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吾之守护者, 显现其名。】
少年的声音很轻,但又十足的虔诚而认真。膝上的友人帐被无形的风吹动,起先还是缓缓翻页, 但随着双手合十的动作,它快速翻动起来。
夏目低垂着头,他呼出一口气喃喃念道:“友人帐中的妖怪啊,我夏目贵志愿以任何代价作为交易,请回应我的呼唤来到我的身边。”
在他闭眼开口的时候,猫咪老师化作原型高高仰起头。骤起的风吹动它长长的毛发, 白色的“狐狸”呈保护姿态,将少年单薄的身形遮掩住。
但那种气势很难忽略,那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纯粹的力量,就像那越来越耀眼盛放的光, 那流动的庞大咒力也难以忽视。
所有人几乎是下意识停下动作看去,而于浅淡光芒中站立的五条悟抬起手,他有片刻愣神,然后为即将到来的震撼一幕而轻笑出声。
“能够御使百妖之人吗……”一声感叹, 五条悟闭了闭眼睛, “还真是久违。”
夏目并没有听清楚身边人的评价,他只能感觉到猫咪老师的毛发就在身边, 那种毛茸茸的感觉很让人安心。
紧闭的眼睛无法想象出妖怪的面貌,因为夏目也无法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使用友人帐, 所以并没有直接召唤某只妖怪解决面前的困境,而是选择将交易的消息传递出去。
他夏目贵志愿意以交易的方式,换取妖怪的帮助。就像是许诺给猫咪老师的双份甜点心一样, 此时他诚恳地向百妖求助。
无论是谁都好,只要能够回应他的请求——
琥珀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在那耀眼的光照射下,一双眸子染上柔和的光晕。
膝上的友人帐开始翻动,速度越来越快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听到请求的妖怪做出了回应,起先亮起的是一个名字,但很快亮起的名字越来越多。帐中的妖怪争先恐后的回应,于是耳边多出了许多声音。
【吾主,您终于呼唤吾等的姓名。】
【夏目大人,请呼唤我的名字。】
【只要吾等的主人有需要,那我们一定会回应——】
白光乍现,并且越来越亮。众人不由抬手遮住眼前,眯着眼看去只能看到那冲天的白光,以及白光中昂首挺胸的白色狐狸。
但很快从白光中走出的身影越来越多,它们大多都是奇形怪状的模样,挨挨挤挤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复杂的咒力反应、庞大的群体,在那些混乱的气息之中,不乏有许多强大的敌人。
是诅咒?还是式神?!
众人惊疑不定又觉得震惊,这壮观的一幕太罕见了,让人有一种已经身死,在迈过奈何桥的飘忽感觉。
不过也有觉得熟悉的,毕竟曾经八原的那次变故并没有被隐瞒下来。
所以很多有经验的咒术师都神情复杂,觉得震撼之余,又有一种深深的忌惮。
不久前八原的异象也是聚聚了许多咒灵,但是不等探究它们又都消失不见。
本以为是什么机缘巧合的异象,但如今异象又一次重现。这好像在告诉他们,还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在现场有个人能自如召唤这些咒灵。
拥有这样的力量,怕是要毁灭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
自光芒中现身的妖怪纷纷好奇地叽叽喳喳起来,它们活泼而又好动,纷纷围在少年身边睁着打量的眼睛。
“有一个奇怪的人类,他会伤害夏目大人吗。”
“完全咬不动——人类还真是讨厌,不要靠近夏目大人!”
五条悟无视了那些赤裸裸的嫌弃,他依旧站着不动,上前想要驱逐的妖怪也被无形的屏障拦住。
夏目终于站了起来,他一手持着翻开的友人帐,一手以维护的姿态伸出手:“五条先生是好人,所以不用害怕他。”
这样温柔的安抚让一些妖怪激动起来,它们哼哼两声傲娇地远离了那个人类:“夏目大人!人类都是可恶的家伙,所以一定要远离他们。”
柔和的光将茶色的短发染上浅淡的颜色,恍惚中那头短发好像变成了白色。不过低头回应妖怪的少年并没有察觉,他只是面带微笑说道。
“等事情结束我会好好道谢,大家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告诉我。所以现在、就麻烦大家帮忙了——”
明明只需要简单干脆地下达命令就好,但少年却温柔地用商量的语气告知。
于是妖怪们更高兴了,它们一边扭动着欢呼跑远,纷纷较量着谁能收服更多的诅咒。
但也有腼腆又害羞的妖怪表示,为夏目大人分忧是它们的荣幸,所以不需要回报或者交易。
那些咒灵大多没有思考能力,只知道在命令下一味地去破坏。
但是妖怪不同,妖怪拥有思考的能力,所以也能分辨哪个是敌人。
从光柱的方向,一眨眼便飞出许多身影。在场不管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都如临大敌,但是很快他们又发现,那些新出现的“咒灵”并没有伤害他们。
甚至有些胆子大的,还聚集在一起打量他们人类,嘴里还窃窃私语说着“人类果然都很奇怪”之类的话。
不过说是咒灵也不对,它们虽然长相奇怪,但周身都泛着统一的浅色光芒。
“那些……都是式神吗?”有人诧异地推测,“因为你们看啊,它们好像是被召唤而来。”
被召唤而来的式神,数量庞大而且有不少实力强悍的大家伙。而且它们几乎都能口吐人言,和没有智商的诅咒不同,拥有智慧的它们一看就很难缠。
“是另一个咒灵操使。”有人武断地下达言论,“虽然之前从未听闻,但最起码现在没有敌意。”
这话并没有说完,不过听见的人也都知道言外之意。那就是像夏油杰那样强大的特级术师,大概又要多上一个了。
————
和想象中的疲惫感觉不同,这次夏目感觉身心都很轻松,他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一抬脚身体就能飘起来。
所以在深吸一口气后,他再次用诚恳的语气拜托:“拜托了五条先生,请去阻止夏油先生。”
这下五条没了拒绝了理由,不过他本来也就没有拒绝,刚刚不过是打算下手重一点速战速决。
他歪了歪头扬起一个轻松的笑容,眼中的欣赏就快要装不下了:“贵志,你一定要加入高专哦。”
“五条先生!”脾气一向很好的少年第一次露出恼怒的表情,他深吸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远远地传来一声“剩下的拜托了甚尔先生!”后,被注视着的少年消失不见,而同样一起消失的还有五条悟。
气势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甚尔这个名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平常。在场的某些咒术师也还是记得那个天与暴君的,所以奇怪的注视落在了那个一脸无所谓的男人身上。
被留下的甚尔“啊”了一声,他掏掏耳朵说了句:“真是麻烦。”
那些妖怪已经在清场了,现在主要的矛盾是在场的咒术师和诅咒师。于是一个对视一声不屑地“嘁”后,两边人又轰轰烈烈地打了起来。
和另一处的热闹不同,此时偌大的盘星教没有一个人。
以前的盘星教很热闹,但今天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盘星教外面有一个帐,不过这样的小小问题并没有难倒最强。唰地一声脆响后,帐应声破裂。
因为熟悉里面的道路,所以夏目跑在前面带路。虽然刚刚还震惊为什么一转眼就回到盘星教了,但现在回到熟悉地方的他,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想法——再快一点。
临近教主的院子后,夏目的脚步反倒是慢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原本完整的院墙被破坏,到处也都是残留的战斗痕迹。
他怕越过那道门槛后,会看到让人痛苦的画面。
五条悟猜到少年的担忧,他大跨步走到前面,错身错过的时候还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院子里很凌乱,原本的假山水池都被破坏,就连木头的建筑也被破坏了大半,此时还冒着烟随处可见四散的火星。
而在一片废墟之中,身着五条袈裟的身影背对门口而立。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身上的衣服有一些破损和脏污。
夏油杰也并不是毫发无伤,不过他的姿态很随意。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死他。”夏油杰慢慢转过身去,脸上没有半点笑容,“派他来拖延我,就是你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吗。”
话中所指的人正躺在废墟里,他的上半身都是血看着已经没了生息。
虽然刚刚已经见过不少受伤的人,但这样惨烈的伤势还是把夏目吓了一跳。
“毕竟是你的后辈,我以为最起码不会下死手。”五条悟的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七海那个伤势,他脸上最后一点笑容消失不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夏油杰突兀地笑出声:“当然知道。”
落败的代价,计划失败的代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两人对立相望,最后一同有了动作。他们默契地把战场拉远,但轰轰烈烈的动静之下,其他地方的建筑也遭了难。
“喂、喂,你还好吗。”
夏目顾不上那边两个人的交战,毕竟他也插不上手。他只能带着猫咪老师急匆匆扒开碎石,查看那个人还有没有活着。
“还有口气。”猫咪老师嗅了嗅,“还没死,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躺在废墟里的男人捂着胸口,听到声音这才懒懒睁开眼睛:“不要靠太近,房屋会有坍塌的可能。”
听到这样的话,夏目连忙徒手扒起了碎石。他废了些力气才将人拖出来,让人平躺好后又手足无措地询问:“那个、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七海靠着墙坐着,深吸一口气这才喘匀,他看着少年一脸着急的模样,闭着眼睛说道:“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所以不用担心。不过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把那边的人刨出来。”
听见这样的话夏目才发现在场还有另一个人,而这仔细一看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乙骨吗?
乙骨忧太被压在一堆东西底下,他身下的土地被硬生生刨出一个坑,露在外面的只有一个脑袋和一只手。
夏目捂着脸发出一声“啊!”,然后这才在猫咪老师的帮助下将人刨了出来。
他不断拍着乙骨的脸颊,急切喊着:“醒醒、醒醒,喂乙骨你感觉怎么样。”
浑身狼狈的乙骨忧太看着并没有很严重的伤势,不过他的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副活死人的样子。
在一连串的呼唤,加上猫咪老师高高跳起砸在胸口的刺激,乙骨忧太这才咳嗽着转醒。
他枕着夏目的大腿,眼睛缓缓睁开,然后又气若游丝道:“已经……已经晚上了吗。”
“抱歉夏目……我没能让他解除诅咒,但是我也不能将里香交出去。”
愧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乙骨忧太吸了吸鼻子,隐约看到了天边还朦胧亮着。
夏油杰的话他深信不疑,所以十分自责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夏目。
见乙骨还有精神自责,夏目总算是松了口气:“没有,还没到晚上我也没事,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倒是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这样的话让乙骨忧太一下子精神了,他瞪大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坐了起来,再三捏了捏自己的脸确定不是错觉后,他的嘴角才又耷拉下去。
“太好了,你没事。”
两人都为彼此没事而庆幸,猫咪老师取代了乙骨的位置,它揣起手蹲坐在夏目腿上。面对面跪坐着的两人听见不远处轰隆的动静,于是齐刷刷地转头看去。
天边的一端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此时是黄昏,暖色染红了半片天空。
乙骨忧太缓了片刻,然后才开始解释在都发生了什么。
夏油杰虽然是一个“坏人”,但是他意外的很守承诺。一天里他有很多机会下手,但都耐心等着晚上到来。
不出意料的有人来救他,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七海先生。
但那时的夏油杰只笑笑,用轻描淡写的话让他绝望。
“你觉得他一个人能救出你吗?不过是又拖累一个人罢了。五条悟果然是不够重视你,都这样紧要的关头了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那时候乙骨忧太刚刚冒起的希望被碾碎,他明白夏油杰的话不假,身为盘星教的教主,夏油杰的实力可是有特级。
他只不过是又拖累了一个人,连累了七海先生而已。
所以在语言的挑衅下,看到七海生死不明的倒下后,乙骨忧太就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不再一味求死了,而是顽强地想要抵抗,哪怕不能和夏油杰同归于尽,也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不过失控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听完解释夏目也明白,这里面夏油杰还是有手下留情的,不知道是因为犹豫还是私心,总之给了他赶上的机会。
听着另一边的动静,他安慰乙骨不要太担心,让后者待在原地好好休息。
但刚想起身去查看另一处的情况时,原本有气无力的乙骨却爆发了力气,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去。”乙骨表情凝重道,“五条老师会处理好,所以不要去冒险。”
夏目有些哑然,对于这样的关心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只能干巴巴说了句:“没事的。”
“我知道你很信任夏油杰,但是那边很危险。”
这下夏目不知道怎么推拒了,握紧的手很用力,虽然不会让人难受,但也没那么容易挣脱。
“虽然五条悟看着不靠谱,但是他会处理好这次的事情。”开口的是七海,他开口宽慰少年,“所以你安心留在这里,而且门口的那个咒灵也不会让你离开。”
阻拦的不只有乙骨他们,在提醒下夏目才注意到门口守着的咒灵。
那个咒灵并没有趁虚而入攻击他们,不过看样子也不会让他们离开这个院子。
夏目又站着不动了,他盯着那个诅咒的眼睛有些走神。
七海缓过劲了,他终于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在乙骨忧太担忧的注视下,他干脆利落的处理好伤口。
“那是他们私人的事情,这和你没有关系,所以不必介怀。”七海开口宽慰,“所以相信他们吧,让他们自己处理。”
从那个意味深长的话里,夏目大概猜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还有更多的隐情。
但是他只是一个后来的、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所以根本没有过问的资格。
他只能站在原地,沉默着、等待着,惴惴不安着像是即将被审判的人。
说不出的难捱,明明就在不远处,但是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他没有任何干预的办法。
“老师……会怎么样呢。”夏目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我什么也做不到吗。”
猫咪老师本来蹲在地上舔着爪子,听到这样自言自语的话,它灵活一个起跳蹲在了夏目头顶。
虽然没有半句安慰的话,但那个沉甸甸的重量,让夏目有些直不起脖子的同时,又感觉到一些安稳。
远处好像安静下来,也不知道是结束了还是停歇了。夏目有些紧张和不安,他往门口走去。
那个长相丑陋的咒灵动了动,并没有主动攻击他,但是张开了长长的身体拦住去路。
那咒灵长得像一条长蜈蚣,外表看着很坚硬通体红色。数只触角尖端看着十分锋利,因为移动脚撞击发出刺耳的抓挠咔哒声。
乙骨忧太也走到了门口,他先是远远看到冒起的黑烟,犹豫的同时又着急想着要说点什么。
他的目光着重落在那个圆滚滚的猫咪上,憋了半响也只说了句:“好胖的白猪。”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恭维一下,夸赞一下夏目养宠物养的真好?
“才不是白猪!是猫咪老师!”猫咪老师气得站起来,它义正言辞地更正,“我是伟大厉害的猫咪老师,是这个小子的保镖。”
说完它又气不过,直接借着夏目的脑袋为跳板,直接一个飞扑撞到乙骨怀里。
这一下撞得乙骨痛呼一声,但很快无影猫猫拳就接连砸在他的脸上。
他勉强抱住了白猫咪,心里感叹着这个体量沉重的同时,又很佩服夏目的力气和耐力。
夏目依旧盯着远处,他忽视了身边的吵闹,冒着黑烟的地方有些太安静了,让人十分地不安。
但正走神时,视野里出现了一抹亮光。紧接着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轰隆”一声巨响,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
远处一闪而过刺眼的光,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能看到大片建筑已经被夷为平地。
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夏目顾不上其他的了,他急匆匆地迈下台阶,想要往声源处赶去。
但他不过刚迈出一步,蜈蚣外形的咒灵却突然发飙。
它扭动着身体亮出触手,极具攻击性的同时,又发出刺耳的声音。
“夏目!”
猫咪老师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它立马化作原型扑了过去咬住蜈蚣的尾巴,但还是晚了一步,它听到了少年不由自主溢出的痛呼。
比起进攻和反抗,面对尖锐刺来的东西,夏目的本能是抬起胳膊阻挡。
但攻击并没有落空,尖锐的触手挨得很近,轻而易举就刺穿手臂留下几个穿透的窟窿。
痛呼之后夏目又抱着手臂弯下腰,他眉头皱紧一下子就流下冷汗来。
本来以为毫无威胁的咒灵,突然像是失控了一般。哪怕被斑死死咬住,它也不断挣扎起来像是失去了控制。
于是斑不再留情,它三两下将咒灵咬得咔喳作响。
而看着这幕乙骨忧太愣了一下,他很快意识到咒灵失控是因为主人那边出现了问题,但马上他又反应过来变成一脸关心:“夏目!”
