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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每当 口腔含糖,视线及……


    “生理期不要参加剧烈运动。”校医给言秋做完基本的检查和问询,推了推眼镜,冷淡地说。


    言秋半躺在小床上,低声说:“知道了。”


    她吐完之后,已经慢慢缓过来了。


    校医看她状态恢复了,就用最简单的处理生理痛的方式,冲了杯冲剂给她。


    “喝完再休息一会儿,观察半小时,没什么事就可以回去了。”说罢,问向喻明希,“同学,你在这陪?”


    “嗯。”


    碍于是异性陪同,校医没拉帘子,嘱咐完就自个儿回外头办公桌坐着了,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你厉害。”等言秋喝完冲剂,喻明希马上凶巴巴道。


    言秋问:“有多厉害?我是第几名?”


    这是重点么?!


    喻明希气不打一处来。可人家有气无力、声音软软。


    “第三。”他近来密集地学习忍耐。


    “哦……那确实,还是挺厉害的。”言秋垂眸笑了笑,手上不自觉在拨弄男装校服外套的拉链。刚才校医给她盖了被子保暖,喻明希的外套被搭在被子上面。这会儿不太难受了,脑子得空琢磨它。


    很干净——他很少穿。


    有点洗衣粉的香味——新近洗过的。


    他是哪一天开始,每天都带外套的?明明都不穿。


    “拿个名次就那么重要?能让你不顾身体?”喻明希忍无可忍。


    想起来了……好像,是从他在足球场摔跤过后,她在教室里给他擦药,因为觉得他像只小兽而莫名起了鸡皮疙瘩,她告诉他是因为有点冷。


    “就是肌肉记忆,腿自己要跑,不是故意的。”言秋轻轻地看着他,声音也轻轻的。


    “……”喻明希拿她没办法,凶不起来了,只能低声地抱怨,“看到你状态不对,叫你别跑了,你都不听。”


    他是在认真地担忧。


    “真没听见。”


    这话的尾音飘飘的,是有点撒娇的意味了。


    言秋很快意识到这点,也很快发现,自己的脸发烫了。


    两个人蓦地都顿住了。


    喻明希觉得心口麻麻的,看到小姑娘白净细腻的皮肤渐渐有了健康的潮红,耳后根、下巴泛起了粉色的光泽。


    特别……想碰一碰。


    想得有点呼吸困难。


    “秋!”陈春蕾底气十足的呼喊“啵”地扎破了无形膨胀的气球,言秋和喻明希都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样啦,没事吧?你的牌牌我帮你拿了,血崩还跑第三名,太牛了!”她忙完运动会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带着言秋的长跑铜牌看探望。


    “对啊,您和喻哥都是第三名,厉害得巧!”


    “巧得厉害!”


    在陈春蕾身后,体委、韦君君还有胡翔伟不紧不慢地来到。不过,相对于陈春蕾纯纯的关心,其他几人则是明晃晃的八卦心切。


    言秋这才正式回过味来——刚才,喻明希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跑了大半个学校。


    她不禁去瞟他表情。只见那家伙把头一偏,留给她一个愉快勾起的嘴角。转眼又是其他人心知肚明的迷之微笑。


    整个治疗室里,只有言秋笑不出来。


    她有点头皮发麻。


    她怎么会,这么在乎他的反应。


    *


    言秋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敏感期。


    简单地说,她的注意力变得容易被分散了。为此,她十分焦虑。


    从前不是没有这些充满好奇的目光,人们天然喜欢探询他人的情感涌动、关系变迁,但是别人的关注和想法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怎么就不能泰然处之了呢?


    天知道,上次期中考言秋没了班里第一,喻明希竟也不再是最后一名。排名表在校运会后不知被谁又细细盘了一遍,经过“公主抱”事件的铺垫,八卦群众立即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什么叫,这就是啊!


    而且,都当场“公主抱”了耶!便是以往再碍于喻明希旧时的威名,这会儿也不碍了,除了杨光这样绝对沉浸学习的和极度内向的同学,言秋每次和班里谁打照面,都会收获对方淳朴而意味深长的“嘿嘿……”


    而关于“第一名”的“妇唱夫随”言论,也委婉地传入了言秋耳朵里。在一开始被这说辞冲击得五雷轰顶之后,言秋居然在想,为什么。


    这家伙竟然在考试的时候做题了?而且她抽空看了眼他的总分,快四百了,这可不止是瞎做的几题。


    他这全然不听课的状态,能裸考出这个成绩。


    这实则有些可怕。


    但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以前不写,为什么现在写了啊。


    余光里,他抱着手,脑袋挨着窗在睡觉。言秋小心地呼吸,小心地偏了一点点头。


    先是看到了他笔帽盖得好好的笔随意地躺在干净的书本上。他就一支笔,是她借来用过的那支,可以看到里头笔芯的墨水线比上回降了不少。


    然后,就是虚虚贴着桌沿的,他抱着的双臂。不足十五度的气温,他就一件深色的长袖单衣,还要撸袖子,把小臂露出来。交叠、精练的线条煞是好看,如果延伸至大臂,那里的肌肉形状则是要更加饱满一些,而且因为他长期穿短袖,那里会有一节肤色分界线……明明已经遮住了,她还记得这么清楚。


    上着课呢,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阖着眼,不知做了几轮春秋大梦,全然不受纪律和他人眼光的约束,从来恣意。而换位置的时候,言秋考虑到他喜欢靠墙睡,特意把靠边位留给他。她自然而然就想成全他的恣意。


    他的侧脸有着雕琢磋磨过的锋利。这个形容不仅指他的轮廓,还有给人的感受。望一眼,心上就能被划出深刻的印记。


    口腔含糖,视线及他,都是要被黏住一下的。


    而时间在流逝。


    老师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同学们注意一下,这个题很典型……”


    言秋惊醒,立即转正看黑板,她暗暗握拳,指甲陷进掌心,有点痛,她警告自己,形势严峻,专心学习,禁止胡思乱想,禁止!


    而旁边,喻明希搭在臂上的手指也在悄然使劲儿掐自己,他在制止自己差点跳起来的嘴角。他本来也没睡深,又对她的视线极度敏感,她看过来,他也就醒了,可不敢睁眼,每一秒都既享受又心惊肉跳。


    装睡这么一会儿,心率快赶得上搏击。


    上次这么睡也睡不下去,是在期中考的时候。那会儿他的笔刚经她的手不久,开考之后整张桌子就几张卷子和这支笔摆着,他一趴台,就碰着这支笔,一碰着,就想着她那天拧开笔芯,往里吹气。


    这哪里还睡得住,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为了肃清脑袋,他硬生生逼自己做了每一张卷子。不然怎么办,也不能扔了这笔……


    未料考这点分数出来,还能让她惊讶地关注于他。那他学习一下,考试时候认真一点,也不是不行。


    好吧,不是“不是不行”,是他乐意之至。


    当然,人不会只遇到使其乐意之事。


    当喻明希发现,言秋对他的态度又回归到爱答不理,懒得多看,说三句话只回一句,外卖不要、宵夜不吃,连给她酸奶都拒了,他的心情又差了。


    她一言不发,只消看他或不看他,他就自己坐着过山车冲高又坠落。


    既然不想看他,那一开始就别看啊。


    耍着谁好玩呢。


    “爱喝不喝。”他冷硬起来,不再跟她说话。


    那一刻,言秋心里有些发酸。她的身体本能地对现况感到不大舒服,但她强迫自己关闭感受。


    她不能再让他像一个黑洞吸食她的注意力。


    她不允许自己遇到路旁的美景,就驻足不前。她要去的地方还很远。


    晚自习放学,言秋没有跟麦以莎、宁馨一块儿回去,她在教室自习到教学区停电,这是她对自己今日走神太久的惩罚。


    教室到最后只剩她一个人,她摸黑找到手机开机、打电筒,收拾书包,锁门离开。


    自习“钉子户”不止她一个,校警大叔在楼下甩着手电筒光柱在催促,教学楼倒豆子一样最终倒出来七、八个亮着手机的人。都不是一个班的,谁也认不出谁,但能推想,大家都有着一张眉头沉重、压抑的、不甘的脸。其中多是住宿生,出了教学楼就往宿舍那边走去了,一般外宿生是不会逗留这么久的。


    跟着言秋一块儿出校门的只剩一个男生,他要坐的公交车刚好到站,他小跑着上车了。


    言秋一个人等在站牌边上。


    学校门口鲜有这么冷清萧索的时候,或者说,言秋没试过自己留到这么晚。路灯发黄,夜深风寒,连只飞虫也没有,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藉着冷风把尾气甩到言秋脸上。


    她屏息,吐气,在想,她好像因为那个人,做了不太正确的决定。


    看了看时间,她估计自己刚错过了前一班车,下一班应该就是末班车了,少说还得等上十分钟。她索性坐下,拿保温杯出来喝了口水,开始背古文。


    远方传来改装摩托车发动机突突突的轰响,言秋没在意。晚上车少了,飞摩托的青年喜欢这个时候出动。


    可那轰响声随着距离的缩短,变小了,又多了两个青年夹着本地口音的嬉笑。言秋警惕地坐直,余光观察着。


    但他们速度不慢,小心地略过言秋身边,坐后头那男人歪腰伸手,捞走了言秋放在一旁的保温瓶。


    惊怒的火焰从言秋嗓子眼升到头顶,她一下子站起来。


    俩青年很得意,车子溜出去几米慢悠悠停下。


    “过来拿嘛,小妹妹。”


    言秋紧绷地定住。


    最近天气转冷,那个水瓶,是父亲进货的时候特地给她拿的,差不多要一百块。


    俩青年调戏一下小姑娘很开心,继续笑嘿嘿:“哥哥不骗你,过来啊,还给你。”


    言秋不看他们了,无法掌控风险,只能咬牙吃下闷亏。她拎起书包,打算去学校门卫亭那儿等。


    却在转身的一刻听到呼啸的风声,接着是击打的闷响、痛呼、人、车倒地的震动。


    言秋的心疯狂地跳起来。


    在回头确认是他的一瞬间,可乐从天灵盖浇灌全身,怒火熄了,只剩失控的心脏在咚咚,咚咚。


    又一次。


    每当她遇上自己难以应付的情况,他都在,他都用最直接爽快的方式在帮助她。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你让不让 他们体力悬殊……


    在绝对悬殊的武力值面前,开摩托的小青年嘻嘻不出来了,歪着脸骂骂咧咧突突突地发动车子走了。


    言秋本来崭新的保温杯咕噜噜滚回路牙子边,满是尘土。


    喻明希回身,躬身,将言秋的保温杯拾起,用手拍了拍灰尘,觉得不够,又用手肘处的袖子褶擦一遍。他还是觉得不够。


    言秋从心脏巨震中回神,想问他怎么还在。


    只见他皱眉沉吟,留下一句“你等等”,就向着天桥大步跑去。


    言秋不解。


    而他跑出几步,又调头回到她面前。


    “你还是一起过来。”


    他跟她说话的时候,会迁就她的身高而低头,因而眼里的情绪向她敞开。


    严肃的、不安心的。


    言秋想,公车没有十分钟就要到了。


    她说:“哦。”


    两人一起过天桥,言秋本来落后一步,喻明希偏头瞧着,自己便慢了点,变成隔着一步并行。


    他自然不想隔这一步。


    然而。


    他不想忍耐,但还是继续忍耐。她想保持距离,却每每失了距离。


    天桥对面有一家便利店开到很晚,喻明希让言秋在门口等一下。


    他很快进去又出来。


    他买了一瓶纯净水。


    言秋的保温杯还在他手上。他来到绿化带旁,单手拧开瓶盖,伸到植物上方,倾瓶倒水冲洗保温杯。


    言秋跟着过来,没说话,喻明希知道她在看自己,低声解释:“他们腌臜。”


    说完,言秋也没说话。


    喻明希闷头,把杯身转着圈冲了个遍,把尘泥和可能存在的汗液都给刷刷冲掉。


    言秋还是没说话。


    喻明希停手,抬头看她。


    这次是期待未被满足的一点儿不悦和委屈。


    他盯着她,一定想要等到点什么。


    点点笑意在言秋脸上荡开,他如愿以偿等到她开口。


    她颇为赞赏地说:“‘腌臜’你读对了,这属于语文考试会出的题,说明你的成绩还有机会提升。”


    “……”喻明希扭过头不看她了。


    就知道,不该瞎期待。


    言秋静静笑开,从他手中拿过剩下那小半瓶水。喻明希立马又回头。


    言秋说:“伸手。”


    他伸手。


    言秋倒水给他洗手。


    言秋说:“抬脚。”


    他抬脚。


    言秋小心地冲了冲他鞋底。


    一瓶水利用干净。


    言秋说:“好了,都洗干净了。”


    本来只是想要一句“谢谢”什么的,这会儿又超出期待了。


    喻明希别过脸去,控制自己。


    别笑,喻明希,别笑得这么没出息。


    言秋没空看他。


    安静得只有风的夜,跟他这么待着一会儿,匡匡的心跳声又要冒出来了。


    怎么回事啊,言秋,你这是怎么回事。


    小卖店里飘出烤肠油润的香味儿,言秋心想回去建议父亲也弄个烤肠机。


    “你等下。”换她跟喻明希说这话。


    然后喻明希就看她买了两根烤肠出来,分一根给他。


    “呐,请你吃宵夜。”


    喻明希接了。


    言秋背过身去,把书包边的侧袋转过来:“帮我把水杯塞回去吧,谢谢。”


    喻明希有种奇异的感受。他的家庭背景和经历,让他的见闻胜过许多同龄人。人性逐利,多数人在获利后不会主动想着去回报,而是理所应当地想索要更多,如果要回报,其间也夹着试探、计算和博弈。哪有像她这样的,直接、坦然。


    她令他感到与人相处可以是简单的事。


    喻明希照她所说,把保温瓶给她放回去了,又觉得她书包看起来也太重了,想帮她拿。


    这时,言秋拿手肘戳了戳他。


    “你看那辆是吗?”


