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嘴里说着“只吃一点点”的江牧现在吃得小嘴流油,肚子滚圆。他专注吃,陆朔专注小摊位上售卖东西的价格。
小吃街是个标准的十字街,江牧实打实吃完了半条街后,跟着陆朔来到另外一条街,在街上,陆朔带着江牧去看生意火爆的卖花的摊子。
摆摊的女生很年轻,看着年龄与江牧差不了多少,见陆朔和江牧走过来,连忙扬起笑容招呼:“想要什么可以看看,价格都在牌子上。”
陆朔拿起一束白色蕾丝包装的玫瑰花,下面的纸牌子写着价格:9.9。
“这个吧。”陆朔拿出十块钱递过去,“不用找了。”
女生接过钱装进口袋里,“谢谢了。”
陆朔将花递给江牧,接着问道:“你每天都在吗?”
女生摆手,“那怎么做得到呢,我每天都满课,忙死了,只有星期六和星期天出来两天。”
陆朔点头:“原来是这样。”
江牧拿着花翻来覆去的看,闻了又闻,喜欢得不得了。他收到一束向日葵已经高兴了,如今又收到一束,也不再说推拒,美滋滋的。
场地考察结束,江牧也去买了最新的包装材料,两人又坐上三轮车返回去。
“明天开始,来这里卖花。”陆朔说。
江牧惊呼:“啊?”
“在东区赚钱太慢。”陆朔说。
更何况他在东区惹了龙哥他们,现在他们在养伤,出来找他寻仇尚且不太可能,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的伤总会好,说不定某天就杀过来了。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也不想完全依赖1748,种种事情都要早做打算。龙哥再厉害,也不过是龟缩在破败东区的乌龟,手不可能伸到西区来,他也不敢。
“慢慢,不急。”江牧宽慰道。
“傻子。”陆朔难以跟他解释什么,虽然他过得了穷困潦倒的日子,但是那势必是情势所迫,手里有钱才能实现真正的自在和心宽。
江牧用带着头盔的脑袋拱陆朔,像只找东西吃的小野猪。
“骑车,不要乱动。”陆朔呵斥他,“坐好了。”
江牧乖乖坐好,不过他跟陆朔在一起就闲不住,小嘴叭叭的,碎的很,没一会儿就开始找话说:“陆朔,你喜欢钱吗?”
陆朔心道:这算什么问题?世界上有谁不喜欢钱吗?
他没回答。
1748看着陆朔装腔作势,阴阳怪气:“他怎么可能不喜欢钱?钱是他的命!”
陆朔:“……滚远点。”
江牧似乎是没察觉到他的无语,他抱着花,每调节好的头盔在他脑袋上晃动,“我喜欢钱,但是——”
“但是什么?”
江牧说:“但是我喜欢你,陆朔。”
陆朔一怔。
“你喜欢钱,我给你赚。”
陆朔皱眉,这个傻子一天到晚就把这些甜死人的话挂在嘴边念,真要找他要钱放在身上,他都能想象出他据理力争:“男人有钱,会坏。”
“你听到了吗?陆朔。”
陆朔不咸不淡:“嗯,我听见了。”
“晚上吃饭。”江牧又说,“回去买菜。”
“吃肉。”
江牧不赞同:“晚上猪肉,不新鲜,早上买。”
回到西区,陆朔直接将三轮车开进了院子里,老头儿抱着狗坐在客厅里梳毛,见到他们回来立刻站了起来,怨气颇深:“你们怎么才回来?”
陆朔下车:“有事?”
“我是留守老人吗?”老头儿生气,“我中午没吃饭,饿到现在!”
陆朔:“你自己不会做?”
老头儿气死:“请问厨房里哪里有菜?我吃土?你收了我的食宿费的!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江牧在小吃街买了不少吃的,也剩余了一点,不过都是没有动嘴的部分,还算干净。他拎着塑料袋,塑料袋里还有半卷杂粮煎饼,看起来就喷香。
“你吃吗?”江牧递出去。
老头儿一点不挑剔,“拿来吧你。”打开塑料袋就开始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这是老王杂粮煎饼铺的吧,他家的胡辣汤也很正宗,味道一绝。”
陆朔打量他:“你怎么知道?”