死死捂住手臂的少年弯下腰,他另一只手搀扶着墙壁才没有倒下。那张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斑将头拱了过去,随后一脸急切道:“可恶!有毒吗?!”
乙骨忧太挤过去站了个位置,他扶着夏目的手臂,有些强硬地将受伤的手掰正过来。
但在担忧关心之前,看清楚手臂的情况后他又愣住了:“夏目……?”
有几个窟窿的手臂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淋漓。从伤口溢出的液体不是红色的,而是金灿灿的颜色。
那不是血、或者说不是他们以为的血液,金色的液体如同血液一样,它从少年的躯体里流淌而出,象征着其并非常人的身份。
一阵阵的眩晕和疼痛有所好转,夏目终于喘息着平复过来。而看着面前的手臂,在疼痛之余他的大脑又宕机了。
这太不正常了,甚至是有些陌生。明明是自己的手,但是从伤口流淌出的并非是血液。
那个金色的液体有些熟悉,就像是他遇到玲子时,汇聚在那条光脉的液体。
夏目呆愣住了,但他也很快发现,猫咪老师似乎并不意外这样的事情,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伤口。
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可疑的点,比如那些妖怪嫌弃其他人是人类,但是却没有和以前一样讨厌他是人类。
又比如隔一段时间就要修剪的头发和刘海,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也没有丝毫长长。
现在怪异的现象明晃晃的摆在面前,加上初次见面时五条悟奇怪的问题,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夏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真的不是妖怪假扮的人类吗。】
能够洞悉一切的六眼,是早就察觉他身上的不对劲吗。
夏目一脸震惊,随后看着明显是心虚移开视线的斑,他又深吸一口气喊道:“老师!”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带着自我怀疑还有害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是怎么了……”
斑没有回答,它逃避似得不去看夏目的眼睛,但听到后者痛苦的呻/吟,它又担心看去。
虽然心中有很多问题,但夏目现在没有时间质问了。他扶着墙壁晃晃悠悠走了两步,然后不顾身后着急的呼喊,由快走变为小跑。
他渐渐的越跑越快,原本疼痛的感觉好像被压抑下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
————
一片狼藉的现场到处都是建筑残骸,一道深深的沟壑留在地上,就连远处的建筑也都一并被摧毁。
冒起的黑烟熏得人眼睛疼,五条悟闭了闭眼睛,他看到了那一抹明显的血色,最终缓缓收回了手。
原本站立的人摇晃起来,哗地一声他身边落下一摊显眼的血迹。
捂着嘴咳嗽两声后,夏油杰低头看着上半身缺失的一块,再也阻挡不住口鼻溢出的鲜血。
他踉跄了一步,最后摔倒着跪坐在地。
“最后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五条悟尽量维持气息的平稳,他抿起唇,“什么都行。”
“咳咳……”夏油杰勉强抬起头,看着那个站立的、高高在上的人,他失笑出声,“直到最后了……我也还是讨厌那些猴子。”
说完这句话好像用尽了他大半的力气,夏油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哼声,然后疲倦地半闭上眼睛:“夏目他没有做错什么,他也没有选择错……所以……”
未说完的话对曾经彼此了解的挚友而言,已经不用浪费力气补充了。
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夏油杰的头缓缓低了下去。
落败就是落败,输掉了就是输掉了,他不遗憾也没有什么怨恨,不过临到弥留之际了,他还是清楚地听到那句宛若呢喃的话。
又是一声轻笑,他露出一个久违的轻松笑容:“都这种最后时刻了,好歹说点诅咒人的话啊。”
五条悟半蹲着并没有接话,他看着面前人快要闭上的眼睛,最终还是开口了:“你要诅咒他吗。”
突然的话让夏油杰打起了一点精神,不过很快他也明白了五条悟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侧过头看到了远处跑来的身影,少年踉跄着跑过来,远远地迎着夕阳的方向,所以可以清晰看到他眼尾的泪光。
在刚刚那一瞬间,夏油杰就想那么撒手而去。虽然没有开口拜托,但他想悟会知道的。
如今这样狼狈的样子,还是不要让夏目看到比较好。但看着那个哭着跑来的少年,他又释然地笑了。
是啊,如果什么都不说就离开,那对那个心善而又脆弱的孩子而言,这无疑是一个纠缠不休的诅咒。
所以夏油杰强撑着一口气,虽然无法改变他如今很狼狈,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夏油先生!”
夏目踉跄着跪倒在地,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但却有些无从下手。
面前人的上半身缺失了大半,刺目的血色刺痛了眼睛。
“别哭了。”夏油杰伸出了完好的那只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将你卷入这些。”
满是血液的手粘腻有带着温热,那只手贴着脸颊微微颤抖,于是夏目主动伸出手抓住。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不适合盘星教这种地方。”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夏目不会选择盘星教。但不得不承认人是自私的、包括他,他只是想看后者会不会妥协,会不会被染黑然后堕落。
但很显然,虽然柔弱但是夏目有自己的坚持。
“我很庆幸认识了你,所以不必为我的离去而遗憾,也不必为了任何人的话而纠结。”
“你是自由的、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夏目……你是善良的,所以……原谅我……”
剩下的话有些听不清楚了,原本贴着脸颊的手也失去力气滑落。
梗在喉咙里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但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稍微冲淡了留在脸颊上的血色。
起先是吸吸鼻子的微弱声响,到后面变成了从喉咙里挤出的哽咽哭声。
看着挤到身前的猫咪老师,夏目一边艰难喘息着,一边紧紧捂住了胸口:“好痛……好痛啊老师……”
说不上是手臂上的伤口更痛,还是心口的疼痛更强烈。
夏目从未有过和别人道别的经验,他不擅长道别,所以这样关键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
自责和愧疚淹没了他,但一双温暖的手却伸了过来。
这次没有那无形的隔阂,宽大的手落在他肩头,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五条悟垂下眼眸,他轻声说着:“够了,你已经做了够多了。”
心善的少年太容易自责了,太脆弱也太心软了。这种性格是五条悟从未接触过的,所以他只能尽量放低声音,用更柔和的语气。
“这并不怪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呼吸怎么也没办法平缓,遮在眼前的手松开了,但面前惨烈的尸体不见了。
夏目对上五条悟的双眼,高大的男人配合着他的视角蹲了下来。
“这不怪五条先生。”
明明已经说不清楚话了,但少年还是握紧了那双手,一字一句尽量表达清晰:“这也不是……你的选择……”
毕竟对曾经的挚友下杀手,哪怕是最强眼中也有悲伤。
这是痛苦的选择,是不得以做出的选择。他没办法责怪这样的五条悟,也做不到迁怒。
断断续续的话没能说完,想起另一件事情夏目满眼的绝望:“五条先生能看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举起自己的左手,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于是汩汩的金色液体顺着指尖滴落。
那是非人之物的证据,但五条悟的眼中并没有害怕和忌惮,他只是伸出手扶住夏目的手腕,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绷带。
一边帮忙处理伤口的同时,五条悟又一边低声解释:“是的,就和你想的一样,你现在并不是人类。”
“夏目,你被诅咒了。”
是妖怪、又或者什么更特殊的存在,总之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眼见打击之下更重的打击快要让夏目崩溃,五条悟径直伸出手去,他捧住面前人的脸颊,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总之还挺不错的,很神奇不是吗?就是千万不要暴露,不然要被抓去狠狠研究了。”
或许是轻松的语气活跃了气氛,一直沉默的猫咪老师也蹦出来说话:“是啊,这没有什么不好的,人类的生命本就短暂,现在这样不好吗?”
已经是少年外形的夏目不会再有变化,不会长大也不会老去。
他的时间暂停了,是因为被诅咒了,所以永远会保持这个样子。
但是人类本就脆弱、寿命短暂,所以对身为妖怪而言的猫咪老师来说,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察觉到这点不同的时候,它并没有告诉夏目。但如今看着那个崩溃的表情,那个渐渐失神的双眸,它又不知道隐瞒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不是人类了……如果我不是人类的话,那我为什么而存在。”
他不是人类了,那他就再也回不去了。塔子阿姨也好、滋叔叔也好,还有学校的大家和名取先生他们,一切都回不去了。
是“妖怪”的他不会被普通人接纳,如今的他彻底没了能回去的地方了。
猫咪老师着急了,它一蹦老高但是又嘴笨不知道说什么,着急憋了半天,也只说了句:“那又怎么了。”
这是一句罪加一等的话,意识到后猫咪老师有些沉默,然后它破罐子破摔:“那又怎么了!谁知道我们要多久才能回去啊,要是花几年、几十年才找到回去的办法怎么办?”
“那你会比他们还老,变化这么大的情况才是真的回不去了吧?”
对妖怪而言几十年弹指一瞬,但是对人类而言就有很大的变化了。
长大的夏目才是真的回不去了,所以也勉强能这样安慰一下。
“现在没有变化不是正好吗,我们有很多时间去找那个妖怪。”猫咪老师嘴硬地安慰,“再说了,没有人会嫌弃这样的你。要是有人嫌弃,那我就咬他!”
夏目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他揉了揉通红的鼻尖,然后低下头去深深埋进猫咪老师的后背。
他的声音很闷,一开始是一两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对不起”、“抱歉”,但到后面变成了哽咽的哭声,最后哭声越来越大。
无人在此时开口,太阳没入地平线,漆黑的夜晚正式降临。
晚上的风很大,彻骨的寒风吹得人有些瑟瑟发抖。冬天还是太冷了,哪怕抱紧了身体也依旧觉得寒冷。
——————
窗户外面的太阳爬起来又落下,过去一天一夜后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
不断发出呓语的人终于醒了,昏睡期间他不断做着噩梦,所以醒来时也一副没休息好的疲惫样子。
“夏目,你醒了吗。”
询问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夏目有些晃神,花费了很久这才回过神来。
他现在身处一个整洁又宽大的房间内,房间里有不少摆设,但是看着像是没有人长久居住的。
手臂上的伤口处理妥当,绷带缠得严严实实,衣服也换上了新的干净的。
夏目没有力气回答猫咪老师的话,他还沉浸在之前的事情里有些疲惫。
长久没有进食的胃发出抗议,扶着墙走到桌子边找到了冷掉的牛奶和面包。
他用干巴巴的面包把肚子填了个半饱,然后直到太阳高升,走神许久的夏目这才缓慢往门口摸去。
打开房间门后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客厅,客厅里很敞亮,而在离得最远的、面对面的沙发上,分别坐着两人。
其中一个是难得一身休闲衣服的五条悟,他戴着墨镜再一次遮住了眼睛。
而另一个是伏黑甚尔,不过很明显他的脖子上多出一个类似于镣铐的铁链。
那两人都翘着二郎腿双手抱臂,一副十分不对付的样子。
而在他们中间的沙发上,黑色短发的少年板着脸面无表情。他好像感觉到偌大的压力,浑身都有些紧绷。
见到夏目推门走出来,伏黑惠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站起来迎了过去,同时又用表情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两个暗自较劲的家伙,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啊?!
第25章
客厅里有些沉默, 眼见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站着不动的人主动提议。
“那个……要喝点什么吗。”
夏目问完后才觉得有些不合适,毕竟他只是借住在这里, 并不是这个家的主人。
但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又针锋相对着,感觉不做些什么、不说些什么,他们下一秒就要吵起来一般。
伏黑惠本来有不少问题要问,但看到夏目那个局促的样子,他立马点头示意:“你的手上还有伤,我去泡茶吧。”
“有茶的话怎么能没有甜点心呢, 阿惠~”
那个语气喊得很亲昵,五条悟撑着沙发扶手,转过头挤眉弄眼。伏黑吐出一口气,虽然看不惯这副样子, 但也十分习以为常的说了句。
“知道了。”
见伏黑惠往厨房走去,五条悟顿时垮下一张笑脸。他冷哼一声面朝向甚尔挑眉,那副样子一副十足的挑衅姿态。
想到甚尔和伏黑的关系,夏目顿时对五条悟那个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五条先生和甚尔好像有过节, 但甚尔的儿子又是由前者收养。这是十分复杂的关系, 是他一个外人暂时没有办法过问的。
“那个,乙骨他现在怎么样了。”夏目依旧有些担心, 不过还好并没有听到坏的消息。
“忧太他当然没事,不过最近事情很多所以没有出门, 等过几天他会亲自来拜访的啦。”
当然是因为里香失控的原因被监禁观察了,不过这些五条悟并不会直白的告知,因为这只会让少年徒增担忧。
“是吗, 那太好了。另外五条先生你还好吗。”夏目收拾好情绪,他在沙发上坐下, “我有惹来很大的麻烦吗。”
身为最强的五条悟怎么可能会有事,他不找事就不错了。但少年开口就是关心的询问,这让最强也有些不习惯。
“我没事。”五条悟随意的摆摆手,然后扯着嘴角十分不满,“你也没事,惹来麻烦的是这个家伙吧!太张扬了。”
坐在对面的甚尔没有丝毫自觉,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毕竟在现场他敌我不分揍了不少人,要是被夏目知道一定会被说一顿。
还好五条悟并没有告状的打算,或者应该说把那群絮絮叨叨的老头子揍一顿,也是他心中十分乐意的。
也正是因为甚尔这副不服从管教、十足的刺头样子,那群高层才会又忌惮又毫无办法。
当时在现场很多咒术师联合起来想要将他控制,但结果就是目标不仅没完成,还被毫不留情的特级诅咒给揍了一顿。
因为都拿甚尔没办法,所以那群人只能捏着鼻子找上五条悟。
五条悟自然不会理那些烦人的要求,不过作为夏目不受监禁的交换,危险的特级要接受镣铐的控制。
“老实说你这个烦人的家伙,就老老实实待在禁闭室好了。”五条悟依旧是说个不停,“麻烦、讨人厌!”
夏目也注意到甚尔脖子处的东西,他顿时有些担忧的询问:“这个东西没事吗?会不会很难受。”
甚尔揉了揉肩膀,一脸无所谓:“只是一个装饰而已。”
虽然是抑制咒力的封印,但是对甚尔而言就是一个碍眼的装饰。
他并没有打算服从那些家伙,配合带上镣铐,不过是不想某个人被为难,而且他也有自信这样也能做好保镖的职责。
五条悟轻哼一声,他抬了抬鼻梁上的墨镜:“这个家伙可是麻烦死了,有不少老东西想要他死呢。”
“我已经死了。”
“啊?那要怎么办。”
两人是截然不同的反应,五条悟故意卖了个关子,看到夏目紧张得不行,他这才慢悠悠的解释:“所以你要收服他,让他成为你的式神。”
“收服?”夏目转过头,他看向甚尔。
后者一副早就知情的模样,他双手靠着沙发扶手,被盯久了才半闭着眼睛说道:“无所谓。”
“伏黑甚尔这个名字会惹来很多事情,毕竟禅院家可是很不要脸的。”五条悟犀利评价,“他们肯定会锲而不舍的想要得到这个力量,而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出面了。”
夏目依旧不解,他十分茫然的询问:“禅院家……是甚尔的家族吗,那我能做什么。”
一声轻笑后,五条悟一脸狡黠的笑容:“你就说他不过是一个能仿造别人外貌的式神,然后将身份隐瞒就好。”
“所以把那张脸遮起来,真的是多看一眼就要头脑爆炸了。”
那天在场的咒术师不少,所以伏黑甚尔的身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五条悟要求其隐藏身份,一是为了让夏目没那么容易吸引仇恨,二是他单纯的不想看到这张脸。
那天因为有猫咪老师的遮挡,除了一些离得近的人外,更多的人都没有看清夏目的长相。
所以不招摇的带着巨大的式神和特级诅咒露面,那夏目在外也就是一个带着胖猫咪的普通少年。
至少目前可以暂时隐瞒。
时间久了那引起咒术界轰动的少年,还是会完全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不过至少现在五条悟不希望,那些居心叵测的注视,会让夏目感到沉重的负担。
“所以啊。”五条悟一边说一边起身,他抬手搭在夏目的肩头,脸上是灿烂的笑容,“要变得更强,不是为了别人任何一个人,也不是为了任何期待,只是为你自己。”
肩膀上的手用力拍了拍,这番鼓励的话让夏目觉得耳熟。
曾经他也在夏油杰的口中听到类似的话,前后两位强者都对他投来了注视。
那注视并没有掺杂其他阴暗的想法,只是出于强者对后辈的欣赏,也是发自内心的希望他能保护好自己。
“五条先生……”
“嘛嘛,总之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好啦。”五条悟边说边往门口去,他看起来很匆忙,但也把每句话都说清楚了,“不过最近大概会遇到很多来找麻烦的,不管是咒术师还是诅咒师,都用你的拳头把他们赶走吧!”