    她指着远远开过来的一辆绿色公交车。


    她没说数字,但他当然知道她要坐哪一路车。


    他视力很好,仔细一看就看清楚了。


    “是。”


    话音刚落,言秋已经冲出去过天桥了,一手抓著书包背带,一手捏着烤肠,都稳稳当当的。


    喻明希失笑。


    他可不止知道“腌臜”,还知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没意外,就算起步迟,喻明希也跟着言秋前后脚上了这趟末班车。


    除去他们,车上就三位乘客,言秋随便找了个后门附近的位置坐下。


    喻明希在她之后,想起那次,她故意没和他坐一块儿。所以他站了片刻,在想,这次要不要、能不能坐她身边。


    言秋不知道他站着做什么,于是瞟了他一眼。


    想要赢,就不能被对手猜到下一步。喻明希将这话奉为圭臬。


    可是,她不是敌人,他又为什么要论胜负?


    就让她知晓,就让她看穿。何妨?


    高大的少年在言秋身畔坐下,那与她差异巨大的体型把她出去的路都堵满。这是一个即将成年的、极具力量感的男性,他们体力悬殊,他包藏风险,她应当警惕,尽量远离。


    然而她感到安全,她舒服地靠在椅背。


    一整天的端坐学习和精神自我鞭笞使她疲惫。


    刚才又经历了遇到混混的紧张和他突然出现的安心,言秋在紧绷之后松懈开来。


    她的灵魂好像飘了出去,在高处,正直地审视着自己和喻明希。


    他们吃着一样的烤肠,在相同的年纪,对彼此有一点欣赏和关心,偶尔聊天,经常拌嘴……总的来说,他们不讨厌、不,应该说,他们乐意和对方相处。


    一块五一根的烤肠几口就吃完,喻明希的竹签等在手里,等着言秋也吃完了,他一并拿去扔进垃圾桶。


    他站起身,迈一步,伸手,就投进去了。他像一张大网一样,给人一种原始的安全感,看他意愿,也可能是原始的侵略感。


    这种时候,言秋就会觉得这是一个成熟的男性了。


    喻明希坐回来,转头问言秋:“以后还不跟我说话,不跟我吃饭,不跟我玩吗。”


    不太是疑问句,更像干巴巴的警告。


    言秋马上收回刚才觉得他成熟的想法。


    进入拌嘴状态,嘴比脑子快,言秋问他:“你是说怎么个玩法?”


    喻明希怔住,耳朵霎时蒸熟了似的烂红。


    司机没赶上绿灯,爆着粗口一个急刹车。言秋被甩醒了,察觉这语义的暧昧,急道:“你别乱想。”


    “我想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想。”喻明希眼睛看去别处,“我就是想说,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有时和别人待在一起也不安全,你们都跟软柿子似的,得我在。”


    言秋好像听明白了:“你是说,你在才能保护我?”


    喻明希抬眉:“不然呢。”


    言秋不大赞同:“即便真的如此,你也不会一直在。而被保护不是、也不应该是我所追求的。人得在成长的过程越来越学会保护自己,这是独立成人的一部分。也许你会觉得我面对一些挑衅和危险的时候,跟你的反应很不一样,但这是我从自身的情况出发,权衡之下所做的决定。虽然不爽快,但至少有用,没有给我带来更坏的后果……”


    不知不觉就说得有点多,她在和人交流的时候,很少会发表大段独白,她适时停下了。


    喻明希侧着头,在听,好像也在想,见言秋好像没有要继续说的样子,他转过来,定定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我不能一直在?”他问。


    言秋的心又蹦起来。


    这是什么问题啊……


    “没有人会一直在。”她说。


    “那我想一直在。”


    “想也不可能一直都在,人总是单独的个体……”言秋试图客观地说理。


    “那你让不让?”


    别扭的人,坚定起来直白得吓人。


    言秋梗住。


    “喻明希。”


    喻明希讨厌自己的名字,但被她这样软声叫着,他有如过电。


    他视线里的热度让言秋没什么底气:“可能听起来很老生常谈,但是,现阶段我必须专注学习,没办法想别的。”


    “知道,赶路是吧,不会停留是吧。”


    言秋插科打诨:“你确实有点记仇的。”


    “言秋。”


    别人喊她名字时,多爱拖长尾音,带很多情感色彩,亲昵、严肃、语重心长。但这个一向说话都要懒散拖沓的人,叫她名字却叫得干脆利落,是玉石相击的好听。


    “如果我也赶路呢,我也不停,能不能一块儿走?”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扑热? 言秋恍若遭雷劈……


    公车在他问出那个问题后到站。


    言秋未曾想自己会给出神来一笔的回答。


    “这个问题我还不能回答你,你过段时间还想问的话,再问。”


    结果,两个人都失眠了。


    喻明希没有得到回答,自然心有忐忑。刚人家自己一溜烟下车了,把他自己留在车上。这个车又不到珈湖别墅区,喻明希挑了个还算顺路的站下车,夜跑回去。


    回到那房子时快十二点了,按他这几个月的作息,挺晚。


    琴咏不知发什么疯,在监控看到他进入院子后,把电子锁反锁了。


    喻明希打不开门,就不打算开门了。正好一路跑回来的,都不用热身,踩上门廊底下的石墩,一蹬跃起,足够优势的身长让他轻易就抓到二楼阳台的栏杆,再攀上去、进屋,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只是引发了屋子的防盗警报,惊动了安保和物业经理,琴咏手忙脚乱处理不来,打了几个电话才把警报消除了。等人走了,琴咏去喻明希房门口,换着法子咒骂。


    喻明希满心春风涌动,没兴趣管她。


    琴咏骂累了,走了。


    没了吵闹声,喻明希心里又有虫子爬,有水在晃,有种子在破土,有藤蔓疯长。他静不了一点。


    一点了。


    言秋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她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她知道很多的“必须”和“应该”。


    但是,“不该”一定是不该吗?


    手机屏幕亮了亮,有新信息提示。


    言秋不自觉屏息,就像很平常地、没什么期待地、不紧不慢地点开查看。


    然后她翻了个身,脸埋在枕头里,小小声、又无法压抑地“呜——”。


    屏幕亮着,对话框里,人一说:睡不着。


    言秋把被子都抱成一条了。


    不知道回复什么,又不大舍得不回,言秋从团作一堆的被子枕头中抬起头,单一的白色光源的照射让她眼睛异常透亮。


    又多了一条信息。


    人一:过段时间是过多久?我现在就想再问。


    啊……


    言秋把自己塞进被子堆里。


    啊!


    好开心啊!


    喻明希等了几分钟不见回,以为她已经睡了,正准备起身去打一下电脑游戏,或者打一下沙袋,就见一条新信息弹出来了。


    YQ:我不知道,反正不是现在。


    啊……


    喻明希一下子倒回床上。


    啊!


    这人怎么能这么敷衍!


    人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YQ:就是不知道。


    YQ:那你别问了。


    人一:可是,睡不着。


    言秋手掌压在心口,脑子里冒出了furry这个单词,知觉也像是摸到了毛茸茸、暖呼呼的物体一般。


    不多时,喻明希收到了言秋发过来的一段……英语听力音频和原文。


    老实说,她确实具有令他躁动的天赋,也掌握扑灭躁动的方法。


    YQ:我打算听着这个音频睡。


    等等……她的意思是,她也睡不着?


    因为他?


    喻明希伸手一抓,捞起枕头压在额头上,手用力搭在枕头上,好像有什么难以扑灭的东西在脑袋里冒出来。


    刚才爬楼时小臂添了一道擦伤,但他感觉不到了。


    人一:好。


    打开那个音频之前,喻明希给言秋改了备注。


    Paracetamol.


    对乙酰氨基酚,常见的解热镇痛药,又名,扑热息痛。


    *


    遍地金黄的银杏落叶把夏城渐渐带进了冬天。


    人们换上厚厚的冬装。夏城处在尴尬的纬度,没有暖气,教学楼也没有装空调,夏热冬寒。为了抵御极具穿透伤害的湿冷寒风,教室长期门窗紧闭,强行闷出勉强保暖的温室气体。高二氧化碳低含氧量的空气使人昏昏欲睡。


    言秋最近不喝酸奶了,改喝雀巢咖啡提神。咖啡一瓶要五块钱,比酸奶贵不少,好在不会因为温度的变化影响口感。一小瓶言秋慢慢喝一天,将将够用。


    咖啡特殊的香气浓郁持久,喻明希不用喝,光闻着,想到是沾在她唇边的气味,他就能醒一整天。


    事实上,这个所谓的“过段时间”的时间,没有喻明希想像中难熬。


    他从未认为自己的品性里有“言出必践”这一项。但他开始真正地学习,为了那句未被应承的“一块儿走”的询问。他不愿意被言秋定义为停滞在原地的景物,他能跑能跳,她要去多远,他都能跟上。


    不过,他从初中开始就没怎么听过课是事实,不要“第一名”不难,可真要望他的第一名项背,绝非一日之功。


    过去轻看的知识,当他真正投身其中,便重塑了认知。他虽有资本,但也的确过于傲慢。


    开学不过三个月,喻明希感到自己正在开启一段不同于以往的、好像不那么无趣的、一点也不糟糕的、全新的人生。


    坐在后头的韦君君日日观察,眼见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愈发绵密均匀,她预感自己的画作很快要开启新的篇章,她动力满满,一边期待猛猛肝,一边翻阅着之前的成果细细回味。


    “你看的是啥?”过道隔壁的胡翔伟探头探脑,充满好奇。


    韦君君一缩,把本子收好,警惕地瞟他:“没什么。”


    胡翔伟裹紧棉衣,暗自伤神,不知粉红泡泡什么时候才能飘到他这儿。


    等待着,等待着,粉红泡泡没出现,但是,天空飘下了星星点点的小雪,这一年就要到尾声。


    按照春节的时间,一月中旬就要放寒假,学校便不在12月安排月考,1月上旬就是期考,谅这些小崽子也不敢在元旦假期松懈。


    一中惯例,大办元旦晚会和游园活动。


    言秋和陈春蕾在新朝晚会上表现优异,组委会邀请她们在元旦晚会再次出演,俩女孩儿对视一眼,笑开。


    何乐不为?


    31号开始放假,元旦活动在30号晚举办。全校投入晚会的准备,上午上完课之后就是自由时间。


    陈春蕾想出去外面的理发店洗个头,让发型师帮吹个造型,邀请言秋一起。言秋一路学生头,没去过这种当时看来比较时尚的美发店,有点儿犹豫。


    陈春蕾凑近,小声问她:“怎么了,不想去吗?”


    言秋想了想,问:“会很贵吗?”


    陈春蕾更小声了:“洗吹一般是二十左右,但是今天有可能会涨价到三十左右。”


    不算夸张。言秋点头应了。她看陈春蕾舒了口气,问她:“你紧张了?”


    陈春蕾一愣,实话说:“怕你嫌贵,怕你觉得我乱花钱。”


    言秋说:“那应该是我紧张,因为会怕你嫌我穷。”


    陈春蕾哈哈笑,说:“你现在开朗好多。”


    言秋不出声,温温然笑着看她。


    陈春蕾肯定有后话,靠近言秋耳边说:“我觉得你遇到让你开心的人了。”


    说完,两人都快速瞟了瞟坐言秋旁边那人。


    那人不太开心,眉眼阴沉,在跟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作斗争,而且属于自负型选手,就爱自己琢磨,绝不开口问人。


    言秋告诉陈春蕾:“你也是让我开心的人。”


    陈春蕾睁大眼睛,脸刷地红了:“可怕!差点被你掰弯了!难怪!”


    两人计划中午出去一起吃麻辣香锅,然后一起去洗头。但陈春蕾忘了之前跟室友约好今天去聚餐,两位室友都在咳嗽,吃不了辣,陈春蕾交涉了一轮,只得跑回来跟言秋道歉:“对不起啊秋,我忘了跟她们先约了。”


    言秋不计较:“没事,你们去吃吧,我在食堂吃就好。那吃完了再联系?”


    “嗯嗯!谢谢秋宝,请你喝奶茶!”


    最后一节课,老师也知道这些家伙玩心似箭,掐着时间,提前半分钟给他们下课。


    其他班级的老师大概也有此默契。整栋楼同时响起桌椅拖动的声音,然后是辟里啪啦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地板和天花板一起震动。


    高中生抢食,如斯恐怖。


    早些时候刚跟陈春蕾相约出去,言秋就发信息跟麦以莎和宁馨汇报,她们都各自安排好了,言秋就不再麻烦她们变更计划,打算刷会儿选择题,避过高峰再自己去吃食堂。


    正悠闲地转着笔,忽地手上一空。


    言秋以眼神质疑抢笔贼。


    抢笔贼帮她把笔放回笔袋,拉链拉好:“别写了,麻辣香锅去。”


    他严肃拧眉一早上了,言秋以为他没听到呢。


    一下没回答,这不,他那好看的黑眉又压眼了。


    “不能跟我吃?”


