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商贾之事
店小二道:“坊市制明面上是废了, 上头的却觉着不该废,这不就留下来了。再说了,原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大家伙儿都习惯了, 也没啥改的必要。”
柳天骄实在是难以理解, “怎么能习惯呢, 吃个饭都得跑半个时辰, 吃完回来人都饿了。”
“谁家小老百姓没事儿在外面吃饭啊?多费钱。”
“哪里就那么费钱了,我们县城但凡不是太穷的, 都在外面吃,早上一碗面或是几个包子一碗豆浆,中午就吃些小炒,也不比自家做贵多少。”
当然,像清水村这种乡下的还是很少在外面吃的,毕竟自家都有粮食和菜蔬,总比外面买的便宜。
县城里吃一匹菜叶子也要花钱, 开食店的摊贩也是花钱买菜, 但他们每日里买的量大, 价钱上就便宜不少, 再加上只赚一些辛苦钱, 卖的饭菜价格比自家做的就贵不了太多, 老百姓们便也就能接受, 把每日里劳碌三餐的时间省下来做菜或是做工。
至于为啥除了大酒楼或是手艺格外好的食店, 老板们都只默契地赚个辛苦钱。原因也很简单,做生意的多啊,你不便宜有的是人便宜,又不是像北方来的游商一样往往只做一锤子买卖。
当然, 相较之下,府城食店老板们的赚头就大很多。一个是府城有钱人多一些,另外一个就是府城生活开销大,老板们总要赚够自家过日子的钱才成。
店小二听柳天骄的口气不似作伪,便也来了些兴趣,“敢问夫郎你们是哪个县城啊?”
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柳天骄回道:“安泰县。”
“倒是没有听说过。”
卫文康道:“江东州治下县城众多,小哥没有听过也正常,我们是临安府下辖的,小哥可听过临安府?”
“原来是临安府啊,听过听过。”店小二恍然大悟,“怪道不说呢,我在这客栈也干了许多年了,跟着来来往往的人也长了不少见识,却不曾想起哪里有如此繁华的地方,原来是临安府啊。那就说得通了,临安府可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店小二说着眼里都流露出艳羡来。
柳天骄从下在村里长大,见惯了大家日日操劳才能混饱肚子,觉得这个店小二不过是花花架子人抬人罢了,“哪里就富庶了,也就府城和县城繁华些,乡下老百姓日子一样过得苦,只是不至于饿死人。”
“夫郎你这话可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这年头,能不饿死人就已经算很好的喽。”店小二说着都叹气,“瞧这州城繁华吧,可每日里不知道悄悄饿死多少人呢。也亏得上面管得严,什么人住什么地方都是定好了的,不至于让那些脏污展现到贵人面前。”
卫文康以前只在书上看过百姓兴亡之苦,也知晓灾难来时饿殍遍地是常态,可如今天下太平了,怎么听这店小二的话,外面的日子照样一点不好过。“小哥,如今无灾无难的,日子怎么这般不好?”
“谁说无灾无难了,难不成只有洪水干旱这些才是灾难,殊不知人……”店小二说到这里自觉失言,赶忙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丢下一句“瞧我一时胡言乱语”就匆匆走了。
柳天骄见那店小二跟有狗在背后撵一样跑得飞快,嘟囔道:“急什么,话才说一半么。”
卫文康拉住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道:“饿了吧,我们先出去吃饭。”
“吃饭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啊。”柳天骄闲话聊到一半,还有些意犹未尽呢,可人都走了,总不好真的把人拉回来,只得道:“算了,吃完饭再找个人聊吧。”出门在外的,他倒是一点没有露怯的意思。
卫文康却是道:“不用刻意打听,多住几日就清楚了。”
两人不再纠结此事,寻着此前打听到的路就赶往食坊。别说,这横平竖直样样都区别得分明的州城过日子不便利,找路倒是挺方便的。两人沿着笔直的路,都没怎么拐过弯就到了地方。
柳天骄颇为惊奇,“州城的路怎么修得这么直啊?”
“州城原是战略要塞,后为了御敌,兵越屯越多,粮草又成了一大问题。时任大将军认为此处虽不是土壤肥沃、水草丰茂之地,但地势平坦,土质也不算太坏,便决定带着士兵们打井耕种。”
“那跟州城横平竖直的样子有什么关系?”
“那位大将军是北方人。北方人建房讲究坐北朝南,街道也规整得整整齐齐的,且此处地势平坦,无须像临安府一样避开什么高山险峻,因而便像八卦阵一样规划得齐整。可以说,州城之所以能建立,功劳最大的便是这位将军。后来老百姓们为纪念他,都自觉遵守了这样的建造方式,渐渐地便又成了约定成俗的事情。”
柳天骄直勾勾地看向卫文康,眸中全是钦佩,“卫文康,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知道,我福气真好。”
“你怎么就福气好了?”
“找了这么个厉害的夫君,我福气不好谁福气好?”
卫文康叫他如此直白地夸赞羞红了脸,有些难为情地把头别了过去。
柳天骄习惯了他地薄脸皮,也不拆穿,笑道:“走,先去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卫文康还有些没有回过神,呐呐道:“都成。”
“那就听我的安排。”柳天骄才不会想这个回答是不是过于敷衍呢,对方“都成”好啊,自己完全就没有顾忌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难得来一趟州城,柳天骄没有抠抠搜搜的,往边上的铺子都瞧了瞧,那些高大上的酒楼就不想了,肯定能卖出天价来,还不一定好吃,柳天骄一直觉得他们卖的就是装潢。当然,要是不花钱让他吃的话,柳天骄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剩下的小店子卖得东西就杂了,什么小炒、汤面、馄饨、饺子、烧饼、羊肉汤、牛肉汤、茶饮,还有锅子、烤肉之类的,柳天骄看花了眼,一时不知道吃什么好。便又悄悄观察了一下各家有多少客人,照他多年来的经验,除了新开的铺子,一般客人多的地方都难吃不到哪里去。
良久,柳天骄终于买定离手,“走,咱们吃小炒去。”
卫文康自然都是听他的。
这时候的人没几个识字的,店铺里的伙计自然不会像大酒楼一般装模作样地拿张精美的菜单来,而是张嘴就报菜单,“红烧肉、回锅肉、辣椒炒肉,羊肉汤、烤羊排、蒸扣肉……”
一长串菜名下来,柳天骄就没记住两个,干脆按照自己平日里的喜好来,“一个红烧肉,一个麻辣鱼,一个炒青菜,再来五碗米饭。”
店小二记下菜名,又问道:“可要来些喝的?我们这有各式各样的美酒,茶水种类也多。”
柳天骄道:“不喝了,我夫君近日还要考试呢,来些白开水就成。”
店小二有些失望,却也没说什么。
柳天骄见他走了,悄悄凑过去跟卫文康说:“我刚刚听到有人结账了,一碗什么竹叶青就要三十文,忒不划算,下回咱们自己买了带到店里喝。”
果然大方只是表象。不过卫文康也不是多好酒水茶叶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好,下回我们自己买来喝。”
这家生意好,上菜的速度自然就慢,柳天骄听周围的人边吃饭边闲聊,好几个都夸这家店的菜做得好吃。柳天骄有些得意,觉得自己选对了地方,只要东西好吃,贵点也无妨。
可饭菜上来他就傻眼了,红烧肉色泽不够亮,吃起来太甜,反倒失了肉香。麻辣鱼则是不够辣也不够麻,味道有些寡淡。炒青菜火候有些过了,不够脆生。总之,要说多难吃不至于,但每道菜都不能叫人满意。
柳天骄有些失望,“感觉这钱花的有点亏,早知道不如去吃羊肉汤了,他家生意也好。”
卫文康没有拆穿柳天骄的小心思,羊肉作为贵族官绅大为推崇的“干净肉”,可比猪肉、鱼肉价格贵多了。当然,吃惯了柳天骄那样的好手艺,卫文康对面前的几道菜也不是很满意,“味道确实普通,改日再来尝尝别的。”
柳天骄不服,“他家生意这么好,食客的称道也不似作伪,怎么就不好吃呢?”
卫文康想了想道:“可能能在州城的人都不怎么挑剔吧。”
柳天骄一想还真是这个理,“他们都不大在外面吃饭,肯定不像咱们临安,多的是好吃嘴。”
刚刚观察那些酒楼的时候柳天骄就注意到了,进去的无一例外都是身穿绫罗绸缎,想来家境都不差。不像他们临安,再没钱呢,攒个十天半月的还是想弄些好的改善一下伙食,不然柳天骄的神仙肉、蘑菇能卖得那么好。
桌上的东西不好吃,柳天骄便没有光顾着吃饭,还有心情跟卫文康闲聊,“我瞧着路上衣着富贵的人还不如临安府多,想来那个店小二说的是真的,州城果真不如咱们想象中的富庶。”
卫文康点点头,“路上经过西市,来往的客商是比咱们安泰县的多些,跟临安府相比却还是不及。”
柳天骄吐槽道:“也不知道是谁主政,堂堂一个州城,倒是混得不如府城好。”
卫文康忙把他话头止住,“州城重在战略布防、文教兴盛,不像咱们临安历来看中商贾之事,有不及也是正常。”
第102章 第 102 章 师兄
在一起久了, 对方说话是什么意思很快就能明白。柳天骄知道卫文康是觉得外面人多眼杂,谈论这些可能招惹事端。他也没再多抱怨,只是到底觉得这州城不行。
难怪他爹当初到了北临府那么好的地方还心心念念跑回来了。估摸着临安府已经算得上天底下顶好的地方了,叫人轻易难以舍弃。
吃过饭, 柳天骄付了银子, 又是一阵心痛, 味道那么差还卖那么贵, 要不是听到隔壁汤面馆老板给客人报价,他都要以为自己是遇到打劫的黑店了。
经了这一遭, 柳天骄对府城的东西再没了期待,“明日还是去找个地方自己做饭吧,外面的东西又难吃又贵。”
卫文康道:“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自然是好,只是咱们住的客栈周围都是民房,怕是没有临安府那样专供科考家眷做饭的地方。”
“做饭又不要多大的地方,不过就是生个炉子支张桌子的事儿,家里没有空处外头院子巷子都还能挤一挤呢, 有的是人愿意赚这个钱。”
柳天骄开始还想过院试期间就如在临安府一般, 直接租赁间民房住。后头转念一想, 他们也就科考结束之前住个不大到十日的样子, 要是租民房少说也得一个月, 反倒是浪费了, 便歇了这个心思, 觉着找个能做饭的地方就成。
卫文康见他都想得清楚, 也不再操心,回去便开始温书练字。考前这几天指望学到多少东西是不可能的,但练字看书这些基本的是不能停的,别到考场了觉出来手生了脑子发木了。
王夫子是坐了秦家的马车来州城的, 第二日才到,住在离他们不远的秦家别院里。按理说都是同窗,秦家有别院,且卫文康还知晓,秦百宣出于礼数也该邀请他一起住。但人家秦百宣压根没有这个想法,卫文康也觉得正常。君子之交淡如水,走得太近反倒觉着拘束,只要知晓对方人品,关键时候能相互拉拔一把就是好的。
至于唐睿,他是不可能有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自觉的,一早就吆喝着要去秦家别苑住,说凑在一起热闹。结果临走前听说秦家长辈邀请了王夫子入住他家别苑,不管秦百宣说再多好话,唐睿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蜷缩在自家。
开玩笑,拼了他的小命儿才挣了一个能出来玩的机会,再跟夫子住在一起,不是跟在私塾一样难受吗?唐睿贪玩,借着卫文康和秦百宣两个科考的名义来州城,却是比两个正主都早出发。待两人到时,他已经在州城玩了好几日了。
柳天骄听说后还问卫文康要不要去唐睿家别苑看看,好歹是借着他和秦百宣的名义出来的,不闻不问的,真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好。卫文康说不用管,唐睿自己会找上门的。
果真,第二日一大早,柳天骄和卫文康刚起身不久,还没来得及梳洗呢,就听到房门外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卫师弟,救命啊,卫师弟……”
柳天骄被吓了一跳,卫文康倒是从容,仔细理了一下衣襟,才慢悠悠地开门,“师兄,你怎么来了?”
