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其他小说 > 死去的男友又在给我开后门了(无限) > 18、彼岸列车(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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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长是跌进列车长室的。


    他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头疼得站都站不稳,列车又在晃。


    进门的时候车厢那么一晃悠,便把本来就走不稳路的列车长给生生晃跪了下去。


    列车长室的门是自动关闭的,它在身后吱呀呀地重重一响,关上了。


    列车长没有听到。


    他跪在地上,两手捂着脑袋,粗重地喘着气。


    耳边的耳鸣声巨大如爆炸余威。他头疼欲裂,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仿佛要穿透他的头骨。


    列车长的帽子从他脑袋上滑落下来。


    他蜷着身子,挣扎着抬起头。他眼前重影一片,脸上冷汗涔涔。


    他几乎看不清距离他咫尺之遥的那个帽子。


    破碎的画面越来越多,列车长理都理不过来。


    画面里全是刚刚差点被他掐死的那个“活人”乘客。


    不同的是,列车长脑海里的这些“他”始终穿着蓝白条纹的一套衣服,坐在一片白又很刺鼻的地方,身上总连着长长短短大大小小的管子。


    列车长咬牙切齿。


    刚刚就该把他直接掐死。


    他想,这样现在就能清清静静的了。


    列车长抓起帽子,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把帽子戴好,踉踉跄跄走到桌子跟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是谁。


    到底是谁。


    不论清不清净的……到底为什么,见了这么一面,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且这些画面,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列车长深吸了一口气。


    二号车厢前,白落枫对着所有人投过来的目光,眨了眨眼。


    施远沉默片刻,说:“你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换人来。”


    大约是都有过痛失亲人的痛,施远能较大程度地理解白落枫现在的心情。


    施远不愿意逼他,但有旁人不乐意了:“换谁啊?这儿跟列车长有关系的就是他了。除了他,列车长肯定是看谁杀谁,换我们谁来都会被秒杀的啊!”


    施远皱皱眉:“多跟他说两句话,总有办法的吧!”


    “那风险也太大了!”


    施远还要再说,白落枫抬抬手,拦住了他继续吵下去。


    “我来。”白落枫说,“不能因为我自己有情绪,就让你们冒着生命危险顶上去。他说的没错,最有可能活着回来的就是我了。”


    和施远对着顶说了这些话的是脆弱男。


    白落枫这样说,脆弱男神色有所缓和。他似乎也觉得刚刚语气不妥了,便又放温了语气,干笑说:“是啊是啊。不管怎么说,他是因为你才没对我们下杀手。你对他有影响,这是肯定的。要是换成我们任何一个,肯定说不了两句就要嗝屁了。你对他是特殊的,这已经得到证实了。”


    “特殊”这两个词到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白落枫叹了口气,没招,点了点头。


    苏茶看出了他不对,说:“怎么了,白哥,你很不想见他?”


    “不算。”白落枫说,“他不记得我,我看见他不好受而已。我自己的问题,不用管。那就这么办吧,你们先去前面找地方躲,我去假装乘客,把他引出来。”


    白落枫抬抬手腕,看了眼表,“乘务人员每二十分钟巡逻一次车厢,也差不多又要到时间了。快往前走吧,你们去一号车厢找找空座,我留在三号这边。离得远,他回去得也慢,急着赶路,也不会仔细看一号车厢都有谁。”


    “一号车厢肯定也有乘务人员会检票,如果被他看到你们离座,也会处决你们。你们记得小心点,别被看到。”


    他安排得极其合理,大家点点头,交给了他,赶紧往一号车厢去了。


    张孟屹还留了点照顾人民群众的老毛病:“你一个人行不行?我陪你?”


