了。
“……谢天谢地,”詹姆斯·布莱克松了口气,这个英国中年男人有些失态了,“你没事,朱蒂!”
“我还好。”
裹着库拉索外套的朱蒂给了他一个拥抱。
【库拉索:我们可能明天才能回去。】
毕竟车已经报废,如果乘坐FBI的警车,那就意味着她们两个要在警局里过夜。这种事情对她这个、过去十几年都被教导着“要远离警察”的前犯罪组织成员而言,简直是糟糕透顶。
“需要我送你们回去吗?”
那个临时工问道,他不知何时出现了。
库拉索莫名觉得这个男人的气势与上司有些相似,身形也相近,只是二色要更高一些。虽然如此,但她还是没法信任这人——首先,他和FBI有关系,其次,她讨厌条子。
“不用了。”库拉索道,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少爷给她发来了新消息,“有人会来接我们。”
【二色申司:等我一下。】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朱蒂问道,她的鞋完全不能穿了,如果不是跑车里放着她们的购物成果,现在她就是光着脚踩在路上,“不、我们该怎么回去,车不是已经报废了吗?”
现场的三辆车里,唯一受损比较轻的只有后来居上的野马。朱蒂似乎是想让库拉索答应这个男人的护送请求,毕竟是FBI,虽然只是个临时工,却也勉强能相信——
她和詹姆斯求证过,确认这个穿皮夹克的男人是能信任的。
“……”
库拉索刚张口,就听见头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在场所有人一同抬起头,看着这辆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不远处,朱蒂忍不住抓紧了库拉索的手臂,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二色申司:我到了。】
…………
直升机一直停在公寓的楼顶。二色收到情况有变的消息时,便坐着电梯上楼,检查了直升机的油箱是否支撑他开这一来回……不对,他不会开直升机。
【二色申司:谁会开直升机?】
【申汉善:马克。】
有点眼熟的男人在另一栋公寓楼的顶楼挥了挥手,他很快过来,二色这才发现是那时机场的司机。名为马克的男人接过钥匙,他的黑头发根部有些泛白,像是有段时日没染了。
“去哪里,”马克问道,“少爷?”
“去库拉索那儿。”
马克没再说什么,他直接启动了直升机。身为保镖的他们有着自己的定位系统,二色在登机之前,给库拉索发去了消息,那时库拉索的“我们可能要明天回去”还没来得及发出来。
只是这样的方式……
二色打开舱门,下来时,发现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您有什么事吗?”
离他最近的FBI探员道,开着直升机降落的通常是富豪,即使是典型的亚裔面孔,他们也不愿意得罪,因此,他的语气比起斥责更像请求:“我们正在办案,希望您不要耽误我们太多时间,先生。”
“我不会阻止你们办案,”二色道,“只是来接人。”
远处的库拉索毫不犹豫就朝着他走来了,但朱蒂却有些犹豫不决——毕竟她和二色的关系除了房东和租客,就只有没那么深入的朋友关系。
“斯泰琳。”
但二色走了过来,这个冷淡的韩裔房东主动问了:“你不打算走吗?”
