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青春校园 > 逃出那片海 > 8、深水樱桃仙子龙
    气温一降,紧接着雨就来了,天被乌云笼罩,灰蒙蒙的,海也显得浑浊。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周末作业最后一题的解答过程,四棱锥画的很规范,黑板上一整面的字母让人把数学幻视英语课。


    江颂眼睛看着黑板,但思绪不在教室。


    现在是上午第三节课,她身边的位子仍是空的。


    李迩没来。


    昨天发生的事还回荡在她脑海里,江天豪果然是欺软怕硬的人,李迩踹完他以后他就大气不敢出,只敢乖乖说好,甚至于江颂踹他一脚他都不敢还嘴。


    对,她昨天踹了江天豪一脚。


    李迩让她踹的。


    江天豪倒在地上刚准备爬起来,被李迩喊住,让他躺回去,他听话照做。


    李迩让江颂踹他一脚,她说算了,她想回家了。


    李迩在背后喊她,他说的那句话江颂记了一晚上,到现在还在反复品味。


    ———“江颂,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会信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的,欺软怕硬才是人性常态,沉默只会让欺负你的人觉得你懦弱,反击才是结束的开端。”


    江颂站在那,站了很久,江天豪也躺了很久,久到他觉得江颂可能根本没听懂这段话的时候,江颂回头了。


    她跟江天豪对视,不出三秒,又跟李迩对视,很久,超过十秒。


    李迩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微微斜,眼眸微眯。


    江颂掐着手心,转回身去,继续往前走,江天豪松了口气,他就知道江颂没这个胆子,他慢慢撑起身准备站起来。


    李迩没说话,还是保持着那个动作看着她,像是笃定了她会回头一样。


    在江天豪毫无防备甚至一无所知的状态下,江颂的步子调转了方向。


    她回头了。


    下一秒,一股重力踹向江天豪大腿,他痛的哀嚎出声。


    这才是他今天肉、体上最痛的一次。


    他姐踹的。


    江颂站在那,呼吸久久难平。


    她侧头看向李迩,而李迩唇角带笑,像是在告诉她:


    你做的对。


    你很棒。


    下课铃响的瞬间,一记雷声在天边炸响,班里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声,江颂平淡地转头看向窗外。


    风把雨丝吹斜,尽数往窗上砸,噼啪作响,有下大的趋势。远处的海不为所动,海浪翻涌的方向不受风的影响。


    江颂起身去走廊接水,刚下课,接水的队伍排的挺长。


    她去了多久?


    五分钟?


    七分钟?


    总之,上课铃响之前就回来了。


    然后就看见,自己的桌上满是水,书也被打湿,板凳也难逃一难。


    她这边都如此,更别说李迩的位子了。


    雨下的比先前大多了,风愈吹愈烈,她站在桌边,雨水溅向她衣角,前桌把板凳往前拖了拖,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江颂捏着杯子,水温有点灼手,心尖透凉。


    风迎着她正面吹,她看着从窗外飘进来的雨,不说话。


    她走之前,窗户分明是关的。


    又是一记响雷,震的人心颤。


    和雷声一道来的,是李迩。


    班里人噤声,期待这场恶作剧的走向。


    江颂把杯子放到桌上,余光看见他,低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沉默地关窗,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沉默地擦水。


    前排有人露出“看吧我就知道”的眼神,有人怨骂一声“赌输了”。


    有人偷笑。


    有人心里落雨。


    她没抬头看李迩的神情,但她知道,李迩在看她。


    那一包纸巾只够擦干李迩的桌椅,她自己的还是湿的,她没纸了。


    “干了…可以坐了。”


    李迩没动,蹙眉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


    教室的寂静衬的雨声愈浓。


    他递给她一包未拆封的纸,“你开的?”