    言秋秒答:“吃。”


    那家麻辣香锅常年生意红火,晚出来几分钟,言秋已经在心里思考plan b,不想今日麻辣香锅的隔壁店铺新店开张,黄焖鸡米饭买一送一,把好多在麻辣香锅排队的人吸引过去了。言秋和喻明希在门口才站两分钟,就等到一个小桌。


    言秋扭头跟喻明希小声说:“我们真好运。”


    喻明希在满堂辛香辣味里,嗅到了又苦又甜的咖啡。


    言秋点菜高效,麻利捡满一菜篮,最后晃晃,走形式地问喻明希意见。


    都是他俩常吃的品类,她都记着,喻明希没一点意见。言秋自顾自忙碌,喻明希在一旁杵着,看她,看到她下巴左侧有一粒小小的褐色的痣。


    言秋埋单。


    喻明希觉得很好。在哪里看到的,说,女生埋单就是有下一次的意思。


    麻辣香锅要现做,两人在小桌对坐,干等。


    言秋被他若有似无的视线看得心空空,因着自己有一些悬着的答覆没有给出,实则有点心虚。


    她掏出刚才在教室被某人拦截的选择题集。笔在手中,人就安逸了。


    学习大法好。


    喻明希也知道学习大法管用,否则他是怎么等过“这段时间”的?空了这么会儿,就老想看她。这不是学习习惯还没养成,准备得不充分么。


    她欺负人。


    “哼。”


    言秋听到对面幽幽的不满。


    她联系场景,想出了个话题。


    “对了。霍小凯呢?好久没见到他。”她想起有次喻明希说霍小凯老缠着他吃饭。


    “我让他多跟同龄人玩。”喻明希老神在在的。


    说得好像你比他大几岁似的。


    言秋:“哦。”


    没话了。


    这就没话了?喻明希眼皮懒懒一抬。哦,学习,学习比他有意思。


    哼。


    可他两手空空,心浮气躁。


    这躁动在眼见言秋吃辣把嘴巴吃得红通通,他立即去冰柜拿了两瓶豆奶也没使她平复多少,反而让唇部更润更艳之后达到顶峰。


    想亲。


    他两眼没处放。


    好容易等吃完,喻明希出去就想找东西降温。


    言秋说:“想吃老冰棍。”


    喻明希心一突突。


    这鬼一样的默契。


    老冰棍好找,没走几步就买到了。


    冰棍入口,冷风一吹,两人都爽快了。


    言秋说:“你先回去吧,我去找陈春蕾。”


    哦,用完就丢。


    喻明希问:“你什么时候回?”


    “弄好了就回。”


    敷衍大师。


    这时,两个身宽体胖的大哥路过。他们也是刚吃饱,一个摸着肚皮打饱嗝,另一个被寒风刺激到,哈了两回气,终于没憋住,狠狠甩着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言秋和喻明希一下子把冰棍塞进嘴里紧紧含住,咻地躲远了,闪电般同步。因为迈步尺寸不一,喻明希不轻不重地撞上在里侧的言秋。


    他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


    他大半的身侧贴上言秋。


    本该心悸慌乱,然而两人一对视,都在对方脸上发现了跟自己一样的对大喷嚏的嫌弃。他们莫名笑起来,但嘴巴还得合着,为了保护冰棍不受污染,生生笑出了怪样。


    忍不住了,两人同时别过头去。


    动作太一致了,叫人感到又惊又妙。他们不禁又回头。


    再一次同步。


    怪表情更怪了。


    要疯了,言秋腰都笑弯了。她忙捂住嘴,跑几步到垃圾桶边,迅速解决掉被口腔融化的冰棍。


    真要比进食速度,喻明希是不会输的。言秋咽下最后一口,喻明希已经悠哉来到旁边,先她一步把小木棒丢垃圾桶里。


    他如她一样,嘴唇被冰肿了,本就偏饱满的下唇看起来肉肉的。


    啊……


    言秋恍若遭雷劈。


    好想咬一口。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有什么意见 这哥该霸气……


    洗头吹头的时候,言秋无法克制地,一直想起刚才,他们身体相贴的片刻。


    可能是十几秒?


    她穿着厚厚的衣服,一件打底,一件薄衬衫,一件毛衣,一件棉衣。他呢,一件长袖单衣,一件不薄不厚的黑色运动外套。


    隔着六件衣服呢,她还觉得感受到了他身体的热度。


    发型师问了句什么,言秋没听清。


    对方笑着又问了一遍:“小妹妹你想吹什么造型哦?”


    言秋……不知道,直接问隔壁的陈春蕾:“吹什么样的造型?”


    陈春蕾快速决断:“跟我一样,渣女大波浪。”


    言秋笑。


    最后出来的效果,确实很有女性魅力。言秋没试过这么成熟的感觉,但是还蛮喜欢的。陈春蕾也喜欢:“姐这该死的审美水平。”


    她勾起言秋发尾的一个卷,侧头细嗅,很撩拨的样子:“宝贝儿,你得迷死他咯。”


    “他”,很容易对号入座。


    言秋问:“真的吗?”


    “啊哈!”陈春蕾惊笑,“要动手了吗?!”


    言秋说:“只是随口问问。”


    陈春蕾不信:“其实你只要勾勾手指就行了。”


    “勾了,然后呢?”言秋不是只看眼前一步的人。


    “然后啊……”陈春蕾勾着言秋的手走出美发店。两个17岁的女孩迎风而行,长长的卷发飞散开来,像两面威风的小旗子。


    “然后我也不知道,我不会给你关于做不做的建议,但我想说,无论怎么选,我们都有应对结果的能力。”


    言秋觉得这时候的陈春蕾有点发光,她真心实意地说:“很高兴认识你,班长。”


    作为每年度规模最大的集体活动,各班除了少数参与晚会表演的,还有身负学生会、团委的公共工作任务的,还有负责本班跳蚤市场或食品摊位的以及致力于精彩地深度参与游园活动的……可以说是全民皆兵的程度。下午留在班里面的人不多,但叽叽喳喳手忙脚乱,热闹得很。


    言秋她们就在教室趁乱化妆。里侧同桌位置空空,陈春蕾意外这人怎么没黏着。


    言秋说:“被体委抓走了,说是趁着室内篮球馆空闲,高强度对抗局去了。”


    陈春蕾:“哦,已经进化到详细汇报了,有二十四孝男友的潜质。”


    言秋看天。


    不知道自己还未上岗就已经被冠名二十四孝的喻教练直接打了两场球,狠狠把队员体能练空才被放归。


    这时言秋她们已经化完妆,去晚会彩排候场了。


    元旦晚会更注重节节升高的合家欢氛围,《阳关三叠》基调苍凉,表演顺序排在比较靠前。


    顺利演出完,言秋和陈春蕾哆哆嗦嗦下台,她们飘逸的着装和站桩式表演实在扛不住冬夜的温度,就算回后台找到外套穿上,也觉得不够。有效的保温穿法需要紧密的打底为基础,而演出服四处漏风。她们打算速速回教室拿衣服换上。


    “喂,唱得不错。”兵荒马乱中,一位眼镜男子出现,没什么表情地对陈春蕾说。


    陈春蕾:“当蓝啦!”


    眼镜男听出她声音打抖呢,反应很快,把自己的羽绒外套脱下来给她:“凑合一下,你们要回教室得走一段呢。”


    哦,言秋认出来了,人是那个被拒绝过的场控哥。


    陈春蕾不跟他客气,拿他外套披上了,再一把搂住言秋。


    路上聊天,场控哥说今天负责“KTV路人王”这个版块,活动要等晚会结束才开始,这会儿场地弄好了,可以偷闲一阵子。


    他俩聊得挺热络,言秋没怎么说话,正偷偷哆嗦。没办法,陈春蕾就这么点大,帮言秋也挡不住多少,风刮得勤,言秋就暖一阵抖一阵的。


    “喂。”又一没礼貌的男子出没。


    “不回信息?”他幽幽地诘问言秋,一边行云流水地脱下外套,把言秋从陈春蕾手上掰开,再把外套给她披上。


    “还没来得及看手机。”言秋抬手把头发从衣领内勾出来。


    喻明希对此回答不置可否。他手掌向上一翻,言秋就把琴包背带挂过去。


    陈春蕾和场控哥对视一眼。场控哥莫名有点心虚地挠挠脖子,内心在学习那位旁若无人的高招。


    多一个人同行,反而没人说话了。神奇魔术。


    一向擅长场面把控的陈春蕾在细品四人组的微妙氛围,而言秋在细品男士运动外套残留的体温……中午确实是隔着六件衣服碰到了这个温度诶。


    回到教学楼,陈春蕾主动把外套还给场控哥。


    场控哥不场控的时候还是温和有礼的,跟他们告别:“那我先回去忙了,你们待会儿有空了过来我们KTV玩啊。你唱得好。”最后这句是专门看着陈春蕾说的。


    陈春蕾笑哈哈跟他挥手。


    三人目送场控哥三秒。


    陈春蕾收了笑,问喻明希:“你不走吗,我们要换衣服诶。”


    言秋惊觉自己霸占着别人的外套,马上就要脱,喻明希给她按着。


    “穿着。把琴给你拿上去我再走。”


    陈春蕾啧啧。这哥该霸气的时候是没露过怯,也确实点到为止,放好琴没再黏糊,潇洒走人。言秋把外套还给他,他立时穿上,又不是那个执着于短袖单衣的孤勇者了。


    想起上回他拿琴甩琴那样儿,陈春蕾不得不点评:“爱让人成长。”


    言秋没白受着,问陈春蕾:“你不是说拒绝了那个场控的男生?”


    “呀!”陈春蕾娇嗔,“有时候人脑子被雷劈了,也是会转变想法的。”


    “……”


    原来,真的是像被雷劈的感觉么?


    俩女孩儿懒得跑去卫生间换衣服,就关了灯,轮流展臂把外套支得大大的,帮对方挡住教室摄像头的方向,就这样把衣服换好。


    这会儿得空看手机了,她们各自和约定今晚一起玩的朋友们联络。


    和宁馨、麦以莎约好待会儿的碰头地点,言秋翻开喻明希的聊天框给他发信息。


    YQ:我待会儿要和朋友一起哦。


    人一:知道了,说过了,我不会烦你,行了吧。


    还挺凶。言秋试图在收藏夹里挑选一个可爱、欣慰又不失憨厚的表情包,还没选出来,人家就自己下了台阶。


    人一:什么时候走?


    YQ:可能十二点左右。


    一中住宿生数量占大头,不用考虑半夜的交通问题的情况下,精力满满的少年人是很乐意嗨通宵的。当然,负责管理的老师可不愿意跟着他们熬鹰,最迟一点钟就要清场。所以,零点跨年之后,元旦庆典的高潮就渐渐落下帷幕。


    而外宿生要乘坐公共交通回家的,就要赶在末班车之前离开。每年元旦,夏城的公交系统都会延长运营时间,言秋乘坐的那趟车是到十二点半。


    人一:末班车是十二点半吧,赶得上就行。要走提前一点跟我说。


    言秋心里有小小的震动。每一条线路的公交车运营时间都不尽相同,而他清楚她要坐的那趟车的时间表。


    YQ:好。


    她发了个可爱的小熊表情包。棕色的胖乎乎的眯眯眼小熊在点头。


    人一:。


    YQ:?


    人一:这就是你喜欢的表情包?


    言秋之前从来没有给他发过原始黄脸之外的表情包,喻明希不知道她喜欢的是这种类型。肤色、体型、精致度都跟她本人大相迳庭啊……


    Paracetamol:有什么意见。


    人一:没有。


    Paracetamol:。


    人一:。


    Paracetamol:。


    人一:。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轰鸣 她的长发飞扬像一……


    神秘的句号对话持续了几个回合,最后以Paracetamol不再回复画上了句号。


    喻明希估摸着,她和自己的小姐妹碰头了。能想像出来,她远远见着她们就会笑起来,今天化了妆,肯定笑得更漂亮,肯定会有一些男的忍不住欣赏地看向她。但她不会管,她眼里只有她在乎的人。


    她会和好朋友们亲密地贴在一起,分享同一份食物;她们会兴致勃勃地参与不用排队太久的小游戏,拿到奖品会开怀大笑;她们会在不同场景打卡留念,路上会碰到其他熟人,大抵也会招揽过来一起摆各种造型合影……她不一定话多,但一定是群体里不可或缺的一个,她会浅浅笑着,聆听、回应。


    光是想着,就会觉得她柔和、明媚,像春光。然后,她会给他发信息,叫他一起回家。


    校道上张灯结彩、熙熙攘攘、热闹腾腾,远离人烟的小竹林仍是幽暗,唯有老旧的亭子里发散着幽微的光,游戏的打斗音效跟远处的快乐喧嚷交相呼应。


    喻明希仍旧不喜欢热闹,他习惯做一个离群索居的异类。不过,如今心里不再充满需要发泄的空旷和鼓噪,他可以平和地等待,因为前方有他的心向往之。


    言秋和小伙伴们在游园项目里混了一圈,统共收获了两根棒棒糖、三个便签本和五支笔。然后收到陈春蕾信息,言秋拉着人过去KTV那边给她助威、拍照。后面夜市一条街和跳蚤市场热闹起来,她们又跟着人群涌进去。


    言秋在跳蚤市场遇到了努力叫卖的霍小凯,他们班的摊位上多是各式各样的娃娃,显然是霍小凯公器私用了。


    霍小凯看到言秋,一阵猛夸。对于这些货品,他们心知肚明,他就不跟言秋推销了,寒暄完了问:“我哥呢?没跟您一起啊?”


    言秋有点心虚:“我以为你会跟他一起。”


    霍小凯说:“他不让啊!”


    “哦……”言秋应付过去,心想刚才遇到体委他们,也没见那人,不知道跑哪去了,说了晚上一块儿走,也不该去校外了吧……


    隔壁摊位的一份贴纸吸引了言秋的注意力,那是一个绿色的爆炸头的形象,眼睛半吊着,挺凶的。


    言秋蹲下看看,问摊主价格。


    摊主没想到有人看上这充数的丑玩意,兴奋道:“八块!”