朱蒂眨了眨眼。
她有点受宠若惊,这导致她看向了库拉索,而库拉索点了点头,示意她也一起。二色双手插兜,带着两个人打算离开之前,感受到兜里手机的振动。
「……好久不见。」
对面的人说,他的声音有些失真,可即使如此,还是能听出他的特色来:「把我忘了吗,老板?」
二色回头,他的视线径直扫过现场的众人。警车上的探照灯把周围照亮,这也让他看清许多人的脸,对面不再说话,清浅平稳的呼吸声与环境声几乎融为一起。
但很快,他找到了。
赤井秀一就站在那儿,他举着电话,像是一只自己叼着遛狗绳的美式杜宾狗。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脑袋上还带着个针织帽,就像是行走的美式穿搭模特。
“别像只小狗一样。”二色皱眉,他的嘴这种时候没给对方留情面,“这么快就从里面出来,别是犯了什么错吧。”
对方笑了声,低低的,像是在轻轻敲打二色的耳膜。
「……那你就是不带我走了?」等到他笑完,又这么问了,得亏二色没开免提,而库拉索和朱蒂也已经上了直升机,不然就得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多无情呐,老板。」
“我对条子没兴趣。”
诚实的二色如是说,他挂了电话,冲着那边点了点头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直升机。
“回去吧。”他说。
二十多分钟后,直升机便停在了公寓楼上。
这大概是朱蒂第一次坐直升机,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不过她拒绝了帮助,坚持自己下来;库拉索离开时,看了马克一眼,她小声地道了声谢,似乎第一次接受到同事的帮助。
“……你从来没告诉我,申,”缓过来的朱蒂神情复杂,“你甚至有直升机。”
“是你没上去过。”
二色平静地回应着,他随手将直升机的钥匙扔给了库拉索,那副模样完全就是不把钱当钱的可怕富二代。朱蒂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这么平淡地把“我有直升机”说成“我家有热水器”。
朱蒂注视着他许久,最终复杂地叹了口气。
“你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她和库拉索一起,跟在二色身后,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了,电梯本该按五和六两个楼层,不知为何,他只按了五,“不会再过几年,你跟我说你是南韩总统的儿子吧?”
“……”
二色瞥了她一眼。
朱蒂闭嘴了。电梯门在五楼打开,罗宋汤的香气在屋里蔓延着——厨房灶台有定时功能,这就导致,二色出门时炖上的汤,在回来时恰巧能喝上。
今天受了不少磋磨的金色兔子因为食物的香气,终于放松了下来。
…………
楼上的住客喝了两碗热汤后,在餐桌上倒头就睡;银白色头发的贴身保镖戳了戳,在确认她真的睡熟之后,不由得思考起自己该把朋友送回楼上还是搬到自己房间。
“怎么方便怎么来吧。”看着手机的二色道。
鬼使神差地,他给某个家伙发去了消息:
【二色申司:你对南韩总统这个位置没兴趣,对吧?】
【申汉善:?】
【申汉善:也说不准呢。】
第98章 训兽大师二色君
“……你得去上学了。”
申贤硕如是说, 他左手举着铲、右手端着锅,声音和表情都一样的冷硬——如果他身上没有穿蜂蜜小熊的围裙,那就更好了。年仅六岁的宫野志保站在房门口, 放下揉眼睛的手, 用“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饲养员。
棕色头发的青少年于是重复了一遍:“你得去上学了。”
“今天是四月一日吧,”宫野志保说,她后退了两步,像是要放弃早饭、把自己关回房间里去看书, “你别想骗我!”
申贤硕注视着她, 这种沉默的注视逐渐让猫失去了底气——宫野志保又后退一步, 她的半个身子已经回到房间里了,只有一个猫脑壳探出来,想要从他口中听见反转。
只可惜,她失败了。
因为申贤硕是认真的。
“真遗憾,”他将早饭盛到盘里后, 大步朝着宫野志保走去, 像是抓起猫的后颈那般, 将她提起来,放到椅子上, “这是上头的命令。”
“我不要上学!”
猫挣扎起来,就像是年前下水洗澡一样不情愿:“我很聪明!我可以自学——总之我就是不要!我不要!”
申贤硕将叉子往她的蓝莓果酱三明治上用力一捅。
她安静起来。
虽然一直以来, 申贤硕都是冷着脸应对猫咪的脾气,但说真的, 这家伙好歹也是琴酒训练出来的, 因此, 在唬人这方面,他还挺得心应手, 这个青少年只是冷淡地说着:
“吃。”
宫野志保皱起眉来,好像蓝莓果酱三明治变成难以下咽的印度菜一样。
“……我不想上学。”吃完后,她又这么说,似乎学校是什么让她讨厌的地方来着,“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有的小孩子们都太吵了,让我难受。”
懂了。
是没做过社会化训练的猫。
“你也是个孩子。”冷酷的家长道,上学这事,是通知而不是商量,“……但如果,你上了几天实在不想读下去,或者不能读下去,我就让你回来。”
是心软了吧。二色想着。
不过,即使是这么通知了,但正式入学还要再过几天。
只是就在这么几天里,这只记仇的猫每次见面只给申贤硕和二色看她的后脑勺。
二色没什么反应,毕竟这孩子不归他管,更何况,他没吃药,对他来说,宫野志保就类似隔壁的小孩,他们俩稍有交集,却不多;只有申贤硕,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私底下躲在厕所里一边抽烟一边发出不爽的“啧”声。
有一说一,他这模样像个大叔。
组织下达的确实是送宫野志保去学校的命令,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命令里的“学校”和普通的社区学校并不一样。二色记得,收到此项命令的申贤硕对着讯息看了许久——
而他要送宫野志保去的学校,是普通的美国小学。
……简直是钻漏洞的疯子。
就连二色都会这么觉得。毕竟现在的他无法理解申贤硕究竟把宫野志保当成了什么,任务要求要照顾的对象、还是说,家里人?
