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组团上门
如果说破刃算是第一拨托关系来求席位的，第五家的人算是第二拨，随着时间的往后推移，第三拨，第四拨，第五拨也陆续出现了。
一时之间，所有身在七号废星的非原住民都受到了类似的来自亲朋好友的‘骚扰’，询问他们认不认识人间食肆的那位小星厨，能不能想办法弄到一个晴空宴席位，价格什么的都好说。
直接认识的，拐弯抹角受人之托过来打听的，小星厨的个人终端塞满了各种关于席位的谘询信息，接到消息正在构思拜师宴菜单的祁欢不胜其扰，最后索性设置了条自动回覆，【闭关研发菜单中，三天后联系】
祁欢一‘闭关’，他身边的人立刻就成了‘重灾区’，在各星域交友广阔的第五远更是首当其冲。小少爷万万没想到，直播前的那个晚上他担心席位卖不出去烦得没睡好觉，直播后的几个晚上，因为席位卖得太好，他被烦得不关闭终端就没法睡觉。
九方彧自然也受到了类似的‘骚扰’，甚至连九方世家那些把他踹到废星自生自灭的长老们，也有人觍着脸发来询问消息。
九方彧处理起这种事情游刃有余，完全不像第五远那般青涩，对付九方家的长老，他就客气的卖惨，表明自己最近正在为基地重建的事情四处奔波焦头烂额，每天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完全没有注意什么美食直播和晴空宴，晚点睡醒他会找人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顺便再催一下七号废星这边的第二拨赔偿款发放进度。
对亲近的亲朋好友，诚恳的解释目前席位‘超卖’以及废星基地被毁星兽随时来袭的不安全状况，建议他们等后续废星状况略微好转再来实地体验，并许诺会提供一份上架的原味品给对方‘品尝’。
对那些手握资源过来交换的合作夥伴，则视情况给出了后续单开席位的承诺，成功为废星圈定一大批原本花钱都难求的资源和物料。
司家的人大多口腹之欲不重，所以基本都听从了他的建议，打算以后新基地建好，再舒舒服服安安全全的过来吃，只有司凉馋得团团转，但九方彣怕他过来会添乱，以之前为期一年的禁令尚未解除之由坚决不允许他出门。
九方彧看不得小家夥可怜巴巴的模样，又不好‘忤逆’姐姐，最后跟祁欢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给第五家单开那桌筵席的时候给小家夥来场单人式的贵宾直播，提供上架的原味品给他暂时‘解馋’。
破斩夫妇乘坐的星舰在星期一上午十点半抵达七号废星，九方彧专程带着秘书官去接舰，祁欢则一早就忙和起了给这位五刀星厨大佬的接风宴兼自己的拜师宴。
今天的菜单是星云羹、黄金鸡、芙蓉鸭方、太史豆腐、日出春山、鼎湖上素、水晶虾饺、煿[bó]金煮玉。
考虑到长途跋涉旅途劳顿之后大多胃口欠佳，食欲不振，他今天便没有准备过于油腻厚重的菜色，至于用餐的‘餐厅’，自然还是在新的考察地点就地取材的废石料版长桌。
下午两点，接驳两位大佬的飞艇在星舰旁缓缓降落，九方彧、秘书官以及发色一白一金的两个人影走出了飞艇。
祁欢正在长桌边亲手摆放待会儿要用的餐碟，见几人到达，便笑着迎了过来。
破斩一袭咖啡色的及膝风衣，天庭饱满，相貌周正，发色雪白，眼神冷敛沉稳，不像年轻人，却也没有丝毫老态。
他身边的女人穿着同色同款的风衣，一头金发随意扎成了蓬松的麻花辫搭在肩上，走动时几缕碎发随风轻扬，举手投足间活力十足，很难想像是能被人称作‘太奶奶’的年纪。
另祁欢更感到惊异的是，两人的脸虽然看起来陌生，步履间的姿态却十分眼熟，彷佛在哪里见过，几秒之后才猛然想起，是荒野食客那个直播间里的两位主播！
怪不得他们言谈之间那么懂得各种食材口味的搭配，原来是见多识广，怪不得他们只找食材却从不烹制，原来是怕暴露身份。
“小朋友，发什么呆呢？”金发女人伸手在祁欢眼前晃了晃，淡紫色的眸子里带着盈盈笑意。
“哦，不好意思，看到两位前辈很像我之前看过的那个查找食材的直播间主播，一时出神了。”祁欢连忙道歉，恭恭敬敬地给两人行了礼。
“眼神倒是不错。”破斩上下打量了祁欢几眼，眼尾微微下压，带着丝迫人的威严，那是长期处于上位者积压而来的气势。
“就是，我们明明用了虚拟面孔，你居然还一眼就认出来了。”女人白了破斩一眼，转向祁欢的时候眸子里的笑意却更浓了，“你好，我叫姜槐。”
“前辈是姜家的人？”祁欢注意到她颈侧树状的异形纹，下意识地出声询问。
“没错，但是只是旁支。”姜槐没有在意他的唐突，仍旧笑眯眯地回答，又从手腕的镯型储物袋里摸出了一个细细的环状戒指递给祁欢，“这里装着些我们近些日子找到的食材，就当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前辈。”祁欢连忙道谢，收到九方彧的眼神，连忙引着两人往长桌那边走，“两位前辈这边请。”
四人在桌边落座，祁欢给两位前辈奉了茶，给每人端上来一份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点心。
盘内的点心寸许来宽，切得方方正正，颜色丰富绚烂。边缘是浓郁到发黑的紫，向内逐渐过渡成糜艳的红色，热烈张扬，再往里又变成淡淡的蓝色，空寂悠远，各种颜色之间还有弯曲鼓胀的纹路，恍若流动的气纹，阳光下闪动着宝石样迷人的光泽。
点心内部安静地悬浮着数十颗大大小小的圆球，最小的几若浮尘，最大的也不过黄豆大小，有的是银白色的，有的是咖啡色，有的带着珍珠般温柔的细碎闪光，有的则如同剥掉半个壳的荔枝似的，半红半白。
“这个该不会是七号废星吧？”姜槐打量着那个半红半白的圆球，眼底闪动着惊喜。从宇宙俯视的话，七号废星就是这种一半莹白如玉，一半艳红如火的模样。
“没错，这道点心叫星云羹，是我按照第一星域的照片设计的，外层不同颜色的星云是用几种果浆分别调制的茶冻，内里的各个星球则是由巧克力、酸奶、跳跳糖等不同颜色不同味道的材料做成的。”祁欢介绍着这道灵感来源于某堆照片的自创点心。
破斩用勺子舀了一块放入口内，茶冻揉合了酸甜的口感，清爽开胃，静气提神，嚼到圆珠，酸、甜、奶香、焦苦各种滋味在齿间猝不及防地炸开，恍若一场盛放在舌尖的绚烂烟花，别致而惊喜。
破斩矜持地点了点头，倒是姜槐兴高采烈地朝祁欢挑了挑眉，不吝赞美，“你这个创意从外观到味道都棒呆了，尤其是那个啪啪炸开的口感，特别有趣。”
“这道菜叫太史豆腐，主要食材是黄豆、鸡蛋、銮鱼、方蟹、兽肉。”祁欢边给大家各自端了一盘边介绍。
太史豆腐跟太史五蛇羹一样，出自太史宴，同样是一道做法复杂的功夫菜，既然是拜师宴那肯定要上点难度菜的。
经过近百年的传承发展，各大酒楼和太史家厨的传承做法各有差别，祁欢参考了各家的技法和手头现有的食材，做成这版太史豆腐。
首先需要将鸡剃皮去骨，用鸡骨再加筒骨和火腿慢火细熬，炖一锅底汤，再用肉锤敲碎鸡肉纤维，然后用底汤浸泡鸡肉，隔水蒸制，滤去鸡肉和杂质，就得到鲜鸡汤。
拿一半鸡汤泡发黄豆，搅打成浆，分别加入鸡蛋清、銮鱼茸、蟹肉茸、兽肉茸等，挑去筋膜，搅打均匀，过滤到最细腻的状态，蒸制定型做成豆腐，再浇上熬好的鸡汤，才算完成。
盘内的豆腐杯口见方，细腻莹白，底下铺着层翠绿的芽苗，浸在浅金色的汤汁里，盘盏轻动，便泛起盈盈水光。
看似平平无奇，入口却嫩滑润喉，鱼蟹天然的鲜甜味道由内而外层层散发，品咂间寸寸盈舌，那是普通豆腐绝对无法比拟的鲜香滋味。
秘书官来到废星之后，只吃过两天食堂，这两天整个废星的非原住民都被晴空宴席位的事情搅得不得安宁，他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不好意思打扰祁欢，只能藉着汇报公务的机会旁敲侧击地从九方彧那边打听席位的消息，听说早就全部售罄，也就死了心。
除了席位，也有无数人问他，祁欢做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好吃。但也没到星网上载得那么神乎其神，秒杀三刀四刀星厨什么的，真不至于。这是秘书官之前在内心里对于食堂那些菜色的真实评价。
现在坐在陪席的位置上，接连吃了星云羹和这道太史豆腐，他才知道自己完完全全的错了。好吃，真的太好吃了，不论创意还是味道，都是整个联盟独一无二的，怪不得晴空宴一席难求炒得那么火爆。
“大人，咱们可一定得留住星厨。”秘书官立刻想到祁欢未来名扬联盟之后对整个废星的知名度和人气度的推动作用，小声跟九方彧进言。
“嗯。”九方彧轻轻颌首，毫不意外祁欢又用两道菜就赢得了一位新粉丝。
破斩尝过后也露出满意的神色，“吃鱼不见于鱼，吃蟹不见蟹，这道菜费了很长时间吧？”
“早起就开始熬汤，熬到头发都掉了一大把。”祁欢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回答，逗得姜槐大笑。
“这道菜叫黄金鸡，可以配着蘸料吃。”祁欢给众人端上第三道菜。
所谓的黄金鸡，其实就是白斩鸡，始于盛唐，南宋林洪在《山家清供》中提到，李白也曾感叹，“堂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黄金鸡”。清代袁枚的《随园食单》羽族单里，也把它列为首位，叫做白片鸡。
千多年的时间里，这道菜早已传遍华国多省，成为很多地方的代表菜色。祁欢用的是粤式的做法，讲究浸鸡，提着鸡在微滚的虾眼汤中‘三起三落’，让热汤均匀浸透鸡身，避免局部过热，烂熟过头，配料却用的是调制的清酱油，没有加其它辛杂的辅料。
盘内的鸡肉均匀分切成指头宽的狭长片块，颜色金黄的鸡皮和净白的鸡肉纹理分明，皮肉之间是一层晶莹的啫喱状鸡汁冻，流光灿灿，娇嫩诱人。
入口皮滑肉细，肥嫩弹牙，口腔温热的温度化开啫喱冻，汁水与清酱油融汇在一处，愈发衬托出鸡肉原汁原味的鲜嫩。
“不油不干，不涩不柴，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姜槐接连吃了三块，根本停不下筷子。
九方彧也非常喜欢黄金鸡这种滑嫩的口感，默默朝祁欢比了个6的手势称赞。
祁欢笑得眉眼弯弯，继续给众人上菜，“这道菜叫芙蓉鸭方，主要用的是鸭皮、虾茸和蛋清。”
众人眼前是三块麻将块大小的鸭方，底层是红玉般漂亮的鸭皮，中间是淡粉色的虾茸，上面覆盖着一层云朵般绵软的蛋清，洁白如雪，层次分明。
入口细嚼，蛋清轻盈绵密，鸭皮焦香酥脆，虾肉鲜甜多汁，鸭皮间爆发出的浓郁脂香搭配着虾肉的汁水和蛋清柔和的口感，温柔缠绵，天衣无缝。
“火候好，用料更绝。”破斩赞赏地朝祁欢点头。
“对，绝了，尤其是上面那层绵绵软软，下面那层又脆到入口即化，香得人头晕。”秘书官也忍不住开口称赞。
“大家喜欢吃就好。”试菜的时候祁欢自己就很偏爱这道菜的味道。
芙蓉鸭方在鲁菜和川菜里各有不同的做法，他现在是借鉴了川菜的菜谱再行改良。
原来的做法是片去樟茶鸭的骨头，取下面连皮带一层薄肉的部分做底，中间放上虾茸，最上面用鸡蛋清和淀粉打制成蛋白糊，上锅蒸熟，然后将鸭方用漏勺托着放入锅中，只炸下面三分之一的鸭肉部分，这样既能保持顶部蛋糊雪白的颜色，又能让底部的鸭皮焦香酥脆。
祁欢舍弃了樟茶鸭，直接做了只北京烤鸭，烤制完成后取肚腹处火候为饱满鲜香的两指宽鸭皮做了芙蓉鸭方的底。破斩老爷子的舌头确实厉害，几口便尝出了用料的精绝之处。
至于那只烤鸭的其它部分自然也没浪费，中午给留在星舰的大家加了一道卷饼烤鸭。
日出春山自江瑶酿丝瓜改良而来，将翠瓜竖式切片，做出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山峰，再用瑶柱丝铺在峰顶，蒸熟后瑶柱丝微微泛红，如同日出时群峰被日光染红，春山溢出晨光，惟妙惟肖，俏丽动人。
鼎湖上素用的是素高汤，用料讲究三菇六耳九笋一笙，祁欢在手头的材料里挑挑拣拣，选了十八种，做出的成品同样色泽雅丽，鲜嫩爽口，尤其是无肉胜有肉这点，直叫姜槐和秘书官啧啧称奇。
考虑到大家舟车劳顿，祁欢放弃了厚重的主食，精心为大家熬制了一碗粥──煿[bó]金煮玉，搭配水晶虾饺，作为主食。
煿金煮玉出自《山家清供》，是一道工序复杂的鲜笋粥。
煿金是指将嫩笋裹上层薄面糊，放到油锅中煎炸至金黄，煮玉则是指将竹笋切片，与米一同熬制，熟透的笋片半白半透，浸在米汤里光泽滑润，宛若羊脂白玉。
煿金外酥里嫩，清香鲜甜，煮玉柔滑细腻，米香与笋味相辅相成，一笋两做，仿若春天清甜动人的味道导入人间烟火，交相融合，抚慰人心。
这一桌子菜色配得精巧细致，显然是花了心思，一来没有刻意取巧简单粗暴的堆砌一堆顶级食材，二来没有偷懒直接端出些以往已经在直播间成名的那些菜色。而是从与宴者的角度出发，综合考虑对方的口味以及身体状态，选取合适的食材，再配以精湛细致的烹饪技巧，精心制作，火候、调味的细节处也把握得当，细致妥帖，这种春雨润无声般的不动声色的温柔，让人不但吃得美味，更吃得舒服。
“你的厨艺确实非常好，有些创意甚至让老夫都要甘拜下风。更难得的是，你拥有一颗星厨的本心。”破斩放下粥勺，连连感叹。
擅用食材，最大程度的尊重客人的品尝体验，这是一位星厨最基本也最为重要的素养。
“您太过奖了，其实很多菜都借鉴了各位前辈的经验。”
破斩还要再说什么，姜槐却踹了他脚跟一下，“别废话了，快把信物拿出来。”
破斩无奈地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叹了口气，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块圆形的玉牌，牌字上方雕刻着五把刀的图案，正中间是个‘破’字。
姜槐一把夺过去，笑盈盈地递给祁欢，“这是他的五刀符，算是师承象征，你上面还有两个四刀的师兄，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认识，待会儿奉个茶，行个礼，你就是老头子正式的关门弟子了。”
“谢师娘。”
祁欢朝姜槐地行了个礼，双手接过那枚玉牌。又恭恭敬敬地倒了杯茶，双手递到破斩面前，“师尊请喝茶。”
“乖孩子。”破斩眉眼间绽出笑意，乐呵呵地接过茶杯，饮下了那杯拜师茶。