    嗯……宰猪是一中的元旦摆摊的一大特色。


    言秋和摊主一阵对视,对方先软下来:“小姐姐这么漂亮,你喜欢的话,五块钱拿去。”


    言秋说:“三块。”


    摊主:“呃……”


    言秋站起来,准备走了。


    摊主:“好吧好吧给你了……”


    交易完成,两人进行了一些新年祝福的交换。


    霍小凯在旁边看着:“哇小言学姐你买这么丑的东西还不如买我的……”


    隔壁摊主:“呸呸同行勿进!”


    言秋一行走人,宁馨说:“哎呀三块好像买贵了,应该说两块。”


    麦以莎:“一块。”


    言秋:“……”


    一晃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五十,言秋和朋友们又回到KTV路人王边上听歌,这里越发热闹起来,待会儿近零点了,旁边的中心湖会有喷泉灯光表演陪伴他们跨年。


    言秋在发信息。


    YQ:你在哪?


    对方很快回复。


    人一:要走了?


    YQ:还没。


    YQ:我们在KTV路人王这边等倒数。


    他没回了,不知道在忙什么,言秋想算了,等差不多走的时候再叫他吧。


    现在这位登上小舞台的男生选的是一首李圣杰的老歌,前奏响起,大家都觉得过于复古没什么兴趣,纷纷低头拿出手机。可他一开嗓,台下的观众又都纷纷抬头。十分磁性温柔的声音,成熟深情的唱腔,一下子迷住了好些女生。


    麦以莎耳朵灵,听到前面窃窃低语好像在谈论那个男生,便钻过去一起听。


    元旦庆典,欢乐无界,任何人加入无伤大雅的小八卦论坛都被欢迎。


    很快她带着情报归来,说人是高三的学长,最近刚跟女朋友分手了,果然这下一听,每一嗓子全是感情。


    “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把她留下,为什么不说心里话……”


    言秋欣赏地望着舞台:“好好听……”


    宁馨也在沉醉:“好听得我感觉人也挺帅的,虽然看不太清。”


    只见伤情学长身着赭色衬衫和灰色棉服外套,身量中等,脸型偏瘦,总归是不难看的。


    言秋和麦以莎安静地点点头。


    一曲唱完,伤情学长在猛烈而持久的掌声中鞠躬离场。兼职的主持人上来报幕有请下一位了,观众还沉浸在刚才悦耳的歌声中,目光恋恋不舍地追随伤情学长。


    人的确会因为才艺的表达而具有魅力。言秋也感觉没听够,炯炯有神地望着那个身影,头扭着,扭着,然后被挡住了。


    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宽大的手掌,带有一点点冰红茶的酸涩甜味。


    “是不是天天看书把眼睛看坏了,看不到脸的吗,歪瓜裂枣也盯。”


    啊,确实又酸又涩。


    喻明希的歪瓜裂枣论引来周围人的不满,路人忿忿的小眼神飞过来要扎死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那眼神飞啊飞,发现还要往上再往上,呵,有点高哦,难道你的脸就……哇,好吧,说就说吧,天天看见自己这张脸,要觉得别人是歪瓜也是合理的。


    这该死的颜控的世界。


    麦以莎和宁馨跟喻大佛“嗨”了声,自觉挪开几步,在越来越拥挤的人群里努力给那俩创造一点点二人空间。


    “你去哪玩了?”言秋问他。


    喻明希不答反问:“我钢琴弹得不好吗?”


    “还不错啊。”只听过几分钟,言秋保守地回答。


    “那你怎么没这样看我。”


    自从摆明车马,他这些小心思也不藏着掖着了,言秋反而不好招架。


    “你弹琴怎么知道我看没看你。”


    “看你现在脸上写着‘心虚’就知道了。”


    言秋瞪他,大眼睛亮亮的,要看进他心里去。


    喻明希好想碰碰她,怕逾矩,又难以按捺,索性手指一勾,挑起她一束发尾绕了一圈,又刷地松开,卷卷的发尾还在空中弹巴几下。


    好挑衅的姿态。


    言秋不满,脚尖往前一突突,踢他。


    不痛不痒,喻明希没忍住,笑了。


    言秋白眼。


    “秋!”麦以莎刺破这无人之境的氛围,抓着言秋手臂把她拉走。


    是中心湖那边亮了,五光十色的灯束照射中心的喷泉,九道喷泉交错升降、喷高、落下。散落的细细水雾把灯光散射出更多的颜色,光影交叠,色彩斑斓。喷泉在短暂的回落之后,“砰”地一同一飞冲天!


    气氛猛然被拉高,围在周边的人群开始欢呼。


    射灯在水幕中形成了字符——


    “倒计时。”


    人声鼎沸,大家笑着、快乐地尖叫着,跟着倒数。


    “10、9、8……”


    言秋跟朋友们也兴奋地跺脚。她感觉有人从后边走近她身侧,轻轻地贴着她的手臂,那人有熟悉的体温。


    所有人都沉浸在快乐之中,新一年的来临让蓬勃的年轻人们满怀期待,他们正健壮,他们愿景远大。


    “……3、2、1——”


    “啊——”


    “新年快乐!!!”


    言秋悄悄抓着那人的袖子,晃了晃。


    他们在熙攘的人群中相视,明灭的光在彼此脸上交错变幻,他们却看到了一种确信。


    世界吵闹,他们无声地互诉,新年快乐。


    *


    然而这份快乐很容易被消磨,不到半小时后,言秋刚上公车就接到了言正丰的查岗电话。


    “还没到家?这么晚了你怎么回?今天人多,我要到两点多才关门,怎么接你?”


    “公车今天延长运营,我已经上车啦,待会儿就到。”


    “不是说十二点就走了?玩过头了是不是?”


    “没有……倒数之后大家有点饿,吃了点东西再走的。”


    “唉,言秋,现在不是能放纵贪玩的时候,马上就要期考了……”


    言秋抿着唇,默默听完言正丰严肃的告诫,心情也跟着沉重了点。


    “挨骂了?”喻明希坐在旁边,帮拿着琴包。


    “算是。”言秋靠向椅背。


    “他们总是这么居高临下。”


    言秋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猜想他的家庭关系不尽人意。她不想反驳,也不想赞同,至少她的父亲算得上好父亲、好丈夫。


    她沉默的时机微妙,喻明希坐直了些,问她:“你不高兴了?”


    元旦假期的凌晨,公车上人不多不少,都是年轻人。有一些言秋他们的同龄人,刚参加完学校的庆祝活动,在回家的途中安静地刷手机或小声交谈。有一些显然比他们成熟,可能是附近学校的大学生,或者是刚工作的,打扮得讲究,正要奔赴下一场狂欢,兴奋热聊着,时不时放声大笑。


    车厢里,只有言秋有点低落,只有喻明希有点紧张,似乎格格不入了。可为什么呢,她又没做错事,他也没说错话。


    言秋摇摇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待会儿怎么回家?从我那回你家远么?”


    多少次了,她终于问这个问题了。


    或者说,她竟然关心他怎么回家了。


    喻明希心里放烟花,面上很沉稳。


    “走路能到。”当然不能告诉她其实是跑半小时。


    “晚点也没事,我一男的没有安全隐患。”为了防止她找到理由拒绝他陪同。


    言秋……倒是没担心那么多,只是随口一问,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有点装装的腔调,不自觉轻哂。


    她放松地挨着椅背,漂亮柔和的卷发拥着她的脸,显得那么小、那么精致一张。喻明希盯着她神态变化,忽地心跳漏拍,瞧出些媚感来。


    他不得不想起了“过段时间”这回事。


    又想问了。


    他又勾起她一绺发尾,扯着玩。


    言秋忽然瞥着他笑。


    “……”喻明希这时觉得宁愿挨骂。


    别这样看着他笑了,要么就别拒绝他。


    “送你个东西。”言秋神神秘秘,在书包里找出一个本子,给他,“给你归纳的理综小技巧。我看你数学还不错,应该可以自己啃下来。理综就啰嗦点,你不爱问人的话,这个笔记不说万事,至少能做到‘百事不求人’。嗯……你也不要回礼,就当做是我对你给的修琴卡和红笔的回礼,希望能给你前进的道路上提供一点帮助。”


    喻明希有点懵,首先看到了贴在封面的贴纸——一个绿色爆炸头。


    “这个是?”


    “刚才跳蚤市场买的,你不觉得很像你吗。”


    喻明希管不了她的揶揄,他还在处理她刚才那番话。什么叫“前进的道路”?


    他直勾勾盯着言秋。


    他叫她名字:“言秋。”


    言秋的心提起来。


    好巧不巧,公车到站,冰冷的机械女声清晰地报着站名。


    “我到了。”言秋说着,边起身溜下车。


    要笑不笑的,喻明希看她就是幸灾乐祸。


    但是跑得快有什么用,琴还在他这。他大步跟着下了车。


    不知是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晴了一天,凌晨倒毫无预兆地飘起小雨来。


    言秋一下车,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琴,一回头,连人带琴已经在她跟前。


    “趁着雨小,快回去吧。”


    难得喻明希没打算计较的样子,言秋肯定没意见。


    两人快步离开了公交站,可没多走几米,雨势突然变大,喻明希第一反应是抬手挡在言秋头顶。


    狂奔到前面关门商铺的屋檐下躲雨,莫名哈哈笑,停下来看到对方头发半湿的狼狈样子,两人都想起了刚认识那会儿,被混混追到市中心公园,他们躲在彼岸花丛,巧用水管后又被浇成落汤鸡。


    已经过了四个月。


    才过了四个月。


    喻明希把外套脱下,盖到言秋头上,给她擦头发。言秋的琴和他自己的背包一并挂在他的左肩,不小的负重,但他很稳,站着的身体很定,给她擦头的手也轻。


    言秋仰头望着他,他明明淋湿比她多,水珠顺着一绺一绺的湿发下滑,流经料峭英俊的面庞,滴进蕴藏热度的胸口,然后,会继续往更深处流。


    言秋看到他喉结狠狠滚动。


    喻明希停手了。他脑子打结了。


    这个人,她知不知道自己在用什么眼神看他?


    雨势似有回落,但还是不小,这个情况冒雨走是肯定要湿透的。


    “我叫我爸爸拿两把伞过来?”


    他的外套还盖在她头上,显得她有点可怜,像湿漉漉的漂亮小鹿。


    “再等等?好像已经变小了。”他不太想走。


    “那就再等等看。”


    言秋把他外套取下来,挂在手上,自己翻包找出俩半包纸巾。她想,他这外套擦擦她这点程度还勉强能穿,擦了他的头可就不好穿了,这深冬大半夜,他总不能就穿件单衣回去,风一吹得成冰棍了。


    她压着他肩膀,示意他再下一级台阶。


    纸张吸水快,没多会儿言秋就把他头发擦干七八成。然后擦到脖子,隔着薄薄软软的纸巾,跟她直接摸他有什么区别。


    言秋被他看得背脊发热。刚才摸他头发,就觉得有点扎手,现在擦脖子,又觉得温热、坚硬,直观地联想,就是感觉属于拧不断的脖子,像顽强的野兽,富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强大的侵略感。


    是的,侵略感。


    还真按他说的,雨势渐渐收停了。


    言秋按捺着跳到嗓子眼的心,故作自然地说:“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趁现在回去吧?”


    喻明希还是那样笔直地盯着她,缓缓应了声:“嗯。”


    他的外套挂在她手臂,她的琴挂在他肩膀。


    互相交换回来。


    “走了?”言秋说。


    “嗯。”


    “那……拜拜。”


    言秋向前下了一级台阶,而后手被拉住。男性略高于女性的体温自他的手心传来,言秋被固定在原地。


    “现在问,还是期考完再问。”


    言秋寒毛都起来了,她正在经历难以承受的惊心动魄。


    她下意识就答:“期考完。”


    喻明希放开手:“好,先回去吧。”


    “……拜拜。”


    “拜拜。”


    言秋背着琴,转身向前走,走过沿街的商铺,拐进那个铺了沥青的路口上坡走两分钟就到家了。沥青路脚感比一般水泥路要绵,言秋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里,失重,失落。


    好失落啊。


    难道,要这么失落到期考吗……


    喻明希目送言秋拐上坡,意兴阑珊地到路边站了会儿,踢树叶,本来想夜跑回去,现在也不想了。


    没意思。


    放假,两天见不着。


    衣服,今天披她身上两回,他现在感觉哪哪都是她的味道。


    问都问了,怎么不问到底,为什么给她走了。


    她明明是那样看着他的……


    喻明希倏地站直,迈开步子,越来越快地奔向那个路口,一边找出手机要发信息,却在听到坡上传来的奔跑的脚步声时硬生生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呼吸停止,血液凝结,他用力地盯着那个拐角的方向——


    背着琴的小小的女孩子,她的长发飞扬像一面旗子,正一往无前地向他跑来。


    她见到他在,一笑起来,千万簇花同时盛放。


    坡面和人行道有落差,喻明希站在低处,张臂接住了又冲又跳直扑他怀里的女孩子。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扶好甩起来的琴,顺着惯性转了半圈,站定,人和琴都安稳在他怀里。


    “言秋。”他认真起来,爱叫她名字。


    “是你扑过来的。”他提醒她。


    “是。”言秋说得爽脆,笑颜明媚。


    喻明希不放开她了:“那就说好了。”


    “说好了。”


    言秋生疏地将双手搂上他脖子,喻明希低头迁就她的高度,双臂收束,便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拥抱。


    两颗心贴着对方轰鸣。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一起自习 还说她只想学……


    确定恋爱的第一天。


    言秋白天和宁馨、麦以莎去逛街、看电影,晚上跟父亲一起去姑妈家聚餐。


    喻明希也说家里有事要忙,估计要弄到很晚。


    人一:见不了面了。


    逢年过节,这些人际琐事无法避免。言秋宽慰他。


    YQ:明天可以见。


    人一:超过24小时了。


    YQ:……也不会超多少。


    人一:你都不在意。


    无端受到指控,言秋不惯着这个爱钻牛角尖的家伙。


    Paracetamol问他:我的男朋友不到24小时就要跟我吵架了吗?