走到门口的人说完还一手握拳,做出鼓励的动作。夏目终于露出一个微笑,但大门关上后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凝重。
————
端着煮好的茶,伏黑惠一进客厅就察觉到少了人。然后他皱起眉,对某人不告而别而有些不悦。
并不是关心五条悟的行踪,只是几个茶杯里有一杯咖啡加了过量的糖,除了已经离开的某人外,在场的几人怕是都喝不下去。
“小心烫。”
伏黑惠将茶杯一个个递过去,随后他抬头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
那个黑色头发的男人脸上戴了白纸的面罩,纸上写着扭曲的纹路,看着像是【封】的文字。
明明从侧面能看到下颌,但好像是因为纸上有特殊的术式效果,轻飘飘的纸让底下的面容变得模糊。
之前明明有正视的机会,但偏偏只有现在被遮住了脸,伏黑才有了探究的想法。但他根本就没仔细看过那张脸,所以现在出神地想,也想不起来那底下的脸有什么特色。
好像是嘴角有道疤……
“伏黑……”看到伏黑那个样子,夏目顿时有些欲言又止,“你觉得很熟悉吗。”
夏目想起来如今面对面坐着的父子还没有相认,但也记得五条悟的嘱咐,所以他现在十分纠结。
是继续隐瞒身份,还是要找机会让他们父子坦白呢?
“不认识。”伏黑惠干脆回答道,“不过我知道,他是你的式神吧。”
伏黑惠只知道,前天诅咒师和咒术师发生了很冲突,那场战斗让不少人负伤,战况也十分惨烈。
不过还好是他们赢了,发起冲突的盘星教也溃不成军,那些诅咒师在最后也纷纷逃离。
他并不关心那天发生了什么,只为夏目能成功逃离那种地方、并且没有被当作盘星教余孽牵连,而松了口气。
父子两人的态度都很随意,唯一着急的只有夏目。猫咪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但它依旧不是很安分不断的动来动去。
————
这栋公寓之前并没有人居住,不过在这天搬来了两位住客。
对于伏黑惠搬来一起住这个消息,比起意外夏目内心更多的是庆幸。
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生活的气息,虽然五条先生让他不用在意一直住着,但他一个人还是会觉得不习惯。
如今有了其他人陪伴,也有能够说话的人,夏目紧绷的情绪这才有所缓解。
关于术式和咒力的知识和使用,伏黑惠十分的了解。所以夏目有了可以请教的人,待在家里的生活也不会太无聊。
次日,一睡不醒的猫咪老师怎么都喊不醒,无奈之下夏目只能拜托甚尔和他们一起出门。
“或许是前几天太累了,老师它睡得很熟。”
“不必特地解释,只是一只贪睡的白猪而已。”甚尔走在前面,下一秒他抬手搬起一块大石头。
夏目摇摇头没有继续解释,他只是再三回忆着,然后蹲下去开始寻找:“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里。”
这里本来是一处修工中的商场,但现在周围一片都是废墟,一看就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
虽然周围拉了禁戒线,但夏目和伏黑还是悄悄摸了进来。
这里正是乙骨提到的地方,也是他丢失重要东西的地方。但看着混乱的现场,要找到一枚小小的戒指很困难。
甚尔抱着手臂站在高处,他并没有打算加入埋头寻找的行列。
伏黑惠听完要求后,虽然觉得有些大海捞针,但第一时间还是召唤出玉犬。
“抱歉啊伏黑,麻烦你陪我来这里了。”夏目一边翻动石块,一边说着,“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但是总要试试,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还记得乙骨忧太当时的表情,所以十分确信那个戒指是很重要的东西。
本来只想着自己来碰碰运气,但伏黑却要求一起行动。所以他们一起过来了,翻找了没一会儿就都灰头土脸了。
玉犬卖力用爪子刨着土地,它们不断嗅啊嗅,时不时叼来很多奇怪的东西。
见效率太慢伏黑又召唤了一群脱兔,雪白的兔子穿梭在废弃的岩石土块间,没多久就遍布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
一只脱兔蹦到面前,雪白的绒毛晃悠悠着,一看就手感很好。
所以夏目伸手将它抱了起来,随后一脸高兴:“好软的手感,无论多少次都觉得很意外,这种小家伙居然是影子组成的。”
“汪。”
玉犬叫了一声也凑了过来,所以夏目也蹲下去,空出一只手摸它脑袋:“乖孩子乖孩子。”
能够操控影子的能力,还真是十分神奇。
伏黑惠咳嗽一声,但提到式神他的表情也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
“伏黑很喜欢动物呢。”夏目站了起来,那只脱兔跳上他的头顶。
还没等伏黑惠给出回答,巷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来人有些狐疑的开口:“伏黑君?”
两人都齐刷刷的转头看去,看到是熟人伏黑惠才主动往前几步:“新田小姐。”
来人一头微卷的金色短发,穿着干练的黑色西装、脸上挂着微笑。她歪头打量着两人脏兮兮的样子,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找什么?”
“在找一枚戒指。”
新田明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一拍巴掌说道:“我说这个破地方怎么会有人过来呢,收到消息赶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两个。”
说完她又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随后笑吟吟说道:“你们是乙骨的朋友吧,那个戒指五条先生已经拜托我们连夜找到了哦,因为是很重要的东西。”
听到这样的解释夏目先是一愣,随后又释怀地笑笑:“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辛苦你们了。”
他并没有提及在这里翻找几个小时的幸苦,只是十分庆幸那样重要的东西没有丢失。
随后夏目又看向伏黑惠,一脸愧疚的说:“抱歉浪费你的时间了。”
“没什么。”伏黑惠也没有很介意,他收回忙碌的脱兔,“没有弄丢真是太好了。”
说完后伏黑才想起来要介绍,他伸手示意:“这位是辅助监管新田小姐,负责咒术师的任务派发或者收尾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夏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像有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见。”
能成为咒术师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们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搜集情报之类的小事上。而且为了向普通人隐瞒诅咒的存在,收尾的工作也不可忽视。
所以便成立了窗这个组织,虽然辅助监管不一定能看到诅咒,但他们对另一个世界也是十分的了解。
两个少年正交谈着,站在路口的新田明已经恍若无人的打起电话:“嗨嗨,就是这样。麻烦夜蛾校长代为转告,方便的话能请他接电话吗?”
一番点头弯腰加等待后,一脸笑容的新田明将电话递了过来。
接过电话的是伏黑,他先是看了夏目一眼有些不明所以,但很快电话那边沉默的人也开口了。
“夏目……”
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喊出一个名字后,那个人直接哽咽地说不出话来,时不时还传来吸气和抽抽鼻子的声音。
“乙骨?是乙骨吧。”夏目喊了一声,他凑近询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欲盖弥彰的一句话,随后又是吸气的声音,“你才是,有没有被刁难或者威胁?五条老师真的有安排好一切吗,你有没有危险。”
一连串的关心询问后,乙骨又像是有些萎靡那般,声音低了下去:“我一定可以坚持下去的、我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我没事,你也没事就太好了。”夏目一件件解释汇报,一边听着乙骨说话一边微笑点头,“五条先生很靠谱的,我也没有被刁难。”
在解释的过程中,凑过来的新田明一脸神秘地笑笑,随后她清了清嗓子特意补充。
“哎呀,他们两个找得手指甲盖里都是泥呢,这么大的地方硬生生找了好几个小时,那么小的东西要找到还真是麻烦,真是辛苦了啊。”新田明点了点头,她贴心的解释。
“当时我们也是利用了道具,找到了戒指上残留的咒力,这才顺利找到东西,不过还真是两个好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手机那边传来了低声交谈,随后乙骨忧太破涕为笑:“谢谢你夏目,还有伏黑。”
两边的人借着手机通话,确定彼此都没有事情后,这才约定着下次再见。
挂断电话后夏目吐出一口气,而这时伸到面前的是两杯热咖啡。
新田明一脸欣慰的笑容,她看着两个少年鼓励道:“还真是好孩子们,所以咖啡是奖励哦。不过这种没有处理的战场会有残秽,最好还是不要靠太近。”
“那么下次见啦,伏黑、夏目。”
风风火火的新田小姐动作很快,一转眼就招招手消失在街头那边。
还站在原地的夏目捧着热咖啡,感觉心里暖暖的,不过很快他又意识道:“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
那新田小姐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呢?
伏黑惠喝了口热咖啡,他倒是十分淡定:“因为你现在是很有名的人。”
“啊?”
——————
回去的路上两人话都很少,因为他们性格如此,而且越来越冷的冬天,让人只想缩着脖子不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经验丰富的伏黑提出要去超市采购。公寓里虽然基础的东西都有,但还是缺少一些日常所需的东西。
超市的东西很多,五花八门的有些挑不过来。夏目也跟塔子采买过,所以和伏黑沟通了下后,两人分开采购。
路过超市的冷柜时,他看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处,摆着红豆味的方糕。
虽然一看就没有七辻屋的点心味道好,但是想起和猫咪老师的约定,夏目便往篮子里拿了两份。
拎着满满几袋子东西回去时,天已经完全暗了。冬天的夜晚来得很快,上楼后终于抵御了一些外面的寒风。
但站在楼道口时,走在后面的人却突然开口:“有点不对劲。”
“什么?”夏目转过头去,楼道的灯亮了又暗,只能听到一声“汪。”
玉犬很警惕地嗅了嗅,然后发出提醒又“汪汪”两声。
甚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就那样直直站在楼道口,脸上白色的纸被风一吹发出哗啦的声音,看着有些渗人。
“是家里有东西进去了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因为甚尔已经率先推开了门。
想到还在家里的猫咪老师和友人帐,夏目也顾不上危险,他快步往里走去同时喊道:“老师、老师!你在吗。”
客厅里没有什么异样,黑漆漆的只能看到阳台透进来的光。“啪”的一声后客厅里的灯亮了,随后乱糟糟的情况吓了两人一跳。
客厅、厨房到处都像是被洗劫了一般,厨房的玻璃门也碎了一地,挂着壁画的白墙上有几道深深的痕迹,像是被什么尖锐巨大的东西抓挠过。
虽然门口没有撬门的迹象,但室内的混乱确实是有人造访。
伏黑惠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他拉住夏目警惕道:“还不知道敌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我们先离开这里。”
夏目的眉眼染上焦急之色,他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随后又匆匆喊道:“老师!猫咪老师。”
没有人回答,但阳台传来了动静。
顾不上查看友人帐还在不在房间,夏目看向阳台一边询问一边靠近:“老师,是你在那里吗。”
心里慌慌的十分不安,一抹白色终于出现在眼前。阳台出现了一抹白色,那是猫咪老师的尾巴。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化作原型在房子里捣乱,但看它还在夏目就放松下来。
听到客厅的声音,阳台上的白色东西有了动作,下一秒传来了野兽的咆哮声,紧接着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威胁低吼声。
找到目标的白色野兽将头拱了进来,它体型庞大这一下带倒了不少东西。
哗啦的刺耳声响让人不禁皱眉想要捂住耳朵,冲进来的白色野兽张大血盆大口,瞳孔是不祥的红色。
就外形而言那是猫咪老师,但是它周身都冒着不祥的黑气,仿佛是失控了那般咆哮着。
涎水从张大的嘴里溢出,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咬来。
这太陌生了,这个样子。让人下意识宕机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同时身体整个僵硬起来。
野兽咆哮着扑了过来,客厅里响起焦急的呼唤。
“夏目!”
第26章
在室内横冲直撞的野兽撞倒很多东西, 它张大血盆大口往房间里的人冲去。
不过它没能得逞,刚冒头就被甚尔轻飘飘的抓住尾巴,被甩飞的同时又狠狠撞在了墙壁上。
又是哗啦一阵东西碎掉的声音, 撞到墙壁上的动静带得整个房子都摇晃起来。
但对夏目而言更让他焦急的,是耳边那痛苦的咆哮声。
“慢着甚尔!”他以手臂遮挡在前面,随后毫不犹豫的往前去,“它就是老师!”
虽然浑身冒着黑气瞳孔泛红,一副失控敌我不分的样子,但老师就是老师, 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它受伤。
被甚尔惯向墙壁撞蒙后,斑似乎是冷静了一点,它趴伏在客厅的一角,喉咙里是痛苦又煎熬的低低吼声。
“老师!到底怎么了。”夏目往前走去, 他一手挡在甚尔身前,然后又小心询问,“你很难受吗?发生了什么。”
听到一声声呼唤,斑好像找回了为数不多的理智。它用爪子抓挠地板, 然后又死死捂紧自己的脸。
那副痛苦的样子让人心颤, 夏目着急得不行又毫无办法。他不顾那快要化作实质的黑气,小心翼翼的靠近:“冷静点, 老师。”
他尽量放低了语气,一边安抚一边伸手:“变回去吧, 变回之前那个样子。”
语言的引导好像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毫无意识的斑发现,哪怕恢复原型也不会有丝毫缓解, 所以它在夏目的循循善诱下变了回去,变成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猫咪形象。
而这下夏目没有丝毫犹豫, 他径直扑了过去,在伏黑惠震惊又担忧的喊声中,紧紧抱住了猫咪老师。
“好了……好了,能告诉我哪里难受吗,我会找到办法解决的。”
夏目紧紧抱住猫咪老师,他的声音还因为害怕而有些发颤,但手上力度没有丝毫松懈。
猫咪老师依旧很难受,哼哼唧唧地在怀里拱来拱去。但或许是那不断抚摸的手、以及那个熟悉的怀抱,让它找回了一些理智。
它克制着不再发狂,但也暂时说不出话。
“呵呵,你不害怕吗?这副野蛮的样子。”一声轻笑,伴随着一阵清风从阳台打开的门口吹来。
阳台的门大开,所以那个穿着紫色和服、手拿烟斗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几人面前。
她有一头蓝紫色的卷曲长发,头发盘在脑后别了一个醒目的发簪。手里拿着长长的烟斗,随着说话吐息的动作,白色的烟雾逐渐缭绕。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目原本焦急的脸色有所缓解。他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喊道:“丙!”