星舰里面，第五远正板着瓷白的小脸对着三联屏上的数据皱眉。
白附这边的助理秘书已经联系过拍下首席晴空宴的十二位直播观众，请他们提供了与宴者的具体数据，签订了相关服务协议。
晴空宴现在炒得这么热，自然也有无数人求席位转让，叫价五倍十倍的比比皆是。有人耐不住高昂价格的诱惑转让卖出席位，白附这边并不会追究，但签订协议之后，席位就算锁定了，不允许再更改与宴人的信息。
祁欢现在拿到的，就是这份锁定后的与宴人名单。
只要稍微核对下原本的账号地址和信息，就能确定是原来拍下的观众本人还是转手高价购买而来的席位。
有六个人是转手购买的席位。
里面不但有第一篇帖子《欺世盗名的天才》的发帖人怀铜，第三篇帖子《高调作秀低调赚钱》的发帖人杨远，更让人惊讶的是，还有祁家现任暂代家主的儿子祁山。
难怪九方彧让他务必要关注调查清楚每个参与晴空宴的客人的数据，还真准备组团上门来捣蛋啊？
小少爷对着显示屏上的那三个名字默默磨牙。
第82章 得挠人处且挠人
半个小时后，秘书官陪着姜槐在废墟边散步消食，破斩老爷子抓着祁欢兴致勃勃地讨论著各种烹饪调味技巧，第五远则窝在九方彧的房间跟他研究那十二位客人的身份。
“这三个买席位肯定是来搞事的，”第五远指了指怀铜、杨远和祁山三个人的名字，“剩下三个买席位的，两个是媒体记者，一个是专门做社会热点的自媒体，肯定都是冲着晴空宴的热度来的。”
九方彧扫了两眼，又继续追问，“剩下那六个没转卖席位的人呢？”
“在这边，”第五远把另一页数据丢到主显示屏上，“前两个都是星网有名的美食品鉴家，一个九百多万粉丝，一个三百万粉丝，两人平时经常去那些三刀四刀星厨的餐厅试吃新菜，然后发表评鉴心得，在美食品鉴圈的名字都很大。他们都是上次直播那天新关注的人间食肆直播间，以前也没拍过架上的菜品，应该是当时凑热闹过来围观，凭藉手速抢到了席位。”
第五远边说边切出了两人的个人主页，最新一条都是会来吃首席晴空宴的预告，底下评论数是之前的十几倍，全都是‘嗷嗷待哺’的粉丝。
“第三个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生活号，平常上网大部分时间都在竞技区，小部分时间流连在购物区看最新机甲什么的，几乎没来过美食直播区，看样子像是当天被吸引过来的路人，运气好拍到了席位。”
“哪个星域的？”
“五重星域，但是他姓林，最多也就只有一半的姜家血统，B级哨兵。”
九方彧仍旧盯着那个名字，“来过七号废星么？”
第五远怔了怔，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给我半分钟。”
“根据他的星舰飞行记录，最近三年经常往来一重星域，这边的几个废星狩猎场差不多都去过，两个月前也来过七号废星，不过他挺幸运的，赶在上次兽潮发生前一个礼拜离开了。”
三年前开始频繁往来各个废星？九方彧微微皱眉 ，这个时间点跟祁家这任掌权者接管祁家的时间差不多一致，发生偷窥事件的那段时间也在废星，又是B级，如果这人是祁家派来废星找人的，时间线和能力上都能完美契合。现在又拍下了晴空宴的席位，会有这么巧么，会不会是祁家藏下的另一步暗棋？看来到时候得重点关注一下。
“另外三个都是直播间的老观众，至少都拍过两次以上的上架菜品，应该就是不差钱，想过来尝尝菜品真实味道的，尤其是这个，”第五远指着最后那个名字布繁后面备注的直播间观众ID，眉心鼻梁皱成一团，一副旧恨涌上心头的模样，“就是每次跟我们抢着买的那个人。”
扫到那个名字，九方彧露出瞭然的神色，斜睨着小少爷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眼熟吗？”
“我只觉得那个ID眼熟，”第五远又看了眼前面，“布繁，是八重星域布家的人？你认识？”
九方彧叹了口气，不忍直视地闭了下眼睛，揉着额角道，“你搜搜现在的竞技排行榜。”
第五远依言敲了敲键盘，联盟本年度竞技大赛排行榜上，第三个名字赫然就是布繁。
“他是前五名哨兵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布家年轻一辈里风头最盛的人物。”九方彧补充解释道。
第五远‘啧’了一声，他对机甲竞技赛不感兴趣，所以很少关注，没想到祁欢的粉丝里还有这么一号厉害人物，随手翻了翻底下的消息，发现这人虽然长得还不错，口碑却非常不好，竞技风格以残酷无情心狠手辣著称。
布繁还有个外号叫‘不记仇’，并不是指他为人宽宏大度，而是说他心胸狭窄出名，有仇不会留过夜，一般当场就报了，所以不用记仇。
他甚至还有一张对外公开发布随时更新的个人悬赏黑钻榜，赫然就是仇人名录，但凡上榜的，都是得罪过他暂时又没机会见面的人，比如那些在网上因为他的竞技风格而辱骂他的黑粉，写了他头条黑版报道的记者之类的。
这些人会按照惹到他的严重程度被更新进黑钻榜，排名越靠前，悬赏金额越大，一旦上榜，就会遭到全联盟赏金猎人和粉丝的围追堵截，架进竞技场PK，想活下去，要么在被打死前跪地求饶，全联盟发布道歉公告请求布繁的原谅，要么隐姓埋名让别人永远别找到你。
“他这么嚣张，没人管的吗？”第五远看得啧啧称奇。
“他只在竞技场跟人打生死战，不算违规。再说背后站着布家，只要对手不是九大世家的人，有几个能抗衡？而且他实力确实强，很得军部高层的看好，甚至现在大家都在传，说他是年轻一辈中最接近双S的哨兵，只是缺少一个开悟突破升级的契机。”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你不也是……”第五远说到一半，想到九方彧受伤的状况，立刻收住了口，几年以前，最接近双S的这个头衔还是九方彧的。
九方彧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突然想起来还得麻烦你准备样东西，以防万一。”
星期三一早，很多人就聚集到了星网各大平台上，不时刷新著即时动态，关注晴空宴的消息。
七号废星这种偏僻的地方只开通了一班星舰航线，所以其中十一位客人都是同时到达的，剩下的那位则是乘坐私人星舰提早半小时到达的布繁。
落地之后，那两位记者、那个自媒体，两位美食评论家以及最先发帖攻击祁欢的怀铜，纷纷打开了直播，号称今天会全程直播。白附这边也安排了一个官方记者做整个活动的直播，一时之间，七个直播间立刻涌进了无数观众。
护卫队做司机的飞艇小队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观光路线’，带着十二位客人和镜头后的观众按部就班的游览起了废星。
一开始显示屏上还非常热闹，吐槽星舰场太旧的，询问什么时候开始吃晴空宴的，花痴穿制服的‘导游’很帅的，内容五花八门。等飞艇带着镜头进入3号基地的废墟，热闹滚动的弹幕逐渐停了下来。
对大部分联盟居民来说，一重星域和废星的荒凉只是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当那些呼啸的白沙废石碎瓦断壁残垣真切地摆在眼前时，冲击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原本的状况比这个还是要好一些的，可惜前些日子接连遭遇了大型A级兽潮和星兽的袭击，所以我们只能放弃这里，查找新的地方修建基地。”护卫队员根据秘书官给的‘导游纲要’介绍道。
飞艇在金碗大街9号原本的位置降落，护卫队员指着废墟解释，“这里就是原来的人间食肆。”
门口的那颗金属树拦腰折断在地上，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残留着暗黑色的陈旧血迹，坍塌的石柱和墙壁底下可以看到压扁的桌椅，坏掉的保鲜柜，破损变形的柜子，残破不堪的餐具和厨具，风沙刮过，吱嘎作响。
两个美食评论家原本都在行程预告里跟粉丝说要在人间食肆打个卡，但眼前的状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们对着满地狼藉，‘这这这’的嗫嚅了半天，完全说不出话来。
“听说除了这次，A级石兽只在五年前出现过，兽潮之前3号基地里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对吧？”怀铜接到祁山的眼色，走到一个忠厚老实的护卫队员旁边，试图聊天套话。
“不，其实以前基地的防护罩就很差，到处都是漏洞。”那人摇头道，“我是一个多月前才跟着新任星主来到废星的，不太清楚以前石兽的攻击频率，但从我到这里开始，至少经历过三次石兽的攻击，像人间食肆这种离基地大门近的地方，每次都首当其冲会受到影响。但凡手头宽裕一点的人，估计都会想尽快搬走。”
怀铜噎了噎，悻悻走开了。
飞向晴空宴地点的途中，他们陆续经过了三座废墟，还特意绕去了游民基地。白附派来的直播人员顺道带来了上次用祁欢捐出的打赏购买的那批营养剂，孩子们瘦骨嶙峋的模样和看到营养剂时那种无法掩饰的欣喜深深震撼了镜头前的所有人。
布繁拧着眉毛低声吩咐身边随行的管家，“去安排下，以后每个月买三百支上等营养剂送过来。”
等到一张长到夸张的石桌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护卫队员指着长桌提醒那里就是晴空宴举办地，众人一路行来的低落情绪才终于恢复了一些。
荒凉的白色沙漠上，沙丘绵延，一棵半秃的金属树和废旧石梁石柱搭起来的长桌孤零零地矗立其中。
夕阳将枝桠枯瘦的影子扯得极长，灰黑的颜色衬着被暮色染成金红色的砂砾就像一张随手涂抹的写意风景画，孤寂而空远。
树上挂着一块半人来高的黑色招牌，吱吱嘎嘎地迎风摇晃着，上面写着四个描金大字，人间食肆。
众人面面相觑，满目疮痍、偏僻荒凉、环境恶劣，在这种活下去都无比艰难的地方，真的能诞生出一个妙手生花的天才厨师吗？
“欢迎各位拨冗参加今天的晴空宴，我是您今天的主厨，”祁欢从旁边的小星舰里走下来，脸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身上是那件直播间里经常出镜的绣着人间食肆和各种菜名的围裙，“人间食肆还需要重建，在此之前只能请大家屈尊光临这个临时店面，请各位按照您的ID名牌就座，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希望您能喜欢我为您精心烹制的菜色。”
在他的笑容里，暮色似乎也莫名多了丝暖意，众人心神俱是一缓，纷纷走向长桌。
其中一个绿头发的男人则径直走向了祁欢。
星舰里看着监控镜头的九方彧和第五远同时皱起了眉头。
“是那个可疑的姓林的！”第五远着急地看向九方彧，“他该不会蠢到想现在动手柄人绑走吧？”
九方彧眉心紧皱，正要通知站在祁欢身后扮作帮厨的2号和4号动手阻拦，2号也默默绷紧手臂蓄势待发，祁欢却主动热络地朝那人抬起了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回去才听说你还藏着这么多好菜。”林简跟祁欢击了下掌，笑着寒暄起来。
九方彧&第五远&2号：……
他们考虑了各种情况，就是没考虑过两人认识。
林简落座，众人发现桌边还空着两个座位，不禁都有些好奇，晴空宴不是只有十二个席位吗，
“出席今天晚宴的，除了在座的各位还有两位星厨届和美食界的贵宾，在他们出场之前，郑重提醒大家，”祁欢神色认真地道，“根据协议，各位参与本场筵席期间，不允许使用任何形式的摄录设备，一旦发现会立刻摧毁，所有财产损失由违规者个人承担。如果您手上有类似的违反协议的设备，在两位贵宾现身前收起来还来得及。”
杨远和怀铜交换了个眼神，同时露出不屑的神色，但还是跟众人一样，关掉直播设备收了起来。
“星厨和美食界的贵宾？”拥有近千万粉丝的那位美食评鉴家露出诧异的表情，能称得上贵宾的，至少粉丝数要比他多吧？但整个星网粉丝数比他还多的美食评鉴家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没听说谁也要过来啊？
“大概是废星的贵宾吧。”杨远阴阳怪气的在‘废星’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暗指待会儿出场的人应该只在废星这种偏僻落后的地方有点知名度，离开了这里根本无人在意。
席间一阵低声哄笑，林简冷冷地扫过去一眼，杨远装作偏头，避开了他的扫视。
“嗯，老夫年纪大了，也退居二线了，能被当作贵宾的机会确实也不多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星舰舱口那边传来，众人抬眼看过去，不禁同时瞪大了眼睛。
能坐在这里的，十之八九都是关心美食的，或多或少都看过几次厨级大赛，那又怎么可能不认识一直上台颁奖的庖厨公会前任会长，当世唯二的两位五刀星厨之一──破斩呢？
看到那个白色头发的身影，杨远和怀铜同时抽了口气，怎么可能？这个偏僻废星的小星厨何德何能，居然请得动破斩？
祁山暗暗握了下拳，隐隐感觉到今天的计画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那两个记者和两个美食评鉴家立刻都站起身来迎接，什么贵宾，破斩夫妇明明是星厨美食界的泰山北斗，敢请他们过来做公证，看来这个小星厨的厨艺底气十二万分的足啊。
破斩和姜槐落座后，祁欢安排给众人送上了茶水和四样小点，然后走到了星舰和长桌间同样临时搭建的流理台和竈台前忙活起来。
流理台完全敞开，没有半点遮挡，食材柜和厨具整齐的放在旁边，只是距离长桌有些远，位置和角度也都精心挑选过，大致就是可以让桌边的众人看到他做菜的每个动作，但看不太清楚细节的程度。
“主播今天不是要展示你的厨艺力破传言吗，为什么离得这么远，感觉非常心虚啊？”怀铜高声质疑，刻意让祁欢那边的直播间观众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杨远也立刻接话打配合出言讥讽，“难道星网上的那些传闻是真的？该不会是还需要边做边翻菜谱，才故意离得这么远遮遮掩掩的，让大家看不清楚吧？”