老头儿理直气壮:“我怎么不知道,你看不起谁?我讨钱的范围很广的,覆盖大半个松市!你有想知道的事情可以问我,我没有不知道的。”
“就你?”陆朔讥讽,“先喂饱自己的肚子吧。”
“什么?喂饱我的肚子是你的责任!”老头儿几口啃完杂粮煎饼,为了证明他的无所不知,他大胆推测,“你跟他今天是去了松市大学附近吧?你们想转移阵地,在小吃街摆摊,考察的是南门外,对吧?”
陆朔说:“这不是显然易见?”
“你们对松市的了解太少了,知道依靠松市大学的客流量,为什么不知道东门外有条真正的小吃街呢?”老头儿说,“小吃街临近大广场,客流量不仅包含学生,还有附近的住户,后面绕过两条街是老车站,南来北往的人尤其多。”
“你说的是商铺,我和江牧现在没有能力租下商铺。”陆朔冷淡道,进了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那商铺半年租金才多少?”老头儿大放厥词。
陆朔喝了两口水后放下水杯,塑料水杯磕在桌子上也没什么声音,他看着老头儿,不禁挑眉,“才多少?你知道?半年多少租金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呢?”
老头儿顿时僵住。
“嗯?”
老头儿揣着手,外强中干地撇嘴,“……我年轻的时候也大富大贵过的,我没钱又怎么样?我照样看不起那几个钱!”
“是吗?”陆朔意味不明地看他。
1748若有所思:“看来当鸭也不失为一种人生阅历,一生也算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
“懒得跟你说了。”老头儿嘴犟,几步走到三轮车旁探头探脑。
江牧正在搬运放在三轮车上的菜和工具以及材料,他力气不小,大包的东西他能一手提起两包,小跑几步将东西放在客厅桌子上。
“买这么多菜干什么?”老头儿好奇。
江牧摇头:“不知道,陆朔要买。”
老头儿:“你付钱的吧?都不知道干什么还要给他买?真是晚期恋爱脑,没救了。”
江牧瞪他:“不许骂我!”
陆朔拎着剩下的东西路过老头儿的身旁,狠狠踩了他一脚,“不许骂他。”
老头儿抱着脚哀嚎:“虐待孤苦无依的老人啊!”
江牧偷笑。
厨房太小,有没有冰箱,陆朔买的冷冻品很快就解了冻,化出一滩水。冷冻品急需处理,否则会坏掉。
江牧不知道陆朔要做什么,老头儿却看出几分端倪,揣着手跟着晃悠。不过他更想知道,陆朔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废物,怎么做小吃生意。难道又是支使江牧?
他猜的没错,陆朔两手空空,只出一张嘴开始使唤江牧。
“我来说你来做。”陆朔说,“先烧火煮汤底。”
煤气灶打开烧水,水煮开后依次放入材料慢煮。
“放点木鱼花。”
江牧迷茫:“放多少?”
陆朔想了想,“随便吧,就先放一点。”
“好。这个呢?”
“也随便放。”
“好。”
江牧忙得团团转,1748与老头儿不禁咂舌,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一个无法无天,一个以他为天……
然而,出乎1748与老头儿的意料,煮了半个小时的汤底逐渐变得浓白,香味也溢满了整个厨房。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老头儿闻着汤底直咽口水,“陆朔你哪里学来的?太香了,给我尝尝!”
江牧身为操作者,离锅更近,他也馋得头晕脑胀了。
陆朔点头:“出锅。”
江牧手忙脚乱,将汤底倒出来,他崇拜地看着陆朔,“大厨!”
“嗯。”陆大厨伸手,“勺子。”
江学徒立刻虔诚地递上勺子。
陆大厨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浓郁,又鲜又美,跟他上一世吃到的一模一样。
“你也尝尝。”陆朔将勺子还给江牧。
江牧早就急得直跺脚了,马上接过勺子舀了一口汤喝下,顿时幸福得捧住脸蛋,双眼冒星星,“陆朔!好喝!”
陆朔道:“这锅汤今晚煮点菜尝尝,吃完再改进重新煮。”
“好!”
老头儿一改刚才的质疑,争着跑去煮米饭,就等着煮菜。
“这是什么?”小狗跟在江牧身后,江牧跟在陆朔身后,眼睛盯着陆朔手里的汤底不放。
“关东煮。”
“关公煮。”
陆朔纠正:“关东煮。”
“陆朔煮。”
陆朔:“……”
江牧晃了晃手指头:“再喝一口,好吗?”