“哦呀,尊贵的夏目大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还真是受宠若惊。”
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但话里话外都带着一些疏离和冷漠,半眯的眼睛审视看来,随着白烟越发浓郁,丙缓步走了进来。
“她不是敌人,甚尔。”夏目早有经验的开口解释,他抱着猫咪老师站了起来,“丙,这是什么情况,我能做些什么缓解老师的情况吗。”
听夏目解释不是敌人,伏黑惠这才松了口气。但那个压迫感还是让他觉得有压力,玉犬紧紧跟随在他身侧。
但随着那个烟雾的弥漫,他渐渐觉得眼前一花。身体的力气好像被抽取了,下一秒就要迎面倒在地上。
来不及提醒,玉犬消失的同时,黑发的少年也失去意识往地上倒去。不过还好没有狼狈的脸着地,本就有所预料的诅咒抬手将人接住。
甚尔单手扶住惠,另外吐槽了一句“麻烦”。
“你们男人就是讨厌,所以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丙威胁地眯起眼睛,随后又掩唇轻笑出声,“当然虽然你也是男人,但是毕竟是玲子的继承人。”
对于友人帐主人的变换,那些妖怪并没有很意外,反而很平淡的接受了这件事。
没有质疑他“人类”的身份,也没有怀疑为什么玲子不在。
虽然妖怪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但这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此时夏目没有时间询问,他只焦急地想要缓解猫咪老师的痛苦。不过很快他也发现,那白烟似乎起到了缓解的作用,怀里的猫咪老师挣扎的幅度也小了。
丙站在少年面前,看着那双眼睛里动人的情绪,她伸出指尖抬起他的下巴:“还真是感动,不过比起玲子你似乎有点太弱了。”
“当然不是质疑你的实力,而是常识。诅咒如此脏污的存在,哪怕是斑这样强大的妖怪,也多多少少会被影响吧。”
“诅咒都是污秽的存在,它们诞生自人类的恶意,所以哪怕是大妖也会被影响而堕落,成为没有理智的恶妖。”
想到那天被猫咪老师祓除的那么多诅咒,夏目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
妖怪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它们常常隐居选择偏僻的地方,也正是为了远离诅咒那种浑身污秽的存在。
祓除的诅咒多了,那深厚的污秽可是连神明都能污染,更何况是妖怪。
只是难受短暂的失控也很难得了,要是被影响的深了,怕是要直接堕落,永远失去理智成为恶妖。
听完丙幽幽的话,夏目下意识维持着机械的吞咽动作。
他只知道猫咪老师一开始就很讨厌这些咒灵,但是没料到会受到如此严重的影响。
见一番夸大其词的话惹得少年脸色苍白,丙直接恶劣地嘲笑起来:“你啊和玲子完全不一样呢,斑好歹也是大妖,只是吃坏肚子难受一阵而已。说到底还是要怪它自己吧,明明知道那些咒灵不是好东西。”
“是因为我。”夏目哭丧着脸,他抚摸着猫咪老师的后背,“是为了保护我,猫咪老师才会受到影响。”
是因为他任性的选择、无所顾忌的行动,这才让猫咪老师受到了污染。
丙有些愣住,因为少年那个脆弱的表情太有趣了,让人想要狠狠地欺负一下。
她勾起嘴角,凑近夏目脸庞的同时,又吹出一口冷气:“所以要想救它的话,你愿意承受同等的痛苦吗?”
“我愿意。”毫不犹豫的回答,脸上还带着一些庆幸,“太好了,有解决的办法太好了,谢谢你丙。”
那双眼睛热切地盯着她,里面还带着让人晃神的信赖。
丙无话可说了,她一时有些哑然。那个办法本就是她随口一说的,她只是想看到少年纠结犹豫的丑陋样子,但是没想到他会为了妖怪,而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呃……我只擅长诅咒。”
一阵沉默,然后是丙有些慌乱的解释:“不过它没有那么脆弱的啦,大概过段时间就会自己痊愈了。”
安慰的话没有起到半分作用,夏目顿时低下头哭丧着脸。
“啊啊啊啊!我真的是!”
原本优雅的女人抓着头发,一阵表情扭曲后她好像彻底放弃了挣扎:“净化的术式或者咒语,那些除妖师应该知道。”
她透露了一个方向算是弥补,而看到少年好转的脸色,她胸口沉甸甸的感觉也消失了一些。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丙却不受控制的动摇了。她可是妖怪诶?
夏目和玲子长得太像了,虽然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但丙拿他们两个都毫无办法。
“除妖师吗。”脑海里想到几个眼熟的身影,夏目深吸一口气道谢,“谢谢,我会去求助的。”
“不过也还是很感谢你、丙,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美艳的妖怪收起了虚假的笑容,片刻后她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丙走上前单手托起少年的脸颊,她感叹道:“哎呀,还真是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漂亮的脸,露出伤心的表情。”
说完她看到了夏目的笑容,顿时有些扭捏地留下一张符纸,说是能暂时抑制这种失控的情况,然后又不等感谢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阳台,夏目才想起来有很多问题忘记问了。不过看着贴上符纸能够安稳入睡的猫咪老师后,他又柔和下表情。
不过等抬头看着一片凌乱的客厅,他又深深地叹息一声。
围观的甚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他并没有及时逃脱,而是被夏目拽住衣角。
“拜托了甚尔先生。”
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因为不久前的惊吓还没有什么血色。微微仰头的动作,带着些不自知的示弱姿态。
甚尔最终还是没有拒绝,他那能杀人夺命、什么武器都精通擅长的双手,有一天也做上了整理房子这种精细的活。
不过出神地想想,曾经他也曾放下武器,安于小小的房子里,做着家务活、甚至是砍价买菜的小事。
拿着抹布的高大男人站着不动,他盯着沙发上侧躺着的黑发少年,片刻后伸出手揉了揉那头卷翘的头发。
那头发不服从管教,但是手感却很熟悉。
————
等收拾好一切后,已经是大半夜的时候了。夏目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发上,盘算着那些被损坏的东西有多少需要赔偿。
幽幽转醒的伏黑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激灵坐了起来,听完解释后才吐出一口气:“是朋友?妖怪和除妖师吗……除妖师和咒术师不一样,他们的集体更分散,但是有顾虑的话直接下达委托就好。”
妖怪和咒灵相似但是不同,所以除妖师和咒术师也不是统一的集体。
除妖师也有自己的组织和家族,所以要想寻找他们并不是难事。
提到除妖师夏目便想起一个熟人,那个靠谱的人应该会有解决办法,但现在他们好像并没有联系的途径。
哪怕他把那人的电话号码记得清清楚楚,也没有理由拨通电话叨扰他。
见夏目露出苦恼的神色,伏黑惠拿出手机发出几条短信,片刻后他安慰:“这件事五条先生会有解决办法。”
咒术师和除妖师也不是什么敌对势力,所以彼此自然会有需要联系的时候。
夏目只觉得有些惆怅,不过很快他也整理好情绪,准备找时间好好感谢五条先生的帮忙。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甚尔端着两碗清汤面走了出来。
面条上还有两个煎得形状不错的煎蛋,加上两三片绿色的叶子。
虽然是夏目的拜托,但真的看到甚尔端着两碗卖相不错的面出来,他又觉得有些稀奇。
伏黑惠也觉得稀奇,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式神就应该是和玉犬、或者其他咒灵那样,有武力值但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存在。
但是现在看到了武力值爆表,同时又这么贴心的式神,他也觉得十分意外。
——
虽然和五条先生约好了,但是他是一个大忙人,等到确定拜访日期后,也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
还好这期间有丙的符纸奏效,猫咪老师虽然没什么精神,但也能安然入睡。
那是一个有些寒冷的早上,推开窗户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雪。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所以夏目推开窗户抓起一小把雪。
他用雪捏成猫咪老师的样子,然后又兴致勃勃地分享。不过懒懒抬起眼皮的猫咪老师没有什么兴致,它说了句“无聊”后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得知伏黑惠会一同前往后,夏目心里的紧张才有所好转。
不过等换上正式的衣服、得知要前往除妖师的宴会后,他又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本以为是去除妖师家拜访,没想到是除妖师的宴会吗?!
浅色的和服上有暗色的花纹,因为是冬天所以和服外面是长款的羽织。蓝白相间的羽织上有云纹和白鹤的纹样,袖口也有卍字纹的白色滚边。
伏黑身上的衣服则以暗色为主,黑色的和服有银色的纹路,外披的羽织是上黑下灰的拼接色。
外面的小雪随着一阵风变大了,不过还好站在路边等了片刻就看到了来接的人。
开车的是伊地知,他透过后视镜打量着两个少年,因为和伏黑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他点头问了个好,视线着重落在另一人身上。
茶色短发的少年也很寡言少语,他怀里抱着一坨毛茸茸的东西,一路上时不时拍拍安慰说了些安慰的话。
车窗外的雪越来越大,车内倒是没有觉得寒冷,只不过面朝车窗哈气时,透明的玻璃上会起一层水雾。
越往后地方越偏僻,还好路上没有积雪,深山里的大路也很宽敞。
坐落在山中的老宅远远就能看到,成片的建筑在风雪中也很壮观,错落有致的立在山林之间。
行使的车在一座大门前停下,和来路上一路的风雪不同,踏入大门后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从大门处的石阶开始,雪花就无法落下堆积在地上。天空好像有无形的屏障,挡住了风和雪。院墙后面的房屋不受风雪侵扰,看着就和寻常天气一般。
“是结界。”走在前面的伏黑惠解释了句,“这种重要的地方都会有结界,猫咪老师会有影响吗?”
夏目抬头看着天空,怀里的猫咪老师藏在袖子底下,它没有动作也没有受到影响。
“哟,你们好慢啊。”
路口传来一声招呼,一身西装的五条悟招了招手。他看着像是来迎接两人的,如果忽视手上那盘吃了一半的蛋糕的话。
五条悟早就抵达了宴会的宅邸,他穿着看着很单薄的西装,脸上挂着微笑。
“麻烦你了五条先生。”夏目走上前,他颔首道,“会不会很耽误您的时间。”
五条悟顺手将空盘子一放,他哈哈笑了声:“不过是无聊的宴会而已,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还好宴会上的点心还不错,不然我可不会浪费时间。”
想邀请五条家主的人数不胜数,不过他很挑剔,哪怕是家主,也不会为了维护家族间的情谊,而委屈了自己。
所以接到人后,他一手揽着一人就往宴会厅而去。来这里的正事、和主人的客套什么的,他都抛在脑后忘记得一干二净。
宴会厅里有很多人,他们好像都遵守着什么规则低声交谈着。看见有人进来,不少人齐刷刷的抬头,但他们都带着统一的面具,所以底下的表情看不太清。
伏黑惠对这种事已经有了经验,他一边推开五条悟的手,一边从侍从端着的托盘里拿起宽纸的面具。
五条悟并没有低调的想法,他那个气势太难让人忽视了。
不过在场大多人都只是听闻他的名号,所以也贸然不敢靠近。尤其是看着他对着一桌子甜品大快朵颐时,更是震惊得窃窃私语。
这个家伙……就是那个最强?那个五条家家主?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视线也明里暗里投来。
夏目感觉面前一暗,戴好面具的伏黑惠正帮他系好,两人起先还站在五条悟身边,后面看他那个混不在意的放肆样子,又都默默的远离。
宴会上的宾客不少,但大部分都是除妖师。除妖师都有他们的一套规矩,所以伏黑惠低声地一句句提醒。
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因为靠近墙角所以无人来打扰。而嗅到食物的香气,猫咪老师也满血复活。
它和五条悟争得有来有回,那一张摆满食物的长桌,直接被他们一人一猫霸占。
夏目顿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叹息一声后想到猫咪老师这几天都没精神,所以也就默认了它这样放肆。
而伏黑惠明显已经见识过这种场面,他端坐着仿佛不认识五条悟。
坐了没多久,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沙发边,它戴着面具通体黑色,但身上又穿着有统一家纹的和服。
是式神,看着并没有思考能力,但是却受到指使送来了“邀请函”。
红漆的托盘上,放着一封折了几折的白纸,看着有些随意,但端着它的式神深深的弯下腰,将托盘又往前送了送。
端着托盘的式神有些眼熟,而不管是它们身上、还是这所宅邸里随处可见的家纹,都让夏目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除妖师的名门、的场一家,虽然很不想和的场家打交道,但想到不能一直麻烦五条先生,所以夏目对着伏黑惠摇了摇头。
他主动伸手去拿那张白纸,指尖刚触及的时候,那白纸哗啦动了起来,下一秒变成了千纸鹤的样子飞在前面带路。
这样的小巧思并没有让人觉得意外,夏目没有起身准备跟上去,而看着那头那沉浸于和猫咪老师斗争的某人,伏黑惠一番犹豫后也跟了上去。
千纸鹤顺着侧门往院子那端飞去,低眉顺眼的式神跟在后面。
复古的长廊两侧有很多茂盛的草木,在结界的特殊作用影响下,院子里能看到很多并非这个季节的鲜花盛开。
在走廊转弯的拐角,跟随的式神停了下来,而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守在路口。
她板着脸戴着银色边框的眼镜,看到有人来她弯了弯腰问好:“麻烦二位走一趟了,家主大人不便前去迎接,只能辛苦二位了。”
是一个陌生的人,本来还以为在家主身边服侍的,会是认识的七濑女士。
不过夏目也很快反应过来,距离他认识七濑女士的那年,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虽然是另一个世界,但也是他没有一点了解的“未来”。
按照引导两人一前一后往院子里走去,室外有恰到好处的微风,入眼的也都是生机勃勃的绿植。
但看清楚那个撑伞站在树下的身影后,伏黑惠又觉得诡异。
和生机勃勃的院子不同,站在那里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黑色长发的男人撑着一把古朴的油纸伞,他穿着略显宽松的和服,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有些太过苍白。
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哦呀,有客人。”男人转过头来,脸上也没有丝毫血色,“欢迎,听说外面有下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看到那张正脸后,夏目也有些愣怔。和印象里的那个人不同,此时站在面前的男人有些太过“虚弱”了。
他的脸色苍白,虽然过去十多年,但年岁没有在他脸上体现。
那张脸上没有什么笑容,勾唇的动作有些死板,就连眼中的光也有些暗淡。
“的场先生……”夏目愣愣喊了句,然后下意识伸出手去。
面前的人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他的脸。但那副虚弱的样子,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倒下。
所以夏目伸出手将人搀扶住,随后他听到一声轻笑。
“你的担心都写在脸上,是在可怜我吗。”的场静司眯着眼睛,并没有拒接少年的好意,“夏目君,在东京召唤百妖的就是你吗。”
第27章
突然的问题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尤其是在那只搀扶着的、微凉的手暗自收紧力度的时候,夏目觉得心脏也被一同紧紧抓住。
伞下的阴影遮住了光线,于是他也有一种被笼罩其中, 无法呼吸的感觉。
那只外露的红色眼睛,是狭长的丹凤眼,另一只眼睛被符纸遮住,但仅有一只眼睛的注视,也足够让人如临大敌。
“我……”少年说不出话,显得有些木讷。
但他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 自然是逃不过精明的捕猎者的眼睛。
的场静司轻笑出声,但这一笑就好像牵扯到他羸弱的身体,所以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
“你在那种大场面下都毫无畏惧,怎么在我面前却小心翼翼起来?”