唐睿见门开了,嗖一下就窜进房间。末了怕像是身后跟着什么东西,又小心把脑袋探出去望了望,见没什么异常,才关上门,拍着小胸膛心有余悸道:“哎哟,你不知道,卫师弟,早上我在床上睡得正香呢,听到有什么细细簌簌的动静。正困着呢,那动静却是一点儿不消停,气得我闭着眼睛就骂,结果你猜怎么着?”
卫文康还没说话呢,柳天骄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结果怎么着?”
唐睿被唬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原来是弟媳妇啊,一点动静都没有,差点儿把你师兄我都吓出毛病来了。”
柳天骄眨眨眼,“我没有发出动静吗,我动静明明很大呀,铁定是你听错了。”
除了自己,唐睿没在别人身上听过如此理直气壮的辩解,闻言当真以为是自己没听到,有些歉疚,“哦,那不好意思哦,弟媳妇儿,是我错怪你了。”
柳天骄大方地摆摆手,“我原谅你了,你接着说。”
“哦,对,我接着说。”唐睿那小脑瓜子,王夫子那种见惯了秦百宣和卫文康两个天才的人都觉得稀罕,丝毫不存在话说到一半断片后想不起来的情况,接着劈里啪啦说个不停,“你们肯定猜不到,我刚骂完,床边就传来阴恻恻的声音,凶巴巴地说——唐睿,你又想挨戒尺了吗?把我吓得哦,魂儿都没了。”
柳天骄听到“戒尺”二字,问道:“来人是你爹还是你夫子?”
“我爹在京城呢,哪里管得着我,是夫子。你说他是怎么找到我家别苑的?还准确摸到了我的屋子来,明明我都特地挑了间最偏僻的住了,还叮嘱了管家和下人,不要轻易对外透露我的行踪。”
这小可怜儿,出来玩还要被夫子管。柳天骄摸了摸他圆润的小脑袋,充满同情道:“他是你夫子啊,只要你爹娘嘱咐一句,叫你多听夫子的话,府中下人哪里敢阻拦,不是乖乖把你的行踪报给他?”
唐睿哀嚎一声,无比痛苦,“怪不得呢,我爹害我啊。”
他的痛苦卫文康一点不能感同身受,只觉着他要有唐睿这么个糟心的儿子,得比唐睿他爹做的过分多了。
柳天骄还无情插刀,“我就不一样了,我小时候,我爹是从来不管我干什么的,只要别下水玩火就成。”
唐睿难以置信,“不读书整天出去玩也成?”
柳天骄理所当然,“读什么书啊,我家可供不起。不出去玩在家做什么?”
唐睿睁大眼睛,“那要是跟小伙伴们打架呢?”
“这个我爹倒是有要求,不能主动惹事,不能欺负弱小,不能把人打成重伤。”
“什么叫重伤?”
“缺胳膊断腿啊。我爹说了,最好是踹屁股,只要避开石子陡坡什么的,必然出不了问题。”
哥儿向来是免不了受欺负的,尤其是柳天骄如此另类的哥儿。柳老大不舍得把人关在屋子里,就干脆教了他一些护身之法。反正只要他家骄哥儿不出问题,别人受点罪就受点罪吧。
柳天骄他小爹在时就忧心忡忡的,就柳老大这种教孩子的方法,真不知道自家骄哥儿长大了成什么样子。也亏得他没看到,不然肯定一天到晚着急上火。
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好爹,怎么不让他碰上?唐睿觉得自己跟错过了稀世珍宝一样,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回去后,你能不能把你爹介绍给我爹认识一下,叫他也学一下如何做一个好爹,别整天就知道打骂。”
“那可不成,我爹已经没了。”
唐睿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啊,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柳天骄满不在意,“这有什么,是我先提的。” 以前说起他爹,柳天骄都会觉得眼眶一阵酸楚。如今过了这么些日子,柳天骄说起他爹的时候已经没有初时的痛楚了,反倒觉得时间渐渐模糊了死亡的界限,如今提起来,都只余下了满满的暖意。
唐睿见对方神情中确是没有哀伤,才放下心来。“你真好,待会儿请你吃好吃的。”
一旁的卫文康凉凉地来了一句,“还是先想想怎么跟夫子认错吧。”
柳天骄闻言想起来,“对了,你还没有说完呢,看到王夫子怎么了,他骂你了?”
“想骂但没来得及,我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拎了鞋子就跑了,就他那个身子骨,想追也追不上啊。”
柳天骄给他竖起大拇指,“小师兄,你可真够胆的。”
唐睿不知道柳天骄在损他,还有些得意,“毕竟也是个男子汉嘛,自然胆子大。”
柳天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娃娃好玩。心态特别好,反正问题都是别人的,他是最棒的,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卫文康只觉无语。这小子可真够作死的,也不知道他爹娘究竟多大的耐性,才能容忍他屁股不开花地长到这么大。“劝你还是赶紧回去跟夫子认个错,时间越久他气性越大。”
唐睿梗着脖子,“回去做什么,小爷才不回去呢。”
“那你住哪?师兄,你出来带钱了吗,总不能把身上的寝衣当了还钱。”
“就住你们这儿啊,我不挑。”
卫文康磨牙,“我们这儿只有一间房。”
唐睿反应过来,弟媳妇儿还在呢,勉为其难道:“那我睡地上吧,我挺能吃苦的,你们不用心疼。如果非要心疼的话,可以帮我弄点吃食,跑了一路,肚子有些饿。”
柳天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他这样还心疼,他到底哪里来的错觉?
卫文康直接黑线,“地上也没得睡,你当自己三岁小孩吗?”
唐睿第一回知道他家师弟如此冷酷无情,转头眼巴巴地望向柳天骄,“弟媳妇儿,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我还不到七岁呢,在家祖母最爱搂着我睡了。”
第103章 第 103 章 加更
乡下孩子吃得差, 七八岁的年纪都瘦瘦小小的,跟个大头娃娃一样。柳天骄都没有想到眼前的唐睿还不到七岁,他瞧着比村里同龄的孩子高一个头,整个人都显得圆溜溜的, 皮肤还好, 难怪他家祖母爱搂着他睡。
柳天骄也有些意动, “我是再善良不过的人, 卫文康这几日要科考,不能把床让出来, 只能先委屈一下你。放心,我是讲义气的,待会儿陪你一起打地铺,搂着你睡。”
唐睿差点儿感动得眼泪汪汪,“弟媳妇儿,你真好。”
卫文康直接黑了脸,“不行。”
“不行?好啊, 卫师弟, 枉费师兄我平时对你那么好, 结果一朝落魄, 你连地板都不让我睡, 你好狠的心啊。”唐睿说得凄厉, 感觉自己当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卫文康被他叫得耳朵疼, “别吵, 客栈好些人还没起呢,把人吵醒了,小心待会儿他们都冲进来揍你。”
唐睿越发伤心了,“大家都在睡觉, 就我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我好惨啊。”
卫文康实在忍不了这小子了,上前直接把人嘴巴捂住,“别装了,你不想吃饭了?”
唐睿眨了眨眼睛,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呜……吃什么?”
柳天骄想了想,“馄饨或者面条,随便你挑。”
“馄饨……呜呜,我要吃馄饨。”唐睿特地强调了两遍,生怕柳天骄听不清他的要求。
“好,吃馄饨,再给你煎个鸡蛋。”也就是对他家卫文康多有帮助的唐睿了,但凡换个人,柳天骄今个儿都舍不得拿出这么好的吃食来。
唐睿一个劲儿地点头,深觉自家这个师弟不行,却是给他找了个好弟媳。
柳天骄听卫文康说过,这个小师兄最是好吃,这会儿估摸着是真饿了,也不再磨蹭,“那你在屋里坐会儿,我这就去做。”
唐睿掰开卫文康的手,狠狠瞪了一眼忤逆不孝的师弟一眼后,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才不要跟臭师弟待在一块儿呢。”
这小子还记仇?卫文康无奈,“你怎么去?身上衣服都没有穿。”
唐睿瞧了瞧自己身上的红色寝衣,“不是穿着吗?”
卫文康道:“骄哥儿做饭的地方在后头巷子里,你要穿着寝衣出去逛一圈?”
唐睿才不听他的,“又不是光着屁股,反正我要去。”他说着就往柳天骄背后躲,师弟太烦人,还是跟着弟媳妇好。
早晨外面的天气还是有几分凉意的,柳天骄看小孩儿刚刚跑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待会儿再出去吹了冷风,说不得就要感染风寒,便把小孩儿拉到一边,作出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你跟着我出去了,不怕你师弟趁机去跟你夫子通风报信啊?”
唐睿犹疑道:“应当不会吧,卫师弟虽说讨厌了些,倒也不像是会告状的人。”
柳天骄露出一副你年纪小好骗的同情眼神来,“怪不得你经常挨训呢,大人的想法你是一点儿不懂。你觉得他不会告状,是不是因为他不是坏人?可你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跑出来的,他告了状估摸着还觉着是为了你好呢。”
唐睿睁大眼睛,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老是被教训了,原来是大人们脑子不清楚啊。“弟媳妇啊,还是你看得清楚啊。对,我哪都不去,就在这儿盯着他,绝不准他出房门半步。”
啧啧,过了这么些年,看来自己忽悠小孩子的本领还是那么高强。柳天骄摸了摸唐睿圆溜溜的脑袋瓜,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你就好好把他盯着,等我回来。”
卫文康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背着自己叽叽咕咕半天,然后自家夫郎都走出去老远了,那个小破孩还探着个脑袋依依不舍的样子,搞得跟难舍难分的亲兄弟一样。
“行了,回来老实坐着,要是困的话就上床睡一觉。”这孩子是出了名的又懒又馋,也是难为他今天能起这么早。
“我才不要睡觉,你要睡你自己睡。”唐睿抽出一条板凳,拉到房门口,一屁股坐下,坚决不准有一只苍蝇飞出去。
只要不闹幺蛾子就成,卫文康也懒得管他,干脆自顾自练起字来。
唐睿见状撇撇嘴,怎么一个个都是书呆子。除了读书,世上就没有他们让他们喜欢的东西了吗?