“这里毕竟是野外，风沙大，距离太近怕油烟呛到各位，影响各位的用餐体验。”祁欢笑眯眯地解释，手上毫不耽误地揉制着饕餮酥需要用的黑色面团，“另外，既然两位提出来了，我也正好想问问，你们觉得那些东西我不会做，那是谁做的？”
“当然是找那些厉害的高级星厨代你做的。”怀铜不假思索地回答。
“代做？怎么代做？”祁欢唇角笑意愈深，眼里却泛着冷意，“我直播的时间也有四五十天了，放出来的菜品有二十来种，整个星网有任何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们做得出来么？”
怀铜瞠目结舌，被祁欢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看向祁山和杨远。
“你也可能是跟着哪本稀世菜谱学的。”杨远连忙给你怀铜帮腔打圆场。
“稀世菜谱？哪来的菜谱？叫什么名字，里面有几道菜？”
“这……”杨远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我怎么会知道？”
“原来你不知道啊，空口白牙就敢胡编乱造？”祁欢冷笑了声，把揉好的面团展开加入油酥，熟练的开始擀压，“我们七号废星这种偏僻的地方造谣诽谤还要扣治安分驱逐出基地呢，你们这些发达星域来的人无凭无据的就敢攻击别人，难道是不用负责吗？”
“对，欢欢，就是这样，挠他们。”监控器前的第五远为祁欢的犀利发言隔空加油。
九方彧无语地看看小少爷，“什么挠他们？”
“开播前我怕欢欢紧张，就跟他开玩笑问他今天直播打算走什么路线，他反问我，知道‘自出洞来无敌手’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小少爷故意停顿了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九方彧。
九方彧眉峰微挑，“什么？”
小少爷扬起下巴，绷着瓷白奶气的小脸学着祁欢当时的口吻字正腔圆地道，“得挠人处且挠人。”
第83章 忍你们很久了
这种正到发邪的歪理，的确是某人的风格。九方彧无语的凝视着监控显示屏里那人弧度圆润的脸颊，手指默默又有些发痒。
“凡是听得让自己不爽的，就挠死他。”小少爷按照自己的理解，自由发挥的补充，“反正都送上门了，不挠白不挠。”
桌上正在跟星期八追逐玩耍的小纸鹤展开再摺叠，登时折作一只尖利的爪套，一副要帮忙去挠人的模样。
黑团子懵懵的用蹄爪戳着小白，催促它快变回来。
九方彧看着他的‘爪套’，扬起霜色的长眉，“你们俩这么投缘，以后可以合夥办个星际挠人公会。”
“最近太忙，等过段时间有空了再说。”小少爷满脸认真的回答。
九方彧：……
怀铜和杨远都被问得哑口无言，祁欢也没再理他们，放着面团松弛，捣起了八和齑。
长桌边的氛围有些凝滞，直播间那头的很多观众也都怔住了。
其实星网上有很多理智思考的路人和直播间的粉丝也提起过类似的问题，可惜他们的人数相对于整个关注这件事的人群来说还是太少了，那些发言根本没几个人能看到，几分钟之后就被一堆情绪上头的言论压得找都找不到了。
这会儿祁欢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出这两个问题，显示屏前很多人也蓦地反应过来，对啊，说主播欺世盗名，盗了谁的名？从头到尾就没人站出来啊？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在幕后代做的人，他图什么呢？一个新人主播，一个生活在废星这种地方新人主播，既没名又没钱的，拿什么收买他？再者来说，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手艺，与其代做，还不如自己直接上播，赚钱更快，名声也是自己的。
如果对方本身已经是有名气的星厨，主播恐怕就更难拿出让他心动的东西了，毕竟地位和手头上的资源更加不对等，除非天下第三厨救过他的命，否则实在没理由能让他们纡尊降贵的做这件事。
反倒是像主播刚才问的那样，他直播的那些菜色，那种水平，现在有谁能做得出来？
唯一有可能的，估计是就五刀星厨了吧。
长桌边的众人也想到了这点，纷纷看向坐在桌边的破斩。
偏偏老爷子边悠闲的给自家夫人剥着碟子里的盐焗坚果，边欣赏着祁欢切肉脍的手法，半点都没有反驳主播的话的意思。
众人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祁欢已经转为切鱼脍，他手上的刀起势般的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眨眼间变作纷繁的残影，银色的刃尖闪烁着绚烂的光芒，片片鱼肉雪花般飞落，众人眼花缭乱之际，架上的黑鱼已经只剩下骨架。
怀铜刚才被驳了面子，心有不甘心，这会儿根本没心情欣赏祁欢的刀法，他越想越气，刻意出言挑拨，“老爷子，您听到了吗？刚才这个小辈可是口出狂言，说他做的那些菜，整个联盟没有人能做得出来。”
“嗯，”破斩老爷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祁欢端着一大托盘刚切好鱼肉脍走过来，分发给众人，“晴空宴第一道菜，金齑玉脍。”
盘中各是两朵牡丹，雪白的鱼肉片片围叠成素色牡丹，薄如蝉翼堆若素纱，艳红的肉片化作红色牡丹，纤维纹理间闪烁着彩色的光芒，一大一小，一白一红，配着黄色的金齑花蕊，缤纷艳丽，国色天香。
“师尊，弟子刚才出言莽撞，请您责罚。”腾出手的祁欢躬身朝破斩施礼。
在座各位伸向鱼脍的筷子不禁纷纷顿住，瞪大了眼睛，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师尊？难道小主播是破斩的徒弟？
“说实话而已，有什么可罚的，快去做菜。”破斩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似乎更怕他打扰自己跟夫人品鉴鱼脍。这可是他们特地从五重星域带来的上品黑鱼和兽肉，全程装在最高等的储物袋里，要趁着最新鲜的时候入口才最好吃。
祁欢依言退下，破斩跟夫人津津有味的吃起了鱼脍。布繁、林简等人更关心金齑玉脍的真实味道，立刻动了筷子，两位美食品鉴家迟疑过后也跟着动了筷子，其余几位有的惦记着自己刚才听到的那个石破天惊的大新闻，有的怀疑自己听错了，被这个消息弄得措手不及，大多有些食不知味。
祁山默默握紧了拳头，别急，还有两张底牌，两手准备，问题不大。
等他们这边吃得差不多，祁欢已经端着另外两道菜送了过来，“晴空宴第二道菜，酥黄独，第三道菜，兽舌签，敬请各位品尝。”
刚出锅的酥黄独和兽舌签香气四溢，勾得人口舌生津，布繁迫不及待地就动了筷子，酥皮在他齿间撞出碎响，随即化作一声满足的喟叹，还是实物好吃啊！
一只小臂长的漂亮白狐忍不住化做实形跳出来，布繁无奈地分了一盘给它，小家夥立刻埋头吃了起来，九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在身后开心地甩动着。
看到‘九尾酥‘本尊那堆毛茸茸的尾巴，祁欢也有些欣喜，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上手去摸的冲动。
九尾狐不是唯一跳出来的精神体，林简的手边也多了团风滚草样的绿色藤团，正把一块酥黄独抱在中间‘狂啃’。
原来林简的精神体跟头发差不多？祁欢瞭然地点了点头，他正要转身回竈台边去准备下道菜，一个媒体记者忍不住开口跟他求证，“刚才听你称呼破斩老爷子为师尊，难道是拜了师？”
“对啊，你为什么叫他师尊？”怀铜得了祁山的眼色，也跟着问道。
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祁欢请示样的先朝破斩那边看了一眼，见老爷子没反对的意思，才开口回答，“其实也是缘分。我之前无意中点进了师尊的直播间，阴差阳错的跟师尊夫妇结识，投缘之下，师尊教了我许多技巧妙诀，让我茅塞顿开，厨艺也跟着大为长进。”
“你既然是老爷子的徒弟，为什么不早说？”杨远立刻追问，“你但凡在直播间打出破斩徒弟的称号，早在一个月前就会火遍星网了吧？”
“后来熟悉之后，我才知道师尊的真正身份。”祁欢叹了口气，做出为难的样子，“但我只是个废星不知名的小厨师，甚至连厨级证都还没考到，一来怕公开之后有辱师尊的名声，二来他们两位也是图清净才选用虚拟形象直播，我又怎么能只为自己考虑破坏师尊得之不易的清净生活呢？”
也是。两位美食品鉴家点头，破斩夫妇出去环游旅行之后，星网上就几乎没了半点消息，显然是不想被人打扰的。
“有次跟朋友们喝酒吃饭，为了隐瞒这件事，我酒意上头，还编了个特别离谱的藉口，说自己是跟着本菜谱学的，当时大家也都喝多了，居然都信了，估计我当时就算编个更荒谬的类似被道天雷劈中突然开窍之类的也会有人深信不疑。”祁欢貌似随意的贡献出自己的笑料。
众人哈哈大笑，祁山的脸色却黑了下来。他们手上本来还捏着张人证的录音底牌，准备在合适的时候拿出来作为逼问菜谱的证据，没想到猝不及防地被祁欢三言两语的解释成了酒后醉话，这会儿藉着直播间已经传出去了，他再拿出那段录音，就几乎没什么效果了，只会被人笑话拿着醉话当真。
这小子肯定为了独占菜谱故意这么做的，其心可诛！祁山握紧桌下的拳头，怨毒地看向走回竈台的祁欢，垂眸思索片刻，给怀铜和杨远各发了条消息。
“晴空宴第四道菜，缠花云梦肉，第五道菜，兽髓笋。”祁欢第三次过来上菜，刚介绍完菜名，放下碟子，怀铜便发难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对劲儿，”怀铜睨着祁欢，又看向另一边坐着的破斩老爷子，“既然你是老爷子的徒弟，一手厨艺都是老爷子教的，那怎么会没人做得出你直播间的那些菜品呢？老爷子的徒弟可不止你一个，入门磨练的时间更是比你长了数十年，按道理来说，他们做这些菜怎么都应该比你更好吧？”
“对啊，而且这么多让人惊艳的菜色，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人提到过？”杨远也跳出来，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座的两位美食品鉴家闻言也顿住了伸向缠花云梦肉的筷子，接连点头，其中一个道，“这倒是，我们这些年来也没少参加各种筵席和试菜会，别说吃，甚至连这些菜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如果有人曾经吃过这样的菜色，就算明面上被要求保密，私底下也肯定要忍不住拿出来炫耀的。”另一位补充道。
“前几天我也查阅过很多数据和号称孤本的菜谱名录，都没有查到这些菜的名字。”另一个记者也跟着接话。
“那可就奇怪了~”怀铜啧了一声，故意拖长了音调，见话题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隐隐露出得意之色。
祁欢正要说话，破斩老爷子却先开了口，“汤滚了，先去顾你的菜。”
祁欢只得往转身往竈台那边走，老爷子也接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点都不奇怪。你们没听过，是因为这些菜以前的确没人做过。”
众人：？？？
“老爷子，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他的厨艺天分很好，学成了那些四刀星厨都做不出的你们破家顶级菜吧？”杨远的语气里带着丝明显的嘲讽。
老爷子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杨远和怀铜双双露出得色，正要开口，老爷子却话锋一转，“他是星厨界旷世难得的奇才。”
杨远&怀铜：！！！！！
一个记者小心翼翼地看向破斩，“老爷子，您的意思是？”
“我教他的只是一些基础的技巧和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心得，他琢磨领悟融会贯通之后突破到了一层更高的境界，然后开发研究出了这些令人惊艳的新菜。”
老爷子语速不疾不徐，说出的内容却石破天惊。
祁欢也有些惊讶，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把这些菜色当作拜师礼归功给破家的准备，没想到老爷子半点没有贪名的意思，当众承认这些菜都是他自己开发研究出来的。
“您这话该不会是说，”怀铜的面皮抽搐了下，尖锐地道，“他在直播间做的这些菜，连五刀星厨都做不出来吧？”
“别人我不知道，”老爷子依旧语速沉稳，不紧不慢，“反正我是做不出来。”
破斩话一出口，长桌边一片安静，直播间那头的观众也一片哗然。还未成年，就技压五刀星厨，这简直就是天才吧？
老爷子甘愿用自己的声名为后辈铺路，这份苦心，这份气度，不愧是星厨第一世家的掌舵人。
监视器后的九方彧轻轻点头，他就说破家家风周正，一个世家当家人爱才的心思，容人的气度，自珍的风骨，才是它能长留不败的真正根基。
“这么说来，他就是天才？”一个记者兴奋地道。
“我更愿意用奇才来称呼他。”老爷子看着在竈台边忙碌的祁欢，毫不遮掩眼底的欣赏之色，“在你们眼里，他似乎是一夜成名突然间出现的，但你们谁又知道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刀工是熬了多少个日夜练出来的，切坏过多少次手，你们注意过他手上的茧子有多厚吗？
成功研究出一道新菜，远比跟着菜谱学难上十倍百倍。比如他现在熬的这锅汤，这是乾坤万物蛋的内汤，我们只知道现在的味道鲜入骨髓，但五十几种食材是怎么搭配筛选出来的，他之前试做失败过多少次？个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但也不应该用‘天才’两个字抹去他那么长时间的认真和努力。”