他没有错过夏目那个犹豫的表情, 从见面的第一刻起。
这样的警惕眼神的场静司见过太多次,毕竟的场一家恶名在外,被讨厌也不可置否。
只不过茶色短发少年那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害怕他躲在角落的猫咪, 因为一点食物或者玩具的诱惑, 不得不走到面前。
很有趣,让人起了逗弄的心思。
听到的场静司的话, 夏目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在那么多咒术师面前暴露了底牌。
他也总算理解了五条悟那句语重心长的话, 所以现在便觉得后怕的同时,又感觉到成倍的压力。
友人帐的秘密不再是秘密,那他还能保护好友人帐吗?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困难, 夏目便焦虑地紧皱起眉。
油纸伞被合上,压抑在头顶的阴影撤下, 的场静司并没有打探人隐私的想法,他一手支着伞柄,一手自然而然的继续搭在夏目手上。
他终于想起了正事,有些慢悠悠的说道:“听五条家主说,你想要修习净化的术法。我虽然不擅长这类型的术式,但也稍微有所了解。”
这自然是谦虚的说法,不过夏目完全没有听进去,伏黑见状有些在意,所以他出口喊了句:“夏目。”
夏目终于回神了,他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下意识说道:“抱歉。”
少年实在是不擅长掩饰情绪,的场静司笑笑抬起手来,他示意面前人摊开手心,随后提指熟练地在上面勾勒。
微凉的指尖在掌心滑动,痒痒的让人有些分神。直到头顶传来一句“记住了吗”,夏目才窘迫的摇头。
根本就没记住。
的场静司并不意外,他眯起眼睛:“无碍,所以夏目君,要随我学习吗。”
“学习这些术式,对妖怪、对咒灵都能起效。另外听五条先生说,你似乎有意以纸为媒介?我有一位旧友,擅长以纸为媒介的咒术。”
说话的人弯起眼睛,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让人生不起亲近的想法,反倒下意识多出几分防备。
“不……我只是想请教净化的术式。”夏目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蜷缩起指尖收了回来,“如果很麻烦的话就打扰了。”
除妖师那么多,他不是一定非要和的场一家打交道。
被拒绝了的场静司也不恼,他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但也没有轻易放弃:“但是你有很重要的、需要保护的东西吧。”
话说得没错,但夏目还是谨慎地后退半步:“谢谢你的场先生,但是目前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知道自己要变得更强才行,但是选择的场绝对不行。
面前人总算是露出一个失落的表情,但也依旧锲而不舍:“如果夏目君改变想法的话,我很乐意和你打交道。我觉得我们很有缘,以后一定会有更多的见面机会的。”
夏目下意识摇头,心里想着这种机会绝对不要。
伏黑也意识到来者不善,他往前几步站到夏目身边:“如果没事的话,就恕我们失陪了。”
这下的场静司没有再执着挽留,但夏目低头准备说一声离开时,他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叹息。
是沉重而疲惫的叹息,但一抬头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又没有任何颓势。黑色长发的男人依旧带着体面的微笑,对着他颔首然后一言不发。
夏目跟在伏黑惠身后离开,但踏上走廊在转弯前,他又鬼使神差的看向留在院子里的人。
那人又撑起伞来,院子里没有风,更显得那个背影单薄落寞。
伏黑惠没有转头,但他也知道身后人容易多想,所以他放慢脚步说了句:“不必太在意。”
让的场一族传授净化的术式,也不是毫无报酬的。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交易,所以不需要有心理负担。
但他怕解释得多了,又会让夏目多出愧疚,因此只是看向人来人往的大厅,很快的转移了话题:“除妖师和咒术师有联系但很少,他们互相并不干涉。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妖怪和咒灵不同。”
他接触的妖怪比较少,但也愿意相信夏目的话,相信妖怪并不全是“恶”。
夏目的心情总算是有所好转,或许是因为身边一直有人陪伴,他的心里也渐渐生出了一些下定决心的勇气。
“伏黑想成为咒术师吗,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但伏黑惠还是特地停了下来,两人隔着面具看不太清彼此的表情,所以一番犹豫后他回答:“是。”
“我从小便是被当作咒术师培养。”
所以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选择。
夏目从那个犹豫的语气里,读出另一种情绪。但很快面前的人又将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无所谓的,咒术师也好普通人也好,对我而言都一样。”
“不一样吧,伏黑有自己的术式。”夏目摇了摇头,“而且你很喜欢玉犬还有其他式神不是吗,所以是很幸运的。”
能有自己的术式,也有能够陪伴在身边的式神。
伏黑惠第一次直视这样的问题,他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复杂的情绪变成了一句简单的话。
“嗯,我并没有觉得觉醒术式不好。”
可能很早之前他也疑惑过,为什么自己不是普通人,为什么他能看到那些东西。
但渐渐的他也接受了自己的特殊,并且学会怎么熟练地使用自己的术式。
夏目露出一个微笑,他由衷说道:“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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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热闹的大厅不同,偏厅虽然一应俱全,但却要安静许多。
桌子上依旧摆满了各色蛋糕,以及右手一侧堆了满满的空盘子。
猫咪老师惬意地肚皮朝上,经过净化后它的状态恢复了原样,一口气就吃了几盘蛋糕。
夏目摸着猫咪老师的肚子,一边走神一边加深印象,他一遍遍地回忆净化术式的步骤,希望能就这一次然后牢牢记住。
五条悟双手摊开靠着沙发背,他跷着二郎腿十分悠闲。见两个少年一直低声讨论什么,他这才猛地一抬头坐起身来。
以为他睡着的的夏目抬头看去,见五条悟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他便端正坐姿仔细去听。
“你们也见过的场家主了吧,怎么样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吗。”五条悟端起盘子,刀叉碰撞瓷面发出清脆声响,“几年前见过一次,那时他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没想到现在还活着,果然不愧是的场家主。”
从这样随口的话里,夏目生出一些好奇,虽然是十多年后的的场先生,但三十多的年纪也正是壮年。他那样虚弱又病态的模样,看着确实是很不对劲。
“很好奇?”五条悟挑眉抛出话题,“本来以为你对这种人会避之不及呢,没想到居然会感兴趣。是可怜他的遭遇吗,贵志。”
“不,只是……好奇。”夏目摇摇头,然后又继续询问,“所以五条先生知道什么隐情吗。”
“也不算是隐情吧——毕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们见过面了应该也知道,他身上有很不妙的感觉。”
“是因为被诅咒了哦,的场一族的右眼,一直被很强大的妖怪觊觎。”
是的场一族的祖先为了获取强大的力量,所以自愿以右眼作为交换。但他违背了约定,所以世世代代都被妖怪诅咒了。
而几年前的一次遇袭,让那位家主差点死掉。
五条悟对的场静司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因为那次遇袭便是他出面平复的。
但毕竟是因为先人违背约定在先,所以哪怕他是最强,也依旧没办法消灭那个妖怪。
那次的意外让的场家主的身体迅速恶劣下来,是诅咒的原因,也是报应。
是别人无法干涉的因果。
“作为一个家主他还挺够格的,当然也对得起他除妖师的身份。不过他不适合当朋友,所以不要被他柔弱的外表给欺骗了哦。”
夏目的心情有些复杂,听完五条悟的话后,他无法想象记忆力那个、对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的场,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我和他交谈过,那种感觉就和高层那些老橘子一样。”五条悟的话没有留情,所以显得有些不客气,“总之不适合深交,但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很不错的。”
说完他放下盘子,以十分正式的语气说道:“并不是每个能看到诅咒的人,都会觉醒特殊的术式。也有能看到但是没有术式的人,虽然情况特殊但并不少见。”
“所以会有咒具的存在,能够利用武器对咒灵造成伤害。而咒具种类很多,以纸为媒介也是一种选择。”
夏目向五条悟说过自己的想法,不过他并未提及咒灵可以被封印在纸中这件事。按照常理而言他并没有“术式”,但可供选择的机会也很多。
“但除妖师在各种功能的术式上,确实是更为了解。如果有意学习这些术式,嗯……我帮你物色一个老师怎么样?”
“不、不用了。”夏目连忙摇头拒绝,“已经很麻烦您了。”
五条悟双手撑着膝盖,他低笑两声:“了解,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找你麻烦的人我会处理的。”
夏目知道对方是发自内心的宽慰他,但正因为时这样内心才有些许内疚。
他不能一直待在保护伞底下,也不能将友人帐带来的麻烦,全都推到别人头上。
现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需要变强,至少能靠自己的力量守好友人帐。
所以在认真的思考过后,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五条悟说道:“五条先生,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要加入咒术师。”
这是深思熟虑后的回答,也是曾经他向那人许下的承诺。
他需要变强,所以加入咒术师的行列,可以更好的锻炼自己。而且就在不久之前,他曾向一人保证,无论他留在这里时间的长短,都会尽己所能的去祓除诅咒。
做下约定的人已经不在,但他并没有忘记。
五条先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哪怕他曾经再三邀请自己加入高专,此刻脸上也并没有如愿的高兴和轻松。
那是一个平静而凝重的表情,白发的男人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在长久的对视后他伸出手:“我尊重、支持你的任何选择,所以不必为任何人动摇自己的想法。”
五条悟知道夏目不适合另一个世界,就像那人说的,他不适合盘星教,自然也不适合当咒术师。
另一个世界是残忍的,不太适合他这样柔软的性格。
尤其是在知道夏目潜在的力量后,五条悟便开始正视那个问题。
夏目真的适合成为咒术师吗?
虽然他拥有强大的力量、甚至是能改变任何局势的力量,但是他的本性、他的为人,都不适合在这样复杂而残忍的世界存活。
“你拥有的力量能够自保,也能做出很大的奉献。但无论哪种选择,我都希望那是你发自内心的选择。”五条悟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难得语气认真,“我可以引导你往前,但最终的目的地一定要随心。”
随心中的想法,而不是被周围的事情所影响。
肩膀上的手稍稍用力,所以夏目的思绪也随着这些话混乱起来。
但混乱只是一瞬,他很快在一团乱麻里找到了清晰而开阔的前方。
“我已经做好了选择。”夏目低声开口,“这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选择,并不是因为夏油先生的影响。”
“我渐渐的明白,能够看到妖怪并不是诅咒,虽然因为这个能力我曾经十分苦恼,但如今这个力量能帮到别人,那就是我的选择。”
他曾经自暴自弃的觉得,能看到妖怪的自己是不幸的。但现在他也明白,拥有力量并不是错误的,错误的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人和他一样,但是他们也没有自怨自艾,而是承担着巨大的责任。
“我不会逃避了。”夏目抬起头,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样的选择不仅仅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我自己。”
“老师很容易被诅咒的残秽影响,所以我要学会使用自己的力量。”
趴在大腿上的猫咪老师原本眯着眼睛,听见两人的谈话它睁开一只眼睛斜着看去。
对于他们两个讨论的内容,伏黑惠并没有插话的打算。他喝了口杯子里的咖啡,低头的时候听见了一阵笑声。
五条悟一拍巴掌笑了起来,他为少年的坚定和决心而意外,但也没有顺势作出任何表示:“你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说完他大力揉乱了夏目的头发,在后者一脸茫然不解的注视下,五条悟“嘿咻”一声站了起来:“好好玩吧,等会儿伊地知会送你们回去。”
话还没说完人就离开了,夏目一脸复杂,他本来想说些什么,但被这样一打断也有些哑然。
伏黑惠叹息一声,他对夏目投去一个眼神:“习惯就好。”
——————
冬天的第一场雪持续了两天,所幸第三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这天夏目本不打算出门,但是却接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任务。
虽然还没有入学高专,但在五条悟的带领下,伏黑惠也时常会因为各种任务而外出。
而今天他也因为任务早早的出门了,在夏目准备煮点热茶看书打发时间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电话把他临时喊出了门。
电话是伏黑打来的,能听出他的心情有些不好。他询问夏目愿不愿意出门一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深吸一口气,告诉他一个地点让他尽可能快的赶过去。
好像是为了让他接触咒术师的任务,所以安排了一位靠谱的咒术师接待。
但距离约定的时间马上就到,还在家里的夏目顿时有些目瞪口呆。
这一切都怪某人的临时通知。
气喘吁吁地跑到约定地点后,夏目远远就看到了一身西装,站在路边等待的男人。
“七海先生!”少年哈出一口热气,急急地就招手喊道,“久等了。”
七海颔首示意,随后他很顺手的,将准备好的热牛奶递过去:“应该还热着。”
牛奶外面有一层纸杯套,所以到手上还是温热的。夏目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喘匀后他又开口解释:“抱歉七海先生,让你久等了,另外您的伤怎么样了。”
他和七海在盘星教见过面,所以自然记得后者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
“没有大碍。”七海解释了句,“不用着急,今天要去的地方不远。”
七海没有责怪夏目不守时的想法,因为他也是出任务之前的一个小时里,收到了五条悟临时的通知。
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说着今天天气很不错啊,然后就不问他意愿,单方面的通知过后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让人有些不爽,但看到那个急匆匆赶来的少年,那点不满的情绪又消失不见。
猫咪老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它慢悠悠跟在后面。夏目跟在七海身边,冬天的街头上行人很少,所以气氛显得有些安静。
“我并没有什么能传授给后辈的经验,所以你跟紧我。”
“嗯嗯。”
“另外现场很危险,抱着你的猫咪站在安全地方。”
“嗯嗯。”
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和谐,七海虽然面无表情,但想事情很周到。
“我才不是猫咪。”猫咪老师一蹦老高,它扒着夏目的肩头,“我是保镖。”
“嗯。”七海很冷静的点头了,“今天要解决的咒灵是一个二级咒灵,位置是附近的一家火葬场。”
夏目被那个严肃又认真的语气感染,不由自主地也就认真起来。
在这之前他从未接触过这些任务,也许是知道这点,七海先生的解释很详细认真。
咒术师的任务会按照他们的等级划分,因为贸然接取越等级的任务,是很有可能会受伤甚至牺牲的。
调查的过程会由窗负责,但咒术师的任务也不仅仅是赶到现场,然后干脆的祓除咒灵就好。
诅咒的等级越高,拥有的智慧就越高、力量越强,所以祓除的过程也需要再三小心。
虽然说是让他参与任务,但夏目全程跟在七海身后,看着他和负责人交涉,然后确定地方后清场布下了帐。
这一套流程下来,花费的时间才不到半个小时。夏目很怀疑要不是因为等自己,靠谱的七海先生怕是早已经完成了任务。
被帐笼罩的地方,就连光线都暗淡下去。夏目抱着猫咪老师,谨慎地走在七海身后。
他们位处火葬场内,前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平常会摆放棺材等东西。
再往前就是巨大的焚烧炉,只不过因为提前的清场,这里的设备都没有在运转。
虽然确定了咒灵在这栋建筑内,但找到它也要花些时间和心思。
对于这样的简单任务,七海已经十分的熟练了。他干脆的排除几个地方,然后才将视线锁定在焚烧炉附近。
七海本来想直接靠近,但刚迈出一步身后的衣角便被拉住。
少年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抱着那只胖猫咪,一只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角:“七海先生……那个地方感觉很不妙。”
巨大的焚烧炉是深沉的颜色,但只要长久的注视它,就能看到有三两点灼热的光迸发出。
像岩浆、想灼热喷发的火焰,因为体型很大,所以就像是张大的血盆大口。
焚化炉有问题这点七海也注意到了,但因为预估等级是二级,所以他准备用干脆果断一点的方法,将那个诅咒引出。
但很明显没有经验的少年觉得害怕,并且担心他的安危。
“我知道了。”七海颔首,他停了下来准备用更稳妥的方法。
猫咪老师眯着眼睛,它的瞳孔悄然变了颜色:“是很恶臭的味道。”
额头的纹路亮起,在刺激下隐藏的东西冒了出来。
轰隆一声过后,周围的一切都被火焰席卷——
第28章
耳边是火焰炙烤的噼里啪啦声音, 紧接着刺鼻的难闻气味涌了过来。
视野可见之处,都被升腾的火焰给占据。一晃神的功夫,他们就好像变成了那焚烧炉里的尸体。
耳边渐渐多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是尖叫声、哭泣声,混杂着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愈演愈烈。
夏目下意识捂住耳朵逃避,但眼前越来越近的火焰,跳跃着化作一张张狰狞的脸。
气温的升高让七海明白,这次的任务有那么一些棘手。换作平时他早就采用更干脆利落的攻击方式了,但今天偏偏要多照顾少年的安危。
说不上是拖油瓶, 只是更有挑战性而已。七海抬手挡在面前,护着人退后的同时他压低声音道:“不要离我太远,能做到吗。”
一直坐以待毙是不行的,但周围的火海没有缝隙, 只有以他们脚底为圆心的一圈,没有遭受火焰侵扰,其他地方都是高高的火墙。
火焰燃烧的架势,颇有一种他们分开, 就会被各自吞没的感觉。
而且七海也不放心夏目离开视线范围, 所以只能压低声音询问,希望能临时配合一下。
夏目没有听清楚, 他的头脑里充斥着尖叫声,他紧皱着眉侧过头。
眼睛的水分被蒸发, 所以有些干涩难以睁开。耳边的声音太多了,以至于他没办法分辨有用的消息。
但夏目依旧没有松开手,他死死拽紧七海的西装外套, 然后屏住呼吸去听。
能听见的、能分辨的——其中最为关键的消息。
“七海先生!是焚烧炉右边的把手!”