话说那头王夫子见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了,自然是火冒三丈。又怕唐睿年纪小,一个人跑出去有什么闪失,赶忙叫来管家寻人,又让他去秦家别苑报了个信。这小娃娃在他手底下读书也有两三年了,无法无天惯了,也就秦百宣能勉强把人制住。
州城不小,唐睿又跑得快,一时半会哪里能找到人。管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什么也顾不上了,把整个别苑的下人都派了出去,挨个问人。
还是秦百宣了解唐睿,得了消息后直接道:“派人去汤原客栈寻。”
王夫子反应过来,“你说他去寻卫文康了?”
秦百宣一边唤人套车一边道:“十有八九是的。他头一回来州城,也没有别的去处。”
“我听说唐家在州城还是有几家亲眷的,唐睿会不会寻他们去了?”
“不会。要是去了亲眷处,人家少不得要派人回来报信的。”
王夫子对秦百宣这个弟子还是很信任的,听他说的如此笃定,也不再犹豫,“那就去汤原客栈寻,我与你一起去。”
这头唐睿完全不知夫子已经在捉拿他的路上了,正一口馄饨一口煎蛋吃得开心呢。“弟媳妇儿,你这馄饨里面放了什么呀,怎么这么香?”
柳天骄笑道:“放了好些肉呢,自然香。”
“肉才没有这么香呢。”唐睿一脸笃定,“反正我家的肉就没有这么香过,你一定是加了别的东西。就跟你做的卤猪杂一样,是不是什么独门配方?”
“哪有那么多的独门配方,不过是小葱、姜、盐一类寻常的东西。你要喜欢,我后头再给你包些带回去。”柳天骄听人说过,大户人家的孩子都养的精细,这回没敢多加调料,只略微来些提味。
“好啊好啊,我要一大碗。”唐睿比了个比他小身板还粗的样子。
“没问题,就给你包一大碗。”虽说平常自家都不大吃这么贵的东西,但给唐睿,柳天骄还是很舍得的。这小孩儿性子好,跟小江闵一样,他瞧着就喜欢。
卫文康细细嚼了半天,才把口中的馄饨咽下。也好,这小子回去少不得受苦,给他带些馄饨也聊表心意了。
心满意足地吃了满满一大碗馄饨,又把煎蛋吃了个干净,唐睿正坐在长椅上消食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文康,唐睿那小子在你这儿没?”
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明明自家已经把卫师弟看紧了呀,夫子到底是怎么找来的?唐睿急得往床上躲,一想自个儿个头也不小,躲在床上一定特别显眼,又赶忙往床底下钻。还不忘用口型叮嘱屋内的两人,“不在,不在。”
卫文康也不拆穿他的小把戏,打开门把王夫子和秦百宣迎了进来,“夫子和秦兄用过早食没有?我们将将用过。”
说到早食,两人目光自然是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桌子上一扫。三个大碗,三双筷子,屋内却只有两人,刚刚问唐睿在不在的时候,卫文康又没有反驳,那多出来的碗筷是谁的哪里还用得着说?
王夫子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快就把沾满灰尘的小娃娃从床底拎了出来,拉着人的小手板就“啪啪”就是几下,把人打得哇哇大叫。“胆子大了啊,当着我的面儿就往外跑,要是叫人拐了去,倒是不用读书了,你就等着为奴为婢吧。”
看得出来王夫子是真的气狠了,棍子也没用,直接用自己手心打的,那么响的声音,估计这会儿得跟唐睿一样痛。
秦百宣也觉得唐睿这回做得有些过了,一点不把自身安危放在眼里,便忍着没上前解围。卫文康则是老神在在地倒了四杯茶,除了唐睿外,一人一杯。柳天骄也不好插手,人家夫子教训学生呢。
于是可的地唐睿足足被训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被王夫子放过。
眼见着差不多了,卫文康给夫子端了杯茶,“您老消消气,用些茶水。”
王夫子也是真渴了,接过茶水后连喝了大半杯,又开始教训卫文康,“唐睿到了你这儿怎么也不知道报个信,叫我好找。”
卫文康笑道:“这不是找过来了?我相信秦兄的能耐。”
王夫子哼了一声,“大的小的没一个省心的,考完这回院试,我可不想再在私塾里见到你们。”
在一旁抽噎的唐睿还有空回嘴,“我来年也要考秀才,早考完早解脱。”
王夫子见他这滚刀肉的模样没好气道:“我倒是想早早把你扔出去,可惜有些人如今连县试都没过,就这么把你放出去,少不得有人要说我教导无方了。”
唐睿不服气,“等着吧,大家都说我聪明,只要稍微一用功,很快就能考上了。”
王夫子冷笑,“那你倒是考一个给我瞧瞧。”
第104章 第 104 章 院试开考
卫文康住的房间不大, 屋内还有他夫郎,说了几句,王夫子和秦百宣就准备拎着唐睿回去了。
柳天骄给人见过礼,道:“难得来一趟, 你们多说说话, 我再去煮两碗馄饨来。”
王夫子可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嫌弃过这个小哥儿的, 府试后卫文康将真相托盘而出, 王夫子才知晓这个哥儿倒是一心为了夫君,是个难得的明理人。这会儿对着柳天骄就有几分羞愧, “不用麻烦,是我们打搅了。”
“有什么打搅的,夫子能来,我们不知道多高兴呢。馄饨都是包足了的,就下锅煮一煮,不费事。”
柳天骄说着就往外走,王夫子还待再推辞, 叫卫文康拦住了, “我夫郎手艺好着呢, 夫子您尝尝。”
秦百宣还没长到世故的年纪, 卫文康夫妻既是诚心相邀, 他也就没推辞。
几人便在屋内聊起院试的事情来。寒窗苦读十几年, 为的就是这一遭, 王夫子也不再想别的, 专心指点学生。
“文康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正经读书的时日短,有些东西短时间内难以补齐,好在你这人会变通,遇到有欠缺的地方也能换个路子弥补。望你院试时也牢记这一点, 不管遇到什么偏的难的都要稳住阵脚。”
“百宣你少年得志,学识灵性皆有。但圣人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院试时务必保持谦虚谨慎,万万不可疏忽。”秦百宣毕竟年纪小,王夫子怕他心性不定,又特地叮嘱,“院试结束前,只专心在家温书便是,若有人相邀,一律婉拒。”
两人自然是连连点头,接着又探讨起近日遇到的难题,一时之间倒是把苦主唐睿忘了个干净。
柳天骄动作快,果真很快就端了两大碗馄饨过来,个个饱满透出肉色,点缀着几匹绿叶菜,上面还卧了个煎蛋。
一早上起来就急着找人,王夫子和秦百宣确实是饥肠辘辘,这会儿闻到馄饨的香味儿,也顾不得矜持,跟柳天骄道了谢后,就接过馄饨吃了起来。
唐睿手心的痛劲儿已经过了,这会儿看着馄饨又有些馋,磨蹭到秦百宣边上,又吃了两个。柳天骄真怕他小肚子被涨破。好在秦百宣跟他处了这么多年,是知道他的饭量的,给了两个后任他如何胡搅蛮缠,再不答应。
几人都是家境好的,馄饨这东西自然是吃过,但以往并不觉着有多好吃,也不惦记。如今吃了柳天骄煮的馄饨,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了,竟觉得鲜美无比,吃完满满的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
柳天骄见他们喜欢,趁他们吃饭的功夫,又快手快脚包了好些馄饨,把之前买来准备这两日吃的肉都用光了,算得上礼轻情意重了。他倒也没想太多,王夫子他们对自家都是恩情不小的,几家家境又好,平日里送不了什么贵重的礼物,这些东西虽不值多少钱,也是一份心意。
王夫子和秦百宣今个儿这馄饨吃得意犹未尽,心里还在琢磨,也不知道外面那些食店里卖的有没有这味道。没想到柳天骄倒是贴心,给他们三人一人装了些,估摸着吃个两顿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哪里好意思,自然是推辞。柳天骄却说州城的吃食与他们安泰有些区别,这馄饨多少算个家乡味儿,叫他们带回去,只需一煮便能吃。
卫文康也劝他们收下,又有唐睿这个小不要脸的,见他们不好意思要,居然想一股脑打包到自家去。气得王夫子敲了他脑门一下,终是把东西收下了。
跟秦家人打过招呼后,唐睿被王夫子打包带到了秦家别苑。这几日都待在州城,王夫子又不是很喜欢到处交际的,待在秦家空闲颇多,每日里除了对秦百宣稍加点拨外,剩下的时间都耗费在了唐睿身上,把他弄得是水深火热。
唯一的安慰便是柳天骄赠的馄饨了。用的都是寻常的材料,味道却是分外好,只拿清水随便一煮都香的不行。连王夫子这种不重口腹之欲的都是连连赞叹,直道卫文康福气好,娶了个好夫郎。
客栈里住的都是书生,不是每个都能像卫文康一样静下来温书的,闲了少不得坐下来,三五一群,在客栈大堂里探讨学问,聊些杂事。其中说的最多的话题自然是院试。
有人便道:“金宝赌坊如今已经挂上了牌子,赌院试的魁首和廪生呢。”
这话一出,众人来了兴趣,“哦?有哪些人选?”
“魁首自然从府试的案首中选,彭城的沈案首,常山的魏案首,临安的史案首都是夺魁的热门。至于院试的廪生,那说法就五花八门了,有早已成名的苏家三郎,也有此前县试、府试涌现出来的少年英才。”
“这金宝赌坊的老板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这样的玩法也算文雅,我都忍不住想去下一注了。”
“薛兄可有看好的人选?”
“自然是有,都是一道考过试的,对方学识如何多多少少都有数,只是不知道是如何玩法?”
那个率先透露出这一消息的人道:“就看玩的人多不多了,魁首不好猜,赔率十几倍总是有的。廪生人数多一些,押中一个便能多少赚些,就看诸兄是求稳还是求财了。”
众人哈哈大笑,“不求稳也不求财,不过是消遣一番罢了。”
“就是,说来沈案首、魏案首这些少不得是个廪生,押中了也没甚意思,若是能慧眼如炬,发现些少年天才才有意思。”
“咦,说到少年天才,我这儿倒是有个好人选?”
“谁?我们临安府安泰县的秦百宣秦小兄弟,如今不过十来岁,学识却是县老爷都嘉奖过的,这回少不得就能得个廪生回来。”
众人一惊,“十来岁便有如此能耐,当真?”
“自然千真万确,待院试成绩出来了,诸兄便知我的话有没有言过其实了。”
都是好热闹的,有好几个闻言都蠢蠢欲动,“那可得寻个机会好生会一会那位秦小兄弟了。”
卫文康听完众人的话,只觉王夫子说得果真有道理,考试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是浪费时间。
秦百宣倒也听话,有上门的一律婉拒了,就有传言说他傲气,仗着有些才华不把寻常人瞧在眼里。但大多数人还是很理智的,人家年纪那么小,说不得是家里管得严呢。也不想想,谁家要是出了这么个天才儿子,不得好生护着?
吴举人为了给卫文康作保,也是专程赶来。因着路远,这回没有带柳金儿,柳天骄就不便招待,卫文康一个人提早去他下榻的客栈相迎。
说来吴家在州城也是有宅子的,吴举人嫌路远,不愿去住,干脆找了个离考场进的,来回便利。他这趟来州城只有作保一件事,行程不忙,心情也就格外放松,有好友给他寻了一位名妓作陪,他也就笑纳了。
柳天骄听说此事后不太舒服,"金儿才嫁过去多久,他怎么又在外寻欢作乐?"