    江颂摇头。


    “那你道什么歉。”


    他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意思是,谁干的,谁来道歉。


    江颂没回,只是低头擦水,弯腰擦椅子时背对着所有人,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落下一滴泪,滴在板凳上,像炸开的烟花。


    李迩看见了。


    老师走进教室,两人坐下,在所有人视线收回的那一刻,李迩偏过头,精准看向和他同一水平线上距离最远的人。


    张啸翔。


    那时张啸翔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对上李迩的眼神他也毫无忌惮,反而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迩利落地收回视线,像是看了一个脏东西。


    但这事儿没完。


    雨还在下,玻璃上的水胡乱往下淌,像张哭花的脸。


    江颂趴在桌上午休,李迩望着灰蒙的天地,琢磨着什么时候走。


    四五个男生吵吵闹闹,从前面追到后面,张啸翔也在其中。


    突然桌子被人猛踹一下发生偏移,噪音巨大,桌沿狠狠抵上江颂胸口,她从睡梦中惊醒,痛的低呼出声,表情痛苦。


    她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闷响,万幸是塑料的材质,滚了一大圈后并无大碍。


    李迩桌上的手机被重力冲到地上,摔了两个跟头,屏幕上多了几条裂痕。


    睡觉的人都被吵醒,班里几十双眼睛悉数看过来。


    罪魁祸首还在一旁嬉笑,轻飘飘地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没注意”。


    旁边的人笑出声,一边搭着他肩一边说:“张啸翔你怎么这么欠呢。”


    两个人一说一笑,像没事人一样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江颂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动作,那一下实在不轻,她痛的泛起生理性泪水。


    李迩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看都没看,直接放进口袋里,他侧身坐在椅子上,面朝着江颂。


    “第几次了?”


    他这样欺负你,是第几次了?


    江颂不答。


    “我昨天说的话,还记得吗?”


    ———“……欺软怕硬才是人性常态,沉默只会让欺负你的人觉得你懦弱,反击才是结束的开端。”


    她当然记得。


    李迩在等她的回答。


    半晌,一道低哑的声音传来。


    “…我忘了。”


    有些话,说出来很容易,实践起来很难。


    李迩能一身轻地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他无法真正体会她的感受。


    站起来有多难,断过腿的人才知道。


    她昨天能踹江天豪那一脚,有气上头的成分,她自己也有掂量,知道江天豪理亏,不敢说什么,但此时的对象是张啸翔,她做不到。


    她真的怕他。


    整个班里,大概,只有她知道,他有多可怕。


    李迩沉默地看了她三秒,点点头,然后捡走了她掉到地上的杯子。


    “先说句不好意思,明天会赔你新的。”


    他起身,走的很快,边走边拧盖子,所有人都看着他,江颂直起身,视线跟着他的身影走。


    他不从后面宽敞的地方走,反而从倒数第二排中间穿过去。


    张啸翔此时还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直到李迩越走越近。


    “你……”


    李迩抬腿踹向他桌子,是提前算好角度的,桌子朝张啸翔撞,江颂被撞到的痛感,他此刻也体会到了。


    下一秒,一杯冷水扑面而来。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


    他说完,杯子也砸向张啸翔,然后转身离开,对身后的怒骂声置之不理。


    江颂怔愣地看着杯子再度被张啸翔捡起,又扔向走廊外李迩走时的方向。


    当然,没砸中。


    ———


    第二天江颂真的收到了一个新杯子,是用粉色礼品盒包起来的,一个粉白色的保温杯,上面有只蓝色水母的图案。


    不过杯子是体育班的一个男生拿给她的,说是替李迩带的。


    李迩没来。


    张啸翔也没来。


    第二节课下课时一个消息传到江颂耳中:


    李迩和张啸翔在班上差点打起来的事儿被人告诉老师了,他们俩都被停课一周。


    所有人都咂舌,心想老徐这回居然使出雷霆手段了。


    江颂觉得有哪儿不对。


    不应该。


    只是差点打起来,不应该被罚的这么严重。


    她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老徐又喊她去办公室了。


    这个学期的第二次。


    她以前是八百年不会去一次办公室的人。


    她去时老徐正站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抽烟,见她来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烟照样抽。


    江颂尽量悄悄地屏住呼吸,隔着灰白色烟雾对他说老师好。


    “江颂啊,我都听说了,张啸翔老有事没事欺负你是不是?有没有这回事?”


    她垂眸,点点头。


    “你应该早给我说呀,老师肯定会惩罚他的,你不要怕,知不知道?哎呀,要不是班长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他欺负你多久了?”


    “这个学期开始,才……”


    “以后遇到这种事要第一时间找老师,听到了没有?”