少年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在怀疑之前七海先是抬头确定了位置。
在一边火焰之中, 那铁炉的把手是里面唯一的暗色,漆黑的颜色并没有被火光影响,所以显得格格不入的怪异。
七海不再犹豫,他一手从背后拿出武器、砍刀,一手伸出抓紧了夏目的衣领子。
既然沟通成了难事,那干脆带着一起行动会方便很多。
夏目感觉领口一紧,有经验的他紧抿着唇,然后抱紧猫咪老师缩起腿来,做出方便被携带的动作。
挥出的砍刀很干脆,瞄准弱点后锋利的那面朝向铁炉。
随着铛得一声脆响,有什么黑色的东西飞了出去。
下一秒火焰弱了下去,一个张牙舞爪的虚影在地上扭曲蠕动。
只一转眼的功夫,周围又忽然压暗。夏目还没习惯视野的转变,他只听到一声“站稳”的提醒,随后便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
他先是踉跄着稳住身形,然后一边往前扑去一边紧张地高喊:“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提刀砍去的七海硬生生停住了,他看到紧张得脚底磕磕绊绊的少年,一边从怀里掏出什么,一边又大声喊道。
“老师!这边这边,赶过来。”
夏目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纸,随后他抖住纸张的两角,像是心里排演过的无数遍那样,将它完整又利落的展开。
展开的白纸不小,双手伸直才勉强抻平。这样大小的白纸寻找不易,不过因为很轻薄,所以折叠起来后,携带也很方便。
猫咪老师迈着小短腿一阵助跑,它嘴里嘟囔着抱怨:“啰嗦,这种家伙我一爪子就拍散了。”
虽然嘴上嫌弃夏目多此一举,但它还是配合将那个虚影赶到合适的位置。
迎面冲来的虚影张牙舞爪的,但早有心理准备的夏目,如今已经有了直面的勇气。
他不闪不避的高举手中的纸,没有什么口令也没有特殊的动作,只是按照上次的经验调动咒力。
随后那一团虚影像是揉皱的黑色墨水,不等挣扎便化作了纸上的一点黑色。
“哗啦”一声,突然刮起的风,高高扬起轻飘飘的白纸。
一阵喧嚣后归于平静。
周围好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漆黑的厂房内没有什么光线,黑漆漆的巨大焚烧炉,依旧还在原来的位置。
只有带着余温的地面和空气,还有那缺失把手的铁门,证明这里刚刚曾出现了奇怪的东西。
跪坐在地上的夏目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看着那张纸不知道要如何处置,擦了擦额头后只能先行折起来。
不过这样一大张白纸,上面黑色的图案只占据了巴掌大的一点位置,看来下次可以选择裁更小块一点。
还站在原地的七海有些心情复杂,但那咒灵确实消失不见了,现场只留下一点并不明显的残秽。
而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个少年之手,他用一张白纸,将一只二级的咒灵“封印”了。
因为结束的太过迅速,过程也很简单,所以不免让人怀疑,那张纸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比如说特殊阵法或者术式什么的。
但走近后仔细观察,又能发现除了纸上多出一些黑色东西外,就材质和外表而言,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
是术式、是能将咒灵封印在纸中的术式,七海这样推测。他低下头看了片刻,随后伸出手将人拉了起来。
因为曾经见过咒灵操使的术式,所以这样理解也并不困难。再想到夏目曾在东京,召唤惊人数量的式神,这样的小场面好像又不稀奇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亲手拉着人站起来后,七海清楚地明白夏目也很紧张。
少年的手心里是紧张的汗水,脸上也蹭到了一大团灰黑。他紧抿着唇有些局促,但一双眼睛因为行动成功,而有些亮晶晶的。
“做的不错。”七海如实的夸奖了,“不过今天安排你来,更多的是旁观。”
这也是后话了,也怪他没有事先解释清楚。
今天通知夏目前来,主要目的是为了让他围观,咒术师的任务过程,而不是对他的考验。
本来保护他也是七海的工作之一,没想到现在连自己的任务都被顺带做了。
夏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于是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来的路上他早做好了各种准备,想着今天的任务就是五条先生对他的一个考核,如果不成功的话怕是没办法成为咒术师。
所以一路上他都有些忧心忡忡,踏入这座火葬场后,紧张的情绪更是达到了顶峰。
他拒绝了猫咪老师的帮助,想用自己的努力通过“考核”。本来还高兴有惊无险,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他的误会。
七海闭了闭眼睛,他十分坦诚地说道:“我带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让你知道,咒术师的任务并不是过家家。”
说话的语气很严肃,但涉及的内容本就没办法用轻松的语气。
“咒术师的任务是出生入死的,很危险、也很辛苦。受伤的情况再常见不过,虽然有会治疗术式的医生,但过程总是危机四伏。”
“而且……同伴的牺牲,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虽然以你的实力而言,遇到危险的机会很少有。但这毕竟是辛苦的事情,所以一定要慎重考虑。”
和五条先生的性格完全不同,七海先生是外表冷硬,但实际很靠谱、负责的人。
夏目认真听着,听靠谱的成年人科普分析,在那略显凝重的语气下,他开始以另一种角度思考。
————
他们回到了室外,交接完任务后,还特地安抚了火葬场工作人员。
当然一切都是由七海先生完成。
眼前是一片空旷,站在高处向下俯瞰时,底下的东西都好像变得渺小了。
站在楼梯上夏目停下了动作,他终于想出一个所以然,所以十分认真又郑重开口:“我想好了,我想要成为咒术师。”
“哪怕很辛苦?”
“是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另外很感谢七海先生,愿意带我了解这些。”夏目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去,“我想成为和您一样的咒术师。”
这句话让走在前面的人停住了,七海低下头手扶着栏杆,良久后他摘下了眼镜,一双没什么精神的眼睛露了出来。
“夏目贵志。”他严肃地喊道,“你有天赋,但不是有天赋就要去送死。如果我告诉你,成为咒术师的第一课,就是要接受自己哪天会因任务而死亡,那你还愿意吗。”
像一个苦口婆心的前辈,两人对视的时候,都看清楚彼此的那份坚决。
“人可以胆小怯弱、也可以躲避逃跑,曾经的我也是。”七海重新戴上眼镜,“所以不必勉强自己。”
“并不是勉强自己。”夏目往前走了两步,在以平视的角度对视后停下,“我对咒术师的了解并不多,但我是自愿的、也清楚要做好什么样的准备。”
“七海先生,我并不是一个强大的人。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尽可能的去尽绵薄之力。”
少年的语气诚恳、眼神坚定,就目前的了解而言,他是一个强大而又坚强的人。
七海明白话已至此,也只能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你很强大,无需怀疑自己。”
强大的不仅仅是他的实力,更是他那颗柔软又坚韧的内心。
——————
得知夏目准备入学高专时,伏黑惠是有些意外的。
因为他本以为夏目会和他一届,也就是会在明年夏天入学。但仔细一问才知道,虽然外表看着不明显,但夏目比他年长两岁。
也就是说在新年过去后没多久,他就会以转学生的身份入学高专。
这太突然了,也让人毫无准备。但伏黑也明白,被不少人觊觎的夏目,需要尽快变得强大。
要准备的东西很多也很少,属于夏目的东西本来就少,除了几套衣服外,就只有友人帐和猫咪老师了。
入学高专后就会有统一的校服,暗色的校服缀着金色的扣子,作为特别定制的校服,夏目还获得了一个同色系的小挎包——用来放友人帐。
寒冷的冬天有些漫长,但春日迟早会到来。
自从知道自身的时间停滞后,夏目便没了一开始的急躁。
他像是旅途中的人,虽然不可能永远停驻在这里,但此时也确实放慢了脚步。
至于回家的希望也不是完全没有,在特地拜托五条先生去调查后,夏目得知了关于友人帐上另外一个名字的消息。
虽然没有织田作之助这个人的消息,但是关于太宰治的情报还是能调查到的。
太宰治是横滨人,一家武装侦探社的社员,而不出所料的他是一个人类,活着的人类。
夏目想找机会去横滨拜访,询问那位太宰先生,有没有关于玲子的消息。
但是现在摆在面前的事情太多,忙着入学的同时,他还得应付关于咒术师的考核。
在五条悟的推荐下,那些高层对他的考核极尽苛刻。当然这些都是前者夸张过后的传话,在那个严苛考核前,夏目还是有准备时间的。
所以目前当务之急是先入学,然后准备考核。一向不擅长应付考试的夏目难免烦恼起来,所以前往横滨拜访的计划,只能先暂时搁置。
————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让人想要将脖子一缩,然后把脸埋在宽领口的衣服底下。
等待的时间并没有很久,经过登记后猫咪老师不会被高专上空的结界排斥,而一人一猫也得以成功走入大门。
东京咒术高专位处一个偏僻的位置,这里的建筑都有些复古,地方也十分的空旷。
带路的人是伊地知,他走在前面一边介绍的同时,一边又露出怀念的神色:“接下来就准备前往校长那边,不过在那之前先把行李放下吧。”
空旷的走廊上,肆无忌惮的猫咪老师撒欢跑来跑去。
在结界的压抑下它的力量受到影响,但冬天在室内蜗居太久,所以难得见到一个空旷地方,便无所顾忌地跑跳起来。
直到它迎面撞上那个戴着墨镜、表情严肃的男人,猫咪老师这才老实下来。
那个男人很高大,留着胡渣看着十分“凶恶”。不过看到圆滚滚的“猫咪”,他板着的脸上、严肃的表情又有所缓和。
“夏目同学。”夜蛾正道颔首示意,“我是目前担任东京咒术高专校、校长一职的夜蛾正道,欢迎你入学。”
虽然就外表而言,校长是一个“凶巴巴”的人,但进他的房子后,这种刻板印象又荡然无存。
房间里面很大,基本没有什么家具。实木的地板擦得很干净有些反光,空地上摆着几个招待客人用的蒲团。
而没有摆放家具的地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偶”。
那些玩偶有可爱的外表,丰富多彩的配色,而听完介绍夏目才明白,这些精致的玩偶,都是出自夜蛾校长之手。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反差感。
不过玩偶也并不是普通玩偶,它们注入咒力后就能够成为咒骸。
咒骸可以用作战斗,也可以用作日常生活的辅助。而制作这些的夜蛾校长,就是大家口中的咒骸师。
夜蛾正道熟练地泡好茶,他不紧不慢地倒满两个茶杯,在猫咪老师连不迭的催促下,笑了笑然后端出早就准备好的茶点。
点心配茶本是惬意的搭配,但很显然夜蛾校长低估了大肚子猫咪的食量。
看见猫咪老师这个贪吃的样子,夏目挠挠脸颊笑笑,然后又小声威胁让它老实一点。
不过仗着夜蛾校长明晃晃的偏爱,猫咪老师还是吐了吐舌头,在夏目一言难尽的注视下,一只猫包圆了一盘子的点心。
他绝对要好好教训一下猫咪老师,夏目暗自想着。
夜蛾校长让他不用见外,说有什么需要直接告知就好。另外又让他先在这里等待,晚点会有人带他去介绍学校。
在和校长的谈话里,夏目这才知道高专的学生这么少。
年长他们一届的二年级只有两个学生,而他们这一届的一年级,算上他也才只有五个。
由此夏目才又一次深刻的明白,被选中的、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人也少之又少。
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不过也就是这短短的时间里,让夏目了解到校长其实是很好相处的人。
他那宽大的手能拿住针线,做出精致小巧的玩偶,这样心细的性格又怎么会是坏人。
半掩着的纸门被从外面推动,一阵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黑白相间的脑袋探了出来。
那大概是一只熊猫,因为这样的配色很少有。夏目一边观察着,一边猜测那栩栩如生的熊猫,是玩偶还是活的。
门后面埋伏的猫咪老师兴冲冲的,它压低身圆滚滚的尾巴摇啊摇,等到门完全推开,它又“呜哇”大喊一声扑了过去。
这一下把毫无准备的熊猫吓了一跳,所以它也一蹦老高:“呜啊!”
夏目愣住了,随后他也被吓到了:“啊!熊猫说话了!”
熊猫站定,看清楚吓人的只是只猫后,顿时冷静下来:“是熊猫哦。”
它自我介绍道,同时又转头仔细盯着房间里的人:“熊猫就是熊猫,不过这个圆滚滚的白毛球胖猫咪是怎么回事。”
说完熊猫蹲了下去,毛茸茸的爪子伸出去揉了揉猫咪老师的后背。
因为按摩的力度不错,所以猫咪老师直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直接露出了肚皮。
虽然有些震惊,但是互相介绍完后,夏目才恍惚明白过来,原来会说话的熊猫也是他的同学之一。
熊猫是咒骸,出自夜蛾校长之手。但它和需要注入咒力驱动的其他咒骸不同,它能自己产生咒力。
更详细的门道就不是他一个外人能知道的了,熊猫不由分说的推着他往门外去,嘴里说着要带他好好参观一下。
虽然说是参观,但它那个目地明确的样子,很明显是还有其他的安排。
猫咪老师悠闲地窝在熊猫头顶,嘴里还时不时指点着。而很快绕过七拐八拐的小路,他们从一侧来到了开阔的操场。
操场上分散站着几个人,而其中的两个人正手持木刀切磋着。
或许战局已经僵持得久了,两方都十分投入的,想要寻找对方的破绽。
“我们回来咯。”
熊猫的这一声喊话,不仅仅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更为其中一人创造了突破的机会。
“砰”地一声清脆响声后,黑发的少年捂着脑袋痛呼出声。刚刚不久前他的脸上,明明还是因为看到后来者而扬起的微笑。
而很快对面的人接着一个扫腿,乙骨忧太便毫无抵抗能力的噗通倒在地上。
乙骨感觉头脑晕乎乎的,但得胜的人可没有放过他。居高临下看来的人冷哼一声,随后用木刀敲了敲他的脑袋。
“同样的错误犯几遍了,就这样还想进步?”真希挑眉,随后收刀扛在肩上。
她看到了被熊猫推着走来的少年,茶色短发的少年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动作有些拘谨和局促。对上视线后,他露出腼腆的笑容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真希上下打量着少年,随后眯着眼睛说道:“我记得你。”
当时两人离得距离不算远,所以也都对彼此有些印象。
“张狂又大排面的家伙。”不算委婉的话,但紧接着是一句,“不过还是很感谢你的出现,我叫禅院真希,叫我真希就好。”
墨绿色头发的少女戴着一副眼镜,她伸出手来:“欢迎你。”
“哟,倒是难得见真希这般好说话的样子。”后面的熊猫一副揶揄的语气,而用高领遮住大半脸的白发少年也点头,“鲑鱼。”
“哈?你们两个白痴。”真希翻了个白眼,“当时要不是他,怎么可能那么快打去盘星教,还有……”
“真希。”爬起来的乙骨忧太打断了真希的话,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当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不想提起夏目伤心的事情,所以只挠挠后脑勺乐呵呵道:“还以为你要更晚过来,为什么不通知我去校门口接你。”
夏目先是回握了那只手,自我介绍过后才有空回答乙骨忧太的问题:“嗯……我们好像没有联系方式。”
当时那通短暂的通话,也是借由别人的手机。
想起这件事,乙骨忧太顿时一脸懊恼:“抱歉!我才想起这件事。”
“才想起也很正常,毕竟他才刚放出来。”
真希可没有给乙骨留面子的打算,在后者窘迫的表情下,她毫不客气道:“之前别说联系你了,他可是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真、真希!”乙骨忧太顿时摆了摆手,“没有的事情,我很好。”
乙骨着急的解释,然后他对上夏目那个温柔的微笑。后者就一直静静看着他,听着他的解释,时不时点头附和。
于是心里那点不安,随着这次再次重逢而化解。乙骨忧太也由衷露出一个微笑,他举起手面向夏目:“我做到了。”
他解除了对里香的诅咒,而戴在中指上的是一枚不起眼的戒指。
第29章
高专新来的学生, 是一个安静又内敛的人。他不太擅长拒绝人,所以时常能看到他被熊猫带着,在学校里跑来跑去。
真希对夏目的了解不多, 只知道这个家伙有些太过谦虚了。
当时他们都亲眼见过夏目的实力,不过在有意操作下,他的名字并没有那么快暴露。但只要有心人一查,还是能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高专是安全的,这恐怕也是五条悟要安排他入学的原因,这里能隔绝大部分的探究目光, 校长也不是那种会出卖消息的人。
不然难以想象,拥有那种实力的家伙,为什么要来高专入学。
好奇的地方有太多,比如夏目的术式、他来自哪里, 又为什么能拥有那么多强力的式神。
因为谜题太多,而夏目本人性格又太含蓄的原因,在熊猫的鼓吹下,他们三人成立了“探究小组”。
为了让新同学暴露更多, 几人便有意无意的提出一些挑战。
挑战的种类就多了, 但少年表露出来的实力,又让他看着很不起眼。
他身手不好, 不过比刚来的忧太要好一点。真希手里握着一把木刀,看着躺平在地上的人暗自想道。
就这样豆芽菜的身板、还有那有些门外汉的身手, 怎么看都没办法将夏目,和传闻中的“白狐之子”联系上。
白狐之子的传言,也不知道最开始是从哪里流传出的。或许是因为猫咪老师很像一只白毛狐狸, 而他们又不知道夏目的名字吧。
外面的传言有些沸沸扬扬,但这些和高专的大家没有太大关系。
而能呼风唤雨、能够召唤数不清的强大式神的白狐之子是谁呢?他们一点也不清楚。
躺在地上的夏目刚喘匀气, 然后就看到头顶探来的脑袋。
熊猫好心地伸手拽他起来,而真希同学一边“啧”一边摇头:“你也不行啊,不擅长用刀吗。”
切磋用的木刀,早在一个突刺下被挑飞。真希敢保证,她这次下手可没有对忧太时那样重。
但揉着手腕的少年只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让人想要指责或者批评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很怕自己一句话说重了,这位新同学就会悄悄碎掉。
“嘛,毕竟真希很厉害。”乙骨忧太也上前打圆场,他摆了摆手,“不过武器不一定要是刀,切磋只是为了让身体更灵活。”
“那你擅长什么,枪?三节棍?还是弓箭。”真希将手里的木刀放下,挑挑眉询问,“其他武器也可以,虽然我算不上专精,但指导你还是没问题的。”
“他最强大的武器,当然是那双拳头。”趴在狗卷头顶的猫咪老师嚷嚷道,“夏目!给他们瞧瞧厉害。”
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让夏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他压低声音威胁地喊道:“猫咪老师。”
“哼哼。”猫咪老师不依不饶,“总之没有拳头不能解决的事情。”
“哦?”真希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就你这个身板,真的很难想象居然会选择近战。”
赤手空拳战斗的咒术师也不是没有,但他们大多有着健壮结实的身板。
而夏目的肌肉也不能说没有,就是需要掀开衣服仔细寻找。
乙骨忧太也有些意外,他笑笑随后说道:“说明夏目对咒力的控制更稳定,我刚入学的时候,五条老师就建议我选择一个合适的武器。”
选择武器然后将咒力灌入其中,这样能很好的维持咒力的输出。
在他们看来,夏目的咒力也十分庞大,所以得知他能自如控制咒力,几人都有些诧异。
猫咪老师感觉十分骄傲,在这些咒术师面前,它总是不厌其烦地吹捧少年的实力。
一是为了让夏目不被小看,二是因为它对咒术师本就有深深的偏见。
“夏目和你们完全不同,所以……”
话还没有说完,猫咪老师便被一双手死死摁住。夏目朝几人露出一个微笑,随后手里动作毫不留情:“老师它总是喜欢说胡话,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几人当然没有怀疑,不过是没有怀疑猫咪老师的话。就连乙骨忧太也深深信任着,他觉得夏目是比他要厉害太多的人。
真希眼神有些复杂,她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还真是谦虚,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强者总是惹人注目的,而厉害的咒术师也不会掩饰这点。他们会像是花孔雀一样,招摇又显眼地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很厉害。
但是夏目完全不同,他这副谦虚的样子,倒是独一份的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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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专不仅仅要学习怎么祓除咒灵,普通的文化也不会落下。
只不过为了即将到来的等级考核,文化课就暂时搁置了。
咚得一声,夏目以脸直接贴上平滑的地板,他双手用力想要站起来,但一番努力过后,只能大汗淋漓的躺下。
室内的训练场上,只有少年粗重的喘息在回响。
“只有这种程度大概不行。”站在对面的五条悟摸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不,如果算上那个家伙的话,大概也勉强可以。”
算上甚尔的话,体术这方面的短板能够被弥补。
“嗨嗨,那这方面的考核就算通关了。”
蹲下来的人摸着他的脑袋,夏目勉强抬头,听到过关了他并没有高兴的想法:“五条先生,我……”
五条悟不由分说又用了些力道,他看出少年的担心,但也自顾自的打断了后者的话:“老师、要喊我老师才对。”
他纠正,然后不费力气就将趴在地上的人,拎了起来:“虽然体术不可能像我这么强啦,但最起码不要输给忧太哦。”
这不知道是鼓励还是立下的目标,夏目站稳看了眼盘腿坐着围观的乙骨忧太,后者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我很弱的,哪怕有五条老师的教导。”
夏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见过乙骨和真希的切磋,那种程度能自称“弱”吗?