卫文康宽慰他道:"本性如此,柳金儿是个聪明的,想必也是看透了的。"
柳天骄默然,想起柳金儿变着法子存钱,说是要趁还有些恩宠,多攒些以后也有个保障,估摸着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村里人都道柳金儿嫁得富贵,夫君也待她大方,却不知晓这背后的苦楚。
七月十八,院试开考。再没了往日的散漫,客栈所有的学子和家人都起了个大早,严阵以待。
柳天骄帮着检查完东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别碰上臭号就行。这大热的天儿,若真是碰上了,怕是只有弃考一条路了。
唐睿那个小娃娃说是来州城送考,结果今日压根就没能起得来。王夫子倒是来得早,眼瞅着前面队伍还长,对考试的几个学生好生叮嘱了一番后,又挨个检查了考篮,就怕多带少带东西。
"切记,在门口的官差检查完之前,都要把自己的考篮盯好。以往就抓到有人往别人考篮里扔小抄的,若不是有同窗眼尖发现了,被害之人少不得按照舞弊被判一个流放之刑。别人给的吃食和水也不能要,进了考场切不可喝生水,不管天气再热,也买热水喝,别贪图一时爽快。"
这些是王夫子出发之前就叮嘱过的,如今再说只希望他们记得更牢些。无法,这些东西再怎么强调还是年年有人没注意到出岔子。
吴举人跟美人厮混一晚,倒也没有误了正事,准时出现在了考场外面,结束作保流程后,勉励了卫文康一番。目光清明,身姿挺拔,完全就是个斯斯文文的文人模样。
柳天骄忍不住感叹,人怎么就能有这么多面呢。
一系列的检查完毕,沉重的大门缓缓合上,改变命运的一战终于开始。外面的人提起了心,里面的人也忐忑。
卫文康这回终于没再倒霉地被分到臭号,而是在一棵树下,正午的时候还能遮些太阳,算得上好运气了。
把东西归置好,有两件略厚的长衫,晚上睡觉当被子盖的,万一刮风下雨,天气转凉,身上没个盖的少不得生病。至于薄被,又不是冬天,为了方便管理,考场的官差是直接不让带的。
考篮里还有一件替换的薄衫,一件替换的里衣,一个擦脸的帕子,一个单独放置的抹布。要不是嫌不方便,柳天骄都想再带块湿抹布进去,这考棚一年才用一次,不知道里面多少灰呢,官差可不会仔细打扫。
夏天蚊子多,柳天骄把能想到的驱蚊法子都想了,最后弄了一个香囊,一件熏了驱蚊药的外衣,实在叫蚊子咬的受不住了就套上。
还有喝水的囊袋,防中暑的药物,以防万一驱味的醋,柳天骄把觉得能用到的都琢磨了一遍。又怕东西太多带不进去,挑挑拣拣好久才定下具体要带的东西来。
文房四宝自然是要精心准备的,另外就是吃食了。除了两三样饼子外,柳天骄特地做了些辣酱和泡菜。营养不营养另说,总得让人先吃下去才有力气。
零零碎碎东西虽多,柳天骄却归置的齐整,门口官差检查时都忍不住说了句,"可够齐全的。"
收拾完考棚,没多久就有钟声响起。考试正式开始,一个个考生都伸长脖子等着考卷下发。
第105章 第 105 章 院试第一场
卫文康拿到考卷的时候面上神情未变, 心里也是一紧,接着又一松。先头就说过,院试头一天考的是帖经和经义,兴许是知道了上次临安府府试出的岔子, 这回出题的考官很老实, 没弄些偏的怪的。
但难度也不低, 好些都是考的一字之差, 要细想才能答上来的,题量也与预想的差不多, 卫文康庆幸自己属于手速快的,应当在天黑之前答得完。
能参加院试的都已经是众人交口称赞的童生老爷了,多多少少都有几分能耐,短暂的浮躁过后,所有的考生都静下心来做题。偌大的考场,一时只能听见笔尖与纸张接触的声音。
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时间都过得特别快。待感受到肚子传来难耐的饥饿感时, 卫文康望了一下天, 发现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
估摸着还有小半个时辰就能把题做完, 卫文康停下笔, 拿出考篮, 打开辣酱罐子, 抹了些在葱香饼上, 只觉香辣瑄软, 连水都没用,两张饼子就下了肚。
想着府试茅厕的味道,既然不用喝水就能填饱肚子,卫文康摒弃了家中吃饭必喝水的习惯。吃完饼子后, 略微收拾了一下,又继续答起题来。
总体来说,第一场考试还是比较轻松。卫文康彻底停下笔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太黑。小心把考卷和文房四宝收好,卫文康终于叫来巡考的官差,买了些热水喝了,又把带来的帕子浸湿,擦了擦脸脖和手,最后鼓足勇气,去茅厕闯了一趟。
其中味道自不用说,反正回来的时候,卫文康只剩庆幸。幸好白天的时候没去,不然能不能顺利答完题都是两说。
等他忙完这些,天色已经黑透了,老天爷的威力却是不减,只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全身的燥热。卫文康想睡又有些睡不着,心思一会儿飘到外面等着的夫郎上面,一会儿飘到他的鸡鸭上。
这一下子出来十几日,待回去时,家中的鸡鸭应当又长大了不少吧,希望很快就能下蛋,到时候骄哥儿就不会舍不得吃了。
想着想着,困意终于袭来,卫文康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是被钟声吵醒的,卫文康迅速把考棚收拾好,确认考卷籍贯姓名这些基本信息无误后,就等着官差来收卷。这会儿是最轻松的时候,大家免不了东张西望一番,这才发现,才过了一日,好些人就已经看得出疲乏来了,有些熬夜太久的,眼底里都是青黑。
卫文康这样的好气色自然也维持不了多久。第二日的考卷发下来,卫文康就蹙紧了眉头。今日考的是公文和判例,公文好说,都是基本的。关键是判例,本身案子也不复杂,不过是一个豪强恶霸强抢民女,民女不堪受辱自尽,他的未婚夫为了给她伸冤,利用恶霸家中的婢女将其杀害。
恶霸死有余辜,但应由官府审判,“私伤杀者,皆徙于边。”未婚夫以暴制暴虽说情有可原,还是违反了律法,最少也该判个流放之刑。问题在于对方是个颇有才气的举人,若是严格按照买凶杀人来判,不说别的,起码功名是保不住了。
若是考虑本案具体情节,也不是不能从轻发落,前朝就有一部《轻侮法》,论证了复仇的合理性。“忠臣孝子所以不能已,以恩义不可夺也。”本朝开国皇帝就是个草莽出身、靠着兵权夺天下的大老粗,不想在这些琐事上多浪费精神,大体承继了前朝的律法。也就是说,《轻侮法》目前是没有被废除的。
同时存在两种解释,律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也让官员审判时多了操作空间。卫文康是看过几起这样的案件的,判罚结果差别很大,很大程度上就是看官员自身的认识和偏好。
说回案件本身,从考题的遣词造句来说,出题人对这个未婚夫应当是颇为同情的,也就是说,出题人倾向于轻判。
那么问题就来了,应该迎合出题人的喜好吗?依照科考惯例,出题的一般都是本案的主考官,最后阅卷的决定权也在于他。可院试阅卷时把主考官替换下来的例子也不少,卫文康看完判例题,就觉得这回主考官很可能被替换。
原因无他,这个案子被放到院试来考,本身就是政治斗争的结果。试想,一个举人,杀了欺辱自己未婚妻的恶霸,一般都不会闹到官府那里去。凭着举人老爷的身份,若是案件无疑,那众人都得说一句举人老爷是个有血性的,那恶霸活该。毕竟,举人都已经可以被看作官身了,欺辱官眷,本就罪加一等。
怪的是这个案子不仅闹到了官府,还闹到了审判的官员和出题人都颇为怜悯的情况下,恶霸家人还是死咬着不放,要求严惩。是谁给了他们底气?卫文康猜,恶霸本就身份不凡。审判官和出题人都想利用院试的舆论契机,来帮这举人脱身呢。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卫文康只想骂一句,出题人对这个未婚夫是真的好,对他们这些考生是真的狠。这题让考生怎么答,说什么都会得罪人。
思考良久,卫文康终于下笔。“子得为父报仇,臣子之于君父,其义一也。忠臣孝子所以不能已,以恩义不可夺也。然,今托义者得减,妄杀者有差,使执宪之吏得设巧诈,非所以导在丑不争之义……”
既然不好下定论,那就摆事实讲道理,至于结果如何,就让他们自己根据情节去判吧。
因为此题实在是不好下手,卫文康反反复复打了几次草稿才敢往试卷上誊抄,耽误了许多时间。天黑的时候,他还剩许多没写,也只能点灯夜战了。
外面的柳天骄这会儿倒是跟唐睿玩得挺高兴的。话说每日里对着唐睿那张眨着大眼睛软萌软萌的小脸儿,铁石心肠的王夫子也受不住,在他再三保证不出去惹事,回安泰后一定潜心学习后,王夫子最后两天给他解了禁,由着唐睿在下人的带领下出去玩。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唐睿第一个就想到了柳天骄。这个弟媳妇儿能处啊,说话中听,做饭好吃,关键是颇为懂事,很是能够体贴他的难处,不像别的大人一样唧唧歪歪的,是结伴游玩的好搭子。于是,一从秦家别苑出来,唐睿就到汤原客栈找了柳天骄,说是带着他一起出去玩。
柳天骄一个人待在客栈也无聊,又觉着与唐睿这个小娃娃很投缘,便愉快地答应了他的邀约。两个清晨出门,就靠着两条腿,从城北逛到城南,游了湖,吃了当地特色的酥油饼,还顺便行侠仗义,把一个小偷狂扁了一顿。
说来那个小偷也是着实可恨,偷钱也就罢了,叫苦主发现了,还挥着拳头把人打得起都起不来,简直就是当街抢劫了。
本来人生地不熟的,柳天骄并不想多事,熟料周围的人都是胆小的,连一个敢上前解围的都没有。唐睿想让下人上前帮忙,又指挥不动。出来前管家特地吩咐过的,要求他们一切以少爷的安危为重,要是为个小偷叫自家少爷出了岔子,谁来负责?
柳天骄看小娃娃急得团团转,也实在是忍不住,上前揪着那人衣领就是狠狠一拳,打得人飞出去几米远。唐睿看得高兴,又上前对着人又踢又踹的,乐得不行,回头看柳天骄的眼神都是闪闪发光,充满了崇拜。
这傻小子,还乐呢,人家敢当街行凶,少不得背后有多少人呢,到时围上来别把他们自个儿交代了。
柳天骄把被抢的钱袋还了回去,确认受害者还能自个儿走,然后拎起小娃娃就跑路了。直到离了老远,确保没人跟上来后,柳天骄才松了口气,可怜唐睿带出来的那几个下人,差点儿把腿都交代了。
调整了一番气息后,柳天骄见路边的饮子还不错,买了两杯,一杯递给小娃娃,一杯自己咂摸,感觉味道还可以,一口气喝了大半,然后倚着桥上的围栏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还没有玩够。”唐睿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哪里舍得走。学着柳天骄往围栏上一靠,就是个头差得远,本来应该撑着腰的横杆,只能把脑袋搁上去。也幸好这围栏严密,小娃娃完全没有掉下去的危险,只是浑身充满了不太正经的气息,全然没有个读书人的模样。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你你,想干脆冲出去把少爷虏回家里,又不太敢。刚刚那个小哥儿打人的狠劲儿他们也是看到了的,说实话,比他们县里的恶霸还凶残。
柳天骄见小娃娃还不想回家,打了个哈欠问道:“你还想要玩什么,这儿跟咱们安泰又不一样,晚上大街上都没有几个人。”
唐睿想了想,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要不要去赌坊?”