    “你陪我我怎么跟他说悄悄话。走吧,我说点儿不能给别人听见的,说不定他能多想起来点什么。”


    张孟屹想想也是,抬脚跟上群众走了。


    列车仍然前行着。


    又到了要广播的时间,车铃响了,连带着下面的提示灯也亮了起来。


    列车长捂着作痛的脑袋,越听那破铃越烦,砰地一拳砸了过去。


    他嘟嘟囔囔骂了句什么,揉着太阳穴,拿起广播铃,放到嘴边:“为了保证列车上不出现安全隐患,各车厢乘务人员请自行阅读员工守则,阅读完毕后各自进行车厢巡逻。”


    “如遇到可疑人员,可即刻‘处决’。”


    “在座的乘客在听到这条广播后,不要私自离座。”


    “私自离座的乘客,一律视为拒绝检票,即刻‘处决’。”


    列车长挂下广播铃。


    他捂着仍然作痛的脑袋,站起来,走到旁边,打开了一扇门。


    门后是驾驶室,列车长室直通驾驶室。


    这趟列车是由列车长驾驶的。说是驾驶,实际上就是随便操作一下,设定一下,它就能无人自动驾驶了。


    驾驶室前的大驾驶窗前,车子沿着轨道直行前进,此刻正在通过一片火海。


    火海后面,是一片冰原雪山。


    列车长看都没看这番极端光景,他探出身子,在驾驶台上拨了几个键位,最后挂下手柄,就关上门回了列车长室。


    他走到一个书柜面前,拿出里面的几本大文件夹和厚重的书,放到桌子上,一本一本翻了起来。


    列车长还是捂着脑袋翻的,他的头还是痛。


    翻到一半,警铃突然响了起来。


    列车长啧了一声。


    开了几百年列车了,他就没见过哪次有今晚这么多破事。


    他走过去,接了起来:“说。”


    侧耳听了几秒,列车长愣了下。


    匆匆挂断警铃,也顾不上收拾,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推开门,压着帽檐走了出去。


    他没看两侧,自然也就没看到第一排那边,在他走过去之后,苏茶探出身子,鬼头鬼脑盯着他走远的身影。


    列车长拉开门,走到三号车厢一看,白落枫跟个大爷一样翘着腿,一手托腮,另一手放在膝盖上,一脸玩味戏谑地朝着脑袋腐烂长发披肩连眼珠子都从眼眶里垂着血丝吊出来的乘务人员笑。


    笑容灿烂无比,看得列车长刺眼得很。


    他拉开车门进来的时候,白落枫还在那儿举着车票说话。


    他说:“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三四一十二四八五十六……”


    他嘴里念叨的全是数字,乘务人员呆滞无比。


    列车长远远走着,也听得莫名其妙。


    还没走到跟前,他就不堪其扰,厉声道:“别念了!”


    白落枫闭嘴了。


    他立刻收起了笑,看向列车长。


    他不笑了,转而带起一脸的阴霾,看列车长时又是那副晦暗的神色。


    列车长认为这是看狗的眼神。


    “看见我就不笑了啊。”列车长眯眼道,“刚刚不是还笑得很开心吗。”


    白落枫抿抿嘴,没吭声。


    “算了。说起来,怎么又是你。”


    说罢,列车长环顾四周,这车厢里的空座上却没看到一个他的队友。


    “你那些朋友呢,不要你了?”


    “没有。”白落枫终于开口,“你怎么来了?”


    他这是明知故问,但列车长不知道他已经看过员工守则,便答:“这儿的乘客不会说话。”


    列车长只说了半句,他似乎不想跟白落枫多说废话。


    “这不重要。正好,我还有事想找你。”列车长说。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白落枫愣了愣:“啊?”


    “你们刚刚一直说的肃郁,到底是谁。”


    白落枫这才想起,他们刚刚一直冲列车长喊肃郁肃郁,结果根本没有跟他说过肃郁是什么身份,是谁的谁,又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说他是肃郁。


    “回答。”


    列车长催他,“发什么愣,难道这就是个你们随口胡编乱造的人,你得现场给他编一个身份?”


    “不是,是很久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列车长一挑眉,示意他往下说。


    “肃郁是我男朋友。”白落枫说,“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


    “他在这趟车上?”列车长问。


    白落枫点点头。


    “在你那些朋友里面?”


    白落枫摇摇头。


    “他死了。”白落枫说。


    列车长懂了:“他在‘乘客’里面。”


    白落枫失笑。


    他这一笑,列车长却认为是自己说对了。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看他最后一眼,或者想要直接跟着他走,才冒险上了我的这趟车,是吧。我跟他长得很像,你才把我认错了?”


