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其他小说 > 死去的男友又在给我开后门了(无限) > 16、彼岸列车(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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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零零散散,根本组不成一个具体的画面。


    它们甚至不是完整的。一些只看得到画面但没有声音的;一些只能听到声音却目不能视的;甚至还有只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触感和难以反制的痛觉的;还有鼻腔里一直萦绕着的刺鼻的味道。


    列车长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可有几个从未听过的词却十分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医院、心内科、消毒水。


    心力衰竭、呼吸困难。


    icu。


    枫叶。


    仪器。


    杂乱无章的词语在他的脑子里徘徊片刻,一句话忽然又从耳边传来。


    “他出不来了。”


    没听过的声音。


    说这话的声音很冷静,甚至有一些冷血。


    列车长浑身一哆嗦。像有人在他体内点了一枚炸弹一样,他感到自己的内里被炸得血肉模糊,骨头和血都碎成了一片。


    他的内心开始不受控制,一种临近崩溃的心理情绪将他支配。


    他生理性地开始四肢发麻,可他不明白为什么。


    白落枫跪在地上咳嗽。刚刚掐得太狠了,他咳得停不下来,咳得声音沙哑。旁人对他的关心,他一句都回答不上来。


    几个人围着他,着急得不行。


    “这边都烧伤了!”苏茶急道,“这得处理呀!”


    施远回头问其他人:“谁拿烧伤药了!”


    “我有我有!”格子衬衫的女孩忙说。


    她把包卸下来,拉开拉链找东西。


    车厢里一片混乱。


    列车长眯了眯眼,回过身,一甩外套,拉开门就走。


    “站住!”


    张孟屹大声喊他。


    列车长根本不搭理他,松开手,大步流星地走进车厢内。


    “我他妈叫你站住!”


    张孟屹拉住要关上的门,冲进车厢里,一把抓住列车长的胳膊。


    施远喊:“喂!车票!!”


    他喊慢了。


    车厢里的鬼已经蹭蹭地转过头来,把目光投向了张孟屹。


    张孟屹慢半步反应了过来。


    他的车票在他裤兜里,没拿出来!


    两侧的“乘客”都开始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车厢内阴风四起,一种类似于野兽嘶鸣的声音低沉响起,还有一些吃吃的低笑声。


    有鬼站了起来,朝他飘了过来。


    张孟屹啧了一声,回过头来,道:“给我回来。”


    列车长抬了抬头,未发一言。


    “给我回来!”张孟屹说,“事情还没解决,你想去哪儿!?”


    列车长开口:“解决什么事情。”


    张孟屹说:“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的事情!”


    “我是列车长,不在这儿在哪。”


    “你是个狗屁列车长!”张孟屹骂道,“你要是列车长,那肃郁是谁!”


    “谁知道。”列车长说,“不知道哪儿来的狗吧。”


    “你——”


    张孟屹气极,还要再说,周边的鬼叫声却越来越响。


    笑声渐渐大到了无法忽视的刺耳地步,鬼影们已经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人类……”


    “人类……人类……”


    此起彼伏的声音呼唤着,那些鬼影伸出了手,抓住了张孟屹的衣服和手臂。


    “人类……”


    “人类……人类……”


    最前面的鬼张大了嘴,它居然有一张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张孟屹终于恐惧起来。


    他瞳孔瞪大,倒吸一口凉气,已经避无可避。


    脆弱男在车厢里尖叫起来,苏茶也尖叫着喊他的名字。


    张孟屹闭上眼。


    突然,一声响指。


    如同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巨大的泼水声,鬼叫声骤然消失。


    连车厢里他的主播队友们的尖叫声和喊声也都一并消失了。


    世界突然静音。


    滴答、滴答。


    有什么水在接二连三地往下滴落。


    过了几秒,预想中的被一口咬掉什么的剧痛感都没传来,浓烈的血味反倒突然升起。张孟屹便微微放下手,抬起头。


    四周的鬼影一个都不存在了。


    头顶的车厢灯破裂了,垂下来几根灯丝,剧烈地晃悠着。


    车座上、地板上、天花板上和车窗上,全都是鲜血。


    地上一片残肢断头,一颗眼珠子咕噜噜地滚到张孟屹脚边。


    张孟屹立刻后退几步,脚底踩到一片黏糊糊的鲜血。


    他像四周环望,一个鬼影都没有了。


    张孟屹反应过来了。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列车长:“你……?”