如果说是只是任务对象,那么申贤硕将她看得太重要了些;但如果说是家里人,那更难理解了,他们只相处了不到两个月,这么短暂的时间、不够培养出那么深刻的感情才对。
想不明白,他也不再想下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在意——在那个送宫野志保去上学的命令下达后不久,有人送来了一份装在牛皮纸袋中的奇怪文件。
「……我的小狗收到了吗?」
猫离开家时,那个女人的电话打进来,她的声音比起上一次,多了两分懒洋洋,有水声,可能是在泡澡、泡温泉也有可能,只是这都不重要:「那份无比重要的资料?」
她还是这么喜欢喊人小狗。
二色忍不住想。他知道,申贤硕完全就是典型的柯同主角,除了人是被逼着加入组织外,他还是琴酒的徒弟与贝尔摩德看中的好苗子,其他配置都有,就差在父母双全和没有代号这了。
“收到了。”申贤硕道,他正在看,二色记下了上面的几个专业名词与术式,“看起来就像是从火灾中抢救出来的一样。”
「是啊。」
贝尔摩德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可申贤硕皱起了眉,二色也敏锐地觉察出了这个女人隐藏起来的某种情绪:「这可是从恶魔之火里救出来的……它比你的命更重要呢。」
资料虽然多,但基本都残缺不全,这也导致了他很快翻到了最后一张纸,边角的焦黄痕迹里,有着什么类似签名一样的东西。
“那么,你想做什么?”
申贤硕在仔细辨认着一串类似字母的东西:“或者换句话说,上面的那位,把这种东西送到我手里,是想让我做什么?”
贝尔摩德“咯咯”地笑起来,她毫不掩饰地给予了手机对面这个青少年夸奖,就好像在夸自己的小狗:「你真是太聪明了,小申——至于那位大人想让你做什么、这就很显然了。」
「他希望你让堕天使的女儿,重启这个项目。」
“让那只猫来?”
「是的。」
二色也不知道申贤硕究竟是哪来的勇气,说出的这句话:“那他真是个疯老头。”
电话对面的声音陷入了寂静,这一次的梦境也随着声音的消失、逐渐开始破碎。手里的那份资料先是变作黑白,随后从边角开始燃起,赶在它们彻底被燃烧殆尽之前,二色辨认出了那个签名。
是宫野艾莲娜。
…………
门被敲响了。
二色头痛欲裂,他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室内的遮光窗帘紧紧拉着,床头柜上的夜光花发着莹莹幽光——这是朱蒂昨天挑的礼物,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选这种东西。室内如此昏暗,令他产生一种自己还身处在申贤硕的情报室中的错觉。
“叩叩——”
库拉索又敲了敲门,这是第二次敲门,如果第三次敲门声响起,二色还没有回应,她就会开门,让客厅的光刺进来。
“……我没事。”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干涩到了二色自己都惊讶的程度,床边的手机亮起来,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多,他这次的时间超过了最开始的预计,“去帮我拿瓶水来。”
敲门声停了,半分钟不到,拿着依云矿泉水的库拉索拧着门把手,开了门。
只是她身后还跟着个尾巴。
朱蒂站在门外往里望,因为二色睡得实在太久,就算是被告知了不用担心,也忍不住担忧起来,因此,她问道,大有二色说自己不舒服就给他打救护车的意味:“申,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
喝了口水润喉的二色回应着,他的后背靠上了软包床头,脑袋一阵一阵针扎的疼,只是即使如此,他也面不改色。
“是吗,”朱蒂并不相信,但她刚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公寓大门那传来了门铃响声,除了她,很少有人会来拜访二色的公寓,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她又说,“……那我去给人开门?”