柳天骄一口青梅饮子喷了出来,“赌坊?小娃娃,你前几天挨揍还没够啊?”
第106章 第 106 章 赌坊
唐睿理直气壮, “我又不是去赌钱的,有什么?”
柳天骄嗤笑道:“你不赌钱去赌坊干什么,难不成吃饭听曲儿?”
“去给秦哥哥和卫师弟助力啊。我听说金宝赌坊设了个秀才红榜,专门押注这回院试的魁首和廪生呢。”
柳天骄从来没听说过赌坊还有这种玩法, 来了兴趣。“押谁都行吗, 多少银子一注?”
“去了就知道了。我听说好些学子都下注了, 有押别人的, 还有押自己的,都说要赚这笔喜钱呢。”唐睿见柳天骄感兴趣, 大力推介起来,“你想,咱卫师弟也是个有才的,到时真中了廪生,却是一个押他的都没有,多丢人啊。”
柳天骄摸摸下巴,“押中一个就赚到钱?”
唐睿说起来头头是道:“能啊, 押中哪个都能赚到钱, 越是冷门的赚得越多。毕竟这回参加院试的便有一千余人, 最后能取中的不过五十人, 能考中廪生不光要实力, 也要些运道。”
看来是真的有点意思, 柳天骄摸摸唐睿的小脑袋, “那去瞧瞧, 押中了有赏。”
唐睿乐了,几个下人却是脸色大变,“卫夫郎,我们少爷还小, 这些地方真去不得啊。”
柳天骄道:“谁说要带他去?待会儿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下个注就回来。”
唐睿没想到柳天骄还能这样,立马就急了,“我要去,我要去,我还没见过赌坊什么样子呢。弟媳妇儿,你可不能过河拆桥。”
柳天骄没有一点儿惭愧的意思,“不是跟你说了吗?大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也是为你好,乖乖在外等着吧。”
唐睿受伤很严重,对柳天骄的无耻表示了谴责,“你不是大人,你是弟媳妇儿,跟我一个辈儿的,你不能背叛我。”
“我要不背叛你,以后就不能带你出来玩了。你也不想想,今天带你去了赌坊,你家里人能放过我?别好好的一个小天才,叫我带成废材了。”柳天骄见唐睿堵着个嘴,满脸写着不高兴,搓了搓他的小脸蛋,道:“好啦,大不了我帮你下个注,赚的钱都给你。”
唐睿哪里肯定,“不要,我要自己下注。”
“自己去是不可能的,天都要黑了,你再不决断,我们就打道回府吧。”柳天骄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走。
唐睿拉住他,咬牙切齿,“行,你去就你去,帮我多下几注。”
“押谁?”
“秦哥哥啊。”
柳天骄直勾勾地盯着他,“只押秦哥哥?你家卫师弟呢?”
唐睿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对卫师弟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手中的私房钱有限,弟媳妇你多担待。”不是唐睿不够义气,是卫文康水平就摆在哪里,能中秀才就不错了,廪生还是差了些。
见柳天骄啧啧两声,还是不怎么满意,唐睿忍痛道:“你还是帮我给卫师弟也押一注吧,也算是我这个当师兄的心意了。”
柳天骄这才满意了,接过唐睿递过来的钱袋子,完全无视唐睿谴责的目光,寻着他说的赌坊位置就去了。
金宝赌坊名字一般,气派却是格外大,沿着繁华的街道,一整排屋子都是他们的。门口迎客的伙计个个都收拾得齐整,见了人甭管是穷是富,都是笑眯眯的,连柳天骄这样的小哥儿都没有被区别对待。
高高兴兴地把人迎进去,上了茶水点心,伙计对着柳天骄好一番夸赞,又给他吹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有几位客人赚了上百两银子走,直说的人心痒痒。怪道不说赌坊这地儿,来了就迈不开腿呢。
可惜柳天骄人穷,压根没有挥洒百金的气魄,只问:“听说你们出了个秀才红榜,怎么玩的?”
小厮心下明了,看来这小哥儿是家中有人参加了院试,“简单得很,一注一两银子,下一注便挂个牌子,待到成绩出来,按照牌子的数量算赔率。如今魁首的赔率已经到了一赔十三,廪生少的是押一赔二,最多的是一赔五十。”
柳天骄惊到了,“意思是押一两最多能得五十两银子?怎么廪生反倒是比魁首值钱了?”
“押的人不同嘛,夫郎预备下几注?我们金宝赌坊可是百年金字招牌,只要院试红榜一出,便可以拿着凭据来赌坊领银子。”当然,小厮没说的是,一赔五十那种就是有人押自己玩的,根本不可能考得上廪生。真正有实力的考生,最多也就是一比二的赔率。
钱和感情哪个更重要,当然是感情。柳天骄把兜里唐睿的五两银子掏出来,按照他的吩咐,先给卫文康押了一注,剩下的押给秦百宣。然后掏出自己的五两银子来,一股脑投给了秦百宣。他选择用秦百宣赚银子,然后用赚来的银子养卫文康。
唐睿在外面等了没多久,就见柳天骄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块糕点,忙问道:“下注没有,你不会光顾着买糕点去了吧?”
柳天骄把一块糕点塞给唐睿,笑道:“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都按照你的吩咐下注了,糕点是赌坊送的,尝尝,味道还不错。”
唐睿尝了口,味道果真还行,“对了,你有没有下注?”
“下了,跟你一样,投了五两银子。”
“全投给卫师弟了?你可真舍得。”都是同窗,唐睿还不清楚两人的实力吗?虽然卫师弟进步神速,但底子太差了,这回想要考上廪生,除非是撞了大运。
柳天骄摸摸鼻子,含糊道:”对他我自然是舍得。“就是不知道卫文康听到这话是作何感想了。
因着前一天熬了夜,卫文康第二天被钟声叫醒的时候还有些疲乏。感觉出自己状态不佳,卫文康干脆趁收考卷的空当,把面前的桌板收了起来,坐在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又叫了热水,好生洗漱了一番。
策论是三场考试中最难的,且今天是最后一天,没有点灯熬夜的机会,必须在天黑之前答完题,所有的考生都是严阵以待。
卫文康拿到题后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打开,看清了上面的几行大字——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这题倒是不偏不怪,但有一点,题目以帝王专政的利弊为引,若真的从帝王该独断专行还是广开言路方面切题的话,非常符合题意,却是掉了主考官设的大坑。
稍微注意一些的人应当就看得出来,当今陛下年纪虽大心不小,只想把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谁要是敢大书特书帝王专政的弊端,那可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而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入了官场,轻则不得重用,重则丢官丢命。
但若是一味迎合圣上喜好,把专制夸出花儿来,又失了文人风骨,是要叫人瞧不上的。最好的解题之法便是避开正面陈述专制利弊,只讲用人行事之法。
卫文康理完答题思路,又把要点列出,然后才开始打草稿。作诗写赋讲究一气呵成的潇洒灵气,科考写策论还敢这么干的话那就是脑壳打铁了,但凡一字有误成绩就会大受影响。
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卫文康终于把草稿拟完,揉了揉因为饥饿隐隐作痛的腹部,却是不敢再空出时间吃饭,只专心誊抄考卷。
光亮一点点变暗,整个考场都笼罩在有些可怖的静谧中。突然,远处传来啜泣声,很小的声音,在如此焦灼的时刻却像是被放大了千百倍一样。
众人心里一沉,明白定是有人已经承受不住压力了,但谁都没有笑话的意思,只努力把精神拉回自己的考卷上。如果在钟声响起的时候,自己的考卷还没有做完,定然比他哭得还惨。
慎而又慎地落下最后一笔,卫文康赶紧把毛笔搁到笔架上,就怕自己一个手抖毁了考卷。接着闭了闭眼,整个人总算是放松了下来。这次院试他已经发挥出了自己该有地水平,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不留遗憾的。
交了考卷,收好东西,按照官差的指挥排队走出考场,卫文康感觉自己身体非常疲乏,精神头却是很不错。看到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脸上不自觉浮起了笑容,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又有了力气,想要跑过去,没想到那人眨眼间就冲到了自己面前。
也是,他家骄哥儿不论做什么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家里没有银钱时他头一个去赚,自己受委屈时他头一个出头,好像他是夫君,自己才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哥儿一样。
这样性子的哥儿其实是不太讨喜的,容易叫男人觉着伤了自尊,就像现在,骄哥儿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道:“瞧你累的,上来,我背你。”
哪有哥儿背夫婿的,不是叫人看笑话吗?卫文康也不想叫人看笑话。于是,他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爬到了自家夫郎的背上,然后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中,“差点儿就累晕了,还没有吃饭。”
丢人是可怕,没有夫郎疼才最可怕。
第107章 第 107 章 交际
柳天骄果真心疼坏了, ”怎么饭都没有吃呢?幸好我出门前就炖上了鸡汤,得有一个多时辰了,定然已经入味,咱们回去就喝一碗。””时间有限, 只顾着答题了。我觉得自己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回去要喝两碗鸡汤。”
“好, 两碗, 再给你下一碗鸡丝面。”
“对了,你怎么来等了这么久?”
“不是怕你早出来瞧不见我嘛, 反正在客栈待着也没什么事。”
“外面多热啊,你也不站在阴凉的地方。”
“不妨事,我不怕热。”
望着两人渐渐走远,蓝正清收回目光,问何招娣,”备好饭菜没有?”
何招娣道:”你饿了?待会儿就在路上买些吃的吧,回客栈吃也成。”
蓝正清瞧她一脸漫不经心得样子, 火一下就上来了, ”你不知道我今日就考完了吗?怎么吃的都没有备好?“
何招娣觉得他有毛病, ”备什么, 有的是现成的卖, 也不怕冷了。“
蓝正清想说为什么人家卫文康的夫郎就知道备着, 还想说买来的与自己做的能一样吗?可终究是拉不下脸, 只冷声道了句:”何招娣, 你就是不用心。”
何招娣直接来了句,”那你换个用心的伺候你。”
蓝正清气得当场就甩袖而去。边上一个中年男子忍不住感叹,“还是年轻好啊,才出来就能跑得飞快。”
卫文康回到客栈, 简单洗漱了一下后果真喝了两碗鸡汤,又吃了一碗面,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也不急着睡觉了,跟柳天骄诉说自己在考场的各种遭遇。
“晚上全是蚊子,点了蜡烛后更是猖獗,我最后实在受不住,拿衣服把脸抱起来,只露了眼睛和嘴巴在外面。”
“哈哈哈,人家看到了不会笑你吗?”