    没想着哄,但效果远胜于哄。


    喻明希脑瓜子发麻,这猝不及防的新称呼把他爽到了。


    人一:不吵。


    人一:女朋友。


    轮到言秋起鸡皮疙瘩了。一旁的麦以莎马上发现言秋的不对劲,探头过来:“秋你在给谁发信息!都好久没抬头了。”


    宁馨在试穿一件毛衣,从试衣间里出来,一看言秋要说不说不笑又笑的样子,心中有数:“有人脱单了。”


    麦以莎:“啊哈!”


    言秋:“昂。”


    “啊——”俩朋友小声尖叫着过来挠她,三个人在服饰店里叽叽喳喳笑成一团。


    两个店员在一边插不进话,只能自个儿小声聊天。


    “蛮羡慕这种友情的。”


    “学生时代真好啊,这班上得我都不会笑了……”


    “你在笑啊。”


    “只是职业素养。”


    “哎……”


    “哎……”


    *


    “一年没见,明希又长高了?都过了十……”


    “说不好是您开始萎缩了呢?”


    年近六十的堂伯给喻明希一噎,嘴不咧了,笑不出也硬笑。


    “明希越大越俊了,像你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哈哈。你妈妈最近身体还好吗?”


    “看别人的眼光挺正常,怎么给自己选男人就瞎了。”


    表了不知几层的表姐到底年轻,脸上挂不住,但也只能咽下,拉着自己两百斤的老公走远了点。


    他们这些旁亲多得仰仗喻江辉。


    荣华富贵,折腰下跪。


    喻明希叠着二郎腿,人歪在红木软椅里,百无聊赖地晃着手机。刚他问明天去哪,他的Paracetamol好一阵没回。


    烦。


    今日是喻氏家宴,说是喻明希的祖父母作主。


    两位老人四十多才生下排行第六的喻江辉,如今年事已高,而喻江辉正如日中天,是家族的中流砥柱,父辈便是曾经创过辉煌,到现在也没了话语权,不过是作为吉祥物。


    人到高处,自然有大把人甘愿俯首簇拥,配合他表演。


    喻江辉在人群环绕之中,说得不多,微笑和沉默都令人紧张,每一个字都有人追捧。


    祖父母在另一拨人的围绕下慢步来到宴厅,喻江辉马上迎过去,随之更多的人围过去,一同移动至中央的主桌。


    而映着“喻氏家宴,辞旧迎新,阖家欢乐,万事如意”字样的幕布下方,有几个工作人员缓缓推出一架钢琴。同时,喻明希看见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的周助理向他走来。


    无声一笑。


    喻江辉当然也给他分配了角色。


    “喻总请你上去弹奏几首。”周助说。


    这时,手机对话框里出现了新的信息。


    Paracetamol:明天要自习,一起去图书馆?


    他有叫他“一起”的人。


    喻明希站起来,比成熟稳妥的周助高出半个头:“行。”


    “还有一件事……”


    周助少有欲言又止的时候,喻明希意会地看去他示意的方向。


    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年轻男人不近不远地跟在两位老人后面,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头低着,身高跟喻明希差不多,瘦得很,走起路来没什么起伏,像条伸长的蛇信子。


    “行。”喻明希笑着又说了一次。实则也轮不到他说行不行。


    但是,如果斗兽场内只能有一只野兽活到最后,一定是他。


    周助微点头,他要传达的事都带到了。


    “亲朋好友们!为了庆祝共同迎接新年的喜悦,我给大家弹几曲,助助兴。”


    喻明希抬手呼和,瞬间就吸引了满堂的目光,他肆意地笑,姿态从容,一步一步走向舞台。


    *


    确定恋爱关系的第二天,言秋早起失败。


    昨天晚上没太睡好,早上七点闹钟响了,她睁眼,关了,想眨眨眼再起来,结果一眨,没睁开。


    再次醒来已经快九点了。


    惊坐起。


    完蛋了,市图书馆常年人满为患,早些还好说,待会儿过去到都十点了。


    言秋没有侥幸心理,懊恼地抓抓头发。


    喻明希果然已经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人一:早。


    人一:人呢?


    人一:没醒?


    人一:真没醒?


    言秋有气无力地打字。


    YQ:醒了……


    人一:。


    YQ:。


    人一:图书馆还有位置吗。


    不爱学习归不爱学习,他还挺会抓关键。


    YQ:……


    最后是喻明希提供了解决方案,为免两人跑空一趟、“浪费第一名的宝贵时间”,他去网咖订了个包厢当自习室。


    言秋问他多少钱,打算跟他平摊。


    喻明希拒绝,说他本来就开了年卡。


    而且。


    人一:你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


    Paracetamol:[小胖熊嘿嘿]


    “……”喻明希无语。这人不仅敷衍,还很憨。


    喻明希订的地方不远,但是由于没有时间压力,言秋就磨蹭了会儿,十点多才到的。赛格网咖在珈湖附近一个住宅群的商业规划区里,这地段价高,环境自然也不错。


    包厢号是16号,言秋进门,准备问前台方向。


    “喂。”


    “……”说实话,言秋真的被吓了一跳。


    喻明希拉一把椅子贴着门边的墙壁坐。店里的墙装了灰色的吸引墙布,他人也穿得灰突突的,简直融为一体,言秋根本没注意到。


    喻明希乐了,起身先把椅子还给人家,两步过来跟张网似的把言秋罩住,手搭她肩上,推着她往里走。


    言秋没好气:“你在那cos墙纸呢。”


    喻明希直笑:“等你呢。”


    “等我干嘛,你都告诉我包厢了,我能找不到吗。”言秋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长得跟小孩似的,怕你遇到不良青年。”


    虽然这里环境宽敞明亮,但抽烟、叫骂着打牌的青年随处可见,确实跟学校里温柔的环境大相迳庭。


    言秋说:“我没满18,本来就是小孩……”不对,“你生日还比我小两天呢!”


    来到16号包厢门口,喻明希勾着她肩膀,几乎把她揽着进去:“要不你去问问前台,我俩谁大?”


    关上门。


    言秋忽地有些紧张。


    不知是不是跟“网吧”这个概念有关,她总觉得这会儿的喻明希比起之前多了些老成的感觉。原来他们是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现在更像是他在掌握主动的节奏了。


    还是说,男的在确定关系之后都会变了个人?


    而且他们还在一个相对独立、狭小的私人空间里。


    言秋警惕心启动。


    “好学生没进过网吧吧?”喻明希帮她把背包卸下来。


    “谁说的,小学的时候就跟别的同学偷偷去过,不过,是那种古早的小网吧,环境不太好。”


    这里舒适多了,灯光是明黄的护眼光,一旁有置物架,木制电脑桌上摆着两瓶矿泉水、两台台式电脑和键盘,还有富余的空位,座位是包裹了软皮层的双人沙发。虽然地方不大,就够两个人转个身。


    言秋正挨着沙发背,看喻明希给她放东西,一边脱外套。


    她今天带出来的是一个浅灰绿色的帆布袋,书本杂物都堆里面,还挺重。喻明希掂了掂,小声咕哝:“带了多少书,这么重。还真是打算学习一整天。”


    言秋堂堂正正:“对啊,我说了今天要自习啊。”


    “对啊对啊。”喻明希学她说话,又不住轻笑,“那还特意挑了一身衣服。”


    言秋平日里在学校都是棉服加校裤,偶尔休闲装也就是牛仔裤配件有点风格的外套,今天嘛……白色的花边领衬衫搭修身的灰色针织开衫,裤子是深色的灯芯绒阔腿裤,显得人腰线很高。脚上是双带点跟的黑色小皮鞋,外套是米色的收腰呢子衣。


    每一项都用了心思的。


    言秋一噎,脸有点憋红了。


    她都没穿裙子,还这么明显吗?!


    可是他呢,平时灰突突,今天还是灰突突,还说她只想学习呢,他才是不重视跟她见面!


    他还在那靠墙抱手,笑。


    笑她。


    言秋恼羞成怒了。


    她恶狠狠地扑过去,两只手“咻”地飞起来,手指去戳喻明希眼眶凹陷处,按着他上眼皮来回搓他的眉骨。向上搓,眼皮抬高,狭长眼变呆呆的大圆眼;向下搓,很衰的眯眯眼。


    喻明希两手张开,让她玩儿了一会儿。


    她变本加厉,开始掐他的脸,都没什么肉也要硬扯,然后捏他脸颊,把他红润漂亮的嘴巴掐得嘟起来。人人夸帅的脸被她揉得七扭八歪。


    喻明希嘴巴变形,干巴巴的怪声音问她:“还要玩?”


    言秋想都没想:“玩!”


    下一秒就发觉自己被禁锢住,他的双手收紧了,一用力,两个人完全贴紧了对方。言秋的手抻起来,玩不到他的脸了,只能抓着他后颈。一个亲密地抱着他的姿态。


    然后就是他的主场了。一只手固定着小姑娘,一手开始挠她的腰和咯吱窝附近的痒痒肉,挠得她花枝乱颤。


    言秋本来也没这么怕痒,就是不知怎么的,情绪高涨,他碰她哪她都要缩一下,他一问她更是咯咯笑,一阵乱扭。


    喻明希脸色变了变,放开她点,又不舍得全放,干脆抓住她两只手,说她:“没点警惕心。”


    两个人闹完了,静下来手牵手。


    言秋不太服气,别开脸。


    “这里还配备空气净化器?”她看到一个小机器在置物架上安静地运作。难怪包厢里没什么烟味。


    喻明希说:“嗯。”


    怎么可能。


    这地方也不是他开了年卡那个旧网吧,他今天没去接她,就是先过来看环境。网咖里这里环境算好的,只是包厢里没有窗,空气还是不太好,他又出去买了个空气净化器回来开着。


    他问:“厉害吧。”


    言秋糊弄:“厉害厉害。”


    他问:“那上次跟你去网吧的人男的女的?”


    这什么审问技巧啊!


    言秋笑歪。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吃葡萄 宽大的手掌抚着……


    言秋半仰着头,歪歪地挨在他手臂笑。


    这人不防备的时候就是真不防备,肢体亲昵地贴着他,小巧的下巴就蹭着他胸口。她皮肤细腻,也就是皮薄,情绪饱胀的时候下巴会明显变粉红,像一颗熟透的果实。


    想狠狠地咬破。


    喻明希狠狠吸一口气,终究不舍得推开她,只能又问:“嗯?男的女的?”


    言秋轻嗤,离开他,转身去掏袋子里的东西出来:“女的,两个女生。”


    “哦。”喻明希失落又轻松地呼气,去流水线作业,帮言秋把东西传到电脑桌上。桌上的电脑和键盘都推到最里侧,尽可能拓宽桌面的可用空间。


    言秋搬到最后,拿出来一个保鲜盒,里头是洗净的红提子。


    原来磨蹭这么久才出门是在挑衣服和准备这些。细想来,他似乎有些招待不周了?


    喻明希问:“要喝哪家奶茶?还是咖啡?”


    言秋摆摆手:“不用了,昨晚睡够了。我还自己带水了呢。”


    她说的是自己那已经放桌上的淳朴的保温杯热水。


    言秋的水杯利用率都很高,天热时的塑料瓶也是用到显旧了才换一个,现在的保温杯也是,虽然上回被混混摔出了一些痕迹,她还是每天使用。


    是不是说明,她是一个恋旧的人?或者说,对于她选定的事物,她就会坚持到底?


    喻明希很满意自己这个推测。


    言秋忽然想到,喻明希不爱喝纯水。


    “嗯……点奶茶也行,你想喝哪家?”啊谈个恋爱还是有点费神的。


    这生硬的转折,喻明希哪想不到她的心思。


    “你不需要就不点了。我喝包厢送的水就行,没有那么娇气。”


    “哦……”


    两个人都感受到互相体谅的温情,有溢于言表的愉悦。


    他手绕她的马尾玩。


    言秋不白受着,手指去戳他的腰侧。


    霍,好紧绷!


    如果,按陈春蕾说的,体委都有六块腹肌,那以喻明希的强度,肯定也有吧……


    喻明希被她戳得,登时弹开了点,言秋的手还追过来,继续戳。


    喻明希躁得慌,一手把她双手制住。


    “还玩儿?”


    言秋察觉到他霎时间散发的侵略性,见好就收,笑眯眯的:“不玩了。学习。”


    “哼。”喻明希松开她。


    两人一左一右坐下。


    终于可以开始学习了吧。


    然而,言秋一坐下就发觉这个双人沙发的弊端。


    软和是软和了,但是对方的一丁点儿小动作她都能感觉到,软垫和教室里那些冰冷的木凳太不一样了,没坐多会儿就暖热起来……救命,她甚至觉得喻明希的体温沿着沙发传到她这儿来了,她全身都热了。


    言秋赶紧把搁在边上的保鲜盒打开盖,放到两人中间,假装是一条分隔线,虽然两人的腿和腿之间只隔着一条腿。


    “吃。”她的介绍简洁有力,并且自己抓了一颗丢嘴里,大义凛然得像试毒。


    “嗯。”对方的回应也干脆利落。


    言秋从一沓书本纸张里抽出一份英语试卷。就从最容易入手的开始吧。


    嗯……这份试卷确实比较容易。言秋写得休闲,时不时捻一颗提子来吃,注意力在题目上,全是下意识的肢体反应。


    而喻明希就发现有点折磨了。


    他的注意力是断节的,好容易弄完一题,她调整一下坐姿,小腿换个方向斜,膝盖就直直冲他这边来。


    没碰上,但感觉已然强烈,他好像铁要被磁石吸过去。


    再强行做了几题,她开始捻果子吃。


    红提被她洗得干净,有晶莹的水珠留在上面,她双指轻摘,水珠就晃到了她手上,小小的、清脆的红提被送到她口中。牙齿咬合,便迸溅出水果的清香和微涩。她随便在另一手背擦干手指残留的水珠。


    反覆几次,她没留意鬓边的一绺头发落到嘴边,差点跟着提子一起卷进嘴里。


    有人帮她拨开了。


    言秋一惊,像努力吹大的气球被刺破。


    她呆呆地转过来,喻明希帮她把头发勾到耳后,手指就留在那,轻轻滑动。


    他喜欢玩她的头发。


    小小的包厢里,空调暖风呼呼的,吹得言秋脸发烫。


    视线又黏住,有什么在坍塌,言秋问:“嗯?”