众人闻言，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杨远跟怀铜还想再开口，布繁‘啪’地捏碎了手上的茶杯，冷冷看过去，“忍你们很久了，闹够了没？从开席到现在，纠缠不清，到底是来吃宴还是来找茬儿的？不吃就滚！”
他将手里的碎片往桌下一甩，“我警告你们，再啰嗦惹事妨碍主厨做菜，耽误了我品宴，一定把你们放进黑钻榜，追杀到天涯海角。”
九尾白狐也九尾齐展，眼泛红光，释放出淩厉的杀气。
“也算我一个。”林简手边的藤团倏然伸展，带着尖锐硬刺的藤枝在两人脖子边锁定目标似的晃悠着，“再敢出声，就让食人藤吞了你们！”
看着藤蔓间露出的森森白牙，意识到这两位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杨远和怀铜像两只被捏住脖子的野鸡，脸色憋得通红，却真的不敢张口再说半个字。
挑事的人偃旗息鼓，席间顿时清净下来，文思豆腐、蜜酿蝤蛑、万福肉、葫芦鸡，各种菜色一一上桌，众人吃得舒心极了。
乾坤万物蛋和蜜酿蝤蛑不在晴空宴本来的食单上，是后来观众在直播间菜品中投票选出的既往最受欢迎菜品的第一和第二名。
等到它上桌，大家品尝这道极致的美食时更多了几分用心。
山间有数百种的肉兽，海底有上千种生鲜，世间食材，万般天性，各有滋味，这五十余味汇聚一起，丰富而和谐，兼具山风海韵的妙意，那惊鸿一瞥般的美妙滋味，多年过后依旧让人魂牵梦萦。
只有祁山一个人吃得食不知味，兀自捏紧了拳头，憋屈，太憋屈了，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些人好看。
第84章 我数到三
最后上桌的是点心──饕餮酥。
雪白的瓷盘上蹲着只尺寸精巧的黑色神兽，轮廓圆润饱满，弧线流畅，层层黑色酥皮犹如蓬松滑顺的被毛，根根分明，舒展灵动。
明明只有两寸来长，细节却处理得极为精致。毛茸茸的小脸上，额顶和颊侧都描绘着漂亮繁复的金色神纹，金色的眸子璀璨夺目，鼻子微皱，兽牙将露微露，彷佛一言不合就准备张开嘴巴吞天灭地，八分霸气两分奶气，凶猛未满，凶萌有余。
小家夥头顶的弯角和足下蹄爪黄灿灿的，澄澈剔透，背部正中还有对金色纹路和嫩黄色花瓣组成的翅膀，神气斐然，活灵活现。
整个点心精美绝伦，巧夺天工，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摆件还是美食。
众人对着盘子上的萌物左看右看，三百六十度地打量着这块漂亮的点心，一时都不舍得下口。
“神乎其技。”姜槐看着面前镂月裁云的饕餮酥，忍不住赞叹出声。
那个粉丝近千万的美食评鉴家看向祁欢，半带着恳求的询问，“我能端着它去直播间镜头前留个影么？”直播间的镜头是固定对着流理台左侧那片位置的，并不朝向这边。
祁欢：？？？
“我也想去，这么好看的点心，总得让我们留个纪念吧？”另一个美食评鉴家也跟着开口，不让他们自己拍，回头从直播间素材里面截总应该允许吧。
“那就破个例。”祁欢抵抗不住两人热切的目光，点了点头，他们禁止使用摄录器材本来也不是为了 防这个。
两人兴奋地端着盘子跑了过去。
众人啧啧称奇之际，只有九尾白狐眯着眼眸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盘子里那个黑团子，不爽地甩着尾巴，哪里好看？黑不溜秋的，还光秃秃的只有一个尾巴！
大家正犹豫着要不要动口的时候，席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循声望去，就见林简已经张口咬掉了半块饕餮的身子。
“外皮香酥可口，内馅儿还带着花果香，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林简举着手上剩下的半块饕餮酥，给出评价。
众人：……
“喜欢吃就好。”祁欢笑了笑。
饕餮酥的眼睛和蹄爪都是他用糖浆专门做的，味道也特意调制成酸甜口感，既能完美呈现出坚硬而晶莹剔透的质感，又能提气解腻。
旁边的藤团倏然伸出条藤蔓，抢走了林简手上剩下的半块点心，咔嚓咔嚓地嚼了起来。两个美食评鉴家端着盘子回来，闻着香气，听着旁边传来的酥皮碎裂的清脆声响，终于受不住诱惑下口。
其余众人也忍不住，纷纷跟着吃了起来，祁欢走过去给直播间的观众上最后一道菜，顺便告别下播。
只有布繁皱眉看着盘子里的点心叹气，九尾狐四条尾巴都警告性的压在他的手腕上，不许他碰那块点心。
“要不我就尝一口？”布繁跟自家精神体试图打个商量。
白狐斜睨了他一眼，慢慢抬起尾巴，就在布繁以为它同意了准备伸手的时候，九尾狐正中间那条最漂亮最粗的主尾骤然扬起，狠狠拍向了盘子，那个架势，分明是准备将布繁的手和点心一起拍扁。
布繁暗道不好，连忙把手抽了回来，眼看着盘子里的饕餮酥就要被拍得稀碎，一道黑影闪电般地窜了出来，头顶金角直直顶向白狐。
白狐疾退几步，才勉强避开了那一击。
盘子前则多了个巴掌大的黑团子。
小家夥一身光滑黑亮的被毛，背部正中是羽翼样对称的金色花纹，头顶一对流光溢彩黄水晶样的弯角，脚下四个同样剔透的蹄爪，晶莹璀璨，熠熠生辉。
席间众人不禁一怔，敢情这个是饕餮酥本尊？太好看了吧！
黑团子一双金珀样明亮耀人的眼睛，正怒气冲冲地瞪着白狐，白狐也不甘示弱地呲起了牙齿。
下一秒，一黑一白两个精神体就扑到一处，滚做一团旋转扭打起来，一路冲进长桌背后的废墟。
“怎么回事？”祁欢看看那个无敌风火轮般在废墟间横冲直撞的黑白团，又看看布繁。
“一个看别人模样的点心不顺眼，想毁了，另一个不让动。”布繁摸了摸鼻子，垂下眼皮，难得的有点心虚。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废墟那边的动静吸引的时候，一根藤蔓悄无声息地跨过长桌，等到布繁感觉到异样，那根藤蔓已经张口咬住了他盘子里的饕餮酥，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翠意，你怎么能这样，快还给人家！”林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教训自家的精神体。但小家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顾着团成一团抱着抢来的饕餮酥狂啃，黑色的酥皮碎屑从藤蔓间扑簌簌地掉了一桌子。
“对不起，要不回头我再跟欢欢单买一块赔给你。”林简歉意地看向布繁。
“算了，它喜欢就给它吧，反正亁贞也不让我碰。”布繁无所谓地摆摆手，意外地好说话。
“砰！”黑白团子撞碎了根石柱。
“轰！”又撞塌了半堵残墙，烟尘四起。
拆迁队啊，祁欢无语扶额。
“差不多行了吧？”祁欢示意布繁去阻止它们。
布繁叹了口气，英俊的脸上满是无奈，“它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过去的话恐怕会被它用地火攻击。”
祁欢左右看看，灵机一动，拿起杯子敲了敲，大声喊道，“我数到三，谁先停手回到我这边，明天给它做道没吃过的点心，全联盟首吃！”
众人：！！！
“1~”祁欢刻意拉长了尾音，废墟里的黑白团子转得更快了，彷佛完全没听到祁欢的话。
“蓝羽森林日照最充足的浆果，和睦草原最新鲜的奶油，达尔满山脉的坚果之王，全部都是五重星域带来的顶级食材哦~”祁欢刻意加重诱惑，“2~”
黑白团子撞扁了一棵金属树。
众人摇摇头，看来美食诱惑的招数对怒气上头的两个小家夥没用啊。
“3”！
祁欢的3字刚出口，黑白两团倏然分开，移形换位般地齐齐出现在他面前。
众人：……
两个小家夥的模样都有些狼狈，白狐狸的耳朵被咬了两个洞，好几条尾巴带着大大小小的斑秃，黑团子的脸颊被挠了三条长长的爪痕，右后腿也不敢着地。
“嘤~”白狐扬着头看向祁欢，是它先到的。
“嘤！”星期八也不甘示弱，明明是我。
两个小家夥目光对上，立刻火花四溅，眼看着又要冲到一起，祁欢连忙伸出双手架在中间，将它们一个一边的隔开，温声安抚，“好了好了，并列第一，明天早上都可以吃新点心。”
“哼！”黑白两个团子厌恶地看了对方一眼，齐齐转头，留给对方一个后脑勺，但总算是没再动手。
祁欢朝布繁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赶紧带九尾狐去看看伤，自己则心疼地抱走了星期八，这个小傻瓜，体型差了两倍还硬拚。
护卫队的人也过来带旅行团的人去星舰里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快看看它的腿，要不要去医疗舱那边？” 祁欢抱着星期八走进九方彧的房间，就焦急地把小八递了过去。
“没事，它们两个就是打着发脾气的，没下死手，今晚回图景修复一下，明天就看不到伤了。”九方彧示意他不用着急。
祁欢这才松了口气，仔细想想也是，这两个小家夥动静闹得挺大，但是九尾狐没吐地火，星期八也没一张嘴就把人家吞了，还是有分寸的。
“欢欢，我也要吃明天的新点心。”第五远离开监视器显示屏，扑过来求试吃席位。
“它们两个并列第一，你第三。”祁欢应允，瞥到桌上还剩一个饕餮酥，有些惊讶，“你忙到没吃？”
晚宴时星舰里的人虽然没坐在桌边，但祁欢也给大家各准备了一份，都是机器熊管家代送的。
“那份不是我的，是星期八的。”
“小八没吃？”祁欢愕然。小家夥哪次不是第一时间就把送到嘴边的东西吞掉啊，恨不得连盘子都吃才是它的风格。
“觉得你做得太好看了，绕着盘子转了几圈都舍不得下口。所以一看到那只狐狸要毁你做的点心，浪费你的辛苦心血，立刻就冲出去了。”九方彧解释道。
黑团子似乎被九方彧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撒娇式的往他怀里钻，不敢看祁欢这边。
“害什么羞啊，吃吧。”祁欢笑眯眯地戳了下小家夥地脊背。
看到九方彧的腰侧肌肉也跟着小家夥的呗同步抖了下，祁欢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越界’了。
“呃，我想起来了，竈台那边还有一个，我去拿过来。”祁欢耳根涨红，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竈台的那个是刚才给信号器弄原味品多备的，他本想着到时候自己吃掉，现在黑团子这么喜欢就决定送它了，反正之前试做的时候尝过好几轮了。
为了逃避尴尬地气氛，祁欢刻意多在流理台边待了会儿，他盯着那个饕餮酥看了看，对冒出来的久久道，“今天晚上憋坏了吧？咱们一起用糖浆给这个小八做顶王冠怎么样？”
小白团子抓着一绺白发晃了晃发梢，祁欢脑海里清晰的出现了一个声音，【好。】
祁欢怔了怔，难道这就是精神体的声音？
“久久，是你么？”祁欢看着小白团子，试图求证，小家夥却不再理他，兴高采烈地用发梢搅合糖浆去了。
祁欢回忆着九方彧肩章上的图案，用糖浆做了一顶迷你而精致的荆棘状王冠，卡在饕餮酥一侧的弯角上，玲珑可爱。
等祁欢再次回到九方彧的房间，第五远已经离开了。
“谢谢小八今天帮我保护饕餮酥，这是谢礼。”祁欢笑眯眯的把戴着小王冠的限量版饕餮酥送到星期八面前。
黑团子惊喜地看着那个迷你版的自己，开心地绕着它转了好几个圈，又把先前那个盘子推过来，最后朝九方彧甩了甩尾巴，“嘤”了一声。
九方彧点了点头。
“它说什么？”祁欢求翻译器上线。
“它说让我帮它把这两个饕餮酥收起来，谁也不许碰。饕餮居然有舍不得吃的东西，真是逆了天了。”九方彧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却带着笑意。
祁欢：……
两个了还舍不得吃？小家夥什么时候多了囤积癖啊？
但是，别说，这种被小家夥珍视心意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对了，他们暗地里有搞小动作么？”祁欢看着第五远刚才坐的位置摊开的那堆抱枕，想起来忘了问正事。
“嗯，”九方彧下颌轻动，“开席之后第五远在扫描屏里发现，坐在9号位的那个直播间的老观众偷偷藏了个摄录器，专门对着你的竈台拍了一个晚上。一开始不确定他是想自己偷学还是受人指使，但刚才他和祁山故意磨磨蹭蹭的走在最后面，把摄录器交过去了，明显是提前收了祁山的钱。”
“整个做菜过程都录到了？”祁欢‘啧’了一声，那个9号位的观众倒是整场筵席都不怎么起眼，如果不是九方彧他们这边查到，他真的完全没注意到对方在偷录。
“砰！”客房那边传来声类似砸东西的巨响，带得九方彧的房间地步也微微震颤，仔细听的话，似乎还隐隐伴随着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祁欢：？？？
九方彧眉峰微挑，给他答疑解惑，“第五远在他们起身离开长桌的时候开了三秒钟的高频震荡刷新，那个摄录器里的东西都被洗空了。”
“看来有人破防了。”祁欢朝竖起手指勾画了个6，他这两个战友可太靠谱了。
“所以现在已经确定星网上这整出大戏都是祁家搞的了吧？”
“嗯，能确定是他们，但还缺些可以拿出去的证据，我们晚上会再找找。”第五远刚才已经黑了怀铜和祁山的个人终端，晚上准备跟他和孔乎一起详细翻翻看有没有可以反找出证据的线索，毕竟这种黑进后台拿到的聊天数据是不能放到明面上的。
第二天早晨，祁欢遵照承诺，特意早起给小八和亁贞做了一份新甜点。
除了它们两个首吃，自然也少不了第五远、破斩夫妇、店主和阿峦前辈等人的份，林简和布繁也分别拿到了一份。
参加晴空宴的其它人在房间里用早餐的时候则都得到了一份人间食肆星际美食的打分邀请，打完分之后就可以拿到一份金玉蛋黄酥。
“这是什么？”第五远熬了整夜，本来吃完早餐就打算趁着外面那些人去狩猎区的时候补觉的，这会儿看见盘子里那三块漂亮点心，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是三块奶油夹心点心，色彩明艳，上下夹层做成了五瓣桃花的模样。