“哪里顾得上,还有人顾不上去茅厕,直接便在裤子里的呢。”
柳天骄半信半疑,“你唬我的吧,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读书人是最讲脸面的。”
“谁唬你了?去趟茅厕就是一刻钟,够写多少字了。”
“那你有没有便在裤子里,快叫我检查看看。”
柳天骄说着就作势要去拉卫文康的裤子,卫文康自是不从,两人笑闹成一团。
考完当天都只顾着洗漱睡觉了,第二日,客栈就热闹了起来。众人或是结伴出游,瞧瞧州城风光,或是就在客栈,就着茶水点心,天南海北地聊。卫文康也不再把自己关在屋中,用过早食就加入了客栈大堂书生们交流的队伍。
参加院试的都是童生,就算日后中不了秀才,也很少会自降身价与农夫小贩之流为伍,少不得趁着各种机会多结识些境况相同的好友,这便是成为读书人后第一层级的交际圈。若此后圈内有人科举之路顺畅,现时结交的好友便是初时的莫逆之交,与显贵后巴结的人有天壤之别,是不能轻易背弃的。
可以说,这是一次关系网的初级筛查,卫文康深知”独木难成林“的道理,如今有机会,自然是要把握住。至于日后谁利用谁,或是相互利用,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柳天骄是一向不会干涉卫文康这些事情的,他这会儿正忙着收拾行李。州城花费太高,他们等不到放榜就要回家去。待了这些日子,柳天骄对州城没有太大的好感,自然没有什么不舍,只想着出来这么些日子,总要给小江闵他们带些礼物,一时也不知道买些什么合适。
中午的时候,卫文康回房间用饭,说起上午的见闻,颇有几分兴味,“今日结识了好几个临安府的同窗,有个还是咱们安泰县的。他家境富裕,这回赶考拢共带了一百两银子,结果回家的路费都不足,只得找人捎带一程。”
“一百两这就花完了?咱们住的这客栈也要不了几两银子啊,难不成喝花酒去了?”柳天骄是知道的,有些读书人将风流视作雅事,去了花楼为了美人一笑,可以大把大把地撒银子。
“喝了花酒倒也没人笑话他,全拿去赌坊下注了。你应当不知道,金宝赌坊设了个秀才红榜,押此次院试取中之人呢。”
柳天骄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真的吗,还有这种赌法?那说不得他还能大赚一笔。”
卫文康笑道:“赚什么,他府试位列孙山,还大胆给自己下注廪生。”
怪道不说众人乐呢,柳天骄佩服:“他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
“可不是呢,人家说他县试、府试都位列孙山,院试说不得也能有个好运道呢。”
柳天骄没听明白,“孙山不是最后一名的意思吗?这回金宝赌坊只押魁首和廪生,他就算运道好,也不过是最后一名,与廪生有什么关系?”
卫文康疑道:“你怎么知道这回赌坊押的是魁首和廪生?”
柳天骄打哈哈,“听客栈的人说的,金宝赌坊这回架势搞得这么大,我听到些消息不是很正常吗?”
卫文康没再多想,“可不是架势大,见有赚头,他们又新设了一个局,押能取中秀才的,好些考生和亲属都去下注了,取个好兆头。”
柳天骄“啊”了一声,“这赌坊怎么说改规矩就改规矩啊,押中普通秀才肯定不如廪生赚的银子多吧?”
“那可说不准,还是要看下注多少,有些名不见经传的想要考中秀才可比一府案首取中廪生难得多。听说现在赌坊弄了个大牌子挂在那里,把每个有人下过注的考生名字都写上,加了注就画一笔,赔率一目了然,咱们安泰那个同窗,如今赔率可是并列榜首。”
“并列?还有谁跟他一样吗?”
“听说有好几个,都是大家伙一看就考不上的,被挂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柳天骄突然想起来,唐睿在他怂恿下给卫文康下了一注,那几个赔率高的说不准就有卫文康吧?不可能,不可能,他家卫文康那么优秀,应当还是有人能慧眼识珠吧?要不趁人不注意,他再去给卫文康下几注中秀才的?
“骄哥儿,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没想什么。对了,你觉得秦百宣能不能考中廪生?”
卫文康奇怪,“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
“就是问问,这回参加院试的不就这几个熟人。”
“他灵性过人,还是有些把握的。”
“几成把握?”
“六成吧。”
柳天骄心里凉了半截,“怎么才六成?不是说秦百宣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吗?总不能参加院试的个个都是天才吧。”
卫文康好笑道:“自然不会有那么多天才,只是秦百宣毕竟年纪尚小,有所不足也很正常。”
柳天骄捂脸,五两银子啊,整整五两银子啊,要是打了水漂,他找谁说理去,都怪县老爷太能吹牛。
不行,还是得找个时间偷偷再起给自家卫文康下个注才行,廪生他不行,秀才总没问题吧?他家卫文康这么厉害,应当能中,要是秦百宣不行,好歹能挽回些损失。
卫文康并不知道自家夫郎在想什么,又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有同窗邀请我去参加文会,我婉拒了。”
柳天骄以为卫文康是心疼钱,忙道:“为何,州城的文会吗?去就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晚些回家也没什么。”
“我觉着他不是很正派。”卫文康在外从不说人长短,不代表他心里没数,今日这人让他很不适,又不好与外人说。
“居然连你都看不惯了,他是有多过分?”柳天骄摆出一副迫不及待听好戏的样子。
卫文康都要被他逗笑了。“你就不觉得可能是我的问题?”
“你很好啊,能有什么问题?”
“我也有很多不足,怎么就不可能是我的问题?”
“我说不是就不是,别搁这儿叽叽歪歪的,快说,他怎么了?”
“他家打小为他与一同村的哥儿定了亲,如今他考上了童生,且大家都觉着他中秀才也有望,便觉着那哥儿配不上他,想要退亲。”
柳天骄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世道哥儿活着本来就不容易,现下叫人退了亲,他还怎么活?”
他很清楚,不是每个哥儿都如自己一般放得开的。想必定亲时那个童生家日子一定过得很差,不然不会娶个哥儿,如今稍微有了些起色就想抛弃人家,真不是个东西。
卫文康摇摇头,“其实退亲了对那哥儿来说未必是坏事,那个童生想要攀高枝,已经暗里对着好几个家境殷实的哥儿女子示过好了。勉强成了亲,怕是那哥儿也逃不掉被休弃的命。”
柳天骄鼻子都差点就气歪了,“真够不要脸的,他也配当读书人?”
卫文康轻叹一声,“他说此事的时候,周围好几个读书人,虽觉着他还未退亲便向别的人示好有些不合礼法,但没有一个觉着他辜负那个小哥儿有问题的。”
“也是,哥儿在他们心中连个人都算不上。”柳天骄说着突然瞪向卫文康,“你跟我说这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也觉得我一个哥儿辱没你了?”
“怎会,我就是觉着他们人品太差,又不好与外人道。”卫文康急得不行,“骄哥儿,你要信我,我与他们可不是一类人。”
“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不是也没关系,我有的是法子……”柳天骄配上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卫文康哭笑不得,“辜负谁也不敢辜负你啊,望骄哥儿饶命。”
柳天骄清清嗓子,“知道就好,今天就先放过你了。”
第108章 第 108 章 回家
两人把那背信弃义的书生骂了一通, 就以为日后再没有瓜葛,没想到第二天背着包裹出门的时候就遇到了。
那人长得不错,只一双眼睛偏窄,黑仁小, 瞧人的时候显得过于精明。见了卫文康就道:“卫兄, 你这么快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再等半月红榜就出来了, 何苦多跑一趟?”
卫文康不喜这人, 也不欲与他拉扯,只道:“还是回家安心些, 州城居大不易啊。”
梁成路像是没瞧出来卫文康的敷衍,笑道:“卫兄这话说的,就凭你这模样,只要愿意,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抛橄榄枝,到时要是当上了哪家的贵客,别说留在州城, 就是富贵荣华也轻而易举。”
柳天骄不乐意了, 当着自己的面怎么就说鬼话呢, 对着这种贱人, 柳天骄一向不客气, 冷声道:“我夫君又不是唱戏卖身的, 模样再好能换来钱不成?这位兄弟说话也是好笑。”
面对柳天骄如此犀利的话, 梁成路倒是好涵养, 脸上笑意未变,“哦,原来是嫂夫人,见谅见谅。你可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过是见卫兄此次必定榜上有名,就这么回去了有些可惜。”
“无妨,早就托了人看榜了。兄弟你若是对我家文康真心赏识,不若去金宝赌坊给他押上一注,到时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呵呵,嫂夫人说笑了,我是真想给卫兄押上一注。只是家里管得严,不让去赌坊那种地方。”
柳天骄冷笑,“哦,不想押就算了,毕竟要一两银子一注呢,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怎么就成了不想押了,这哥儿说话也太难听了些,搞得自己好像舍不得钱一样。梁成路本来就是见卫文康娶的是个哥儿,以为他能体会自己的苦楚,这才有心结交,没想到他竟然允许一个小哥儿在那张牙舞爪。
真是枉费了自己一片好心,这样的人再有才学相貌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穷困潦倒一辈子。梁成路再不欲跟他们多说,直接甩袖走了。
柳天骄冷哼一声,跟卫文康说道:“呵,他还给我瞧脸色,到底是谁找茬?这种王八羔子最好以后都别叫我瞧见,真怕我忍不住上手给他一拳。”
卫文康听着他抱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是很乐意瞧见那个姓梁的吃瘪。
不顺眼的人走了,两人也没再耽搁,直直朝着约好的上车地点去。见马车早就停靠在了那里,柳天骄一个翻身坐上去,又把卫文康拉了上去。
如今时辰还早,路上还没有那么热,微微的凉风吹过,让人颇有几分舒爽,两口子高高兴兴把家还。
完全不知道他们走后,梁成路如何把柳天骄的恶行说的到处都是。直言哥儿就是怪物,不男不女,担当不起男子的大任,又没有女子的温柔安分。
了解内情的都知道,梁成路这是想通过贬低哥儿,说明自己背信弃义完全是合情合理。不知内情的却有些唏嘘,那卫文康长得一表人才,居然娶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凶悍夫郎。日后就算中了秀才,出去走动怕也少不得叫人嘲笑。
也不知道堂堂的读书人,哪来那么多的小话说,反正没多久柳天骄的恶名就传得满州城都是,成了江东州众多书生娶亲的反面教材。居然还连带着帮卫文康扬了名,说起来都是,那个凶悍哥儿的夫君怎么怎么样。
两人却是完全不知情的,晃晃悠悠几天终于到了村口,有个婶子瞧见他们就主动打招呼,“卫小子,骄哥儿,回来啦?骄哥儿,州城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气派?”
话说自打卫文康中了考上童生之后,村里乱七八糟的闲话还是没少过,但见了两人倒都是客客气气的,甚至带了些吹捧,可谓把什么叫人前人后“两张脸“示人演绎了个淋漓尽致。
但卫文康对这些一向不太在乎,柳天骄觉着这样也好,说明他们家起来了,那些人知道惧怕了,找茬的就少了。如今见有人打招呼,他也没拿乔,笑道:
“气派是气派,就是忒无聊,横平竖直的,找个吃饭的地方都得走半个时辰。”
问话的人半信半疑,“怎么会,吃个饭要走半个时辰,州城的人难不成是傻的,这么不会赚钱?”