“好。”
二色点了点头,直到朱蒂的身影消失,他才跟库拉索说了声:“帮我拿笔和纸过来。”
库拉索也不问,她只是听话地将纸笔给二色拿来了。也正是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朱蒂惊讶的呼声——
白貂想也没想,就出了房间,朝着大门去。
梦里记住的那些东西很快就被二色写下。上面的单词犹如天书,非专业生大概真的无法看懂,而且更糟糕的是,术式中有些手写的成果,就连他也无法辨认符号,只能是类似画图一样,临摹下来。
……不知为何,二色觉得这些东西莫名眼熟。
但在想明白之前,更重要的是去迎接客人。棕色头发的青少年从床上下来,因为没什么时间,他干脆套上一件圆领卫衣就出了房门,头一转、眼一瞥,5.3的视力就让他看清了站在门口的那个黑毛男人的脸。
是赤井秀一。
…………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欸?!”朱蒂开门时,问道,她的注意还放在二色的房间里,因此,直到说完了自己的话,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昨天见过的那个男人,被他身上的黑衣吓了一跳,“……这位,赤井先生?”
“……”
赤井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身上,随后又落到了后面出现的库拉索身上,他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不过很快就开口了:
“我来找人。”
“是找申吗?”金发的女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来,“请稍等一下,他刚醒、现在状态有些不好。”
赤井秀一并没有误会什么。
他能看出来,面前这位女士和二色之间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那个银白色长发的女孩也是。再怎么说,他也与那个未成年人有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赤井知道,二色是个对男女之情毫无兴趣的家伙。
“没事的。”赤井点了点头,“他是生病了吗?”
朱蒂没想到他能猜到,她在尝试掩盖自己的口误:“啊、只是一点小病,应该很快就会好……”
她身后、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异瞳女孩,眼中满是警惕。昨天的见面并不愉快,赤井承认这一点,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的警惕是针对他与FBI的关系上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他想找的人从主卧里走了出来。
“站在门口做什么,”与大半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的棕发亚裔道,只是表情看起来不太好,像是刚从噩梦中醒来,头发有些乱,“有事就进来说吧。”
赤井觉察到,那个白发女孩的警惕因为二色的话收了起来。
第99章 光是存在就让场面给上万分
赤井秀一本来的想法, 是到二色这边取个东西,顺带抱着些他能收留自己的希冀。
他刚从军队中出来,自己的车还没坐热, 就被现任教官命令去截停那辆皮卡, 现在他的车进了维修厂,FBI的临时工作不发工资,为数不多的积蓄只能支撑他住那些小旅馆,所有人都能猜到, 那边环境有多么恶劣。
只是在看见二色公寓中多了两个女孩时, 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黑发的男人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房主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黑咖啡,一罐放到客人面前,另一罐自己拉开拉环,很显然,接下来他们两个要进行一番谈话。
“……她们在这没关系?”
赤井瞥了那两个年轻人一眼, 问。
他想去拿这罐咖啡, 却发现它过于冻手, 放进冰箱中至少有一个星期才会冻成这样。一旁的二色也只是浅饮半口,便将它放着不动, 咖啡已经冰得失去苦味,不适合喝了。
“是我相信的人。”二色道, “况且你又不是要说什么别人不能听的话。”
“这倒也是。”
赤井摸了摸口袋,找出了刚买的烟来。考虑到二色的脸色, 他就只是叼着, 没点燃:“你还记得我托付给你的东西吗?”
“在你身后的保险柜里。”
男人转头看去, 果然在后方的柜台上看见一个保险柜。说真的,比起保险柜, 它看起来更像个装饰品,所有人进来的第一眼都不会注意到它。
赤井起身去拿,刚想摆到二色面前让他打开,就听见了密码:
“1124。”
原来这家伙也是会用人的生日做密码的类型吗?
这一点发现让赤井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保险柜会是初始密码、或者什么更有意义的、和他有关的数字,就比如他们在夏威夷初见面那天,那数字不好吗?