    喻明希笑了笑,学她:“嗯。”


    言秋也笑:“什么啊?”


    “你的葡萄好吃么。”他的眼睛是矛盾的,薄而窄的双眼皮和上扬的眼尾使他冷漠倨傲,可微勾的眼角和深邃的骨骼结构又赋予他幽深和一种隐秘的狂热。


    他在狂热地望着她。


    言秋喉咙有些梗住,说出来的已经是轻而黏的气音:“是提子!”


    光线暗下来。


    喻明希脸挨过来,好像在闻她唇边的气味,他的呼吸缠着她的。


    “是么。”他还在问。


    明明身体没有碰到,言秋都感觉到了他胸腔地震动,她不知哪里开始发麻,但不服输,发不出声也硬撑着说:“是。”


    近成这样了,她也没退一点儿。


    喻明希就亲了过去,紧贴着她被果汁浸润的嘴唇蹭了蹭,轻轻一吮。


    他抽离。


    言秋呼吸。


    他说:“还不错。”


    言秋没什么表情,目光移到桌面摊开的试卷上。试卷苍白,扁平,没有温度。这一刻她提不起拿笔的欲望。


    嘴唇在发麻,身体里头的血像在锅里被煮沸了,言秋怀疑,如果这时哪里稍微破个口子,她的血液都会跳出来。


    她的想法抽像起来,她的灵魂在涌动。


    干不了别的。


    有没有可能,任何事都是要做了、掌握了、不悬着了,才能安心。


    她的思维集中到一个对策上。


    她转头,看回近在咫尺的,健壮的、赏心悦目的、别扭而又直白的,她的男朋友。


    言秋,亲了他。


    这个念头闪出来,言秋两只手就去抓住他领口的两边,把人揪过来狠狠亲住。


    这回没发懵,言秋发现他的嘴巴比她想像中还软,很好亲。


    言秋还在想着下一步探索,他竟别开了脸。


    没亲够,言秋抓着他衣服追过去。


    喻明希坐直了,高高地昂起头颅,言秋亲不到。


    他问:“你要亲我,以什么名义?”


    好一个胜券在握。


    钓了她半天,原来是想听好话呢。


    言秋牙痒痒,两下把小皮鞋蹭脱掉,人爬到沙发上,手脚并用去逮他,张牙舞爪的。


    喻明希笑,一边抱她,一边扭头躲她。


    言秋没逮到软乎的嘴唇,一下亲在他脸颊,一下亲在他耳边,一下又亲到他下巴,累了,泄气了,不亲了。


    “男朋友不让我亲,没意思,不谈了。”


    她作势要起来,一把推开喻明希。


    轮到他不让了,宽大的手掌抚着她后颈,把她压向自己。


    言秋紧紧抱住他。


    如愿以偿,反败为胜。


    在影视剧、文学作品里见过多次相关的叙述与呈现,也不及亲身体验。他们深深地投入体温和湿度的交换,吻得不太熟练,有时牙齿磕到,但是濡湿的舌头碰到,就本能地知道要缠在一起胶着。


    彻头彻尾的亲密。


    喜欢这个人。


    好喜欢。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二人世界 反正夜色朦胧……


    跟喜欢的人接吻完,言秋心花怒放,精力充沛,干劲十足。


    之前还担忧会影响学习状态呢,现在发现其实担忧本身更影响心态。如今彼此敲定心意,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言秋反而可以不再想这些,全心投入期考复习之中。


    不过,在另一方的视角里,言秋这个态度变化就有“到手了就不珍惜”的嫌疑。


    之前事儿没落听的时候,即使她对他不甚积极,至少时不时还偷看他一会儿,现在啥都没了,看他也就过个眼。


    哦,饭也依旧跟小姐妹吃。


    喻明希心中幽怨丛生,现在还不好摆脸色,不然就显得不懂事了。偶尔想阴阳怪气埋怨一两句吧,言秋拿着跟陈春蕾借来的一面小镜子检查额头,跟他小声抱怨:“我熬夜熬得长了两颗痘!”


    “……”


    女朋友学习这么用功,他还能拿这点小情绪说事儿吗。


    喻明希这段时间也没松懈,对着教材和言秋给的小本子把这两年的理综内容囫囵过了一遍。有次言秋见到他边做题,边自己在小本子上补充笔记,悄悄伸手过去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喻明希余光一瞥,手把她哪拇指抓住。两只手在那打架十秒钟,又若无其事松开。


    两人继续忙自己的功课,唯有后头的韦君君炸了,她无声张嘴啊啊啊啊啊——


    晚上放学,言秋也是老样子,跟宁馨、麦以莎一块儿勾肩搭背出去等公车。当然,后头跟着个大尾巴。除了头几天俩小姐妹会对这位新晋“家属”挤眉弄眼调侃几句,之后也就一切如常了。


    在公车上,言秋也不怎么跟喻明希聊天,她拿耳机出来一人一只,跟他一起听英语听力音频磨耳朵。


    喻明希在无语之余,伸手去牵她的手,她也会回握。这些自在亲昵的小动作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他的不满。


    这么争分夺秒半个月冲刺下来,言秋在期考重回第一名,年级排名更是杀入了前一百二十名,可惜上次考得差了点,学期总排名也差了几名,没能回重点班。3班班主任秦小艳关心言秋,给她短信鼓励,言秋回复她说自己没有气馁,一定再接再励。


    这是实话,言秋还算满意现在的状态,每天心情都不错,学习劲头也足,她有信心,下个学期自己一定能以更好的成绩回去。


    而喻明希就不是很满意现在的状态。在言秋的带动之下,他本来底子就扎实的英语成绩猛飙到130,英语老师都震惊于这十倍的飞跃,当众点名表扬,班里那些个喊喻明希哥的男生们带头鼓掌很用力。但有什么用,他总分还没跳出倒数十名。


    言秋好像老不在乎这事,除了他英语成绩被表扬的时候也欢腾地对他海豹鼓掌,就没过问其他科目了。


    高一年级在期考完之后就放假了,高二、高三年级多补课了一周才开始放寒假。


    这时已经离春节没几天了,晚上回去,周遭冷冷清清的。


    这几日气温低,夜里地上结一层薄薄的冰。下车时喻明希走在前头,在底下扶着言秋,稳稳当当的。


    靠近年关的隆冬深夜,街边的流动小摊都没开了,人声也没了,除了三不五时飞驰而过的几辆车,他们像是步入一个巨大的二人世界。


    言秋把他牵着自己的手一扯,直接搭在自己肩上,让自己可以大半的身体都贴着他,挡风,还暖烘烘的。


    她今天没听英语听力了,在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看起来很开心啊。


    喻明希用力搓搓她肩头,搓得棉衣发热,静电辟里啪啦,她的马尾都有点炸开。


    “干嘛呀。”她抬手抓住他作乱的手,制止他。


    他们俩走得很慢,首先这是因为喻明希另一边手帮言秋拖着个装书的小箱子,其次是因为喻明希走得慢,并且越走越慢。


    但是,这么短的路,就算走得再慢,也很快就来到了上坡的岔路口。那个他们第一次拥抱,却分别过很多次的地方。


    还有几步路的时候,喻明希停下了。言秋扭头看他,他也无声地看言秋。


    可能是因为拿着好成绩放假,言秋放松了点,她的脑子有空间调频到“恋爱”频道,她才意识到,充斥着很多家庭聚会的寒假,他们不能再每天待在一起了。


    突然,就好舍不得。


    她向后瞧,指着路对面跟喻明希说:“你去过那边吗?”


    喻明希也回身看过去,平平无奇的一条商铺都关了门的小街。


    他说:“没去过,好像跟这边不太一样。”


    言秋说:“对啊不太一样,要不要过去走走看。”


    喻明希说:“去呗。”


    于是两人从斑马线过了马路,慢吞吞地沿着那条千篇一律的小街走了十分钟,右手边出现一个分出去的路口——另一条大差不差的小街。


    言秋看看时间,还很充裕。


    过年要回乡下,百货店有几天都不营业,言正丰不想错失太多营收,近期都到一点才关门。她只要十二点半前回到家就行了。


    所以言秋又指着那条路问:“那这里你去过吗?”


    喻明希说:“没有。”


    “去看看吗?”


    “好啊。”


    ……


    他们轧马路轧了大半小时,按逆时针绕了一圈,回到原来回言秋家的方向上。能感觉到气温比他们刚下车那会儿又低了些,哈出来的气都更白了。


    喻明希把言秋的帽子给她扣上,再把人拉到身前,外套敞开,把她收在里面。俩人连体婴一样走企鹅步。


    言秋反手左捞右捞,终于盲摸到他的帽子,也给他戴上,还附加把两边抽绳拉紧。她没忍住看他。


    隆冬腊月的,这人终于换上了厚外套。深蓝色的派克棉服,帽子边缘有一圈棕灰色的毛毛。此刻帽子边缘被她拉紧,收成刚好露出他五官的一圈毛扒在他脸上,再英俊凌厉的脸这样看起来也很难不蠢萌。


    言秋趴在他胸口笑,双手毫不客气地钻进他外套里,环着他的腰取暖。


    刚认识就敢耍他,让他帮买饭,果然是个爱闹的。


    喻明希扯着嘴角哼笑,自己把傻帽子解开。


    言秋就这样抬头看他,看他的下颌、鼻小柱、眉骨都跟雕塑似的精美,笑起来这么痞气。


    她眨着眼睛说:“渴了。”


    喻明希抬了抬眉,要笑不笑的:“那我去你爸爸的店给你买点喝的?”


    言秋掐他腰,他动也不动的。


    “不是要喝水。”她的尾音悄悄上扬。


    喻明希把箱子立好,松了手,好两手抱她。


    “那是要喝什么?”他头微微倾了下来。


    反正夜色朦胧,反正世界寂寥。


    言秋再把他帽子轻轻给他扣上,捏着帽子边缘,把他也给扯过来。


    她的鼻尖贴到他的了。因为鼻骨挺拔,他的鼻子要比她的更冰冷。


    他语气也凉凉的:“知道你多久没亲我了么。”


    “那你也没亲我啊。”


    “我没亲,你就不能亲么。”


    相互交缠的气息都化成水雾沁润脸颊了,他们还要斗嘴。


    “那我就不亲,你也别亲啊。”说着不亲,但是言秋抬了抬下巴,把自己的唇凑过去,在贴到之前堪堪停住。


    “想得美。”


    他手按着她后腰,用力一压,让她完全贴合自己的身体。嘴巴也是,狠狠压着,含住她下唇,舔舐。言秋“唔”了声,软软的舌头主动探出来给他。他不客气,绞着过来,含住了,温柔地吮吸。


    言秋腿软了,脑袋里有碳酸饮料的小气泡在炸开,收紧了抱着他腰的手,整个身体都在不自觉地蹭他。


    很快,她察觉到有点不对。


    喻明希也很快地把她拉开了点。


    “嗯?”


    她的声音黏得像融化的糖。


    喻明希没给她追问的机会,骨感有力的手掐她脸蛋,抬高她下巴,再度吻下来,用强硬的姿态。


    言秋直接站不住了,被他提着腰三步做两步来到店面的阶梯上。站高一点,腿不再贴着,她可以斜一点靠过去挨他肩膀,算是有支点撑住了。


    这个身高落差的光线好一些,言秋才发现喻明希耳朵也是红得不行。还以为他第二次就进步飞速、驾轻就熟呢。


    “见不到面,你会想我吗?”她忍不住问一些没用的蠢问题。


    “那你会想么?”他声音低得有点哑了,也在问她蠢问题。


    “唔……”


    想不出来,嘴巴又贴在一起了。


    亲够了再说。


    ……


    从放假开始到年初五,言秋和喻明希大多时候各忙各的,只有一天空闲到一起,就又去赛格网咖自习了。此外还找了个晚上出去看电影,找了个早上出去吃新开的一家牛肉米粉。其他时间都是靠发信息和语音电话在联系。


    当然,联系的内容也是瞎聊,比如围绕着聚餐上的菜色在吐槽。


    言秋说:“我再也不想吃粉蒸世界了。”


    喻明希说:“我希望松鼠鳜鱼从世界上消失。”


    言秋算着父亲安排的和亲友邀请的行程,应该初六开始就空闲了,刚想跟喻明希对一下后面的见面时间,手机忽然进了个电话。


    是本地的号码,但没有备注。


    言秋接起:“喂,你好。”


    “你好。”对面听起来是一位男性长者,中气足、严肃。


    “言秋,我是罗开荣。”


    言秋愣了愣:“外公?外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明天有空的话,你来我们家里吃个饭吧。”


    他说的是“你”。


    “外公,我先问问爸爸有没有别的安排,再答覆你,可以吗?”