第一朵‘花’是柠檬黄色的，花芯处点了块嫩绿色的奶油，装饰着坚果碎，底下夹层的奶油也同样是嫩绿色的，带着波浪样起伏的优美纹路，丝滑蓬润。
第二朵‘花’是粉红色的，花蕊是乳白色的奶油，点缀着小珍珠样的迷你糖珠，底下的夹层也是跟花蕊呼应的乳白色奶油，云朵般蓬松诱人，点点糖珠夹杂其间，不时闪动着细碎而美丽的光泽。
第三朵‘花’整个裹满了巧克力，最外层还洒了层细密白色的酥蓉，彷佛刚从冰天雪地里端过来，带着初雪般清甜的气息。
黑团子也蹲在自己盘子前，跟九方彧露出同款好奇地眼神，坐在杯盖上的久久开心的晃着脚，是它和欢欢一起做的哦，美人看起来很喜欢。
“这道点心叫达克瓦兹，我特意做了三种不同的口味，大家都可以试试。”祁欢笑道。
达克瓦兹是种法式甜点，跟大名鼎鼎的马卡龙算是近亲，外皮的主料同样都是杏仁粉和蛋白糖霜，只不过达克瓦兹的外皮里减少了糖霜的份量，增加了淀粉，不但制作难度相对大幅度降低，口感味道也相对更符合华国人对甜点的最高评价──不太甜。
内里则可以随心所欲的夹上各种丝滑的奶油馅料和辅料，无论从颜值和味道上都可以尽情发挥创意，碰撞出各种惊喜的口感。
原本的达克瓦兹块头比较大，更接近蛋糕，经过改良变成了合适入口的饼干大小，外皮形状也变成了饼干常见的方形和长圆形。
祁欢手上没有达克瓦兹的专用模具。就拿了花朵饼干的模具，做成了花朵形状。
第五远拿起粉色的那块轻轻咬了下去，外皮最外层焦甜酥脆像是焦糖饼干，再往里则湿润绵软接近蛋糕，伴随着浓郁的坚果香气，奇妙而诱人，中间白蜜味的奶油夹心果香清新，冰淇淋似的沾舌即化，那种珍珠样的糖珠其实酸味的跳跳糖，噼里啪啦的在口齿间活力十足的炸开，酸酸甜甜，让人霎时也跟着精神起来。
九方彧尝的是柠檬黄的那块，外酥内软介于饼干和蛋糕之间的口感让他十分新奇，里面的嫩绿色奶油夹心是罗林果味的，再加上微咸的坚果碎，香甜可口，层次细腻而丰富，轻盈而香醇。
星期八一口吞掉了巧克力的那块，满足惬意地眯起眼睛，小尾巴也跟着疯狂甩动起来，超级好吃！！！
吃过早饭，晴空宴的十二位与席者都乘坐飞艇去了狩猎区。
这场深度体验里，除了布繁和林简游刃有余地猎了两只石兽，祁山和一个记者勉强自保，其余人几乎都毫无还手之力，被石兽追在后面跑。
逃跑之间又遇到一群风息兽，众人个个吓得脑子停摆，脸色煞白，接连有好几个摔在沙堆里。
护卫队和布繁林简连忙都去救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默契，三边都共同略过了怀铜和杨远先去救了别人。两人被风息兽啃得追得狼狈地爬窜，撕心裂肺地惨叫了许久，才被再度折返的护卫队救起来。
怀铜、杨远被风息虫咬得鲜血淋漓，浑身几乎没剩下一块好肉，一个护卫队员和布繁也为救人受了伤，伤处深可见骨。
四人都被送进了小星舰的医疗舱。
“久久，要不你去帮帮他们？”祁欢看着那个护卫队员和布繁在医疗舱里强忍着疼不肯吭声的模样，不禁有些内疚，毕竟狩猎区体验是他提议的。
小白团子看看那个护卫队员，又看看布繁，最后拒绝式地扭过了头。
“什么意思？”祁欢戳戳小家夥的脑袋。
【没有彧彧好看，不去。】
小家夥的意思直接传递到祁欢脑子里。
祁欢：……
你这个家夥，救人还看脸的啊！
第85章 与人为善
“他们受的是皮肉伤，用过医疗舱之后就没什么大碍了。”九方彧从后面走到祁欢旁边，刻意强调了‘皮肉伤’三个字。
跟着他一同赶到的是布繁的随行管家，管家凑到离医疗舱最近的那块玻璃旁边，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到玻璃上，十分担心的模样。
经过九方彧的提醒，祁欢才恍然醒悟，久久的能力好像是在精神力的补充和精神图景控制修复这个方面，就算它真的愿意帮忙，对皮肉伤似乎也作用不大。
【彧彧~ 欢欢，坏。】小白团子一看到九方彧，立刻扑了过去，委屈巴巴地坐在九方彧的肩膀上，挨挨蹭蹭地扒着人家的衣领用头顶蹭人家的脖子告祁欢的状。
可惜，九方彧听不见他的声音，被告状的那位才听得见。
祁欢听得异常无语，简直是倒反天罡，让它救人怎么就是‘坏’了？而且告状就告状吧，扒着人家的衣领蹭是几个意思？
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动手柄久久从九方彧那边拎回来的时候，林简也快步走了过来。
“他们怎么样？”
“已经在用医疗舱了，问题不大。”九方彧沉稳地回道。
“那就好。”林简松了口气。从储物袋里摸出两个黑色的琉璃瓶，一瓶走过去递给了布繁那位管家。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位管家立刻感激涕零地捏着瓶子朝他连连鞠躬道谢。
回来的时候，他随手将另一瓶塞给了祁欢，“你也留一瓶，里面是续骨接络化腐生肌的药膏，陈年旧疤也能消。”
“谢谢。”祁欢看着手里多出来的瓶子，里面黑褐色的药膏让他脑子里莫名就跳出了小时候在武侠剧里看到的那个名药，黑玉断续膏。
但瓶子上什么都没写。
旁边的九方彧眉峰微动，说出了个名字，“春碧膏？”
“星主大人倒是识货。”林简淡淡一笑。
“没人给我介绍下吗？”祁欢晃了晃手上的瓶子，看看两个打哑谜的人。
“林家长辈秘制的药膏，一年只能出十瓶，对伤筋动骨类的外伤有奇效。哨兵如果手脚之类的地方受到重伤，很可能会影响操作机甲的灵敏度，用了这个药膏，可保恢复后万无一失。对哨兵来说，算是万中无一的灵丹妙药。”九方彧解释道。
他也是那天让第五远深挖了下林简的身份才知道的，林这个姓氏在联盟平平无奇，但五重星域的姜家有个林姓旁支，擅做奇药，林简便是出自那个林家。
“这么贵重？”祁欢立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该不该收。但自己身边一堆哨兵，九方彧的凶兽小队阿峦前辈2号4号他们随便数数就十几个，最近又时不时的就有兽潮和星兽来犯，万一谁出了点意外，这玩意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林简笑道，“拿着吧，这瓶本来也是家里那些长老让我给你带的见面礼，求着你以后不太忙的时候帮我们家单开一桌晴空宴尝尝，时间你定，价钱也好说。”
“那就多谢了，回头林家的家宴我一定好好安排。”祁欢小心的把那瓶药膏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之前你手臂不是还伤了么，回头也可以用点恢复下。”林简提醒他。
“你两个月前说这话还差不多，现在那点伤早就好了，不用浪费药。”祁欢调侃地撞了撞他的胳膊。
“你当这玩意是菘菜啊，每次出门长老们只肯给我一瓶傍身，让我与人为善，送给合适的人交朋友。”林简摸了摸鼻子，尴尬望天，“一般我都直接卖了做盘缠，上次遇到你的时候，钱都花了一半了。”
祁欢：……
“那你和布繁是以前就认识？”见林简似乎很关心布繁，还特意过来送这么贵重的药，祁欢有些意外。他听第五远说过，布繁‘凶名在外’，口碑不太好，几乎人人见了都避而远之。
“没，就是这次在废星才认识的。”林简摇头，瞥见祁欢的眼神就大致明白了他的疑惑，“他本人其实没传闻里那么糟糕，昨天在游民基地的时候，我还听见他吩咐管家，以后每个月给那些孩子送三百支上等营养剂过来。”
祁欢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布繁这种竞技场上‘杀神’还有这么心地柔软的一面。
“而且昨天翠意偷拿了他的点心，他也完全没计较。”林简补充道，“反正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看他这人还挺顺眼的。”
“所以你就把这趟的‘与人为善’名额给他了？”祁欢瞭然地点点头。
“没错。”
“说起来，你们在狩猎区发生什么意外了吗？”九方彧打断两人的谈话，看向林简。
布繁可是联盟机甲竞技大赛的第三名，即便没有什么对付石兽的经验，再意外遭遇风息兽，救几个人对他来讲也不是难事，那只九尾狐地火一吐，风息兽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按道理来说不会这么狼狈的闹到要进医疗舱的地步。
“还不就是他家那个九尾狐，一直在跟他闹别扭，完全不肯帮忙不说，还把他的机甲扣叼走了。”林简边说边摇头，他也算开了眼界了，都说布繁的那只狐狸很厉害，打架厉不厉害他是没见识到，脾气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居然是因为这个。九方彧也有些意外，听完林简的解释，无语地摇了摇头。精神体在作战时相当于哨兵的左膀右臂，精神体要是跟主体闹别扭不配合，简直堪比机甲故障了。
精神体的脾气居然这么大的吗？祁欢听完，顿时觉得自家小白团子乖萌可爱多了，毕竟久久生气也就是去找九方彧告告状，而且对方还听不懂，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同时他也有些不安，说到底，九尾狐生气还是跟他做的点心有关。解铃还需系铃人，他应该想办法帮帮布繁的忙，让他尽快跟自己的精神体和好。
布繁本来就是乘坐自家的私人星舰来的，因为受伤，便把回去的行程推迟了半天。
离开之前，祁欢神神秘秘地递给他一个香气浓郁的盒子，示意他拿给亁贞‘求和’。
布繁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摆着三个九尾酥。
正中间是原来直播间那个傲娇矜贵的神兽版，左边那个是吃到喜欢的菜色后眉眼微眯，表情惬意的模样，看起来幸福又可爱，右边那个是打架过后气鼓鼓地扭头版，受伤的耳朵和被挠秃的尾巴还‘贴’上了X型的胶布，用巧克力酱写了‘不痛不痛’的字样。
每一个都精致灵动又惟妙惟肖，看得布繁目瞪口呆。
九尾白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盒子里三个迷你版的自己，开心得九条尾巴都抖了起来。
“三个都是你的，可以了吧？”布繁把那个盒子往它面前送了送，白狐眼眸眯了眯，用鼻尖儿拱了拱他的脸颊。
祁欢眼角弯了弯，看小家夥这个样子，应该是气消了吧？
“谢谢你，帮我一个大忙。”布繁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对着祁欢道谢，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个核桃大的墨绿色珍珠吊坠递过来，“这是我在布家的信物，以后来八重星域的话，欢迎来布家做客。”
九尾狐‘嘤嘤’了两声，布繁又道，“亁贞说，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就用这个报我们的名字，天涯海角，我们一定赶过来帮你出气。”
九尾白狐轻轻摇了摇身后那堆尾巴，表示赞同。
“谢谢~”祁欢朝小狐狸晃了晃那个吊坠，白狐骄矜地扬着下巴，看似八风不动，身后的尾巴却甩得更欢快了。
第一席晴空宴结束之后，天下第三厨的口碑完全逆转。
一来有破斩这位五刀星厨在现场作‘公证’，又爆出了两人的师徒身份，有他亲口认证的厨艺，还有什么可质疑的？二来直播间无数观众也全程观看了每道菜的制作流程，虽说确实不是详尽到每个步骤，但菜谱这种东西有多金贵，但凡对美食圈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所以不全放出来完全能理解。再说现场参与晴空宴的那十几个人也都看着呢，尤其还有两个咋咋呼呼的，真有问题他们肯定早就跳起来了。
晴空宴的上架品全部秒空，人间食肆直播间的粉丝数再次暴涨，结束后六小时内直接就突破了百万大关，一跃成为白附平台粉丝数排名第五的美食主播。
第二桌晴空宴的期待度也跟着水涨船高，更有无数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等待着下个月的六席名额上架。
星网上的纷纷扰扰没有对废星这边造成太多的干扰，经过详细的评判比较，新基地的地址确定为3号点，也就是游民基地所在的那片废墟。
地点确定，各项工程也立刻跟着雷厉风行地展开。
游民基地的人被安置到临时居住区，清理组开进废墟风风火火的进行先期预整工作。
祁欢他们则搭乘小星舰先回到了3号基地的废墟。
在新基地没有盖好之前，通令大厅这边暂时还是要作为整个废星的‘指挥中心’使用。
九方彧一回来就被秘书官抓去五楼开会了，第五远去找他叔叔，店主和阿峦前辈说要出去走走，祁欢便先跑去食堂后厨溜躂了一圈。
“主厨！”阿土阿攀等人正在忙着今天的午餐，看到祁欢都欣喜地围了过来。
祁欢逐一把几人负责的菜色尝了一遍，顺便又指出些需要改进的地方，三人全都用心记了下来。
说起来祁欢也算是把他们三人当作半个徒弟了，他们离开的这些日子，食堂的菜单是五天一轮，菜谱都是祁欢写好分别教给他们几个的。
阿土等人虽然各自还有欠缺火候的地方，但胜在尽心尽力，再加上祁欢的悉心指导，做出的东西跟以往相比已然明显提升了不少，假以时日，还是能帮忙担起食堂的重任的。
主厨回来自然不能放过，众人抓着祁欢要他露一手，正好祁欢又给食堂这边新写了两天的菜单，他便下厨做了几个新菜，一方面给后厨、疗养院的温凉等人以及开会的九方彧等人午餐开个小竈，另一方面也是提前把那份菜单拿出来教给阿土他们。
纷纷乱乱一顿忙活，上午的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
用过午饭，祁欢就被温凉抓过去检查精神力的训练状况。他本来以为自己练得挺好的，结果当着温凉的面演练一遍，从习惯动作、发力方式再到各种处理技巧，拉拉杂杂地被揪出不少问题，只得一一跟着温凉纠正，等到他从温凉那间特殊改造过的客房出来，外面的天早就黑了。
他在通令大厅这边的住处仍旧是九方彧那个套间，回去一推门，里面还是黑的，孔乎、第五远、九方彧全都不在。
祁欢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在星舰每天一大堆人热闹惯了，除了睡觉和锻炼精神力，身边难得有这么冷清的时候。