“……这是谁的生日?”没忍住,他问了,现在赤井真的怀疑二色在自己离开期间谈恋爱了,即使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毕竟人活在世上总是有着情感需求的,“你女朋友的?”
朱蒂和库拉索都竖起耳朵来听。
按道理,二色应该翻个白眼给他,但这个棕头发青少年没有,他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回答了赤井的问题:
“不是。”
“那是谁的?”
“我自己的。”这个保险柜原先放着申汉善送的礼物,自然的,密码就成为了二色的生日,咖啡现在没那么冻手,二色拿起来,喝了一口,又道,“你这么容易胡思乱想的话就滚回军队里去当海豹。”
赤井耸了耸肩,他打开了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了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上边的红漆章没有撬开的痕迹。
二色对里面的东西毫无兴趣,他用手撑着脑袋,看向了别处,似乎是发起了呆来,赤井用随身带的瑞士军刀充当裁信刀,从上边划开,取出里面的信封与硬纸贺卡,占据最多重量的还是一本棋谱。
翻开棋谱第一页,便看见了弟弟的字迹。
「To 二色申司:
虽然二色君一直以来都说自己对将棋没什么兴趣,但是天赋完全就是掩盖不住的!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和二色君一起下将棋!
——From 羽田秀吉&将棋社全体成员
PS:二色君如果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哥哥!就是将棋谱和信件送到你手里的人。」
……还真是会拿哥哥做人情。
赤井也为自己的第一想法笑了。他很显然发现了写在最开头的收件人姓名,也意识到了这个名字与旁边坐着的前老板兼半个朋友一模一样,他又翻了两页棋谱,确认里面没有其他的隐藏信息,问了:
“你会下将棋吗?”
二色揉了揉自己的额角,闻言,瞥了他一眼,道:
“会一点。”
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赤井与世良秀吉的关系。这倒正常,毕竟除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那孩子的其他地方总是被评价说和他不像(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秀吉那孩子比较乐天、被保护得不错,而赤井秀一,他从小就喜欢装冷酷)。
只是,这不对,毕竟当时的电话打过来时,他有问过赤井与世良秀吉为什么不是一个姓氏、这也就是说,他那时就知道了……
“来下一盘吧,”赤井将翻到第一页的棋谱推了过去,示意二色查看,“你家里有棋盘和棋子,对吧?”
“没有那种东西。”
二色道,他很显然看到了棋谱上的名字,却只是皱起眉、没什么大反应,好像与世良秀吉不熟。他甚至没对赤井秀一和世良秀吉之间的关系产生任何好奇——
“……你的头很痛?”
于是赤井转移了话题。
“你身上烟味太大了,”二色说出了十分伤人的话,他还是老样子,对男人的另一种浪漫毫无感觉,“闻起来就像刚从英国烟熏木上掉下来的烤鱼,没去内脏的那种。”
“那是什么味?”
“臭味。”
实在无法理解他形容词的赤井感觉自己被刺伤了,这种嘴毒感真是该死的熟悉。
黑色头发的男人站起身,平静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听见了这句话的朱蒂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的二色,她迟疑了一下:
“……那是你前男友吗,申?”
“不是,”突然被质疑情感生活了的二色莫名想要叹气,他想回床上躺着了,“别想太多,斯泰琳,他是我以前的家教。”
“兼职管家。”
赤井洗澡之前,将脑袋探出二色的房门,补充着:“他对男人没兴趣。”
究竟是谁让场面变得那么给的?
是这个可怕的英国佬吧。
…………
赤井洗完澡出来后,客厅里的两个女孩已经去到沙发上——她们两个聊着天,主要是那个金发的、姓斯泰琳的女孩在说,银白色长发的只是偶尔附和,手机将视频投屏到了投影上,他瞥了一眼,是超经典美剧《汉尼拔》。
“……当时我还觉得所有正经的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犯呢,”朱蒂道,她说到一半回头,“不不不、申,你最好别给我做肉食,我怕吃不下!”