“不行,现在去外面待着,否则晚上只有你不能吃。”
陆朔伸手抵住江牧的额头,将他推出厨房。
“我会洗菜哦。”江牧趴在厨房门上可怜巴巴求饶。
陆朔在挑冷冻品和蔬菜,对江牧刻意忽略。
江牧不敢进厨房,又不想在外面待着,不断在厨房外观望。
在客厅整理桌子的老头儿看不下去了:“陆朔!你老婆都撒娇成这样了,不能心软一下吗?”
陆朔的心堪比冰块,“不能。”
“呜。”江牧发出一声小狗般的呜咽。
1748唾骂:“真是渣攻!”
夜色渐浓,客厅里亮起昏黄的灯,灯光下,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着九宫格的不锈钢锅。锅里九个格子都放了不同种类的食物,正冒着暖白的热气。
三人一狗,围桌而坐,席间只听见砸吧砸吧的咀嚼声。
吃完饭,老头儿去去收拾桌子和洗碗以及打扫厨房,江牧将醒好的花都拿出来包装,陆朔处理即将需要的汤底和冷冻品以及蔬菜。
忙忙碌碌,客厅的灯一直亮到了十点半。
陆朔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想到什么就去做,第二天傍晚五点钟左右,陆朔就用三轮车装起江牧的花架子和他已经拆解下来小推车往松市大学旁的南门小吃街而去。
已经进入晚餐时间的小吃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陆朔不急不缓地往早就看好的位置过去。那个卖玩偶的老板正在整理玩偶,见到他们过来,立刻友好地招呼。
“还以为你们要好几天才来呢!”卖玩偶的老板说道。
陆朔下车卸东西,“先来试试看。”
“做生意是这个理,晚不如早。”
江牧的花架子很快就搭好了,摆上花和漂亮的小闪灯,三轮车都闪亮漂亮了起来。
因为是试营业,陆朔没带多少汤底和串儿。推车很快就拼装好,底下放上半条腿高的煤气罐,九宫格的锅里倒进汤底煮沸,不到半小时,第二版关东煮汤底的香味就四散开来,陆朔趁时放进串儿一起煮。
1748左右看,“怎么不拿个喇叭喊一喊?”
陆朔装得很,可做不出喊喇叭的事,“不需要。”
晚餐时间,小吃街上的人很多,单独的,结伴的,三五成群,没一会儿就来了询问购买的顾客。
“好香啊!”
“这是什么?”
“左边的两块钱一串,右边的一块钱一串。”陆朔道,价格方面陆朔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他不属于精打细算的商人,很多东西并不吹毛求疵。
“老板,这束只要12吗?”
江牧点头:“对。”
“好漂亮啊!”
生意开了张,后面就客似云来了。
陆朔的关东煮生意需要动手的地方多,他戴着手套,顾客点什么他就拿什么,最后再撒点料和浇汤,程序比较繁杂。
他忙起来了,对着一边的江牧也看顾不了什么,只间或看两眼。他从来没见过江牧卖花时的模样,这事却让他意外。江牧是很爱笑的,话也多,以他比花还要好看的脸和笑起来的单纯无害,卖花的时候应该是很能让人喜欢的,可是,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回答客人问题的时候话也很少,两个字三个字,最多不超过五个字。
两个小时左右,卖花的顾客要看看右边的关东煮,买关东煮的顾客也会多看一眼左边的花摊,相互照应之下,花和关东煮都卖得一干二净。
时间才八点多钟,两人就已经准备收摊回去。
卖玩偶的老板被带了不少生意,对陆朔说话更和谐了,脸上的笑容也真切许多,“你们应该多准备点,现在就回去就太可惜了,我们都是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才回去呢。”
“嗯。”陆朔道,“没有经验,下次多准备一点。”
江牧哼哧哼哧地帮忙收拾好东西架在三轮车上,满满当当的东西堆起来,他很心疼地摸摸车屁股:“辛苦你了。”
陆朔:“……”
1748:“你什么眼神?他多善良啊!”
卖玩偶的老板见此,饶有兴趣道:“你们是什么关系呀?兄弟吗?”