他这边伤春悲秋的情绪还没酝酿到一半，个人终端就跳出消息，伦多和全海都在三人小群里问他是不是回来了？这会儿方不方便过来找他。
【方便。】祁欢立刻把房间号告诉了两人，顺便又给九方彧等人分别留了个言，告诉他们自己房间这边待会儿会有客人过来。
毕竟他这三位舍友身份不一样，经手的很多数据都是机密级别的，到时候闹出什么误会就不太好了。
伦多先到的，还拎了几样自己炒的下酒菜过来，祁欢便到食堂那边也拎了坛自己之前弄的杏酒，打算今晚跟两个许久没见的朋友好好吃一顿。
“对了，正好这个先给你。”祁欢倒酒的时候，伦多面色郑重的把手上一直拎着没放的另一个袋子递了过来。
“是那张二刀厨级证？”
“嗯。”
袋子里是个方方正正的木盒，祁欢打开看了看，二刀厨级证从尺寸款式都跟当初伦多店里挂的那张一刀的厨级证牌子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中间的迷你菜刀变成了两把，刀把也由黑玛瑙变成了白玛瑙。
底下的衬牌擦得干干净净，有些划伤和磕碰的痕迹，应该是从废墟扒出来的时候留下的。
盒子的尺寸也不太合适，估计是现在暂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只能临时找了个将就。
“希望我们以后都能超过大叔的成就。”祁欢拍了拍伦多的肩膀，把盒子放进自己的储物袋。
“你必须能啊。”伦多抢过他手边的酒坛继续倒酒，“我听说你那个晴空宴现在特别火，今天这几个菜，你必须给我指点指点，让我的厨艺也往上提提，不然以后都不好意思承认是你师兄，怕给你丢脸。”
“真的要说？”
“必须说，现在就咱们两个，我也不怕丢脸，你就直说。”
“其实师兄你主要还是太按部就班的依赖厨具和菜谱了，比如鱼虾这种东西，都是很注重火候的，不是食材重量一样所有的规格就一样的，虾小一点的话，烹制时间就要适当减一点，否则就容易老……”祁欢见伦多诚心求教，也就把自己这几次吃他做的菜看到的几个问题都点了一下。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直到全海进门，才中止了这场厨艺交流会。
“你怎么全身都是土啊？”祁欢见全海风尘仆仆的，比自己还像出远门刚回来的，不禁有些惊讶。
“嗐，我这不是报名了施工队么，最近每天都要随队去西边挖土石。”全海冲出大门外，把身上的衣服拍了拍，又去祁欢的盥洗室洗了把脸，才在桌边坐下来。
祁欢也是听了伦多的介绍 才知道，3号基地南边有块地方石料很好，另一边沙质不错，所以这边组织了一群人在凿石挖沙土，到时候给新基地那边运过去当建材。
“我们可不止挖土和石头，还挖到宝贝了呢！”全海得意地一笑，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跟两人碰了个杯。
“宝贝？”祁欢和伦多都有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对别人来说或许不是，对你们两个来说应该算是。”全海故意卖了个关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快说啊。”伦多急得踢了他的鞋子一脚。
全海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放在旁边的酒坛，“我们今天挖沙的时候在地下挖到个酒窖。”
祁欢怔了怔，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以前的废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3号基地原本的城市面积和范围很可能比现在大得多。
“那个酒窖的能量石早就用完了，但是保存还算还完整，里面还有百来坛酒，我们头儿还带着我们几个分了点尝，光闻着那个味儿都觉得要醉了，味道特别好。”全海回味着当时的味道摇了摇头。
“你们也不怕有毒？”伦多咂舌。
祁欢倒是眼睛亮了亮，存放这么长时间的酒说不定真是好东西。上次做的太白兽肉他就觉得酒的味道不够醇，差了点意思，要是真有陈年佳酿，烹制成菜，味道肯定是一绝。
“天下还有能毒到我的毒？”全海笑了笑，又打开个人终端道，“对了我这边有当时拍的几张照片。”
祁欢和伦多都凑过去看，镜头有远有近，大致可以看到那是个长方形的地库，酒坛外面还用粗细均匀的竹条打了隔置架，摆放得整整齐齐。
全海一张张的往后翻着，画面上突然跳出了两具躺在地上的尸体，吓了祁欢和伦多一跳。
“什么玩意？”伦多吓得差点没蹦起来。
“哦，这是我们昨天刚去挖土的时候，在那边发现的两具尸体，其中一个人我和阿讙都认识，我就拍了一张。”
“我认识？”祁欢怔了怔，又去看那张照片，旁边那个花衬衫果然有点眼熟。
“就是那个阿土，你还记得不，有次咱们去捡东西，黑头发的那个阿水带去的，他在旅馆工作的同伴，后来咱们还一起去你店里吃了饭。”
祁欢点了点头，没错，那天就职仪式开始之前遇到阿水，他还打听过这个跟食堂阿土同名的人，阿水说这人前一天晚上就没见到人。
结果这个人居然无声无息地死在基地外面了？他为什么会跑到基地外面去？
祁欢拧眉看着那张照片，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落在旁边那具尸体上，不禁又是一怔。
那人约莫四十来岁，一头棕褐色短发，唇边还蓄了圈短须。
这人好像是游民基地失踪的那个首领！
第86章 最后一块拼图
夜色浓深，星斗满天。九方彧进门就看到祁欢趴在客厅的沙发扶手上，望着窗户外面的基地废墟出神。
“不是说全海和伦多他们会过来？”
“已经回去了。”祁欢意兴阑珊地回答。
“你们吵架了？”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点低落，九方彧走到沙发边，垂眸打量着他的脸色。
星期八跳到祁欢的怀里，也担忧地仰起毛茸茸的小脸看他。
“没，就是突然知道了一个不太熟的朋友的死讯，觉得有点世事无常。”顺便还想到了前世的自己。祁欢戳了戳小八的弯角，叹了口气。
“想出去吹吹风吗？”
坦白说，坐在飞艇里吹风跟前世开车兜风的感觉还是挺像的，祁欢有一瞬间的心动，但再想想这样似乎太麻烦九方彧了，又摇了摇头，“算了吧，你开一天会了，肯定很累。”
“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小看哨兵的体力。”九方彧强势地捏住他的手腕，将人从沙发上拽了起来，“去穿件厚外套，我跟小八在门口等你。”
十分钟后，基地周围夜间巡逻的护卫队员就看到星主那艘黑底金纹的飞艇从眼前飞速滑过，融进夜色之中。
头顶是广袤无垠星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沙海，天地之间，自由而辽阔，祁欢坐在飞艇副驾半开着窗户，任凭夜风凛冽而狂野地掠过自己的脸颊，一点点地冲刷稀释着胸腔里的浊气和郁闷的情绪。
星期八欢快地站在飞艇前舱的舱盖上，短而黑亮的被毛被吹成了漫画速度线样的直线款，小白团子惬意地坐在它头顶的两个弯角中间，一头显眼的白发在狂风间肆意飞舞。
“吼~~~”黑团子扬起头，对着空旷的前方发出声畅快的吼叫。
“啊~~~~~~~”祁欢也跟着朝窗外大喊。
“吼~~~~~~~~~~~~~~~”听到祁欢的喊声，黑团子也更来劲儿的振尾应和。
九方彧云淡风轻地单手握着方向舵，小白团子从容自在地吹着风，任凭身边的另一个人和精神体在风里一吼一和的发泄着情绪。
真好。祁欢长出口气，酣畅淋漓的大吼过后，彷佛胸腔里的那口浊气也跟着吼声一起飘走了，神清气朗，呼吸顿时轻盈了不少。
“舒服点了么？”九方彧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留给祁欢一个下颌线流畅的侧脸。
“舒服多了。”祁欢猫样慵懒的半眯着眼睛，歪头蹭了蹭靠背。半夜在狩猎区兜风什么的，是不是也可以当作半个约会啊？
祁欢眼珠狡黠地动了动，“你知道参与人数最少的会是什么会么？”
九方彧斜睨了他一眼，看这个表情就不是什么正经答案。
“什么会？”星主大人还是配合地问出了口。
“秘~密。”
九方彧：……
“对了，说起来其实有点奇怪的，我刚才说的那个不太熟的朋友好像跟游民基地的那个首领死在了一片局域。”祁欢打开个人终端，把特意跟全海要过来的那张照片发给九方彧。
九方彧眸色一凛，当即把飞艇速度减缓，设置成了自动驾驶，他甚至没有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直接探身让祁欢解除屏蔽模式看了眼照片。
“你说你认识旁边那个穿花衬衫的男人？”他拧眉问道。
九方彧今天也听秘书官报备了这件事，昨天在基地外挖采沙土的局域意外发现两具相距不远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根据体貌特征基本可以断定是游民基地失踪的那位首领，另一位则是3号基地里的原住民。
从两人的致命伤判断，那位原住民应该是被人用刀抹了脖子，一刀毙命，游民基地的那位首领则像是非常倒霉的遭遇了兽潮，被多只石兽攻击致死。杀死那位基地原住民的刀就掉在距离游民部落首领不远的地方。所以秘书官他们初步推断，应该是死掉的原住民跟那位首领偷偷做物资交易之类的，没谈拢撕破了脸，一方被杀，另一方也非常戏剧性的意外遭遇兽潮，不幸身亡。
“嗯，他叫阿土，” 祁欢摸了摸鼻子，被九方彧身上那股清新冷冽的彷佛某种奇特贵金属的味道勾得有些心猿意马，“老皮被蛮哥驱逐出捡垃圾的队伍后，跟着我们去过一次垃圾场，那次武苛的收获不错，还请大家到人间食肆一起吃了顿饭。”
九方彧霜色的眉睫轻轻下压，“他知道菜谱的事情么？”
祁欢回忆了一下当时吃饭的情形，点了点头，“知道，我们那天吃饭的时候谈起过两句。”
九方彧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他在基地什么地方工作？”
“东城这边的一间旅馆。具体名字我不知道，需要的话可以打听一下。”
“不用，我让孔乎直接在基地的人口数据库里搜一下。”九方彧飞快的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给孔乎发了条消息。
“你觉得阿土有问题？”祁欢潜意识里非常不想离开那种清新冷冽的味道，不自觉地追着九方彧的动作往驾驶位的方向靠了靠。
“一个基地里的人跟一个游民基地的人同时出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你觉得他们在干嘛？”
真好闻，祁欢贪婪地吸了口九方彧身上的味道，‘约会’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回过神，才勉强改口，“见面？”
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另一件事，“他们认识？”
九方彧下颌轻动，“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等等，说到这个我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祁欢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当天的几个片段，“当时第一次见面，阿土就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后来在垃圾场的时候，我也总觉得被人盯着，当时我还以为是老皮，现在想想，也可能是他。难道我们以前真的在别的什么场合见过？可惜以前的事情我记不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查查就知道了，不过我有种预感，”九方彧屈指轻叩扶手，“我们可能找到了拼全祁家这件事情的最后一块拼图。”
“我以前倒是完全没想过他会有问题。”祁欢叹了口气，懒洋洋的往椅背上一靠，仰头看着飞艇的艇顶，“今天就不能来点什么好消息么？”
“好消息当然有，”九方彧眉峰微扬，“九方家那边的第二笔赔付款到帐了，我们也把九方况在七号废星废星横征暴敛倒行逆施恶意圈养石兽人为制造兽潮屠戮基地等二十九项恶行的各种证据，一式两份正式提交给九方家和联盟裁决庭了。”
“九方况要上审判台了 ？”祁欢猛地坐直身体。
“我猜他活不到那个时候，”九方彧眼底泛出冷意，“想为2号基地的人报仇的，想让他提前闭嘴的，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了。”
“恶有恶报，这种大快人心的事情真应该喝个酒庆祝一下。”祁欢用拳头砸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2号基地的事情他前几天跟沈也聊天的时候听他提起过，五年前，2号基地的负责人收集了很多九方况在废星胡作非为的证据，想向九方家的长老会告发，结果走漏了消息，九方况为了灭口，直接引兽潮将2号基地屠戮一空。
事后他假惺惺地自责防范不力，还以设备落后为由又跟长老会那边申请了一大批设备升级的经费，完全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尝到甜头的九方况后来便抽出一部分设备，专门打造了个石兽基地圈养那些恶兽，以便随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利用它们铲除异己，稳固自己在废星的统治地位。
当初让沈也和孔乎头疼得要命连熬几夜的那些对不上帐的设备，其实就是秘密被调往石兽基地的那批。想也知道，那些设备盘点清单现在必定也是指认九方况的罪证之一。