    老人似乎呵笑两声:“好。外公希望你来。”


    他说的还是“你”。


    只让她一个人去。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硬乎&玫瑰 脚……


    字面意义上来说,言秋并不认识自己的外公。她只粗略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妈妈带她去见过外公一次,不欢而散,此后就再没见过,自然也就对罗开荣的外形、声音毫无印象。


    妈妈和外公关系很差,言秋从小就知道。妈妈罗葳跟言秋聊天时谈论过自己小时候的家庭——


    她在家中排行第二,上头有个大哥,下头有个小妹,父母恩爱。父亲年轻时吃苦耐劳,白手起家,是富一代。父亲在处理公司事务的过程中结识了罗葳的母亲,两人自由恋爱,结婚生子。罗葳的大哥罗狄粗枝大叶、性子急躁,从小学习成绩平平,所以罗葳和小妹罗桑更受父母宠爱。


    可惜命运无常,罗葳大学时,身为公职干部的母亲在一次抢险救灾中牺牲了。母亲离世后,父亲没有再娶,但性情总是变了些,越发独断专行。罗葳亦是要强,多次在职业方向和婚恋对象的选择上跟父亲争执不断,最终因罗葳毅然决然与被罗开荣认为没出息的言正丰结婚,父女俩吵至无可挽回的地步,明言断绝关系。


    罗开荣抛下话:自甘堕落,永不原谅。


    罗葳就再没跟父亲联系,唯一一次,小言秋四岁时背家庭称呼歌,用稚嫩的声音问她:“妈妈的爸爸叫外公~妈妈,妈妈的爸爸呢?”罗葳放下骄傲带女儿去见外公,结果遭罗开荣冷言冷语撂在门外。


    于是,言秋便看着妈妈这一世,到死,都没再跟外公见一次面、说一句话。


    小姨罗桑倒是见过几回,妈妈病重时,大舅罗狄也跟着小姨去医院探望过一次。


    言秋想像不出父女之间如何能变成这样深仇大恨。言正丰对于自己被岳丈看低乃至憎恶也没有太多怨言,至少对方身在高位,也从未试图破坏过他们的小家庭。听言秋说了罗开荣的邀请,言正丰没犹豫就让她去,理由是很务实的:


    “外公总不会害你。他们那边发展得好,你也要长大了,多看看、多想想,拓宽一下眼界有好处。”


    父亲以往车轱辘话的叮嘱总让言秋沉重,但这次说的角度确实言秋没想到过的,言秋认为有些道理。人明确了动机,也就少了迷茫,这番话向定心剂一样让言秋能安定自如地坐在这个陌生的餐桌边。


    罗宅位于一个老别墅区,外观有民国时期遗风,内部装潢却意外地简约现代化。言秋见到一些不太能辨识功用的设备,它们的外观显眼处都有威科的商标。


    餐食低调而不失精细,进餐氛围也不是想像中严肃,交谈声基本没断过。罗狄一家三口、罗桑和丈夫都在,罗桑的女儿在国外上学,今年不回来过年,罗桑说打算过完年出去陪她一段时间。


    罗开荣看言秋吃得慢,不时招呼她多吃点。


    倒是罗狄先把话头引到言秋身上。


    “对了,言秋啊,跟你爸爸问声新年好哈,他的商店生意还行吗?”


    言秋余光看了看罗开荣,他像是没听到似的,在跟罗桑的丈夫低声讨论哪一片地的开发动向。


    言秋答:“谢谢舅舅,家里一切都好。”


    罗桑接话:“小秋现在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就是穿得朴素了点,大姑娘了也该打扮打扮,过几天有空,小姨带你去逛逛街。”


    言秋点头:“好呀。”


    罗狄呵呵笑:“我看她像她爸爸,没怎么接着咱们这边的基因啊。”


    罗桑细瞧言秋,说:“皮肤好,像我。”


    言秋莞然:“妈妈说,我眼睛像外婆。”


    罗狄不笑了。


    罗桑还想了想,笑说:“还真是!”


    这时,罗开荣也看过来,很是和蔼:“言秋好像喜欢吃这道樱桃山药?家里还有品质不错樱桃,等下你带一些回去吃。”


    罗狄立马跟着说:“我朋友牧场送过来的鲜牛奶也很好,还有好多进口的零食,待会儿都带点儿,让司机送回去。”


    言秋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哇,谢谢外公,谢谢舅舅。”


    饭后,罗开荣让言秋陪他散步。


    这算是言秋第一次见外公,他六十大几的年纪,身量不高但板正,头发花白,但面容没有老年人衰败的垮塌,精神矍铄,双目如炬,整个人的气儿是提起来的。


    妈妈身上也有这般神采,言秋细看,觉得他们父女容貌上还是有些相似的。


    自然,这些言秋只是在心里默想,他们不是熟稔亲切的祖孙,不适合拉这种家常。罗开荣给言秋讲了讲这片区域的发展历史,也问问言秋的成绩。


    “大学打算去哪里上?”


    “想去首都。”言秋没有犹豫就说。妈妈是人民大学毕业的,那里也成了言秋的梦想。


    罗开荣沉默片刻,微微颔首:“首都好。不过我看近几年的新闻,我们本地的明毅大学现在排名上升,都跟人民大学齐平了。现在学校排名变化快,多几名少几名能分配到的资源和机会都不一样,也不急着定,多综合考虑一下再选择。”


    她没有提人民大学,外公就已经知道她心之所向。


    言秋笑了笑:“外公,按我现在的成绩还上不了人大呢,还轮不到我选。”


    不卑不亢,诚实坦荡。


    罗开荣哈哈一笑,说:“外公看人不差的。”


    *


    言秋回家,给言正丰简单汇报,想上交自己收获的大额红包。言正丰让她自己留着当零花,也跟她聊了聊商店近况。


    “附近新来了几家公司,我们生意还不错。看来我们这片也要发展起来了,过段时间我打算正式招个人轮班。哦对了,年前还有平台来问我要不要入驻,说是要做外卖,过两天他们上班了,你来帮我一起看看,手机的事有点复杂……”


    就这样,之后几天言秋都在正丰百货里帮忙。


    期间一日,罗桑约言秋去逛街,给她买了好些衣服,买到言秋过意不去,疯狂摆手:“不要了……小姨,我真的不用这么多,在学校都穿校服的,再买就浪费了。”


    “啊……都穿校服哦?”罗桑遗憾道,“学校怎么能让青春漂亮的女孩子天天穿校服呢,太不合理了。我女儿比你小两岁,在国外哦,她和她的朋友们都是打扮得青春靓丽的……”


    说着说着,罗桑情之所至,抱住了言秋:“想我女儿了,也想你妈妈了……她跟爸怄气、断绝关系,连带对我也冷冷淡淡的,怎么就非得这么有骨气……”


    言秋轻柔拍拍小姨的肩:“小姨,我请你吃饭好不好?回报你给我买衣服。”


    罗桑本来要哭了,被她一说,平复不少:“好好好。”一想,又说,“我看你跟你妈和你外公也是挺像的,硬乎的。”


    “……”


    言秋不太理解这个评价,但是她在不久后,就从男朋友那里听到了类似的话。


    喻明希冷哼:“硬心肠的女人!”


    因为意料之外的事务耽误了几天时间,言秋给自己安排的寒假学习任务进度不甚理想,她十分焦虑,颇有些十万火急,每每回到家坐在书桌前,台灯一开,晨光笔一拿,她才觉得人生有价值,世界仍光明。


    为此,言秋跟喻明希发信息都不太积极了,反正没多少天就要开学了,到时从早见到晚。


    喻明希气不过,电话杀过来。


    言秋有点儿心虚,但又很急学习,当即讨饶:“对不起嘛,我没想到会多出这么多事儿要做,时间没安排好。我现在剩好多东西没写,紧张得都要睡不着觉了……”


    关于女朋友无师自通地撒娇这种事……


    喻明希气不起来了,提了个折中的方案:“那我们开着语音,你忙你的,我做我的。”


    “好呀。”言秋回床头拔了充电器过来书桌,给手机插上。


    喻明希低声问:“你开学前都不打算见我了么?”


    好委屈……


    言秋对剩余的学习量进行火速估量,两天加班加点应该能补得差不多了。


    “大后天,好吗?”


    大后天。喻明希看了眼日历。


    “好,你忙吧,我也看会儿书。”


    “哦……”言秋已然把手机搁到不远不近的窗台上,不知道喻明希为什么突然之间语气又变得欣欣然,但是,啊,这道题目非常经典……


    “大后天”如约而至。


    两人都想待在一起久一点,但是除了吃饭看电影又不知道想做些什么,喻明希便说不如早上还是先去网咖自习。


    学习上头的言秋一听,欣然应允。她婉拒了喻明希要来接她的打算,只说父亲早上要去进货,会路过赛格网咖附近,顺路送她过去。


    喻明希怀疑:“你爸会让你去网吧?”


    言秋说:“我跟他说的是跟班长去咖啡厅自习啊。”


    喻明希:“嘶……张口就来。”


    那么……言秋当然不是因为爸爸送才不让男朋友接的啦。


    昨天半夜,麦以莎在三人群里发“情人节快乐!”言秋才想起这码事。那怪那天约了见面时间,喻明希明显态度就好转了呢。


    困难的事又多了。好像不小心给了他期待,但是,她什么都没准备啊。


    麦以莎在群里调侃言秋。


    SS:小言同志,明儿情人节,请问你和喻大佛有没有什么计划,比如突破一下什么的?[嘿嘿][嘿嘿]


    Ning: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YQ:#@……&&¥!*%¥#


    SS:面相学上说,下唇相对饱满的人重欲。


    YQ:重到什么程度?


    Ning:如何划分轻、不轻和重?


    SS:啊啊啊啊我只是个孩子!


    YQ:我们只是纯洁的亲嘴关系。


    SS:真的不突破么,上一下手也是突破。


    Ning:好奇,沙沙老师开一下课。


    YQ:等等,我想问问,情人节要送男生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SS:不要给男的花钱,不要给男的花钱,不要给男的花钱!


    ……


    如上,言秋没有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所以,她只能自己瞎凑合一下。出门之后,言秋凭着印象,果然在那晚跟喻明希绕圈圈的路上找到了一家小店。


    来到赛格,以防喻明希又坐在前台那边的墙根那里蹲她,言秋做了个防守,进门时故意贴着远离前台的左边走。


    结果左肩还是被人拍了。


    “……”


    言秋又被吓了一跳。


    她飞眼刀子,人家跟她对瞪。


    别说,他眉梢一挑,言秋心里就是一悸。


    冷峻且野性。


    想跳到他身上。


    众目睽睽。


    言秋一把抓住他的手,他扣紧,十指相锁。他们不言不语,拉着对方疾步如风,绕过大厅,去他们的小基地。


    关了门,喻明希转身就抱上来,哪里还有之前叽叽歪歪别扭拿乔的样子。


    言秋“呀”地一声躲开了。


    喻明希垂眸觑她:“什么意思?”


    言秋侧身,腾出她今天背的包,一个蓬蓬的帆布袋。


    喻明希盯着盯着,忽然呆住。


    一小束黄色玫瑰被捧到他眼前。


    此生第一回,有人给他送花。


    “情人节快乐!”她笑得甜,老实说:“我其实前几天没想起这日子,昨晚想起来,有点来不及了,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店家说这个花特别新鲜,你不要嫌少,十支,十全十美,好意头。”


    怎么有人又狡猾又乖的?


    喻明希把玫瑰接了,低头嗅了嗅。


    青涩,馥郁。


    然后很快搁桌子上,两只手抱人更有满足感。言秋也熟门熟路勾上他脖子。他们已经找到舒适的拥抱方式。


    喻明希问她:“玫瑰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为什么选黄的?”


    言秋歪着头,跟他兜圈子:“你说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喻明希眯了眯眼:“第一名,我发现你有点跳。”


    明明看起来乖得有点稚气,平日行事说话也温温淡淡的,一到他这就有些放肆了。


    喻明希有心吓她,冷着脸,手从她腰滑进去,行云流水地剥了她毛茸茸的短外套。她里头是一件米黄色的毛衣裙,腰间用带子系了个漂亮的结,呈现出不盈一握的腰身,好看得紧。


    强烈的侵略性让言秋头脑发昏,她把自己紧紧黏在他身上。


    十足的信任和依赖。


    喻明希暗叹,这哪里是在吓她,分明在考验自己的意志力。


    可抱住她是本能,手向下一托,就把她抬起来了。


    言秋双腿蹭紧,终于是跳到他身上了。


    小鹿撞死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跳。


    她情不自禁地发出闷哼,哼得喻明希哪哪都烧起来。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濡湿软滑的触感侵占了言秋的所有思绪。


    外头,别人在键盘起火,麻将撞击,兴起哄闹,一墙之隔堵不住包围的喧嚣。偏偏这些嘈杂之音让言秋隐隐更兴奋,她热得不行,可自己已经脱了一件,他还整整齐齐的,她理所应当也去剥他的衣服。


    喻明希今天也是特意捯饬过的。他罕见地穿了白色的大衣,一改往日的颓靡痞气,有种高岭之花的疏离,言秋看一眼脑子就开始糊了。


    他配合地让她脱下了外套,里头是简约的深色运动卫衣,有些挺括的面料,又是另一种清爽的英气。


    言秋很投入,深深地呼吸。


    他身上的气味也这么好闻。


    约会实在不想做别的,就想抱着他接吻才是最大的愉悦。


    她合眼沉迷的神态几欲烧断喻明希的理智。


    喻明希抱着她,两步来到沙发边,唇暂时离开了她,膝盖一弯,两人一并倒进沙发里。瞬间的失重感让言秋想尖叫,但不是因为害怕,是刺激感让欣快更上一层楼,她更用力地缠住喻明希。他则完全压在她身上,要窒息地深吻。


    心跳过速,言秋不知什么时候眼角溢出了泪液。她这次,是切实感受到了,陌生的形状,和变化。


    喻明希狠狠偏开头,双脚落回地上,半跪着,靠在言秋肩颈,停住了,在重重地呼吸。


    “斗不过你。”他哑着嗓子说。


    “嗯?”言秋反应有点点迟缓,“不亲了吗?”