江牧一听这个问题立马就要来表明身份,一把抱住陆朔的胳膊:“我是老……唔!唔唔!”
陆朔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我们是兄弟,但是不是一个妈,也不是一个爸。好了,带你去买蛋糕吃。”
江牧双眸冒星星:“蛋糕?”
“嗯。”
卖玩偶的老板看着三轮车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叹:“兄弟感情也能这么好,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也不是一个爸……等等,这算什么关系的兄弟?”
三轮车上,江牧满足地拍了拍腰上的挎包,笑容盖都盖不住,又歪到在陆朔身上:“满满的!”
陆朔:“嗯。”
他又想起江牧卖花的时候冷淡的模样,不禁问道:“刚才怎么不笑?”
江牧回神:“什么?”
“你卖花的时候,怎么不笑?”
“不能笑。”江牧严肃地坐端正,“也不能说话。”
“为什么?”
江牧的严肃只维持了半分钟,瞬间又郁闷委屈起来:“我是傻子,欺负我。”
“谁欺负你?”
“都欺负我。”江牧小声说,“不能笑,不能说话,他们会知道。”
陆朔压着怒气:“以后你想笑就笑,想说话就说话,谁欺负你,我就让他付出代价,知道了吗?”
“不要!”
“什么不要!”
江牧惶恐地看着他:“不要,杀人。”
陆朔心头一震。
“不要杀人。”
“……我不杀人。”
江牧沉默,突然说:“陆朔,只有你,才让我是我。”
1748大惊:“他居然说出如此富含深意的话来!可是你不也欺负他吗?”
陆朔很不要脸地说:“我欺负他不因为他是傻子,我把他当人欺负。”
话音刚落,他浑身就陡然被电流击中,疼得他一颤。
1748怒气冲冲:“你还有脸说?”
陆朔:“……”
三轮车开到上次去的农贸批发市场,陆朔又买了两个十八格锅和一个食品夹子。按照今天买完的顺序的食材种类,陆朔多买了将近一倍的量,同时也增加了蔬菜和食材种类,将种类从少少的十八种增至四十种。
江牧的鲜花一直在东区的大花店进,现在再往东区就太晚了,陆朔找了五金店和食品店老板询问了最近的鲜花市场,按照他们指的路线七拐八拐才到达。
西区的鲜花市场比东区的大花店种类要多得多,江牧走进去眼睛都看花了,买了很多品相好品质上乘的花,包装材料都买了整整一箱。
他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箱一箱往三轮车上搬,陆朔笑他:“这么多东西,车会累坏的。”
江牧放好箱子,鼓励地摸了摸三轮车,“只有一点点,没关系。”
陆朔:“……骗它也行?”
江牧认真道:“不要说!”
陆朔看着他,忽然扶额转过身去,他真是跟这个傻子在一起待多了,竟然差点要答应。
真是疯了。
家里不能有两个傻子,总要有个清醒的,以后还是少跟他说这种奇怪的话吧。
从西区回到东区大概九点多,陆朔戴着头盔,车速开到最快,老头儿听见响声就来开门,直接让他把三轮车开进院子里,再锁好院子门。
现在气温低,东西放在外面比里面更容易保存,陆朔直接将购买来的食材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老头儿凑过来:“生意怎么样?赚钱吗?”
江牧举起包:“这么多!”
老头儿看向陆朔,“你呢?你回来得早,东西卖的很快吧?”
“还行吧。”
江牧连忙拉陆朔上楼去,卧室门关上,包里零零散散的钱全都倒出来,江牧一张一张地数,数到硬币,一共326,除去成本,大概是200左右。江牧抱着钱倒在床上,开心得直打滚,“好多钱哦!”
陆朔将自己身上的钱都倒出来,江牧不滚了,过来看着他陆朔数钱。陆朔数了两张,见江牧实在渴望,让出位置,“你来数?”
“好!”江牧伸出食指舔了舔,先拿最大面额的数。
陆朔摁住他的手:“谁教你这样数钱的?”
“啊?”
“不许舔手指。”陆朔黑着脸说,“钱很脏。”
江牧拿起一张一百元的钞票放在鼻间闭着眼睛猛吸一口,“香的!”