在州城就没有人懂他的感受,回来遇到个能懂他的村里人,柳天骄也不急着回家了,站在那儿就跟他吐槽,“想赚也没法子啊,州城那地方你是不用知道,横平竖直的,卖吃的都是单独几条街,摆在住人的地方是要被撵的。”
那人跟柳天骄一个反应,完全不能理卖个吃食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说道:“那也忒没意思了,怎么还不让人吃喝了。”
“吃喝什么呀,感觉人家州城的人对吃喝都没啥兴趣。外头饭馆做的东西就不说了,难吃得很。”
“那照你这么说,州城就没有一点好处了?”
“那倒也不是,毕竟是州城嘛。”
“你们日后还去州城不,也带着我们去见识见识?”
“去啊,您要不怕花钱就带您一块儿,住一晚客栈都得小一两银子呢,就是大通铺也得两三百文。”
那人咋舌,“哟,这么厉害呀,在外头做工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赚这么些呢。那你们这回可是花了不老少?”
柳天骄也没隐瞒,“二十多两吧,家底子都要掏空了。婶子日后要是吃肉,多来照顾照顾我家生意。”
“有钱一定来照顾你家生意。”这话说的,明眼人一听就是敷衍。
“婶子您家谁不知道,底子厚着呢,就是会过日子。”柳天骄先把人夸了一通,接着道:“我这回去州城后就想通了,哪儿都不如咱们清水村好,哪儿的人都不如咱村里人好。因而我就想了个回馈大家的法子,日后但凡在我家买肉的,十斤肉便宜五文钱。”
“骄哥儿,这可是说笑了。谁家买得起十斤肉啊?”
“一回买不起,就十回八回呗。反正只要在我那里挂个号,买多少肉都攒着。一个村里的,还怕我不认账?”
那人明显有些意动,却还是想要更多的好处。“十斤肉便宜五文钱,你还不如直接给大家一斤肉便宜一文钱呢。”
“成本价都不够,这样的肉谁吃的放心?我那儿都是特地跟养猪的挑的新鲜肥肉,可再少不了了。大家伙儿谁都是常买肉的,价钱多少心里都有数呢。”
柳天骄说的有道理,两斤肉就能便宜一文钱了。庄户人家舍得多跑腿却是舍不得钱,从前柳天骄那里的肉价跟镇上一样,大家还能为了一口气不去他那买。如今能省银子就不一样了,五文钱呢,不知道能当多少用。那婶子爽快答应,“成,改日就上你家买。”
“行,我等着婶子,到时再给婶子送些卤猪杂,下酒吃是最好的。”柳天骄去了州城一趟算是想明白了,死脑筋的人是赚不到钱的,只要能把东西卖出去,什么法子都可以试一下。
在村口聊了一会儿闲话,又给自家拉了一笔生意,柳天骄和卫文康心满意足的到了家。如今正是饭点儿,好些人家都升起了炊烟,他家也没例外。
离着老远就闻到了家里的饭菜香味,估摸着是江闵在做饭,他们家也就这个孩子有些手艺了。柳天骄舔舔嘴唇,“你说小江闵做的什么好吃的?”
卫文康耸了耸鼻子道:“炒的回锅肉吧,还闷的有洋芋饭。”
柳天骄笑道:“我也闻着有肉香味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孩子居然舍得做肉吃。”
卫文康道:“估摸着是猜到我们要回来了吧。”
柳天骄不信,“他哪里来的消息?咱们走的时候可是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小子会算,你信不信?”
“我才不信呢。”柳天骄说着推开门,“咱们去灶房瞧瞧。”
刚到灶房,柳天骄就看到个头挺大的两只狗蹲在灶膛前,被红彤彤的火热得一个劲儿吐舌头哈气,却是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红烧肉,回锅肉,蹲在那干嘛呢?也不知道来迎接人,馋死你们得了。”
两只狗摇着的尾巴停了一下,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转身就向柳天骄扑了过去,扒拉着要往他身上爬,尾巴摇的比马车轮还快。
柳天骄受不住这俩的热情,“哇哇”叫着让人解救他。
江闵放下手里的锅铲,赶忙跑了过去,把两只肥狗挤开了些,“骄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柳天骄抽空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我也想你,半个月不见,手艺是越发好了呀。”
江闵两只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声音软的不行。“都是骄哥哥教的好,我估摸着你们今天就要回来了。特地多煮了些你爱吃的。待会儿好好尝尝。”
“我刚刚还在跟卫文康说呢,你居然都舍得在家做肉吃了。卫文康说你是知道我们要回来了,我还不信。你到底怎么猜到的呀?”
“我猜你们肯定舍不得多花钱,考完就要回来的。但听说院试都是要考到天黑的时候才出来,又连着考了三天,卫哥哥估摸是累坏了,要在客栈休息一天,算下来你们就该是今日到家。就算有事耽搁也最多是明天就回来了,我做的是回锅肉,就算你们明日回来热热吃也很好,总不能到家了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这孩子也太贴心了,柳天骄把人揽进怀里,一口一个“小心肝”叫得小娃娃满脸通红。
两只狗跑得最快,却没能得到主人的恩宠,气得不行,扒拉着江闵的腿,“呜呜呜”骂了好久。
沉寂了半个月的小院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
第109章 第 109 章 放榜
“骄哥哥我来切吧, 别待会儿把手切到了。”
“哦,你说什么?”柳天骄眼神木讷,只知道小包嘴巴在动,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小包看不过去了, 直接把他手里的杀猪刀夺了过来, 大声道:“我说你赶紧去休息, 这两天就别干活了。”
柳天骄终于回过些神, 摆摆手道:“休息什么?我又没生病。”
“还没病?魂儿都要被抽走了,你瞧卫哥哥可比你镇定多了。”
“他那是没心没肺。”既然都被拆穿了, 柳天骄也不装了,“你说这都放榜两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我可是请人快马加鞭送的。”
“也就两天嘛,我听说成绩刚出来看榜的人多,挤进去都要几个时辰呢。””对,有这个可能。”柳天骄安慰自己, 结果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唉声叹气, “小包, 你说该不会是没中吧?”
院试那么难, 不中是多正常的事儿。但小包不知道怎么回事, 对卫文康有种很偏执的信任, 道:“能中的, 卫哥哥要中不了谁还能中?”
柳天骄长叹一声, “哎,到底多久结果能出来啊。”
结果两人等了又等,把门口来来往往起码的人都快盯出几个窟窿了,报喜的人还是没来。柳天骄一点精神都没了, 生意也不做了,干脆跟小包说了一声后就躲到铺子里睡觉去了。
在窄窄的床上翻来覆去好久,柳天骄终于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小包“砰”一声推开门,因为用力过度,经年腐朽的老木门倒在地上,发出“隆”一声巨响。
小包却是看都没看那破门一眼,对着床上的人就大喊,“中了,卫哥哥中了。”
柳天骄猛地睁开眼,过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双手一撑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卫哥哥中了,他考上秀才了。”
“唉呀妈呀,真中了,他居然真中了!”柳天骄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笑着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好几下,才勉强镇定下来,“快去给你卫哥哥报喜,不对,现在是卫秀才了,哈哈哈哈。”
“我本来准备去私塾报喜的,那报喜的说都是一个镇的,这样的大喜事他多走一趟也无妨。问了私塾的位置后,就赶着去私塾报喜去了,他骑马脚程快,想必现下已经到了。”
“这报喜的倒是个心好的,该另外给人家喜钱的,可惜现在人都走了,不知道卫文康今天带银子没有。”
小包道:“喜钱我给过了,想着人家虽是心好,但路程也不不近,叫人白跑一趟不好。”
柳天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做得好,小小年纪做事就这么周全了。”
小包笑着抱怨,“说得好像骄哥哥你比我大多少一样。”心里对柳天骄的夸赞到底是受用的。
柳天骄得了这么大的喜讯,更加没了做生意的兴致,拉着小包就往外走,“咱们收拾收拾,去集市上买条鱼,再挑些好酒,今晚好生庆祝一下。”
小包这才瞧见地上稀烂的门,不好意思道:“将才太过高兴了,没收住力,我待会儿就找人来修。”
“修什么修,直接找人换新的。”柳天骄这回可是大气得很,也不在乎这点银钱了。对了,说起银钱,他在金宝赌坊还下了注呢,如今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赶忙问小包,“那报喜的人有没有说秦百宣的成绩?”
“不曾说,他也不知道卫哥哥跟秦百宣关系好,我也忘了问。”是压根就没想到要问,也不知道骄哥哥怎么就关心起秦百宣的成绩来了。
柳天骄掩住失望的情绪,说:“哦,忘了就忘了吧,等卫文康回来问他也是一样的。”
话说私塾那边也是炸开了锅,刚有报喜的人送来了卫文康考中秀才的好消息,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得红了眼,后脚县老爷就派人来嘉奖了。
说是王夫子教出了个院试案首,还是年仅十二岁的院试案首,简直是安泰县甚至是整个临安府的荣耀了,待秦小案首回来,县老爷会邀他与王夫子到县衙一聚。
将将还绕着卫文康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人一下子就散了,话头立马都到了秦百宣身上。十二岁的院试案首,以后在整个临安府甚至华阳省都响当当的人物,居然是自己的同窗。反正差距太大,一点攀比的心思都没了,只觉得荣耀,为着自己和这样的大人物有所关联。
正因为自己的好成绩高兴的卫文康,此时说没点小失落是不可能的。他二十多岁才中了个秀才,还是差点儿就落榜的名次,人家秦百宣十二岁就中了案首。两相比较,差距实在不是一般的大。
此刻,王夫子也是喜忧参半。端着杯茶水,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
他娘子金氏瞧着瘆得慌,没好气道:“小秦考得这么好,你该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才是,怎么做出这幅样子?”
王夫子瞪了她一眼,虽然也没啥威慑力就是了,“什么叫高兴得忘了自己姓什么,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你呀,这么多年都没学会说句好听的。”
“别跟我瞎扯,你到底怎么了?”
“我就是觉着自己无能,白白担了夫子的名头,百宣那孩子能有今日的成就,我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
这话其实闷在王夫子心中很久了,他很早之前就发觉秦百宣那孩子知识储备已经超过了自己教导的范畴,有些文章立意甚至比他想出来的还好,背后少不得有别的高人指点。
也是,秦百宣本就书香门第出身,如今家中还有好几位长辈在外为官,虽不能时时带在身边教导,但各种指引是少不了的。
金氏跟他过了大半辈子,一下就瞧出王夫子纠结的点了,“你就是觉着自己水平还不如自己学生,却又担了夫子的名声,害臊吧?”
“哎,可以这么说吧。”其实他上课时秦百宣还是很认真的,当时他只觉欣慰,如今想想,这不是误人子弟嘛。
“那孩子愿意听你教导,他家长辈也不换夫子,就说明是认可你的。如今小秦考得这么好,也说明他们的信任没错付,你在这儿瞎想什么?当人家都傻吗?”
王夫子听了娘子的话,脸上愁云立马就消散了些,“你的意思是,虽然我本事不如百宣,当夫子却还是合格的?”