“我和她一样。”
那个银白色头发的女孩也开口了。她的注意力是这边最敏锐的、在赤井刚出门就看了过来。
有持枪证、感觉敏锐、并且偶尔露出了一些经受长时间训练的才留下的行为痕迹,再加上她与二色没有情感上的关系却住在这间公寓中,不用脑子也能想到,应该是所谓的贴身保镖。
“你的纸落到地上了。”
赤井问,他也得到了一碗凯撒沙拉:“我是说房间里,你写完的那张,我帮你放到了书桌上。”
“嗯。”
二色没有在意。
这之前就发现了,他其实对所谓的隐私权并没有那么看重。大半年前,赤井将他房间衣柜中的衣服换了,他没生气;现在,赤井看到了他写在纸上的东西,虽然是不经意,但一般人肯定也会生气,而他还是没有。
“申写了什么?”坐过来的朱蒂问了,她只是有些好奇,并不是要二色回答的意思,“是小说吗?”
“一点名词和公式。”
二色插起沪上88一颗、一片8.8的罗马生菜,没对朱蒂隐瞒,却也没细说:“梦见的东西、怕忘了,就写了下来。”
“还有个女性的名字,”赤井道,“这也是梦见的吗?”
他是带着开玩笑的意味说的,只是英国人在开玩笑的时候,大多表情严肃——这也就导致了,这个场面像是妻子质问丈夫是不是在自己出差期间出轨。
朱蒂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二色毫不慌张地“嗯”了一声。
只有库拉索在埋头苦吃,她其实不喜欢吃蔬菜,因此她的那份加了金枪鱼。
过了差不多两个点,蹭完晚饭的朱蒂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楼上,赤井本也打算告别,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就被打断,二色还有事要问他:
“你真的和世良秀吉是兄弟关系?”
“是。”
他终于问了。
赤井的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一股欣慰感,就好像自己养的一只对玩具没兴趣的小狗终于咬了买来的球那样:“你当时不是问过了吗,在电话里的时候?”
“你们两个长得又不像,”二色说,晚上下起了雨,库拉索去检查窗户了,“他眼睛还比你大。”
“……基因突变。”
赤井解释着,但是这个基因突变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说世良秀吉。他又一次转移了话题:“你提起这件事,是想带我去和那对世良夫妇见一面?”
“是这样没错,”二色看了一眼手机,“你下周有空吗?”
“只要FBI没有忙到需要我这个临时工帮他们处理案件,我就没事,”赤井道,把他带出来的教官还待在波士顿,因此,他也能再在这待几天,“不过之后,我就会被送到弗吉尼亚参加培训——我的建议是再早一些。”
“那就这周五。”
二色拉开抽屉,抛给了他汽车钥匙和楼下公寓的钥匙:“到时候你负责开车,现在,你自己下去吧。”
“我的房间没了?”
“还留着,”但是出于安全性考虑,而且,“我不想看你早上光着上半身的丑样。”
库拉索早上睡醒如果看见那一幕,大概率会直接动手、把这个练习时长不到半年的阿美莉卡大兵丢出窗外。当时朱蒂看电影,问过她,要是某一天早上家里突然出现一个裸男,她会干什么。
她的回答就是丢出去。
并且说的时候十分认真。
赤井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走了。
第100章 有待商榷
“宫野先生?”
“是的, 怎么了?”
申贤硕在听见老师的呼唤时,终于回过神来。周围还是那间公寓,面前的老师面前摆着杯一看就是招待客人的咖啡, 宫野志保的房门留了一条缝、缝隙里露出一点茶色。
在某天早上, 宫野志保班级的负责人找上了门来。她有着在美国这边受欢迎的金发碧眼,只是表情稍微有些严肃,像是来说些大事。
“你知道志保小姐,她和普通孩子不同吗?”
她开门见山地问了:“通过这几天的课堂表现, 我怀疑她各方面的天赋要远远超过一般的孩子, 宫野先生在入学之前有带志保小姐去做过相关检查吗?”