“说起酒，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九方彧道，“挖沙土的队伍那边今天挖出个酒窖，发现了一百零二坛陈酒，傍晚的时候医疗实验组的人已经检测过了，都没有问题。明天我准备让他们送进食堂的库房，以后基地摆宴的时候再拿出来。你要是有用的话，就自己拿。”
“有用，当然有用！” 陈酒算是酒精浓度略高的黄酒，祁欢脑子里立刻跳出一堆需要好酒增添风味的菜色。
“不如明天晚上开个家宴？我用那些酒给大家做点好菜。”祁欢兴奋地提议，“一来庆祝咱们新基地开工，二来庆祝九方况那个恶徒罪有应得。”
在星舰上朝夕相处，他现在已经把凶兽小队，店主和阿峦前辈，第五远以及隔天就来蹭饭的2号4号这些常常一起吃晚餐的都当作了‘家人’。
“也行，”九方彧点了点头，“正好明天沈也和陶者他们也回来，那两个小子馋你做的菜都快馋死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拟菜单。”祁欢摸出纸笔就开始写。
来时雨去时晴，还真是孩子心性。九方彧看着身边认真列菜单的人，眸子里漫出浅淡的笑意。
酒香草头，董肉，白煨仔排，太白兽肉，百果蹄，玉麟香腰，红煨鳗鱼，日月套三环，东壁龙珠，花雕鳜鱼，黄酒布丁。
祁欢很快就洋洋洒洒地列了大半张纸，抬头就看见黑团子蹲在自己前面的挡风板架上，抻着毛茸茸的脑袋往纸上看，几乎要馋得口水滴答的模样。
“你看得懂么？”祁欢忍俊不禁，用笔杆戳了戳小家夥拢在一块的蹄爪。
星期八把蹄爪往旁边挪了挪，目光却还死死黏在那张菜单上，别管看不看得懂，反正它知道这上面写的肯定都是好吃的。
祁欢伸了个懒腰，再看旁边，发现自家小白团子正安安静静的坐在九方彧肩膀上，靠着人家的衣领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
看看非要紧贴着九方彧的久久，再看看黏在菜单边的星期八，祁欢莫名有种自己跟九方彧互相抱错了孩子的感觉。
阿呸，什么孩子，精神体，精神体！祁欢用笔杆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欢欢~~~”
下午时分，祁欢正带着众人为晚上的家宴做准备，一个高亢嘹喨的声音拖拽着波浪号式的尾音由远及近，从外面一路奔进后厨。
没等祁欢放下手里的刀，就被沈也抱了个满怀，“我可想死你了。”
“小心点，我围裙上都是油。”祁欢哭笑不得地提醒他。
“没事，我不嫌弃你。” 沈也双臂紧拢，那颗火红色的脑袋在他胸口意犹未尽地蹭了蹭。
“你不嫌弃人家，人家嫌弃你。”后面的徐之大步跟上来，朝沈也微微颌首打了个招呼，揪着后衣领老鹰捉小鸡式的把沈也拎了过去，“快走，马上开会了，不能迟到。”
“欢欢，等我开完会就来看你，记得做好吃的等着我。”沈也被倒拖着往外走，还不忘跟祁欢挥着手‘留言’。
最后那半句才是重点吧，祁欢目送两人远去，默默摇头。
两个小时后，开完会的沈也果然又跑回了后厨。
他也不嫌弃油烟，愣是搬了个凳子坐在祁欢旁边，边围观他做菜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这些日子在6号基地的各种见闻。
祁欢自认话也不少，但仍旧被沈也那雨点般密集的语速说得有些头疼，索性拿出一份达克瓦兹堵某人的嘴。
计画只成功了一半，吃着东西的沈也话确实少了，但没有完全闭嘴。
“欢欢，这个新点心叫什么，好好吃。”沈也咬了口手上裹着巧克力的夹心点心，眼眸幸福地眯了眯，“尤其外面这层巧克力，配上酥茸和里面流心的巧克力酱，还有蛋糕层那个绵密的口感，太绝了。”
“里面这种夹心式的点心叫达克瓦兹，算是它诞生地的音译名字。外面这种裹巧克力沾酥茸的方式是一种叫雷明顿的蛋糕的做法。”
祁欢切着手上炸过的兽肉，有条不紊地回答。
“那你现在做的这个又是什么？”沈也凑到祁欢旁边闻了闻，好香的兽肉。
“董肉，又叫虎皮肉。”祁欢把切好的兽肉整齐地码进碗里，倒入陈酒酱油等调味料。
董肉这个名字，来自秦淮八艳中的董小宛。她除了颇有才名，厨艺也十分高超，色香味俱全，且独有巧思，时人称赞她做的菜‘醉蛤如桃花，醉鲟骨如白玉，油鲳如鲟鱼，虾松如龙须，烘兔酥雉如饼饵’、‘芳旨盈席’，将她烹制的菜肴称为‘董菜’，董肉便是董菜中鼎鼎大名的菜色之一。
沈也看得发馋，“能不能先给我尝一块？”
“不行。”祁欢把他往旁边推了推，馋虫上头的沈也甚至比小八还难缠。这还没做好呢就想着吃了。
“你先给我尝一块，我告诉你个秘密。”沈也看看四周，鬼鬼祟祟地凑到祁欢耳边，压低声音，“老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祁欢立刻来了兴趣。
“新鲜出炉的秘密，你绝对感兴趣。”沈也暗示性十足地朝他眨了眨眼睛，他可是凶兽小队里第一个知道祁欢觊觎自家老大的，非常知道用什么拿捏眼前的小星厨。
祁欢把董肉放进蒸笼，回身看向他，“你先说，要是真的值得，除了待会儿让你先吃一块，回头买一送一，再给你做个董糖。”
“董糖是什么？”沈也眼睛霎时一亮。
“研制出这个菜谱的厨师的另一道拿手点心，”祁欢指了指蒸笼里的虎纹肉，“入口易化，满口生香，保证好吃。”
传闻中董糖是董小宛创制的零食小吃里的代表作，以上等白面，研磨焙炒过的去皮芝麻、松仁、花生等为糖心，以麦芽饴糖为糖骨，以芯裹骨，反覆摺叠出四十余层，再切成半指来长的小块，食之酥松麻甜，齿颊生香，味道堪称上品。延续数百年，多次入选地方的非遗名录，是江南知名的特色小吃。
“成交！”沈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欢欢说好吃，那就肯定好吃。
“什么秘密，说吧。”祁欢手上拿着锅铲，不方便动作，便朝沈也扬了扬下巴。
“九方家的那些老头找了一堆向导跟老大的数据在系统里做匹配度测试，出现了一个匹配度92%的，过两天就要送到废星来跟老大见面。”沈也暗戳戳地递给祁欢一个眼神，匹配度高就是适合结婚，尤其是这种高达90%以上的，你知道的吧？
祁欢：！！！
什么玩意，你们星际时代居然流行系统指婚吗？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这种恶俗简直令人发指！
第87章 碎碎平安
见祁欢呆住了，沈也捏着手上剩的半块达克瓦兹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他，“糊了糊了。”
“糊个大头鬼。”祁欢挥开他的手，锅铲撞在锅壁上咔咔作响，继续翻炒着锅里的仔排。
沈也莞尔一笑，小声调侃道，“干嘛，听到我们老大要结婚心碎啦？”
“我还碎碎平安呢。”祁欢嘴硬，把炒好的仔排码进罐子，大刀阔斧的加了两碗琥珀色的陈酒，盖上盖子，又装作很忙的样子检查了下待会要放进去的青梅，接着去看红煨鳗鱼那边的汤汁。
白煨青梅仔排和红煨鳗鱼都是《随园食单》里的做法。
白煨的部分在原本的菜单里是焯水过后，直接用酒先煮，待滚沸二十次左右，再加入其它调料。
祁欢在加酒煮之前加了个步骤，将仔排先下锅炒了炒，炒制过后的仔排一方面表面脱水，更容易吸收后续陈酒和其他调料的味道，另一方面也能使仔排的蛋白质和脂肪发生美拉德反应，产生香气──这是宿舍那位化学系学霸说的，他虽然厨艺不行，说起理论来却头头是道，祁欢听多了也记住了一点，更具体的什么氨基酸还原糖的就记不清楚了。
其实华国烹饪的基础理论就是‘有味使之出’，比如各种去除食材本味腥气的手法，‘无味使之入’，比如加入各种辅料调料炖煮，万变不离其宗。
红煨跟白煨差不多，需要慢慢煨干入味，只是放的调料不同，尤其是使用甜酱不用酱油，可以让最后收干的汤汁更为浓稠滑顺。
沈也恶魔耳语般的凑到他身边，“真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祁欢立刻接道，又语调生硬地小声嘀咕了一句，“匹配度高又未必就会结婚。”
“那倒是，毕竟没到95%的强制匹配结婚线。”沈也点了点头，离得那么近，又是五感灵敏哨兵，那句嘀咕自然也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咬了一口手上的达克瓦兹，话锋一转，“但是吧，向导的数量相对哨兵真的少很多，能匹配得上的就更少了，在现实生活中一对哨兵和向导的匹配度超过80%，已经算是天作之合了，92%这个数字如果发生在自己身边，听感上那简直就约等于100%了。”
祁欢：……
“你知道那些长老为什么这么着急把人送过来么？”
“等等。”祁欢见阿土和二攀等人都端着东西往自己这边走，连忙又往沈也手上的浅碟里多塞了几块金玉蛋黄酥堵他的嘴，免得他在别人面前乱说话。
阿土端过来的是玉麟香腰要用到的鱼丸、雀肉丸和地锅丸等辅料，二攀端过来的是腌制好的花雕鳜鱼。
玉麟香腰属于湘菜，据说由清代衡阳名宦彭玉麟的家厨创制，他将当地特色小吃汇聚于一碗，层层叠加，垒成八层宝塔状，用料丰富，色彩艳丽，口味独特，以至于后来这道菜成为当地酒席用来定席的头碗名菜。
花雕鳜鱼则是出自绍兴的名菜，传闻为了让皇帝品尝到当地特产的鳜鱼，明代才子徐文长想到了仿用民间‘单鲍’手法，将鳜鱼用炒过的花椒和盐涂抹全身，再用花雕酒腌制，腌制后可既可保住鳜鱼鲜味，又多了黄酒的风味，遂成为名菜流传开来。
后来当地多用黄鱼代替鳜鱼，这边自然也找不到鳜鱼，所以用的是姜槐带来的贲鱼。
检查过两人弄的都没有问题，祁欢才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进行下一道工艺。
等人都走了，祁欢端起日月套三环要用的冬瓜，开始雕冬瓜盅，又状似无意地提起刚才打断的话题，“那些长老为什么急着送人过来？”
沈也唇角微勾，“听说那个向导是七重星域姚家的人，姚家你知道吧？”
“知道。”祁欢瞥了眼锅里的太白兽肉，声音跟锅里飘起的热气一样轻轻袅袅的。九方家在十大世家里唯二的两个盟友就是第五家和姚家。
“本来九方家的那些老头把七号废星塞给我们老大就是打算切割关系，以后任由这边自生自灭的。但现在确定兽潮不是天灾，而是九方况带来的‘人祸’，那边的处境就有点尴尬了，一旦这事情宣扬出去，九方家多年的脸面就要丢光了，所以他们现在急着想跟老大修复关系，至少要把这件丑闻压住。这位高匹配度的向导，就算是他们现在紧急抓到的筹码了，因此才火急火燎的想送过来。”
祁欢皱了皱眉，听起来怎么有点古代送公主和亲的意思？
沈也咬了口蛋黄酥，继续道，“我听别人说，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匹配度如果超过90%，就像磁铁的两极，吸引力极强，你想想，那位来了，跟我们老大一见面，岂不是天雷勾地火啊？”
“没这么夸张吧？”祁欢手上雕花的动作顿了顿。
沈也仰望着后厨的棚顶，似乎在想像那个情景，他嘴巴里嚼着甜点，声音也有些含糊，“欢欢，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老大这个人，责任感特别重，万一两个人见面之后要是发生点什么，你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你才没机会！”祁欢数落他道，“吃着甜点说话都甜不起来。”
沈也当即反驳，“你会做那么多甜点，也没见你说话甜到哪里去啊？”
祁欢举起刀隔空作势要抽他，沈也连忙作揖求饶，“我错了，大侠饶命。”
祁欢甩给他个‘懒得理你’的眼神，继续雕冬瓜上的花。
“哎，”凳子上沈也安静了不到十秒，又忍不住往祁欢那边探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八卦地问，“你这次出去在星舰上不是测了精神力吗，有没有顺便跟老大做个匹配度测试？”
“当然没有。”祁欢立刻否认，谁好端端的没事会做这种测试啊？
“嗐，”沈也摇着头，把最后半口甜点塞进嘴巴里，“原来你就是个色大胆小的，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利用。”
“你会？”祁欢白了他一眼，“那你说说该怎么利用？”
“这还不简单？”沈也探身往他那边靠了靠，“我们老大就是个慢热的性子，看起来温和，实际上内里冷淡得很，而且特别讲究世家那套虚礼，就算真动心也会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死不开口。人家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你就找个机会跟他喝酒，把他灌醉，然后你先套话再套人，不就都搞定了？”
说起来好像还真有一天晚上和九方彧出去喝酒来着？祁欢回忆了下那天的状况，翻了沈也一个大大的白眼，“别的姑且不说，你有没有考虑过一种情况，你家老大比我酒量好？”
沈也噎了噎，然后苦着脸摇头，“那你完了，打是肯定打不过他的，美人计对上他那张脸也没辙，酒量又不如他……”
“听君一席话，浪费十分钟。”祁欢把面前的冬瓜换了个角度继续雕花，“你其实也是拿他没辙。”
“谁说我没辙的，”沈也转了转眼珠，“不然咱们就用苦肉计。你就挑个机会假装受个伤什么的……”
“算了吧，我谢谢你了，我这胳膊腿跟你们哨兵可比不了，别弄巧成拙再把自己真伤着。”祁欢觉得他越说越不靠谱了。
“那就只剩最后一招了，”沈也把最后半块蛋黄酥塞进嘴里，露出壮士断腕般决绝的表情，“霸王硬上弓。”
祁欢手上的刀尖一歪，差点把指头划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对九方彧霸王硬上弓？你没事吧？”
半分钟之前是谁说他打不过九方彧的？别说打不过了，估计到时候得被拍到墙上糊得比煎饼还平。
“不是那个意思，是让你可以硬上，强制点的，不用顾忌，不是让你那啥。”
祁欢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你解释解释，这句话和上句话有什么区别？”
“哎~呀~”沈也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这么说吧，你知道老大为什么收我们几个精神体残疾的做小弟吗？”