咒术师果然都很强,且不提五条老师这样的顶尖强者,就他身边的几人而言,真希是体术大师,熊猫是近战强者。
狗卷同学虽然话很少,但他的体术也不弱。就连中途入学的乙骨,在特训下如今体术也毫不逊色。
他感觉到和其他咒术师的差距,觉得颇有压力的同时,又暗自鼓气想要尽早追赶上他们。
五条悟拍了拍夏目的肩膀,他宽慰道:“虽然不是近战有些可惜,但毕竟是召唤系的术式,远程攻击也是你擅长的领域。”
对外的解释是,夏目的术式能够召唤被调伏的咒灵。这和咒灵操术有些像,但亲近的人很容易就能发现不对。
不过每个人都能有秘密,所以高专的几人也都选择默不作声。
在五条悟的建议下,夏目最终选择了弓箭作为武器。
或许他近战并没有那么擅长,但能灵活运用自己的优势,也是一种作战方式。
看着很普通的弓箭,也是咒具之一。它沉甸甸的,结实又很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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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任务会安排组队,而不出所料的组队人选是乙骨忧太。
这是第一次正式的出任务,不过夏目看着比他更紧张的乙骨,失笑出声的同时又安慰:“没事的,这次只是二级咒灵。”
他也接触过二级的咒灵,虽然那时有七海的辅助,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乙骨忧太紧张的可不是这个,二级咒灵他还没有放在眼里,但是五条老师特地嘱咐,今天的任务是夏目的主场。
也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看到什么,他都只能旁观。
虽然知道夏目肯定没问题,但他还是为不能出手而遗憾。
“本来以为能有我们搭档的场合呢。”乙骨忧太轻叹一声,很快又恢复了那个笑容满面的样子,“不过我也很好奇,夏目的真实实力。”
因为也是考验他实力的一环,所以五条悟也特地嘱咐,这次不能动用猫咪老师的力量。
所以他不仅仅没有携带友人帐出门,就连猫咪老师也待在宿舍。毕竟咒灵的污秽对妖怪会有影响,所以能避免接触是最好的选择。
任务并不算困难,就是找到地方花了些功夫。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公园的长楼梯上,讨论着刚刚任务的细节。
祓除那只二级的咒灵并不困难,虽然过程有些手忙脚乱的,但任务结束后夏目又收获了,一张封印着咒灵的纸片。
这次他有经验了,特地裁了合适的大小。轻飘飘的纸片需要妥善的保管,虽然直接破坏纸张就能祓除咒灵,但五条老师的建议是让他收集起来。
完成任务后两人准备原路返回,不过走过一个偏僻的小路时,路口出现了拦路的东西。
因为是节外生枝的变故,乙骨忧太的眉头一皱,就准备出手将其祓除。
不过还好夏目很快反应过来,他拽住乙骨的手:“等等,它好像是妖怪。”
有鼻子有眼的妖怪,比起丑陋形状随机的诅咒而言,看着还是比较顺眼的。
因为夏目的原因,乙骨对妖怪也有所改观。他点了点头:“是你收服的妖怪啊,不召唤也会主动现身吗。”
夏目走近,对这只妖怪他的印象没有很深刻:“那个,你是来要回名字的吗。”
沉默的妖怪开始疯狂摇头,它急急的开口,声音有些尖锐:“不是的夏目大人,我、我——”
小妖怪说话磕磕绊绊的,在解释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前,先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絮絮叨叨的吐槽起来。
“因为夏目大人身边总有可怕的大妖怪,所以我们没办法靠近,因为一靠近了它就会威胁我们,说要把我们吃掉。”
那大概是猫咪老师,夏目一边点头一边鼓励小妖怪继续说。
得到允许的小妖怪脸上多出喜色,它用力点头随后说道:“以前我们远远的看一眼夏目大人就好,不靠近也行。但是、但是最近您被关在结界里,是有人欺负您吗?”
“那是高专的结界,并不是有人欺负我。”夏目耐心地解释,“嗯……是能够保护我的地方,所以不用担心。”
“那太好了,请原谅我没有得到传唤就前来。下次不会了!”小妖怪不停摆手,“大家都不会打扰您的,只不过、只不过……”
面前的妖怪又支支吾吾起来,夏目明白它们也是担心自己,所以轻笑一声:“不,我答应过大家的,作为大家帮助我的交换,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
过去的时间有些久了,但他也没忘记曾经立下的交易。
“真的可以吗!”为这个目的而前来的妖怪,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夏目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如果要是提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但只短暂的思考片刻,他又点头答应:“是的,不仅仅是你,还有约定好的大家。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我。”
小妖怪捂住嘴,十分惊喜又惶恐的样子。得到“许愿”机会的它反倒有些手足无措,最后纠结再三,它深深弯下腰伸出双手。
“无论什么东西都好,只要是夏目大人赐予的东西,那就是对我的奖励。”
那副虔诚又热切的样子,就好像随手捡一片树叶,它都会视若珍宝那般。
这下反倒让夏目犯了难,这个要求算不上是刁难,只是需要认真思考,用什么样的东西能回报妖怪的付出。
他先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乙骨忧太,但后者对妖怪不算了解,所以只能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仔细的思考后,夏目蹲下去直视妖怪的眼睛:“你对人类的食物感兴趣吗?有听说过人类的点心吗。”
小妖怪很好奇,它摇摇头:“那是什么。”
“是很美味的东西,老师它就很喜欢。”
提起回报的话,夏目就只能想到用点心作交换了。那是老师时常找他要的回报,所以现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
小妖怪没有拒绝,反而是很期待。只不过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能约定好见面的地方后,一脸期待的招手道别。
夏目决定绕路去那家甜品店一趟,因为这是私人的事情,所以他转头对乙骨说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很快回来。”
他不想耽误乙骨忧太的时间,但后者很明显没有觉得麻烦。
乙骨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很耽误时间的事情,只不过妖怪都这样吗?嗯……还怪有礼貌的。”
本来以为妖怪都是贪婪的、恶劣的,没想到那个小妖怪很有分寸。
“大概?或许应该说大部分都是。”
————
甜品店里人满为患,明明是正午的时间,但是排队的人也丝毫没少。
透明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和大街上的行人对比,店里有些太热闹了。
因为来都来了,两人便想着给其他人也带上一份,所以特地分开排队。
一队的速度很明显更快一点,所以原本肩并肩的两人便错开了。
夏目只有扭头往后看的时候,才能看到朝他招手的乙骨。
店里面很挤,所以一双手在身后用力推了一下时,夏目也顺势回头看去。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站在后面,见他转头顿时语气恶劣道:“看什么看,背着这个东西碍眼极了。”
长条的布袋里背着一把弓箭,因为是咒具所以可以从中拆解便于携带。
虽然人很挤,但是贴身放着的布袋并没有影响什么。
不过夏目还是将东西收了收,说了句抱歉后往侧边站了站。
但这样的让步并没有换来相安无事,一只手又往后背用力一推。本就站得靠近边缘,这一下直接面朝玻璃撞上。
周围吵闹起来,对这边的混乱投来注视。夏目面朝玻璃揉了揉撞得发酸的鼻子,但是不等他说些什么,视线便随着一个眼熟的背影而去。
甜品店的对面是一条背阳的街道,街上没有什么人,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对面的人。
那人穿着一件很厚重的外套,外套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
但有那么一瞬间,两人还是对上了视线。
夏目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说了句“等等”,但街道对面的人只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随后扯着帽檐转身离开。
是菜菜子,自从上次分开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但分别时太过匆匆,根本就没来得及好好沟通。
此时不知道是偶遇还是故意为之,但还有很多话没说的夏目,急匆匆地就想要追上去。
他对一脸茫然的乙骨说了句,然后顺着菜菜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背阳的街道通向复杂的居民区,弯弯绕绕的很快就丢失了目标。站在分岔路口处,夏目一番犹豫后还是选了一条路追上去。
“菜菜子!”
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被喊住的人停了下来,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二分之一的概率,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呢。”
这里是一处偏僻的空地,路边的灌木丛很高,遮住了道路那边的视线。
路边的栏杆后面是一大片向下的草坪长坡,坡底下是一条河。
“菜菜子,我……”夏目将人喊住,但要说话时又欲言又止。
他有很多要说的,但所有的话都在那个冷漠的注视下,变成了堵在喉咙里的棉花。
身后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在判断出来人是谁前,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夏目及时做出了应对。
五条老师和真希的特训不是毫无效果,但看清楚那张脸后,夏目又愣了一下。
他被握紧的拳头擦着肩膀锤了一下,身体便顺势歪倒。巨大的力道惯着他翻过路边的栏杆,摔在柔软的草坪上并没有觉得疼痛,但是陡峭的坡让他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视野里多出好几个人,那些人的神色都很复杂。
“你居然敢追上来,是觉得我们还会容忍你这个叛徒吗。”拉鲁的语气不善,他的脾气本就暴躁,“唯唯诺诺的像什么样子,道歉的话你就是懦夫!”
说完他翻身越过栏杆,握紧成拳的手只冲少年面门。
周围还站着五六人,他们都没有说话,脸色有些阴沉。
越来越近的拳头并没有命中目标,草坪上传来沙沙的奔跑声,随后是一句愤怒的咆哮:“滚开!”