“不, 我没有,”申贤硕道,“但我知道她很聪明。”
“这不只是聪明的问题……”
老师从手提袋中取出了测试结果,上面赫然是学校给一年级孩子的智商测试题,宫野志保那比普通孩子好看许多的字迹在上面画圈或画勾, 最后的鉴定结果——
二色没看, 申贤硕也没看。
“她太聪明了, ”老师其实很负责,她的意思只是想让宫野志保去一个更适合她的环境, “这就导致,这个孩子与周围的同龄人格格不入, 更何况,她是班上唯二的亚裔。”
亚洲面孔此时在这边算得上罕见, 而且这边的环境、说些不好听的, 确实是充满着歧视与抱团排挤。
“你直接说吧, 老师。”
棕色头发的男人用手撑着脑袋,他的眼睛很酸涩、大概是看多了电脑:“你想给那孩子、不, 我们,什么样的建议?”
“我也给不出太好的建议,宫野先生,我的想法是,你最好送志保小姐去那些专门培养天才的地方——你知道的,只有在那里,她的天赋才不算浪费。”
“我知道了。”
申贤硕完全没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他糊弄了几句,便送走了这位老师,关上门后,这才对躲在自己房门后的宫野志保冷淡地喊了声:
“你都听到了吧。”
那边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我可以选择送你过去,”申贤硕继续说,他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当然,这还是你自己选。如果想继续上普通学校,我之后就去处理,如果你想去那种特殊学校,我也会送你过去。”
“我不想管你。”
但这之后,他又说出了这种伤孩子心的话:“给你的人生做选择这种事,和我没关系。”
这之后过了许久,在晚餐时,那孩子才走出房门。早上给她编好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就像不会给自己舔毛的猫——宫野志保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在椅子上坐下了。
“……组织本来想要送我去哪里?”
她这么问。
听见这话的申贤硕明显动作一顿。他的盘子里是自己做的汉堡肉,卖相十分不错,却不是二色喜欢吃的东西。只是现在,它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野志保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
“应该是基地里。”申贤硕切了一小块,说,“请着某方面的专家来给你上课,等你学完系统的东西,再给你送进实验室里——”
“对身体进行改造吗?”
“你应该不需要,像你这种聪明的科学家预备役,一般是负责改造身体的那个。”
宫野志保低下了头:“那我就会被送走?”
“应该是。”
申贤硕在这种事上没有心软。他很清楚,宫野志保这个出生在组织中的孩子从一开始就不会托付给他太久——外面来的人质和深墙中困着的公主,这样比喻就很贴切了。
“……”
她沉默着吃完了汉堡肉,又把自己关回房间差不多两天。
第三天,她出来了,带着某种接受命运的决心。小猫一脸严肃地扯着正在抽烟的男人的裤腿,就像要说出什么不详的话来,她抬头,认真地开口,道:
“我愿意去基地。”
申贤硕收起了手机屏幕。二色在上面看见了琴酒的嘲弄,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发来了一条“别做蠢事”的警告,意思是他知道申贤硕钻空子的行为了。
“哦。”
申贤硕点了点头,他把烟掐了。
“你是情报人员吧,”宫野志保又说了,她之前听到过申贤硕向贝尔摩德汇报的消息,“那我能让你帮我查个东西吗?”
“你想让我查什么?”
那似乎是申贤硕最后的耐心,他将手机摆到岛台上,在这孩子面前蹲了下来。
“我想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我的父母、他们的长相。”
申贤硕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是二色对此产生了疑惑。毕竟在此之前,他听到了宫野志保有个姐姐、并且关系很好的消息,那她就不应该没见过父母的照片。
宫野艾莲娜。
宫野志保。
世良……
二色睁开眼,床头柜上的手机恰巧开始响铃。
「主线任务:孩子的寻宝游戏2
任务内容:
深爱着你的人给你留下了某些你不需要的东西,但他希望你去看看。
……
任务时限:360H
备注:无。」
…………
“你这次睡得不错?”赤井问,他开着二色车库里的普通双开门跑车,“看起来挺有精神的。”
“最后一天了。”
在来之前吃了药的二色道,他没告诉赤井这最后一天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低头看着手机。他的头发有点时日没有修剪,刘海与尾发都长了不少,额前的头发、颜色好像变浅了些。
“写的东西。”前几天,赤井走后,库拉索忽然说了,“和当时研究室的黑板上写着的东西,一模一样。”
“……我知道了。”
当时二色只是这样回应着。
梦境与现实得到的线索结合起来,许多事便变得明了——世良夫妇、或者称呼他们原来的姓氏,宫野夫妇,他们在最开始为组织工作,只是在申贤硕那个时间线大概率是死了,留下两个女儿相依为命,而小女儿宫野志保,由于继承了他们二人的智商,因此组织打算培养她,让她接受父母的项目。
至于这个项目。
大概就是当时库拉索所说的“银色子弹”,一种让人死而复生的东西。
“你和姓世良的那对夫妇很熟吗?”
