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


    四月,正是气候适宜的时候,校园里的花开得灿烂。来往的行人却没那心思欣赏,每个人都在担忧自己的前程。


    “知知,你别紧张,今天来的人都是经过组织审核的,你只管看有没有顺眼的。”杜韵牵着林知知的手,不时地安抚着。


    被安抚的人无意识地点头附和,一看就没听进去,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一周前林知知正在教室听课,有学生冲进了教室闹事,她被拦在里面进出不得不说,还受了牵连,把后脑勺给磕破了。


    当场就晕了过去,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将她送往医院。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平日注意一点,没什么大事儿。


    只有林知知本人知道,事情大发了,自那天起,她晚上睡觉总是做梦,梦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等她一觉醒来,很多都记不得了。


    不过光是记得的那少许东西,都足够让她寝食难安。


    她以为梦只是梦,直到三天前杜韵和梦里一模一样,推开了寝室门,邀请她参加联谊会。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她却打了一个哆嗦。


    梦里她拒绝了,同样的场景下,拒绝的话说到嘴边,却艰难的咽了下去。


    她不想如同梦里那般,毕业后回到了乡下种地。本就虚弱的身体,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更加弱不禁风,直到一次高烧,人彻底没了。


    死的时候才23岁,留下年迈体弱的爷爷,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


    林知知不说话,杜韵只当她紧张,想着说点好消息,哄她放松:“学校说咋们今年提前把毕业证给发了,这样也好,大家都放心,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听到毕业证林知知果然回神了:“早点发了好。”希望今晚做梦,可以梦到她拿到毕业证了没。


    十年寒窗苦读,可不能在临门这一哆嗦掉链子,不过根据梦里的生活,大概率是没拿到的。


    想到这儿,林知知叹了口气。


    杜韵:“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林知知:“你年纪不大,说话不也老气横秋的。”


    “哟,看来是没事儿了。这几天你每天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林知知摇了摇头:“杜韵姐,你不懂。”


    “是,我不懂,你一会儿可得好好挑,这次机会难得,错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下次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挑的。”


    两人出了校园,坐上公交车,中途又换了一班公交,才到达目的地。


    “顾临川,这可是政委交代给我的任务,你这次必须去。”陈明祈站在桌子前,上半身前仰,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了文件。


    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被抢走了东西,终于抬起了头。眼神犀利的看着胆大包天的狗东西。


    陈明祈和他眼神对视了几秒:“你看我也没用,这是宋政委安排的。”


    他不怂吗,不怂是不可能不怂的。平时谁惹了顾临川,训练的时候他能练到你躺在地上起不来,这还是他收着手的情况下。


    可他也惹不起政委啊,政委整天笑眯眯的,实际就是个老狐狸,这要是他安排的任务没完成,他也总有办法收拾你。


    让不爱读书的人去学习,身体差的多训练。有洁癖的去养猪。哎,总之是一言难尽。


    反正他们旅,就他一个软柿子,可着劲儿的欺负。


    顾临川显然也知道宋政委的性格,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行了,走吧。”不过是走个过场,人到了就行了,还能逼着他结婚不成。


    “哎,这就对了,赶紧的,你去换件衣服,车还在门口等着呢。”


    顾临川今天早上参加了训练,身上这一身有些地方还粘着泥土。


    平日里都是自己人,你邋遢我也邋遢,大家互相不嫌弃,可这是去联谊啊,谁不是干净利索的。


    顾临川懒得理面前唠唠叨叨的碎嘴子,大步往门口走去。


    “这不是宿舍的路。”陈明祈跟了几步,就意识到路不对。


    “你再磨叽一下,回来咋们好好练练。”顾临川被叨叨的头疼。


    此话一出,果然安静了。


    这次的联谊是部队和政府联合举办的,参加的都是部队军官,政府文员,工厂职工。如果不是杜韵的妈妈是内部人员,她们连消息都不知道。


    两人赶到部队门口的时候,大巴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上面坐的最低都是副连长级别的,每个人都收拾的干净整齐。


    “顾团长,陈政委。”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刚坐下,陈明祈就忍不住念叨。


    顾临川:“闭嘴。”宋政委的手段他没学会,但是唠叨劲儿他是直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陈明祈果然老实了,反正宋政委只是让他把人带去。至于其他的,连宋政委都拿他没办法,自己这个中间人还是老实点,别把人惹毛了。