    “……好。”


    “没事了,回去吧。”


    江颂走回教室,路过张啸翔的座位,桌洞里只有一些干净如纸的卷子,再回到自己的座位,看见李迩的桌洞,干干净净,像这里从来都没有人一样。


    她再抬头,看向第三排齐书越的背影。


    ———“……要不是班长跟我说……”


    齐书越居然会主动和老师说张啸翔欺负她。


    一直到下午放学,江颂都没能找到机会去和齐书越说谢谢。


    下课时他安静在座位写题,她不敢去打扰他。


    午休时他在睡觉,她也不能方便去。


    放学他们走的完全是两个方向,她总逮不到机会。


    而齐书越每天的动态就像按了重复键,日日如此,像是有一层保护罩,将他和外界屏蔽开,没有人能去打扰他,他也不会去理任何人。


    这一周江颂过的很平淡,但平淡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


    没有人关注她,没有人讨论她。


    这样很好。


    张啸翔不在,她浑身轻松。


    李迩不在,


    李迩不在……


    她好像,没什么感觉。


    只是有时拿着那个粉色保温杯去接水时,会突然想起他。


    江天豪这一周也很老实,甚至同处一个屋檐下,她见到他的次数少之又少,他似乎在刻意躲着她,可能是怕她催他还李迩钱。


    但她不会催。


    这和她没关系。


    钱是他借得,最后能还上,是他有本事,还不上,也活该被打。


    周六她照例帮张文萍去菜市场看摊,隔壁鱼摊新下了一批货,溅的满地是水,活鱼的腥味和死鱼的臭味混作一团,闻起来十分反胃。


    今天依旧有两袋被人预订的海鲜,江华说还是上周那个人。


    满打满算,她也见过那个人三次了。


    第一次在学校门口,他下车开车门。


    第二次在摊位上,他来拿预订的海鲜。


    第三次在地下游戏城,他来送钱。


    他是李迩的司机。


    人来时江颂礼貌地喊了声黄叔叔,一是年纪在那,二是他那天送钱来,替她和江天豪解了围,虽然知道他来纯粹是因为李迩。


    兜来兜去,还是李迩。


    她最该感谢的,还是李迩。


    “小姑娘,你叫我黄师傅就行,你跟李…李迩是同学,跟他一样叫就行。”


    江颂把海鲜递给他,“好,您看看,不满意我给您换。”


    黄师傅和善地笑,“不看啦,我放心,再说,我也挑不来这些。”


    “您是…给李迩买的吗?”


    “是啊,他爱吃,就每天都订点。”


    江颂闻言,又捞来一个袋子,装了两条鱼进去,然后给袋子打了个结实的结。


    “这个也给您。”


    黄师傅疑惑:“我没订这个啊。”


    “我送您的,您周一帮我找到了我弟,没什么能报答您的,就送您两条鱼吧。”


    黄师傅笑起来:“你这也太客气了,好吧,那我收下了。”


    江颂目送着黄师傅离开的背影,心里盘算着她要用什么来抵上账本上的钱。


    毕竟,那两条鱼不便宜。


    这边视线还没收回来,又看见一个熟人。


    齐书越。


    她觉得这情形有点眼熟。


    下一个,不会该看见张啸翔了吧。


    齐书越没看见她,但她主动喊他了。


    “齐书越。”


    他侧头,看见她,“江颂,好巧。”


    齐书越穿着校服,还背着书包。


    “你要去…补课吗?”


    班上有点条件的人都会去补课,这很正常,谁都想成绩再好些。


    江颂也想去,但她没这个条件。


    齐书越将手揣到口袋里,微笑着说:“是,外面不好停车,我下来帮我妈买点菜。”


    “你等一下。”


    她又忙着拿袋子,装了一袋鲍鱼。


    “这个给你。”


    “给我?”


    江颂点头,“谢谢你跟老师说张啸翔欺负我的事。”


    齐书越站着没动,像是在回忆这件事,过了几秒,他才说:“没事,我作为班长应该的,你不用给我的,我补课快迟到了,先走啦。”


    江颂提着袋子的手垂下去,只能挥挥手说再见。


    好羡慕。


    他不仅能去补课,还能被妈妈开车送去补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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