陆朔人狠话不多:“不改就不让你数了。”
“好嘛!”江牧鼓着脸,很没有仪式感地开始数钱,“415。”除去成本,大概是300左右。
如果不是准备的东西不够多,收益应该会更高,一晚上有这么多,也算差强人意。
江牧偷偷看了眼陆朔,手上很自然地将所有的钱都往自己的小挎包里装。
“咳。”
江牧的手一抖,委委屈屈又把钱拿出来还给陆朔。
陆朔接钱,却发现怎么抽也抽不动,某些人看似大方坦荡,却死死拽着钱不放。
真是……
“怎么了?”
江牧心痛地放手,欲盖弥彰:“我不要。”
陆朔数了数钱,在里面抽出一张面额一百的钞票,剩下的又丢进江牧的怀里,“拿着吧。”
江牧喜不自胜,凑上来亲了一下陆朔的脸颊,夸赞道:“陆朔,你是好男人。”
陆朔:“……”
明明天都变暖了,江牧却给他戴上了高帽,他敬谢不敏。
江牧高兴完了,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中间夹着圆珠笔,他咬着笔帽写下日期和收益金额。
陆朔看了一眼,江牧的字还是那样。十年前他的字工工整整,十年后他的字依然如此。他好像长大了,又好像一直在做十年前的自己。他是停在某段时光里的旧人。
“啪”的一声,笔记本合上,江牧爬到床头柜放回笔记本,然后手整理好的钱起身。
陆朔躺在床上看着他忙活,他先是收拾好写字柜上的东西,然后端起实木的写字柜挪到一边,蹲下去,从写字柜后的破损洞口里掏出一只……鞋盒?
鞋盒?
江牧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鞋盒上的灰尘,坐在地上打开鞋盒,露出塞满各种面额的钞票,丝带扎的整整齐齐,像是一块块小方砖。
陆朔:“?”
他笑不出来了。
这傻子,把钱全都藏在家里?
陆朔头晕脑胀。
“过来。”
江牧回头:“啊?”
“啊什么?过来。”
江牧端着满满一盒子钱噔噔噔来到陆朔的面前,“什么?”
陆朔压低声音:“你把钱全都放在这里?”
“不是。”
陆朔刚要松口气,就听见江牧得意地指着写字柜,“还有一盒子,那个满了”
1748:“真的不怕有老鼠咬吗?”
陆朔想到的倒不是老鼠的问题,这种在混乱的东区,他把全部的财产都藏在房间里,要是让小偷小摸知道,不知道要怎么光顾。有的见钱眼开,对这个傻子动起手,把他伤害了,后果不堪设想。
“你去把那盒也拿出来。”
江牧很听话,他也想给陆朔展示自己的小金库,立刻就去把另外一个鞋盒也拿了出来。
黑色的鞋盒子拿出来,顿时就掉出来一点纸屑,江牧疑惑地端高一点往上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鞋盒子边角不知道被什么啃出来一个大洞,掉出来的纸屑不仅有鞋盒子的,还有钞票的。
“啊?”江牧大惊失色,“啊!”
他急急忙忙打开鞋盒子看,就见一个角的钞票,全都被咬碎了,损失颇多。
江牧脸色一变,抱着鞋盒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呜呜呜,呜呜坏了。”
陆朔:“……”
1748:“真被老鼠咬掉了!”
“别哭。”陆朔从他的手里拿出鞋盒子,将破损的纸币都拿出来。江牧放钱都是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放,万幸的是,破损的基本都是面额为五块或者十块的,最大面额也就二十,十几张加在一起不过一百多块,“明天去银行给你换新的。”
“呜呜呜呜。”江牧泪眼婆娑,“真的吗?”
陆朔点头:“真的。”
江牧哭的阵地从床尾变成了陆朔的怀里,他一边哽咽一边嘱咐陆朔:“要记得哦,呜呜呜。”
“记得。”陆朔忍不住捏他的脸,“谁让你把钱藏在家里,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江牧很赞同,“坏老鼠!”
“不是坏老鼠,是坏人。有人知道你藏了这么多钱,来偷你的钱怎么办?”
“找不到的。”
陆朔气倒:“就你聪明?”
“嗯。”
“那怎么被老鼠找到了?”
江牧又伤心了:“不要说了。”
陆朔给他擦眼泪:“还好发现及时,明天把钱和身份证带上,我带你去银行存钱。”
“……银行有老鼠吗?”