    “还有你那些朋友,是陪你来的?你们这群人倒还挺讲义气,要死也要一起死。”列车长说,“但是,我这趟车载着的人可都不是好东西,所有人都是下地狱去的鬼。”


    “在这儿的不是杀过人,就是骗了钱,总之都干过不是人的勾当。这些死人东西都怨念很深,全靠我镇压着,才没闹事。不然的话,他们早都把列车给血洗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查出你男朋友在我这儿的,但是能在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列车长说,“虽然你也下不了车了,但是你得知道这些事。”


    “不是你说的那样的。”白落枫说。


    “闭嘴,小屁孩。”列车长说,“你懂个屁,别给你男朋友说好话了,在这儿的能有什么好人。”


    白落枫又失笑了声。


    这一声听起来就有些像嘲笑了。列车长有些不爽,正要再说,白落枫就道:“你还挺话痨的。”


    列车长眼角一抽。


    “不是要弄死我来着吗?”白落枫问他,“怎么现在反倒跟我聊起来了,你这人挺奇怪。”


    “怎么,你希望我弄死你?”列车长眯眯眼,“我倒是可以实现你这个愿望。”


    “行啊。其实死不死的,对我来说无所谓。”


    白落枫收起翘着的腿,身子往前一倾,颇有些乖乖巧巧地看着他。


    列车长站在他面前。这个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让他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微微一动。


    有什么东西似乎想要破土而出。


    但它没出来。


    “我这个人呢,其实很早之前就活够了。”


    白落枫开了口,列车长回过了神来。


    “我是早产儿,我妈生我的时候还难产,我一生下来她就走了。”白落枫说,“生下来之后,我还被确诊先天性心脏病,我亲爸听了这个病,马上就也跑了。”


    “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只有外公外婆养我。不过我知道,就是因为生了我这么个祸头秧子,我妈才走了的。”


    “如果生下来的不是我就好了。”白落枫说,“我真这么想过,没敢告诉你而已。好像在你眼里,我从来都是个挺阳光的人。”


    “不是这样,真不是这样。只是你们每天都苦大仇深地看着我,我要是再跟着不高兴,大家都要得抑郁症了。”


    “我真的不想连累别人,这个病太花钱了,大家都难受。”白落枫说,“我也难受,他们也难受。我是希望他们别这么难受的,我其实不治也行,能活到哪儿算哪儿就好了。如果治不起了,就把管子一拔,再只能活几个小时也行,你们能都来跟我说一声再见就可以了。我不怕死,我怕你们难受。”


    “你总说我说这话你怎么办,可我不担心你,你没关系的,你找得到比我好的人。你是个特别好的人,配我其实太浪费了。比起我,你肯定能找个更健康的,能陪你长命百岁的。”


    白落枫说,“陪我在医院里吸消毒水多遭罪呢。你该去外面看看海,看看星星,或者大半夜和对象在马路牙子上抽烟,在路边摊喝些啤酒……哪个不比陪着我强。”


    “你这个人,该自由,不能跟着我,被医院这么个大笼子给捆住。”


    “我迟早都得比你早走,我也一直这么跟你说的。我告诉过你,能谈,但是我肯定先走一步。等谈到我死了,你给我带一束花,就能结束了。等你走出去,你就去找下一个人,找个健健康康的。”


    “我真不怕死,躺在床上被插管子十几年,说句你肯定不爱听的,还不如让我死呢。”


    “我这种命不好的人,能活个五年八年就行了。老天爷不给活着的本钱,不让我好好呼吸,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怎么偏偏有你这种人。”白落枫笑了声,“你怎么这么多管闲事啊,怎么答应得好好的,到头来不听话啊?谁让你……来这儿了。”


    他最后的半句话,还是没忍住,哽咽了那么一下,


    白落枫看着列车长,心里又念叨了一遍。


    怎么偏偏有你这种满口谎话的人。


    列车长完全没理解,他皱起眉,一脸不解,甚至莫名其妙。


    怎么偏偏有你这种人。


    白落枫在心里悄悄念了第三遍。


    怎么偏偏……有你这种人。


    白落枫低下眼睛,不再去看列车长,小声说:“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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