白色的身影闯入众人的视野,体型巨大的野兽将少年护在身下,呲牙咧嘴地威胁亮出爪牙。
斑眯起眼睛看着那些人,哈出的气息吹动周边的草:“愚昧的人类,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
从那野兽的身上,众人都看到了深深的敌意和愤怒。他们都知道夏目身边有很强大的式神,但如今站在对立面,直面那恐怖的威压时,才深刻意识到斑的强大。
拉鲁没有退缩,反倒冷哼一声摆开架势。他早有和这只野兽一较高下的准备,但在冲上前时身后却传来阻止声。
“够了拉鲁。”开口的是美美子,她站在最前面,“他并不是盘星教的人,而且夏油大人说过,这不算是背叛,只是选择不同。”
夏目站了起来,他抚摸着斑的脸侧,清楚的看到那些恶意的目光。
“但是现在盘星教已经不在了。”菜菜子也往前走了两步,“夏油大人也不在了,所以没有人会一直包容你,夏目贵志。”
短暂的沉默后,夏目还是对上那双眼睛:“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过得很好。”一个声音阴阳怪气道,“不过是像阴沟里老鼠一样躲藏着,没了能回去的地方而已。”
胸口突然变得沉重,但哪怕心情再复杂,此时也有不得不说的话。
“我……我要成为咒术师,以祓除咒灵为责任,这是我和夏油先生的约定。”
“别提什么约定了!从那天起、从夏油大人死亡那天起,我们就是敌人。”
“是。”少年很坦然的点头,“但大家曾经对我很照顾,这点我也不会忘记。”
据他们所知,少年是一个“懦弱”又“心软”的人。但现在找到方向的少年,柔软之中又多了几分坚韧。
他没有躲避,眼中虽有愧疚,但也坚强地选择直视。
“谢谢大家曾经的照顾。”夏目弯下腰去,“我不觉得诅咒师和咒术师是敌人。”
“夏目。”斑不解地开口,它十分不赞同,“又何必和这种家伙客气。”
“但是——”停顿过后,少年又淡定的开口,“但是我不会什么都不做,那样才是真的懦弱。”
他不会将众人视作敌人,但也不会无视那些恶意,白白承受那些攻击。
“夏油大人果然没说错。”拉鲁闭了闭眼睛,“你走吧。”
“等等。”开口喊住的是菜菜子,她也迈过栏杆,无视了斑的威胁,“如果你承认曾经受到夏油大人的照顾,那就跟我走。”
“夏目。”斑开口阻止,但被夏目摇头打断了。
他最终还是没有拒绝,是因为心软也是出于对菜菜子的信任。
第30章
偏僻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就连风都格外冷飕飕。
面前是一处远离街道的偏僻山坡,也是一座公墓。从靠近的那刻起,夏目就大概猜到了目的地。
走在前面的菜菜子没有说话, 美美子落后几步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篮子。
盘星教的其他人大多已经散开,他们三人走在路上,就像是寻常来扫墓的普通人。
猫咪老师趴在夏目肩膀上,它并不赞同后者和盘星教还有纠缠,因为在它眼里,这些人都不怀好意。
那是一座新坟,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上面并没有刻上姓名。
不仅仅没有姓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那是一座无名碑。
它靠近园区的围墙,在最角落、偏僻的地方, 因为墙外就是茂盛的大树,所以墓碑也在阳光常年照不到的地方。
美美子点起一把火,她将带来的东西焚烧,蹲在地上用棍子拨动。
菜菜子站了片刻, 她看向院子外面、看向远处的森林, 走神许久后这才有了声音:“夏油大人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他知道你不会加入盘星教。”
“他也早知道你会选择咒术师的一方,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菜菜子转过头,她先是叹息一声, 然后又有些疲惫道,“上次……是我的不对,我太着急了说话就有些难听。”
“不过你也没必要原谅我, 不是道歉了就能获得原谅的,这个道理小孩子都懂。”
夏目一直站着, 他轻抿着唇没有说话,直到美美子递过来一把东西。
“很可笑吧,虽然这是我们给夏油大人立的墓碑,但是棺材里并没有他的身体。”菜菜子背着手,“不过这里面放了很多他的东西,所以也算是衣冠冢。”
“你也烧一点吧,烧过纸钱后,就当是还了夏油杰大人对你的照顾。”美美子后退半步,她示意夏目上前,“虽然不是他交代的事情,但是我们都想这样做会让你好受点。”
“对不起……”少年声音低沉地道歉,火焰窜得很高,照应着他那张面露悲伤的脸。
“这不怪你。”菜菜子随意地往台阶上一坐,她抚摸着无字的石碑,“我们早就知道了,这是——夏油杰大人的选择。”
他们早知道失败的结果,说不上怨怼无辜的夏目,只不过当时有些不甘心而已。
夏目那么强,一定可以扭转局面的吧?他们曾带着点期盼去想,但是也忘记了前者接触这个世界,甚至不足两个月。
“我和美美子都来自小地方,说起来你应该也有印象吧,就是八原附近的那个山村。”菜菜子提起了往事,她突然轻笑出声,“普通人永远无法理解的,那样连地图都没有记载的小地方,我们这样的异类会遭受什么。”
因为能看到不同的东西,所以是异类不受喜欢。又因为地方偏僻迷信,所以她们成为了带来不幸的罪魁祸首。
“那是地狱,我们曾一度差点死在那里,要不是夏油大人的出现,我们大概已经成为了牺牲品。”
有些熟悉的话让夏目回忆起一件事,他想起来到这个世界时,向路口老人打听的事情。
那时候老人提到,隔壁的山村曾在一夜之间暴毙了一百多人。
原来这些都不是谣言。
看到少年那个诧异的表情,菜菜子也猜到他大概知情。所以她冷笑一声,颔首承认了这件事:“是的,他们都死了,是夏油大人带我们逃离了那样的地方。”
琥珀色的眼睛缓缓睁大,夏目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砰砰声:“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夏目。”菜菜子拍了拍衣角站起来,“你也有过吧,被别人瞧不起、讨厌的时候。”
那确实是事实,从小到大夏目不知道遭受了多少不理解的目光。但他还是清醒的,所以此时紧皱着眉。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不能怨我们不是吗。而那些人就该死,他们的死亡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夏目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皱眉想要解释什么,但却只能感到深深的无力。
因为他敏锐的发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终于明白了曾经和夏油杰坦白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是因为什么。
不管是夏油杰、还是菜菜子姐妹,又或者说盘星教的大家,都是对普通人失望透顶。
他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在彻底失望后,才会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这是不对的,夏目一遍遍的在心里想着。
但他不清楚他们曾经都经历了什么,所以现在无从开口,也无法以局外人的身份劝阻。
没用的……他说什么都没用的,深深的无力感、同时又有一种想法——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
要是再早一点遇见,早一点认识、早一点发现不对劲的话就好了。
太晚了。
焚烧的纸因为一阵风卷起灰尘,远去的两姐妹没有回头,她们只背着身招手,留下了一句。
“从此以后就互不相欠了,以后就是敌人了,再遇到不用手下留情。”
那点不明不白的牵扯,随着熄灭的火一起断了个干净。他们划分了界线,从此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心里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无名的哀伤。
肩膀上的猫咪老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它无法理解人类那种复杂的情感,所以夏目也就没有了可以诉说的人。
他动作很快的擦了擦眼尾,又驻足许久才踏上回去的路。
——
一路上都有些走神,所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名字时,夏目下意识转头看去。
开口的人很明显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后,这才靠了过来。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四个人,那几个男人都穿着西装,一副来者不善的感觉。
“伊地知先生。”夏目点头主动问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伊地知是一位辅助监管,他曾经也毕业于东京高专,所以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但现在他的脸上只有紧张,还有一种欲言又止的心虚。
夏目不着痕迹地打量那几个陌生人,他按住想要跃起的猫咪老师,只静静的观察着。
“那个这里不太方便,我们借一步说话?”伊地知试探着开口,然后又连忙欲盖弥彰的补充,“当然如果夏目同学在忙的话,那就……”
“咳咳。”
其中一个男人咳嗽一声,而伊地知明显感觉到压力。
为了不让他感到为难,夏目在思考后点头了:“暂时不忙。”
所谓借一步说话就是去没人的地方,巷子的死角根本就没人路过,很方便说些悄悄话。
将人哄骗到地方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西装男人直接不装了,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直接一把推开伊地知。
“我是咒术总监会的人,现在特地邀请你前往总监会一趟。”
说得好听是请,难听一点光这个阵仗而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绑架呢。
咒术总监会夏目也知道,那就是众人口中的高层,负责管理咒术师等事。
但总监会也是五条老师口中的,烂橘子集合的地方。
那种地方自然不是好地方,不过他们拥有直接下达命令的权力,只要是咒术师的话就都受他们管辖。
来请人的几位态度很强硬,或许是看到少年“弱不禁风”的外表,他们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等听到一声痛呼,紧接着噗通一声后,他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失去先机又没有抵抗的实力,也只能痛苦的低声叫唤。
然后因为他们太吵了,出手的人将几人一个个丟过死胡同的矮墙。几声沉闷的响声后,矮墙那边又安静下来。
出手的人是甚尔,他下手很重同时也很干脆果断,那样利落的动作看得人眉头一皱一皱的,不免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听到动静的时候,伊地知立马有眼力见的跑到夏目身后,所以他没有遭受毒手,不过也被这粗暴的画面给吓得一头大汗。
夏目也一脸复杂,他刚想说甚尔是不是下手太重了点,后者已经拍了拍巴掌,率先堵住了他的话。
“麻烦,还真的干上保镖的活了。”甚尔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虽然他开口抱怨,但这样扫尾的事情他很擅长。
而且近几个月里,他已经不知道收拾了多少不长眼的家伙了。
话题一打岔夏目就忘记原本纠结的事情,他往前走去顺带询问:“甚尔怎么来了,伏黑最近怎么样。”
从他搬去高专后就没见过伏黑了,两人也没想到要用手机联系,所以暂时不知道彼此的近况。
甚尔一手揉着脖子,随后仰头看天:“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惹得夏目轻笑出声:“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从去高专后,甚尔就没那么频繁的出现了。不过之前也很少出现,他只偶尔会在关键时刻出场,又或者随机刷新在家里的沙发上、厨房里。
明明已经是诅咒的人了,但是腻在厨房里时,也能自己捣鼓半天。
夏目将这称之为一位父亲的心愿,和伏黑认识那么久了,他也知道甚尔在伏黑小时候就离世了。
所以一位父亲想要弥补这些遗憾也很正常,他也干脆让甚尔跟着伏黑。
只不过身为父亲的某人总是口是心非,但夏目也善解人意的不去戳破。
————
答谢小妖怪的甜点送到位后,已经是黄昏时刻。
向等待许久、又被浪费一天时间的乙骨道歉后,两人这才算是踏上了回校的路。
需要排半天队伍购买的限量甜点,果然是很美味的。不仅仅猫咪老师很喜欢,就连狗卷同学也比了一个大拇指。
不过五条老师似乎有些临时的事情要加班,他打回来一个电话,笑眯眯地夸过夏目干的漂亮后,又惋惜要错过可爱学生们给他带的甜品。
只不过完成了一个任务而已,居然就得到了五条特地的夸奖,夏目同学果然是特殊的。
熊猫几人都这样想道。
虽然对那个家伙的夸奖并不感冒,但刚来不久的夏目,就能得到最强的特殊优待和关照,他果然是有靠山!
鼻子有些发痒的夏目打了个喷嚏,他此时并不知道其他同学的想法,只是揉了揉鼻子后想着,入夜后还真是冷啊。
洗完澡后身体怎么也暖不起来,夏目打了个哈欠回到了自己房间。
猫咪老师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它一边翻阅着报纸,一边又嘟囔着上面的新闻。
草草擦干头发后,夏目披了件毯子坐在桌前。他在走神,良久后鬼使神差的翻阅起那本友人帐。
友人帐从头翻到尾,最后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上。
夏油杰三个字写得很工整,字迹也很眼熟但有些不同。
夏目无法判断这个名字是谁写下的,但摩挲着纸张有些粗糙的纸面时,他又出神地想到了那个问题。
每个人都会有想要完成的愿望,而只要完成愿望就能解除诅咒,也就代表着离他回家又更近一步。
甚尔虽然从未说过,但他的愿望肯定是和唯一的孩子伏黑惠有关,让他们相认大概就是解除诅咒的办法。
但是已经死去的人重新出现在世上,无论是私情还是其他原因,夏目都想留出充足的时间。
道别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一定要让他们都做好准备。
但是夏油杰呢?他的愿望又是什么——
他来不及询问夏油杰的真实想法,就再也没了开口的机会。
这让人有些遗憾,所以渐渐入睡的时候,夏目满脑子都还是这个问题。
冷、是寒风刺骨的冷,身体像是浸在什么粘稠的液体中,双手滑溜溜的。
夏目的意识越来越清晰,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而一片黑暗的情况下,突然多出了几张面目狰狞的脸。
那一双双糊满血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四肢,扼紧他的喉咙。
他没办法发声,只能一次次的被血色掩埋。
是梦、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惊醒的人大口喘气,夏目伸手摸着自己的脖子,觉得嗓子有些刺痛。
“你梦到什么了,晚上一直大喊大叫的。”猫咪老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它难得醒这么早,“被妖怪缠上了?不应该啊,我明明一直有跟着你。”
它只单纯的觉得,夏目是和以前一样,被妖怪吓到了才做噩梦。
有些精神不济的夏目只沉默着摇头,他勉强打起精神说了句“没事”。但那副不对劲的样子,每个看到他的人都注意到了。
碰面后每个人都好奇的询问他是不是没睡好,真希更是笑着调侃。
“你的黑眼圈也太明显了,好逊啊你,晚上还是早点睡吧。”
对咒术师而言,熬夜可是家常便饭,通宵一整晚怕是都不会有这么明显的黑眼圈。
训练的中途夏目总是不住的打盹,但每次入睡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的沉入黑暗的地方。
他的睡眠更差了,不仅仅那一晚上,而是接连的好几晚上都噩梦不断。
说噩梦也不对,有些时候是阳光明媚的场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坐在一起。
那样家庭和睦、温馨又平常的生活,是夏目再期待不过的事情。虽然哪怕父母是陌生的面孔,他也有些沉浸于其中。
但比血腥的噩梦更可怕的是,这样短暂的美满后,原本幸福的一家人会落得满门灭口的惨烈结局。
他好像是那一家人之中的一员,而最后他也是造成全家死亡的真凶。
这样的噩梦太真实了,让人觉得如鲠在喉。喉咙里堵塞了什么粘稠的东西,他没办法开口只能艰难的吞咽。
睡梦中的少年无声落泪,而一只微凉的手伸出,轻轻擦拭去他眼角的水迹。
夏目又一次被吓醒了,这次他的反应尤为严重。先是趴在床边不受控制的干呕,紧接着是胸口堵塞的感觉。
“喂……你的情况也太差了,比当时忧太刚来的时候还要糟糕。”真希问了句,“去家入小姐那里看看吧。”
家入小姐是高专常驻的医生,她的术式是反转术式,能够让还有一口气的人痊愈。
坐着不动的夏目只迷迷糊糊的听到几个字,他下意识的点头附和,打了个哈欠后又恢复了那个困倦的样子。
夏目头一点一点的,要不是站在身边的狗卷撑着他半边身体,怕是下一秒就要直接睡在台阶上了。
这种情况也太不对劲了,虽然几天前夏目就一直哈欠连天,但今天情况糟糕到,让人想要伸手探他的鼻息,看看还活着没有。
乙骨忧太刚来的时候,也是黑眼圈很明显的虚弱样子。但毕竟是一来就这样,所以众人都没觉得奇怪。
但夏目不同,他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由众人看着从健康的样子,一天天的变得这样虚弱。
“不会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吧,这才三四天怎么就这样严重了。”熊猫嘀嘀咕咕,“哪怕真的三四天没睡,也没这样严重才是。而且那只猫咪也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是不是……”
猜测还没说完,听到情况赶来的夜蛾正道已经开始查看情况。严肃地观察一阵后,他让熊猫将人先背去医疗室。
猫咪老师窝在乙骨的怀里,它也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不断打着哈欠。
训练暂时搁置,剩下的几人也没有了继续的心思,所以都先后跟了上去。
————
医疗室里很安静,只有一声疑惑的“啊?”显得格格不入。
“他就是睡眠不足,送回寝室睡一觉就好了。”坐在椅子上的长发女人开口说道,随后她皱眉有些不解,“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吗。”
坐在对面椅子上问诊的少年低垂着头,他双手扶着椅子把手才没有瘫软下去。那张脸上有很明显的黑眼圈,一副极度缺乏睡眠的情况。
现在的年轻人连睡觉也要督促了吗?家入硝子觉得奇怪,但对茶色发的少年还是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个人就是悟赞不绝口的“天才”,据说和那个人也有关系。
“猝死的情况倒也不罕见,不过他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学习一下反转术式。”家入硝子支着下巴,“这样就不会猝死了。”
“这简直是冷笑话。”真希小声说道,“因为不会死所以要拼命熬夜,真的太可怕了。”
会反转术式的乙骨忧太挠了挠后脑,他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夜蛾正道点头表示理解,他一边让熊猫将人背起来,一边又想着等夏目睡醒后好好关心一下这个孩子。
但扒着椅子扶手的少年不肯松手,他似乎打了个瞌睡,随后痛苦地喃喃。
“不要……不。”
那副样子很明显是做噩梦了,也怪不得睡不好。家入硝子吐出一口气,她揉了揉鼻梁:“那边有病床,就让他在这里睡吧。”
半梦半醒的人没有什么挣扎的力气,熊猫扶着人在病床上坐下。不过不等夏目躺下,熊猫却突然松开了手。
失去支撑的力气,少年直接软软倒了下去,头撞在栏杆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阵沉默后,是真希的一声啧。乙骨忧太也被吓了一跳,他立马出声提醒:“轻、轻一点啊!”
熊猫没有说话,它有些安静的过分了。而等察觉到不对劲看去时,就能发现它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我……我没办法控制。”熊猫磕磕绊绊道,它的声音里染上一些恐惧,“我——”
它的身体失控了,同时也感觉到从面前涌出的庞大咒力。
阴冷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不怕冷的熊猫都觉得可怕。
那是诅咒的气息、强大的诅咒,因为离得太近,熊猫颇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被吞没的恐怖感觉。
它还是没办法动弹,只能呜呜两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夜蛾正道。
肉眼可见的一团暗色物体,像是越发饱满的茧子,随着少年的昏睡,那黑色的东西从他身上抽丝剥茧出来,然后汇合成椭圆形的一团。
可怕的气息,同时也很强大的感觉。
因为身边没有武器,真希身体紧绷的同时又压低上半身。她的眼睛快速搜寻着,医疗室里有没有什么能当作武器的东西。
狗卷扯下衣领,因为紧张他吞咽着口水,他下意识往前几步挡在家人硝子面前。
在意识到那快要显形的东西是诅咒后,乙骨便瞬间召唤出里香。
医疗室内多出了两个大家伙,于是一时之间显得十分逼仄。
而随着黑气逐渐凝为实体,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出现在众人面前。【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