陆朔:“……你把钱收好,我去打水泡脚。”
“哦。”
1748:“可怜的小傻子,起早贪黑赚点钱差点便宜了老鼠,他怎么不知道把钱存进银行?”
陆朔一边下楼一边道:“他怎么会知道?没有人教他,他摸索着活下来,已经很难了。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过没关系,这些他都会一样一样教给他。
“你能找到老鼠吗?”
1748:“什么?”
“解决掉老鼠。”
1748一秒暴躁:“你疯了!我1748,上阴阳管理系统,下搞死无数渣攻,我给你抓老鼠?你是主神的儿子吗?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陆朔耳朵快要聋掉。
“闭嘴。”
1748:“不行!!!”
陆朔耳朵即将失聪。
泡脚时间,陆朔卡着点联系黄猴儿,询问了最新情况,做了其他安排。
第二天去松市大学前,陆朔先带着江牧去银行将钱都存了,破损的因为破损面积小,也兑换了新的。江牧感激涕零,恨不得对柜员三鞠躬。
日子在江牧与陆朔每天摆摊赚钱中过去。
五月,天气已经有几分热意了,为了食材的保鲜,陆朔与江牧去二手市场拉了一台小冰箱回来。
有了冰箱,江牧也快乐了很多,因为他总是把在西区买来没吃完的冰激凌放进冰箱里存住,半夜嘴馋了爬起来吃,还被老头儿当成小偷打了一棍。
晚上从西区回来吹的风都是微微凉的,三轮车后拉着满满的东西,口袋里鼓鼓囊囊是刚赚的钱,明亮的路灯照亮了大桥的前方,陆朔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逐渐安宁,落到归处。
车行驶到左湾巷的巷口,陆朔突然见到前面有人在挥手,江牧一眼认出人,说:“黄猴子!”
当然是黄猴儿,黄猴儿此时急得团团转,额头上冷汗如瀑,几步跑到陆朔面前,“快走!快走!龙哥他们有人盯到你了,现在堵在你家门口!我给你打了电话你他妈没接!你买手机是干什么用的!”
陆朔看了眼巷子里:“我家还有个老头儿呢?”
“你别管了,快走吧!”黄猴儿左右看,“我也走了,我不能暴露,否则他们得活活把我打死。”
他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紧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黄猴儿身后跑来了几个混混,本来想推开江牧的陆朔只得将他拉到身后。
“他在这里!”
“龙哥!龙哥!他们回来了!”
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大门外也围了许多混混,手里都拿了铁棍,院子里传来老头儿的哀嚎。
“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我是被拐来的孤寡老人啊!”老头儿大喊。
“那你在这里快乐地打扫卫生?拐来的不跑还高兴什么?”
老头儿说:“我是m!我有病!”
“说什么东西?先打断他的手,这老头儿肯定跟那个混蛋是父子!”
“等等!等等!我弃明投暗!我与狼共舞!真是好眼力,我就是那个混蛋的老父亲!那个混蛋真不是人,把我从老家骗过来,说给我买房子过好日子,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白天让我装腿断了去大街上爬着讨钱,晚上把我拴在那棵树下防小偷……我生不如死!”
“他竟然是这样的畜生!”
“要不是我年纪大,皮也皱了,他还要把我卖去当鸭子!”
门外的陆朔:“???”
1748:“……”
这编得也太离谱了吧?有人信吗?
真的有人信,龙哥手下自诩为人渣败类的混混们都唾弃极了,要知道,他们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父亲。
“你怎么忍得了?你拿刀砍他啊!”
老头儿说:“哎,他说全天下的父子都是这样的!中式父子,是君臣,是仇人,是情敌,是兄弟,是朋友,是舍友,只有父亲躺在病床上那一刻才是父子!也许,等我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才会把我当成父亲。”
“胡说!我哪怕身为独子,我也从来没有勇气和父亲站在一起,因为父亲的眼睛是男人这辈子最恐惧的东西!同样,父亲的称赞是男人这辈子最渴望的东西!”
陆朔:“......”
江牧:“什么意思?”