赤井问。
“刚屠宰的牛一样。”
二色敲了敲手机键盘,他查完了东西后,给手机那边这边分享狗的红发杀手发去了一句对狗的夸奖:“不熟。”
话比以前多了些。
但是说起笑话来还是太冷了。
被冷到的赤井秀一平静地想,他跟着导航开车,在二色手里平稳过头如老头轮椅的跑车终于在他手中发光发热。
他们将车停在了诊所附近,走到诊所门口前,敲了敲门。
“我是申贤硕,”二色双手插兜,上次他与库拉索到这来时,已经和世良艾莲娜碰过面,这种情况下只要报出姓名,对方就会记起他的身份,“好久不见,世良女士。”
“是贤硕先生啊!”
世良艾莲娜还记得他,但是跟在二色身后的男人又令她皱起了眉,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那这位是?”
“我是赤井秀一。”
赤井道,他能确定世良艾莲娜的长相确实与自己的生母又几分相似,因此,他没有瞒着,而是直接说了:“我的母亲是赤井玛丽、或者,用结婚以前的姓氏来说,应该是世良玛丽。”
“是姐姐的儿子?”
世良艾莲娜惊讶起来,她拉着赤井上下打量,说出了长辈们常说的话:“没想到,姐姐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现在是已经工作了吗?还是说正在上学?”
她将两人都迎了进来。今天的诊所还是没有多少病人,路过输液区时,看见了个裹着毯子、正在吊水的孩子,头发颜色偏红——
二色很快收回了视线,他认得出,那不是宫野志保。
穿过走廊来到房屋后边,这便是世良夫妇的居所,从生活的痕迹里不难看出这里只住了两个人,有些孩子的东西,但几乎都没用过,只是偶尔拿出来看看,大概是睹物思人。
“秀一君看起来完全是一个优秀的大人了呢,”世良艾莲娜道,她冲了咖啡端过来,“而且和贤硕先生一起过来,真是吓我一跳。”
“你们两个是朋友吗?”她又问。
“是。”
赤井秀一道。
“不是。”
与此同时,二色说。
他们两个彼此看了一眼,有点默契,但不多地同时改了口,但是结果是不如不改口。
“不是朋友。”
赤井秀一如是说,少爷不把他当朋友看。
“算半个。”
二色又说。
世良艾莲娜被他们两个逗笑了。她叫来了自己的丈夫,让世良厚司也来见见赤井秀一,男人刚出来时,手里还抓着个类似机器人的东西,只是做工粗糙,像是临时赶制的。
等到世良厚司与赤井秀一两个人去后院抽烟聊天,二色才对世良艾莲娜袒露了自己到这来的真实目的。
“你们的孩子呢?”
二色问了,他将茶几上的相框拿起来,似乎已经看出照片边缘的裁剪痕迹。世良艾莲娜因为他的问题愣了下,手里的马克杯一时没拿稳,让咖啡撒在了沙发垫与地毯上。
“二色君、问这件事是做什么?”世良艾莲娜反问,但这之后,她也回答了二色的问题,“我的孩子,她们两个在日本。”
“在那个组织里吗?”
他又问。
她犹豫了许久,最后看在申董事的面子上相信二色:“……是。”
棕发的青少年将马克杯放下,他杯子里的咖啡没少下去多少。二色、他不知道是不是药物起效得太快,让他能感受到这位女士提到伤心事时的难过情绪。
“……如果我想得没错。”
过了片刻,他说了一个本没打算说的情报,怜悯这种东西的出现,让他都感觉自己很陌生:
“你的女儿、应该是小女儿,她应该在美国。”【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