    ·


    这次的联谊会果然办的很隆重,到了会议室之后,只见桌子上还摆着花生瓜子。


    林知知被杜韵拉着,先去签到。签到完以后跨过人群,往靠里面的地儿走。途中路过一位四十多,笑得特别和善的阿姨,手上还带着工作人员的红袖带。


    杜韵低声:“妈。”


    林知知:“阿姨好。”林知知早就见过杜韵的家人,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和气。


    “好好,你们姐妹两个找地方坐着吧。”


    她们两个算是到的比较早的了,可选择的位置还很多。她们选的是一个靠近后门,边上带窗的地儿。


    杜韵小声地说道:“别看这个位置偏僻,其实视野最好了,一会儿,不管对谁感兴趣,都方便观察。要是没有喜欢的,我们在这儿嗑瓜子,也不明显。”


    林知知四周扫描了一下,对杜韵的话很是认同。她坐的位置正是窗户边,还能看到户外的大树和小鸟。


    两人坐下没多久,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大家三三两两的找认识的人坐到一起,没一会儿就聊了起来,整个会议室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只是很快地,声音小了下去,直到什么也听不见,只余下鞋底踩过地面的声音。


    林知知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了门外,一队军官身着礼服走了进来。


    她崇拜军人,却不准备找一个军人当对象。嫁给军人如果不随军,就是夫妻分隔两地,如果随军,爷爷怎么办呢。


    这要是嫁给别人,没事儿还能回去看一看。


    既然不感兴趣,她看了几眼,就百无聊赖的把目光移向了窗外,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还挺好玩。


    现在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她暗中观察过今天来的男士,没一个是她感兴趣的。


    在心里可惜,今天这一趟是白来了,本来也不抱什么希望,现在算是彻底死心了。


    看着看着,她突然和一个目光对上了。该怎么说那眼神呢,像是一匹狼看到了自己的猎物。


    她不自觉的侧过眼神,身子往远离窗户的地方挪动。


    感受着她的小动作,杜韵回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得刺眼了。”


    “就没一个感兴趣的?”杜韵此时一边问林知知,一边控制不住眼神往一位军官身上看。


    此时那位军官恰好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双方红了脸颊,又若无其事的挪开。


    没一会儿两人又对上了,这么来来回回。


    她们腻不腻林知知不知道,她是看的牙疼。


    领导发言结束,接下来进入自由交谈环节,眼见那位军官已经起身往这边走来,林知知蹭的一下立起来:“杜韵姐,我去坐后面。”


    为了男女接触,今天的桌子都是双人桌,一开始教室是分的两半,男生在右,女生在左。


    现在自由交谈,大家都朝着自己感兴趣的人身边走去,渐渐分的不那么清楚了。


    杜韵红着脸颊与耳朵起身给林知知让了位置。


    林知知对别人不敢兴趣,不意味着别人对她也没有兴趣。


    这么一位面若桃花,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双眸明亮有神,明艳而不失灵动的佳人,有几个男人不心动。


    只是不待他们行动,就见一位身形高大健硕,行走间步伐沉稳有力,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的男人在她身边坐下了。


    被他这个举动惊呆的不止是想上而不敢上的男士,还有坐在杜韵身旁的陈明祈,以及林知知本人。


    这不就是刚刚在窗外对视的那个人吗?他也是今天相亲的,那刚刚为什么会在外面。


    对于这个问题,陈明祈知道。刚刚这人来门口签了个到,转头就走了,怎么也叫不回来,问就是已经听政委的话来过了。


    对于他这个操作,你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确实来了,还签名了。


    现在已经走了的人,出现在了这个会议室里面,还目标明确,都是男人,谁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如若不是他感兴趣的姑娘也在这边,高低得嘴贱几句,现在只能留着回去再笑了。


    林知知坐在凳子上,再也找不回刚才的惬意。这人坐在这儿,也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她刻意地把自己往窗户那边挪,拉开两人的距离。


    “这位同志,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顾临川,今年28岁,现任***军区第三旅第一团团长。”林知知的小动作哪里瞒得过顾临川的眼睛,眼看她不自在了,他收敛了部分攻击性,让自己变得更加内敛可靠。


    同时也往外面挪动了一些,争取在不给其他男人机会的情况下,给林知知最大的空间。


    他这么一行动,林知知果然放松了些,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印象好了许多。


    “我叫林知知,今年在市里农业大学读大四。”


    “林同志,我可以叫你知知吗?”顾临川的性格就是,想要什么,就努力争取,平日里是这样,在婚姻大事上自然不会例外。


    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女,叫的亲密,那大概率只有一种可能,林知知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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