陆朔摇头:“没什么意思。”
“哦。”
他脚下稍微用力,松动石板路顿时发出“咔哒”一声响动,响声吸引了看门的四个混混向这边看过来。
“又见面了。”陆朔对他们挥手。
“龙哥!龙哥!”四个混混浑身一凛,连滚带爬地向院子里边跑边喊。
陆朔挑眉:“看来你的余威还在。”
1748骄傲:“起码是终生阴影。”
龙哥与寸头混混出现在门口,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他们已经能够行走自如了,恢复了九成,但是这么多人被陆朔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混蛋给打了,始终是丢了大面子,早就急着报仇雪恨。
“陆朔?”龙哥阴恻恻地看了眼走过来的陆朔,虽然心里禁不住发憷,更多的却是恨意。
“是你啊。”陆朔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现在才来。”
龙哥被他的淡定暗暗惊住,视线看向他的手。上次他明明用的就是他们所拿的铁棍,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极其骇人的电流,将他电得浑身疼痛。外面看什么伤痕也没有,却五脏六腑都疼。他想了一个月,得出的结论是他一定是隐藏了什么电棍器械。
“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明的够清楚了。”陆朔道,“你今天来的目的还跟上次是一样?”
龙哥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示意寸头混混上前。寸头混混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龙哥。
黄猴儿赶紧上前,挡在龙哥和寸头混混的面前,愤恨地指着陆朔大骂:“你又想伤害龙哥!有我在绝不能让你这个耍阴招的卑鄙小人!我们龙哥会中计第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他发黄粗糙的手指直直戳到陆朔的额头,陆朔皱着眉头挥开。
“啊!!!”黄猴儿尖叫一声触电一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边后退一边往龙哥脚边爬,“龙哥救我,好痛啊!我要写一个惨字!”
龙哥骇然,一个多月前生不如死的剧痛又在身体上隐隐浮现,他拉住寸头混混就往后退。
这一幕落在黄猴儿眼里,他整个人几乎都要碎掉,“龙哥,是我日日夜夜照顾你,现在有危险,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是阿彪!”
龙哥也很尴尬。
黄猴儿如泣如诉:“我的心比我的身体还要痛。”
龙哥:“……”
有了黄猴儿的插科打诨,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了,他的无实物表现俘获了现场大多人的心,狠狠拿捏了所有人的焦灼情绪。
江牧歪了歪脑袋:“他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被龙哥、黄猴儿以及寸头混混听了个正着。
黄猴儿浑身一僵,额头上滴下来一滴冷汗,龙哥与寸头混混也转头看向这边,谎言如同一张薄纸,即将被戳破。
1748无奈:“陆朔你要挨打了。”
陆朔淡淡笑了一声,却是伸手将江牧拉入怀里,唇轻轻印在他的侧脸,“他在为喜欢的人移情别恋而伤心。”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惊悚的目光从陆朔和江牧的身上移到黄猴儿和龙哥的身上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啊?”黄猴儿从下到上看着龙哥丑陋狰狞的脸,隔夜饭都要翻涌出来,龙哥瞪大眼珠子看过来的时候,他将这辈子伤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脸上浮现出委屈和愤恨,娇声道:“龙哥,你看他!他说我!”
他忍下了隔夜饭,龙哥却没忍住,当即一跳三米远,对寸头混混道:“走,回去!”
寸头混混跟在他身后迟疑地回头:“可是……”
龙哥大怒:“可是什么!”
可恶的黄猴儿,竟然对他存有那种恶心的意思,当初他尽心尽力照顾他,连同擦洗身体都是他做的,那时候他只觉得他忠心又可靠,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对他意图不轨,不知接着擦洗身体明里暗里摸了他多少次!
想想都要吐了。
所有的混混都跟着龙哥和寸头混混离开了,只剩下黄猴儿趴在地上。陆朔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
黄猴儿捶地:“我脏了!”
“跟上去。”陆朔道,“你的事还没做完。”
黄猴儿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欠我的,拿什么还?”
“手机还给我。”
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一斗米都足以让他跪下,黄猴儿立刻就改变了措辞:“我走了。”
陆朔将停在巷子口三轮车骑回来,院子门关上。老头儿一身狼狈,显然是被人摁着打了一顿。
“你有事吗?孤寡老人。”
老头儿明白是他说的胡言乱语都被陆朔听见了,咳了一声:“没事。”
陆朔看了眼四周:“今晚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一下,不重要的就不要带了,明天我就去西区找房子,这里不安全,不能再待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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