“你当夫子本就是合格的。小秦有家里人教导,文康总没有吧?他才来这儿上了多久的学,如今都考上秀才了,你这夫子的功劳自然是少不了的。”
“也是,我之前觉着文康进步神速,考个秀才有望,又想着他念书时日尚短,哪里就那么快,少不得是我这个当夫子的幻想。如今才知道,他还真是个有本事的,可是给我长脸。”
没有什么比学生的成绩更能安慰夫子的辛劳了,王夫子想着卫文康也考上了秀才,是乐得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娘子说得对,他考不上举人又怎么样,那是时运不济。就看他能教出这么多好学生,不恰好证明了他的实力?既是不能入朝为官,日后他的学生能遍布朝野,那他这辈子也算死而无憾了。
王夫子越想越高兴,饭也顾不上吃了,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拿出前些日子让参加院试的几人复述下来考卷反复钻研,瞧瞧有什么能让其他学生借鉴和反思的地方。
金氏瞧他那样也习惯了,自己慢条斯理吃完饭后,又把留出来的饭菜端到灶房。那个老头子现在兴头上来了不觉,没过多久就会觉出饿来。
因着被秦百宣抢了风头,卫文康在私塾没有受到应有的追捧,到村口一瞧,却是立马又怀念起私塾的清净来。他确信,从出生起,就没瞧见过这么多村里人,老老少少,不拘男女,直接把村口的路都堵塞得满满当当的。
有人眼睛尖,老远就瞧见了人,大喊一声,“秀才公回来了,秀才公回来了。”
话音刚落,众人一拥而上,那架势差点把卫文康挤成一张博饼。还是柳天骄眼疾手快,立马将人护在自己身后,嚷嚷道:“离远点,离远点,把我家秀才公挤坏了哪个赔得起?”
众人哈哈大笑,“什么你家的秀才公,那是大家伙的秀才公。”
“就是,以后咱们村的小子读书也有望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点儿也不介意柳天骄的不客气,只顾着高兴。
人群散开了些,卫文康终于有了说话的空当,“多谢乡亲们厚爱,卫某受之有愧。”
“愧什么,以往靠山村的老在咱们面前显摆他们的田秀才,如今可轮到咱们显摆了,卫秀才可是比田秀才足足年轻十岁呢。”
好听话听几句就罢了,多了也腻歪。柳天骄高兴够了,瞧卫文康有些疲色,赶忙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我们家秀才公还没吃饭。”
“对对对,先回去吃饭,可别把秀才公饿着了。”
“对了,秀才公,骄哥儿,你们想好如何庆贺没有?这样光宗耀祖的好事,可不能马虎着过。”
第110章 第 110 章 发财了
柳天骄可不是多低调的人, 卫文康都考上秀才了,他能不好好显摆显摆?直接说道:“必然是得好生庆贺的呀,到时候多摆几桌,大家可得赏脸。”
“什么叫赏脸?那是我们的荣幸。到时候你也不用忙活, 什么肉呀菜呀就大家伙一起出了。桌子板凳每家也有些, 凑一凑就够了。干活的人手更是多的是。你们定了日子, 就擎等着吃饭吧。”
瞧这话说的多漂亮, 柳天骄心里暗爽,嘴上还假惺惺道:“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出了个秀才公是我们整个清水村的福气, 大家都得惜福。”
“既然盛情难却,我就提前谢谢大家伙了。”之前卫文康只是的童生时候,柳天骄还不敢承村里人太多的情。如今可不一样了,卫文康是秀才,不承情他们反而容易多想,是不是把人得罪了?
如今这个世道,最是讲究宗族立法, 有些关系不是想撇就能撇的清的。不然他们家成了绝户的时候, 柳家老宅那些都断了亲的人也不能把柳天骄逼到那个份儿上。
与其把这些人都得罪完, 叫他们狗急跳墙, 还不如拿一些虚无缥缈的好处把人笼络住。
卫文康对于这些一向是没有意见的, 只回家的路上悄悄问柳天骄, “你可想好给我什么奖励没有?”
“你想要什么奖励, 要啥有啥?”
“不是说办完秀才喜酒就办孩子的满月酒吗?现在秀才喜酒马上就要办了, 孩子的满月酒看还没影儿呢。”
有天只要抬头望天。“有吗,我说过吗?你看咱俩现在正是进步的时候,你考举人有望,我成为富商有望, 可别被一个孩子耽搁了。”
卫文康眯了眯眼,“你糊弄我呢。”
“哎呀,我意思是现在不要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孩子嘛,那不是想有就有了。你看咱村哪家不是跟下小猪崽儿一样四五个的,只要养得起还怕没孩子?你急什么。”
见卫文康还要再说话,柳天骄接着道:“啧啧,谁能想到啊,不将将一年,你就考中了秀才,还是咱们十里八村最年轻的秀才了,以后还有哪个敢轻易得罪咱们,我柳天骄可要在清水村横着走了。对了,你说什么时候收拾老宅那些人?”
“什么时候都可以。”卫文康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反正不管骄哥儿说什么,到时直接做就行了。问这一句也不过是想看看他窘迫的样子。
“好,那我们先回家填饱肚子。我跟你讲,今天听说你考中了秀才,我们就没心思做生意了。在集上买了好酒好菜就回家做大菜了,今天晚上咱们喝个尽兴。”
回到家,果真如柳天骄所说,桌上已经买摆的满满当当,水煮肉片,蒜苗炒腊肉,爆炒肝腰,酸菜鱼,干煸四季豆,清炒苕尖,青菜豆汤,还有一盘切好的西瓜。至于家里出的蘑菇,现在大家都已经吃怕了,再见不得它上桌。
卫文康都被这大手笔惊到了,“骄哥儿,你这可是下了血本啊,咱们吃的完吗?”
“就要吃不完。以后你可是秀才,好日子都等着呢,怎么能抠抠搜搜的?”
卫文康没意见。只希望骄哥儿明天早上兴奋劲儿过了后,不要心疼得直叫唤。
小包几个挨个给卫文康道过喜,老话怎么说的来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卫文康中了秀才,村里人瞧见他们都多了几分笑意,这可是秀才公家里的人,可不好得罪了。
以往见了江闵还会背后念叨几句野孩子的,今天也闭了嘴,这一个劲儿夸这孩子机灵长得好。
江闵才不吃他们那一套呢,他都机灵好看这么多年了,以往也没见几个夸的。只道他身子骨弱,是个拖油瓶。
金泉那边更夸张,知道卫文康如今还没有书童的,都变着法打主意想让金泉帮着说几句好话,把自家的孩子送过去。不说别的,秀才公随手教上几个字,以后出来也能找个好营生。当然如果以后卫文康更加发达,置办了宅邸,那总得有个管家吧?从小就跟在身边的书童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对于这种异想天开的人,金泉都觉得好笑。也不想想,他们家的娃儿看着还没有江闵一半儿的机灵,哪里能拿得出手?
好在韩氏上回受了教训,没说把自家侄子送过去的话,不然金泉还真不好拒绝。
总之,卫文康中了秀才,那可是全家人都乐得牙不见眼。看着一桌子美食,都不像往日只顾着埋头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包问:“卫哥哥,你以后是不是还要继续考举人啊?”
江闵把嘴里的一块肉片咽下,忙道:“定然是要继续考的,卫哥哥那么年轻就考上了秀才,考上举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卫文康笑道:“那还是真的难,且读书考试花费不糜,如今家里就靠你骄哥哥一个人撑着,我还是想等两年再说。”
柳天骄不同意,“我又不是撑不起来,你何苦浪费时间?”
“可总叫你一人辛苦养家,我心里过意不去。”
“有啥过意不去的?我不怕辛苦,就怕受气。你如今考上了秀才,可是叫我大大的扬眉吐气,心里爽快着呢。”
众人哈哈大笑,能说出这种话,也就柳天骄了。
“对了,秦百宣中了没有?”
“自然是中了。”
柳天骄心里一紧,忙追问道:“多少名,可是廪生?”
“不仅是廪生,还是案首。”
柳天骄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卫文康抱起来,要不是顾忌着边上那桌好菜,恨不得把人抱起来多转几圈。“啊啊啊,发财了,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所有人都一脸不解。
柳天骄脸都要笑烂了,“哈哈哈,我在州城金宝赌坊下了注。押秦百宣考中廪生,一比八的赔率啊,哈哈哈,赚大了。”
虽然有人对秦百宣的实力有所了解,但他毕竟年纪尚小,在很多早已成名的童生当中,并不起眼。因而押他的人很少,赔率足足一比八。
至于秦百宣在院试中一举夺魁对那些人的冲击力有多大?柳天骄压根儿就不关心,他只知道自己赚惨了。
卫文康眯了眯眼,“你为什么押别人不押我?之前问你你还装什么都不知道。”
坏菜了。柳天骄“啊”了一声,赶忙解释道:“我当然是想押你,只是那个破赌坊不讲道义你知道吧。开始只让押魁首和廪生,虽然我觉得你一定能考上秀才,可咱也不能要求太过分是不。”
卫文康语气不善,“那你就觉得秦百宣一定能考中廪生?你挺看中他的啊。”
“我的个老天爷啊,哪里是我看中他,不是你经常在我面前念叨说秦百宣功课好,以后一定能考中举人嘛。我想既然都是中举人的苗子了,考个院试廪生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卫文康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声音里的冷寒却是更加明显。“你不是也常常念叨我以后也能考上举人吗?”
柳天骄头都要大了,向金泉他们几个求助。结果几人不是抬头望天就是埋头吃菜,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真是不讲义气,柳天骄磨了磨牙,接着灵光一闪,“这都要怪唐睿,都是他在边上说秦百宣一定能考中廪生,你只能考中秀才,让我不要浪费银子。对,都是他的错。”
“你还带着唐睿一个小娃娃去赌坊?”
“没,我没让他去,我自己去的。不对,是他教唆我去的,还叫我帮他下注,我都是被他带坏了。”
“你可真行,被一个几岁的娃娃带坏了。”到底当着外人的面儿,卫文康只是冷哼了几声就接着吃饭了。
柳天骄却直觉事情没这么过去,吃过饭后支使着金泉洗碗,自己赶紧烧了热水,亲自给卫文康端回房间,笑得一脸谄媚。“秀才公洗脚,近些日子辛苦了。”
卫文康接过水,却是把柳天骄按到了长凳上,蹲下身子给他脱了鞋。
柳天骄想把脚往回缩,“我自己来自己来,让秀才公洗脚,传出去不得叫唾沫星子淹死我啊。”
卫文康一把将人脚按住,试了试水温,不烫,才把水往柳天骄脚上浇,“都敢背着我去赌坊给别人下注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那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嘛。真的,你相信我,我就觉着是个好机会,有钱不赚王八蛋嘛。”
“押了多少银子,五百文?”
柳天骄细弱蚊蝇,“五两。”
卫文康手下的动作一停,“没看出来啊,柳天骄,你胆子挺大的。”
“唐睿一个小娃娃都押了五两,我一个大人总不能比他混得差吧?再说了,五百文能赚几个?”
“你刚刚说的赔率是多少来着?”
“一赔八,八啊,五两银子算下来四十两。”柳天骄想着都乐得快找不着北了,“这下买铺子的钱可是足足的,明个儿我就找高叔去。”
卫文康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个让人动心的数字。【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