    列车长仍然背对着他,不动如山,阴风把他披在肩上的外套吹得飘飘。


    “都杀了……?”大众脸小声地惊恐道,“就、就一瞬间?”


    “我靠……”


    “太强了吧。”施远抹抹脸边情不自禁留下来的冷汗,“这个实力,刚刚把我们直接弄死都没问题的啊……”


    列车长回过了头来。


    他的眼神更加阴暗了,就那么刀剑一般射向张孟屹。


    他说:“这就是列车长,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张孟屹一哽,无话可说。


    话是这么说的,列车长还是越过他,将目光投向后面的白落枫。


    白落枫缓过来一些了,但还是在咳嗽。


    他的冲锋衣被拉开了拉链,肩膀上的衣服被脱下去了一半。苏茶在沾着烧伤药的药膏,往他脖子上抹。那块儿地方烧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被烧烂了,相当触目惊心,看着就疼。


    白落枫神色毫无变化,似乎这些痛苦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列车长皱起眉。


    他再次抬起脚步,这次是往白落枫那边回去。


    他站到白落枫跟前。


    白落枫抬头看他。


    低头盯着他看了片刻,那些回忆的碎片仍然无法完整。


    反倒有更多混乱不成段的碎片冲进脑海里。


    伴随着那些记忆,情绪也让列车长生理性地难受。他四肢麻得更厉害了,脑袋也隐隐发痛。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列车长十分不悦。


    杀了。


    他想,杀了就干净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干的,这是最有效的方式。


    杀了就能清清静静。


    列车长蹲下去,伸手就又要去掐白落枫的脖子。


    手刚碰到他,列车长突然手腕一抖。


    他突然无法再往前动了。


    仿佛有一股别人的力气在他体内拽住他,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他抖着手,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穿着蓝白条纹衣服的少年。


    他去看白落枫,白落枫仍然是那副表情——微皱着眉,眼神落在他身上。委屈、悲痛、可怜、同情,甚至还有莫名其妙的抱歉。


    他一直用这个看狗一样的表情看他。


    列车长觉得屈辱,火冒三丈,却又毫无办法。他啧了一声,收回手,起身回头,再次拉开七号车厢的门,走进车厢里,踩着满地尸海,迅速离开了。


    他走得很快,背影决绝极了。


    白落枫目送着他离开。


    列车长走得真快啊,一个头都不回,一点儿都不像肃郁。


    肃郁不一样。肃郁赶不走,每次到了晚上,他要回家的时候,就动作慢慢吞吞的。把书装进书包里都磨磨蹭蹭的,十分钟都收拾不完。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他又找各种借口多呆一会儿,就是不肯回家去,说要多看他几眼。


    白落枫催他回家,他就蹲在病床旁边,贴着床边的栏杆仰头看他,小声问他,阿枫,我明天几点过来?


    好说歹说把他哄走,他又走得一步三回头,总回头看他。


    最后走到病房门口,他还要最后说一句,阿枫,我真的走了哦。


    “早点睡。你心脏不好,阿枫,早点睡,明天给你带小米粥。”


    他总爱重复一些叮嘱的话。说完这些,他还要扒着门框说,“半夜难受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翻窗出来。”


    列车长拉开通往六号车厢的车门,消失在了这节车厢里。


    白落枫看不见他了。


    他没有回头。


    肃郁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个收拾东西磨磨蹭蹭,怕他情绪激动对心脏不好,那两年不敢抱他不敢亲他连告白都不敢的肃郁,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


    脖子上的伤突然剧烈地痛起来,仿佛还在烧。


    白落枫绷不住了,他捂住脖子,痛得手开始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往外流,他把头低下去,手捂住脸,嚎啕大哭。


    空气沉重,他歇斯底里的哭声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各自低着头。


    没有人再说话。


    列车仍然轰鸣着前行,七号车厢里的鲜血滴滴答答。残肢断臂之中,不知列车长是否也曾经在这里断过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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