    喻明希没好气看她,见她眼角微湿,抬手给她擦了擦。


    “会有生理反应。”他不藏着掖着,看她反应。


    言秋醒神,徐徐地说:“哦,硬了,我感觉到了。”


    “……”


    喻明希想捂住她的嘴。


    “你连伟哥都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说话。”直白得很有些冲击。


    言秋坐起来,拉着他也坐回沙发:“这不是基本的生理知识吗,也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需要羞耻。”


    好学生说起这些,就跟读课本似的一派正经。


    她又问:“所以伟哥是什么,胡翔伟自我介绍的时候还特地跟我说不要这样叫他。”


    好。非常学术的探讨。


    喻明希直接开电脑搜索给她看。


    言秋学到了:“那所有叫‘伟’的人,岂不是都挺尴尬的。”


    喻明希不予置评,在轻扯她领子,帮她整理衣服的褶皱,没忍住,凑过去在她纤细的颈脖亲了亲。


    言秋笑笑地看他,想起好友说,喻明希的嘴长得看起来很重欲。反正她瞧着挺有亲吻欲的。


    于是她又凑过去,然后嘴巴撞上了他的手掌心。


    喻明希如愿以偿地捂住了她的嘴。


    “我看你就只想占我便宜,占不到的时候连信息都懒得给我发。你上次还问我会不会想你,我看是你一点儿都不想我。”有人开始算账。


    言秋一点不嫌,张嘴就舔他手心,他无奈收手,去掐她腰,言秋没躲,反而更挪进了,轻轻抱住他。


    “我们每天发的信息包括表情包至少过百了,对对方的行程也一清二楚,晚上还会打一会儿电话。这个密度的联系频率怎么能说是‘懒’?”她据理力争。


    “一百条信息至少七十条是我发的。”喻明希质疑言秋的论据。


    “亲十下有七下是我主动的。”


    两人一时僵持。


    “我的男朋友要在情人节跟我吵架吗。”


    楚河汉界也该融化。


    喻明希低头,在她唇上蹭了蹭,很快离开。


    “有礼物给你。”


    他准备的是两双情侣运动鞋,耐克的主打款,灰白配色。他自己的已经穿着了,言秋那双也放在置物架最底层,此时拿出来给她看。


    “谢谢你。”她大方地笑,说:“你要不要帮我换上。”


    已然将女朋友的姿态拿捏了个十成。


    喻明希勾了勾唇,直接半跪蹲下,把新鞋里的填充物掏出来,轻而流利地脱下她的小皮鞋,再把运动鞋给她套上,系鞋带。


    言秋斜挨着沙发扶手,手拖着下巴,就这样看他。


    “喂,作为回报,晚上我请你吃日料。”她可慷慨了,“我有红包。”


    “啧。真的偷懒,就知道请吃饭。”


    “吃不吃嘛,过期不候哦。”


    “吃。”他冷笑一声,把鞋带打了个爽利的结。


    她的少年,有刀刃般锋利的侧脸,笑容很冷,怀抱很暖。


    一大一小两双脚相对,言秋轻轻踢了踢喻明希的鞋头,喻明希也轻轻回踢。


    一样的款式,鞋尖抵着鞋尖,像在盖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讨厌 “我讨厌这个名字。……


    开春之后,夏城断断续续下了一周的小雪。夏城的雪都是属于落地化水,水结薄冰的类型,既不悦目,又很滑脚。学子们就踏着这每天都干倒几个倒霉蛋的湿滑路面,小心翼翼地返校上课。


    不知是因为气温变化还是过年吃了太多煎炸食品,言秋这段时间总觉得喉咙有点麻麻的,但也没有咳嗽感冒的迹象。


    她跟喻明希随口吐槽过几次,喻明希一思索,问她:“要不要试试吃冰?”


    喻明希以前在国外滑雪一个月,喉咙被冷空气刮得难受,好多天都是要咳不咳的状态。他去雪场的药店买药,简单描述了症状,药师建议他吃冰淇淋试试。他吃了一个觉得还行,但不够劲,又去买了杯冰美式,开了改直接啃里头的冰块,吃完还真觉得舒服了。


    言秋一听,说:“走。”


    喻明希失笑。他真喜欢她这性子。


    于是,在这个雨夹雪雪夹雨的天气,两人趁着大课间打一把伞风驰电掣来到小卖部的奶茶铺。


    天气不好,地上又滑,课间外面没什么老师巡视纪律,言秋直接抓紧喻明希的手肘,防滑。


    别看这人长得高,下盘贼强,具体表现为打架踢人狠,亲嘴抱人稳。


    当然路上还有别的来买吃的同学,校园情侣不鲜见,但像这对这么养眼还相互较劲儿似的顶着冰渣地雷越走越快的,就见这么一对,尤其那男的,越被注目好像越神气一样,面上写满了“女朋友抓着我手了我好骄傲”。


    啧,该死的小情侣。


    唯有一点喻明希不十分满意,就是言秋离他还是有点儿不够近。


    “你的伞这么大,你平时拿着不费劲儿么。”


    “这是三人伞啊,拿累了我会和宁馨她们轮流拿。”


    哦,确定关系快一个月,人家的设置还停留在小伙伴三人行。


    言秋点单,问喻明希要什么,人家不说话,一看他他就偏开脸去看远处。


    言秋就自己拿主意,给他点了一样的,无糖锡兰奶茶加芋头,多冰。


    奶茶铺开发了一些新品,欲与外面风生水起的行业同仁们接轨,这芋头是自己加糖熬制的真芋头,松软、起沙、香甜,加入含蓄的锡兰奶茶中恰好两相中和、合二为一。


    但是,


    “多冰?”店员阿姨跟她确认。


    言秋点头:“嗯,多加点。”


    最近这个天气,大家来买的都是热饮。


    阿姨的表情显然在说不理解。


    冰箱里的冰块久无人问,都结成了一大坨,阿姨拿铲子戳几下没戳开,直接换了把切水果的刀去砍,卡嚓卡嚓的碎冰声听着又冷又爽。


    两杯冰奶茶做好,店员阿姨准备推进机器塑封。


    言秋叫停她:“不用封口了,给两个杯套就可以了,谢谢。”


    阿姨拧紧了更为不解的纹出来的精致细眉。


    “手好冷冷。”言秋看出喻明希有丁点不高兴,转头就跟他小声撒娇。


    喻明希冷脸归冷脸,手上一秒没耽搁马上把冰奶茶接过来。


    言秋笑眯眯。


    有了杯套,能冷到哪里去呢,言秋给他拿他自己那杯。


    喻明希还顾及她冷,说:“走吧,快点回教室再喝。”


    教室里门窗紧闭,一整个二氧化碳蒸笼,不够尽兴。


    言秋伸手出去感受了一下,基本没下什么了。


    她说:“收了伞吧,边走边吃,回去化得快。”


    喻明希手还握着伞骨,保持静止。


    小情绪负隅顽抗,不想轻易事事遂她意。


    言秋的手也握上伞骨,主动去捏捏他的手。他打伞的手全程暴露在寒风之中,还保持着温暖,反而言秋才拿奶茶这么一小会儿,手温已是凉沁沁的。但柔软细腻的小手叠上他的,沉默亦是温言软语。


    喻明希没忍住,手指一绞,反握回去:“还要吹着风吃冰?”


    言秋用力点头:“你这法子也不是什么温和保守的,再激进一点也没关系。”


    眼睛亮亮的,有点疯劲儿在里头。


    喻明希挑眉,收了伞。


    好斗因子纷纷冒头。


    两人离开奶茶铺的屋檐往回走,踏进寒风碎雪里,同时默契地开始猛喝冰奶茶,各自咬着吸管对视一眼,继续大口大口吞咽。


    大杯的冰奶茶,就这么咕咚咕咚□□完了。喻明希本来喝得快一点,将要见底之时吸管被芋头块给堵住了,言秋早有准备地把杯子侧着喝,抢先一步把奶茶喝空了。


    喉咙都被冰硬了。


    言秋问他:“怎么样,服不服。”


    喻明希把吸管抽出来,在吃那块芋头,声音含糊:“行,算你赢。”


    “什么叫‘算’?就是我赢。”


    “好,你赢,你是第一名。”喻明希笑得无奈,“喉咙感觉好点么?”


    言秋说:“喉咙现在没感觉。”


    她开始用勺子舀冰块。冰天冻地,结实的老冰块丢进嘴里,嘴唇先是一痛,而后发热,再来变冷,等冰块在口腔里化了些,开始咀嚼,牙齿撞上冰块,既像啷当玉碎,又像磨刀刮骨。


    骨传导和空气传导都是美妙乐章。


    凛风卷几粒细雨当面扑来,言秋咽下一口冰渣,打了个寒颤。


    “可是好爽。”她说。


    喻明希也在咯咯啃食,眯着眼细味这一刻。


    “这老冰冻久了,比新鲜的好吃。”他评价道。


    他们认真分享对这同一怪癖的小小体会。


    言秋:“你也发现了?那种冰特有的香气变得更明显了。”


    喻明希:“你也觉得冰是香的?”


    “对啊!我跟别人说,他们都说没闻到。”言秋雀跃得想跳起来,“有时候,觉得很烦的时候,我会打开冰箱冷冻层去闻结的那层冰的味道,很淡很淡的香气,会让我平静下来。”


    喻明希很认真地看着她:“这事儿我也干过。”


    也太神奇。


    九霄云外的电流也让他们碰上。


    言秋忽然叹气,小小声地:“喻明希我告诉你我现在好想亲你。”


    想知道麻木的嘴唇和僵硬的舌头会交汇出怎么样的焰火。


    喻明希在内外同时的冰冻攻击中,耳朵烧起来。他快速地捏了捏她的小指。


    没有焰火,只有燃烧的产物,二氧化碳。大课间的十五分钟一眨眼便结束,他们必须回到教室。


    这两个人越发出双入对,大家都看在眼里,惊奇有之、欣羡有之、不解甚至鄙夷亦有之。但是两人手里拿着冰,脸比烤火红的场景,会与看者此刻的心情一并被铭记,也许成为多年以后追索某个青春切片的坐标。


    *


    原来期待着开学回校之后,可以朝夕相处,可现在是从早到晚都在一块儿了,却没了可供亲密接触的空间。


    抱着亲过的女朋友时时在身边,却时时抱不到亲不到,对于喻明希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难不想,想了,很难不郁闷。


    好在有学习这一劲敌当前,他可以把心思投入作战。但似乎他在学习方面不如运动上有十足天分,所谓的进步也不因付出而必然到来,或者说,他认为来得太慢了。这让他隐隐有了未曾尝到的焦躁和无法宣之于口的挫败。


    连日的雨雪给这个冬天收了尾,春季一路高歌,温润的晴天占据了三月的开篇,枯藤抽了芽,干草直了腰。


    本学期第一次月考即将来临,高中三年的各科课本也翻到了最后一本,传说中的“复习阶段”不日便来。大家都感觉到同学们的学习氛围比上学期更重,越发有了沉稳的状态。


    不知是吃冰奇效还是因为升温加湿,言秋喉咙的小毛病消失了,下午还经常跟喻明希去操场跑圈,身体状态拉满,最近各科小测成绩也都很不错。


    刘加程得知,更积极来找她交流。这日,他与老师合力解了一道物理难题,收获颇丰,兴味盎然地过来跟言秋分享。言秋也很受启发,两人拿着草稿写了一页又一页,讲到兴头上,打铃了也没想回教室。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管得不严。


    但是有人觉得刺眼。


    刘加程刚过来时,喻明希就看不下去,自个儿跑去小卖部买冷饮降火,掐着上课了才回来,谁知都打了两次铃,那人还没有要走的样子。


    投入在学术探讨中的两人忽感光线暗了,一扭头,见喻明希背着光站在那,金黄的夕阳画出了他高大的身形轮廓。


    而他面容深寒,如阿修罗。


    “买了酸奶。”他直直地盯着言秋,说。


    开春气温回升,教室里不再整日严实闷着,言秋没那么容易犯困了,酸奶便又挤掉了咖啡,重获宠爱。


    只是,喻明希用阴沉沉的脸,冷酷的语气,只为展示他握在手中那杯白绿相间包装的酸奶。


    言秋被这微妙的反差击中,一点儿没避讳,拍拍他手背。


    “谢谢你。我在这弄完这题就回去。”


    光明正大的亲昵汇报。


    “哦。”喻明希冷冷地应了,回教室了。


    然后轮到刘加程石化了。


    本来言秋那话,他还可以自我解释为他们关系本来就不差,然而喻明希一走,他多看一眼,便看到对方的鞋子,和言秋脚上这双,一模一样。


    刘加程受到了冲击。


    言秋观他神色:“呃……还继续吗?还是你先回教室?”


    刘加程吸气:“继续。”


    言秋笔尖对着草稿纸上的公式划线:“这个……”


    刘加程说:“你们……在一起了?”


    “嗯。”言秋直视他,“决定了。”


    刘加程呼气,看回草稿本:“继续吧。”


    上课8分钟,某人终于舍得回教室。喻明希余光瞥见后门那道轻手轻脚的人影,便收起计时的手机。


    言秋回到座位,迎接她的是男朋友冷酷有型的大侧面。


    她知道他有点吃醋了,可她和刘加程是正经讨论功课,这是对她学习有助益的事,她不会因为男朋友不开心就放弃。


    所以只能哄哄男朋友。


    “喻明希,谢谢酸奶。晚上请你吃宵夜。”


    她笑笑的,伸手去拿酸奶。结果,冷酷的男朋友一把夺走了酸奶,当着她面掀开封口,插吸管,一口气喝光光。


    他凉凉地说:“我讨厌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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