“你们几个投缘？”祁欢不明白他怎么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又扯到这个话题上。
“我们几个机缘巧合在一次军内考核对抗赛里分到了一个小组，他那个时候风头正盛，本来别人是故意坑他，用我们几个给他拖后腿的。我们几个因为各自的遭遇当时也有点愤世嫉俗的，看他这种天之骄子同样非常不顺眼，”沈也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悻悻地叹了口气，
“中间发生的那些事就不说了，简而言之，一开始我们叫他老大，凡事都把他往前推，其实是整他的，他也不是不知道。虽然吧，他也教训揍过我们，但叫着叫着，他就真的进入‘老大’的这个角色了，凡事都冲在最前面，即便是最危急的时候，也优先保护我们这些小弟，而不是比赛成绩。”
沈也摊了摊手，“后来他就真的变成我们老大了，懂了么？”
“不懂。”祁欢摇头，“我只知道你们当初肯定被揍得很惨。”
沈也噎了噎，一脸被说中了的表情。
“哎呀！”沈也急得抓耳挠腮，“你以前不是很勇的吗？现在为什么这么怂啊！你就把你以前私下说的那些话大胆的对着他说出来嘛，多说几次，说着说着他应该就会被你洗脑了，反正你是个向导，老大不可能对你动手，根本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祁欢脸色平静，“那位即将要来的也是向导，匹配度还高达92%，按照你的说法，他要是对九方彧直接求婚，多求几次，是不是也就能成就好事了？”
沈也： ……
沈也还想再说什么，个人终端上却跳出了消息，通知他过去开另外一个小会。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沈也见那头催得紧，抓着祁欢的肩膀晃了两下，一溜烟跑了。
祁欢其实远不如表面上这么淡定。
今天之前，他还挺享受自己现在和九方彧的相处状态的。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那种有点模糊的相处，偶尔不经意的温暖，都让人怦然心动，暧昧之间又夹杂了难以言喻的愉悦和幸福。彷佛可以看到丘比特手上的弓弦一点点拉紧，让人的期待也跟着一点点攀升，等待着最后箭尖扑面而来的那一刻。
以前看的那些电视剧里也都说，爱情最美的就是将来没来 的那段时间，他深以为然。
但是现在，内心里彷佛有两个小人，正在激烈的辩论。
甲方说，沈也说得对，先下手为强，等到那位匹配度92%的向导来了，可能黄花菜都凉了。
乙方说，你之前都暗戳戳地表白那么多回了，对着小八也说过，他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懂吧，人家既然没表示，那就是说明没这个意思，或者至少目前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
甲方说，那可不是，没拒绝，还这么照顾，那就是有好感，小八的亲热度也是辅证。
乙方说，小八是饕餮，对你亲热是因为你做的菜，照顾你是因为答应过司凉。成年人处理事情要体面，知进退，再硬莽上去岂不是让双方都难堪，大家都下不来台吗？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另一种结局就是啥也不是。
两边吵得不可开交，搅得祁欢心乱如麻。
再想到九方彧的姐姐当初跟司家少主似乎也是因为匹配度高才结婚的，祁欢就郁闷了，九方彧会不会跟九方彣一样，也接受命运的安排？
傍晚七点，家宴开席。
说是家宴，七七八八还是差不多将天风阁的宴会厅坐满了。
九方彧坐在主位，一边坐的是凶兽小队店主阿峦前辈2号4号等人，另一边坐的是破斩夫妇，第五远跟他叔叔，以及温凉7号9号等人。
熟醉蟹、熟醉虾、董肉、白煨仔排、太白兽肉、百果蹄……各种菜色林林总总摆满了每个人面前的小食桌。
祁欢把最后一道刚炒好的酒香草头和黄酒布丁安排上席，就在沈也和店主之间特意给留给自己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欢欢说，今天是家宴，一来庆祝咱们新基地顺利开工，二来庆祝九方况恶有恶报，正好昨天意外得了几坛多年佳酿，我也借这个机会感谢大家这些日子以来的帮忙，”九方彧举起酒杯，朝店主、2号以及第五远的方向各自敬了敬，“事急从权，之前因为状况紧急，对在座的几位多有得罪，希望大家多多见谅。”
众人心照不宣地一笑，跟九方彧一起干了一杯，第五远还不能饮酒，也像模像样地端着自己面前的茶水硬灌了一杯。
众人饮过第一杯酒，热热闹闹的举箸开吃，边吃边三三两两的推杯换盏。
小少爷的叔叔第五围是个斯文俊雅的青年，西装革履，戴着副半框眼镜。祁欢这是第一次跟他正式碰面，便举起酒杯遥敬了对方一杯。
旁边的店主吃了几个熟醉虾，鲜甜弹牙中又带着丝浓郁醇厚的酒香，这种特殊的口感让虾的味道增添了另一种迷人的风味，店主意犹未尽，接着兴高采烈地夹了一筷子酒香草头，刚放进嘴里，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祁欢放下酒杯就察觉店主的脸色不对。
再看旁边，同时舀了勺黄酒布丁的孔乎和第五远也纷纷皱起眉头。
“欢欢，今天谁惹你不高兴了？说出来，我替你教训他，不带有难同当的。”店主艰难地咽下嘴里那口菜，立刻道。
祁欢连忙夹起一筷子尝了尝，一股浓重的油腻味道直冲喉腔，糟糕，做砸了！
第88章 就是他全责
熟醉蟹、熟醉虾、百果蹄这些之前早就做熟只是在腌制入味的完全没有问题，董肉、白煨仔排，红煨鳗鱼、太白兽肉、日月套三环、玉麟香腰以及花雕鳜鱼这些沈也来之前做得七七八八的问题也不大，但沈也走之后再起手做的三道菜，东壁龙珠、黄酒布丁以及酒香草头就全都砸了。
“不好意思，对不住大家，做最后几道菜的时候我走神了。”祁欢有些愧疚地跟众人道歉。
“不用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店主护短地道，“你就说谁让你走神的，这事就是他全责。”
“对，你说是谁，我们帮你教训他！我说过，在废星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破坏你的心情。”4号也跟着一拍桌案，震得小食桌上的杯盘碗盏一阵乱响。
“没错，一屋子哨兵，还能让人把向导欺负了，简直不像话！”温凉也愤愤拧眉，小红蛇也在她袖口探出头来，嘶嘶吐著信子。
沈也：……
祁欢不禁有些为难，大家这么不问缘由的站他真的很暖心很有家人的感觉，但看这个架势，现在要是把沈也的名字说出来，众人非得把他撕碎了不可，可沈也告诉自己那个消息毕竟也是好心。
九方彧眉睫微紧，淡淡地扫了席间一眼，只见徐之盯着酒杯，陶者埋头吃菜，孔乎眼神飘忽不肯跟自己对视，沈也更是直接垂着视线不敢抬起来，心下已经瞭然，看来‘罪魁祸首’跟他们几个，尤其是沈也，脱不了干系。
破斩夫妇没有插话，夫妇俩一个专心致志的剥着醉蟹，一个品着风味独特的百果蹄，围观众人‘讨伐’。
“欢欢，你说嘛，这事就是那个让你走神的人的问题，你说出来，我们大家帮你教训他，让他好好长个记性……”
第五远也跟着附和，话没说完，就被自家叔叔捂住了嘴。第五围自然能看出祁欢的为难，于是低声告诫自家侄子，“这种时候，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见祁欢不肯出声，店主跟2号、4号温凉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九方彧身上，那些目光无声却又彷佛在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咆哮，说，是不是因为你？
徐之轻轻叹了口气，沈也握紧双拳，两人正要起身承认，九方彧却先开了口，“抱歉。”
徐之和沈也眸子微震，同时看向九方彧，九方彧却没有看他们，拎起酒坛倒了杯酒，举着酒杯朝祁欢深施一礼，“都是我的问题。”
随后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祁欢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没反应过来九方彧为什么要道歉，4号就已经跳了起来，“我就知道是你！”
他一个闪身拽着九方彧就蹿出了宴会厅，“臭小子，走，出去跟我活动活动筋骨！”
等到后半句话飘过来，两人已经在空中电光火石乒乒乓乓地过了好几招，速度竟是比平常跟石兽动手还快。
“哎~”祁欢急得要起身去阻止，却被店主拽住了手腕，“就活动下筋骨，精神体都没动，你着什么急？”
祁欢下意识地看了眼九方彧的座位，就见小食桌上的黑团子停止了进餐，正拢着两只前爪，无辜又茫然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不是他，你们误会了，真不是他。”祁欢连忙跟店主解释。
店主施施然喝了口酒，斜睨了祁欢一眼，“你敢说跟他没关系？”
祁欢噎了噎，有关系是有关系，可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而且这事属于九方彧的私事，不好替他公布，沈也也说了是秘密，三言两语根本解释不清楚。
他停顿的那一下足以让店主判定这件事跟九方彧的关联，店主点了点头，“跟他有关系就揍得不冤。再说了，他自己站出来承认，那不就是打算扛下这件事吗？”
祁欢：……
现在再抛出沈也来也晚了。祁欢脑子更乱了，再加上着急，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出替九方彧解释清楚的办法。
阿峦前辈见他如坐针毡的模样，好心的安慰了一句，“放心，他们下手有分寸的。”
祁欢：……
外面的打斗没持续多久，4号和九方彧很快就回来了。
4号身上除了褶皱多了些几乎完好无损，九方彧却难得的有些狼狈，衣服上有好几处破损和沙土的污迹。
祁欢担心地看过去，正好跟他对上目光，九方彧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没劲，这家夥自知理亏，只防御不还手的。”4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愤愤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
店主‘啧’了一声，“臭小子就是聪明。”
九方彧不还手，众人自然没办法接着打下去，于是‘武斗’改成了‘文斗’，要替祁欢讨公道的开始连番过去灌酒。他来者不拒，面不改色的接连喝了十几杯，祁欢看不下去，站起来要替他喝，众人这才作罢。
陈酒跟黄酒类似，喝的时候酸甜顺喉，后劲儿却极大。筵席结束，祁欢担心九方彧喝太多酒不舒服，便跑去后厨给他做醒酒汤。
他本来想熬那份治疗饮酒过度和酒积的解酒名方葛花解酲[chéng]汤的，可惜他虽然记得药方，却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那些药材，正好姜槐带过来的食材里有一种新鲜的石耳跟石花菜相近，胶质丰厚，原本他想用着做凉粉的，这会儿正好可以拿来做个《山家清供》里的醒酒甜点──素醒酒冰。
石花菜又叫龙须菜，可以提炼琼脂制作果冻或凉粉，所以所谓的素醒酒冰，可以算作古代版的果冻。
将石耳清洗泡发过后，放进锅里熬煮，他又开始准备辅料。原本的食谱里需要梅花、橙子和姜，梅花他手边暂时没有，只有橙果和花姜。
他也不好意思再去临时打劫姜显，便用蜂蜜临时腌了点橙粒，打算待会取代梅花放在石耳冻里面做点缀。
祁欢正忙活着，破斩背着双手踱步走进了后厨。
“师父。”祁欢看到老爷子连忙行礼打招呼。
老爷子是九方彧朋友的长辈，祁欢本来觉得辈分差得多，才想称作师尊以示尊重，但老爷子说听着别扭，跟他讨论厨艺讨论到兴起时一度私下里要跟他称兄道弟，祁欢怕乱了辈分，便折衷改回了师父。
老爷子的目光在流理台上转了一圈，“在做什么？”
“给九方彧做个醒酒的。”
“那你忙吧。”老爷子摆摆手，转身又走了出去。
祁欢看着破斩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没明白他来后厨转这一圈是为什么的。
结果没过两秒，老爷子又转回来了。
“师父？”祁欢满眼疑惑。
破斩曲指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子，顿了两秒才道，“老婆子特别喜欢你今天做的那个百……”
“百果蹄？”祁欢善解人意地接话。
“对，百果蹄，过两天方便的时候，能不能再给她做一次？”
“当然可以。”祁欢立刻乖巧点头，“明晚就做。”
百果蹄这道菜出自《调鼎集》，需要先将猪蹄或蹄髈煮到半熟，清洗干净后挖去骨头，再把松仁、核桃、火腿、蹄筋等充作骨头填回蹄内，扎紧后重新下锅，煮烂后再放入陈酒浸泡一夜，猪蹄里丰富肥润的胶质与果仁的香味和酒香充分融合，便能形成咸甜适宜胶香软糯风味独特的口感。
这种动物胶原和营养都很丰富的菜，倒是的确非常适合给姜槐补用。明晚做完，后天正好可以拿去吃。
“好。”破斩点了点头，转身要走，祁欢跟上去打算往外送两步，结果老爷子又突然转过身，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师父？” 祁欢疑惑地睁大眼睛。
“今天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谁都免不了有做砸菜的时候。”老爷子安抚道，“来七号废星之前那天晚上，老婆子还嫌弃我把烤肉弄糊了。”
“师父放心。”祁欢笑着点头，老头子为了安慰自己，这是不惜把自己的糗事都搬出来了。说起来，上一个用自己糗事安慰自己的好像是九方彧，难道这是九重星域人的习惯？
老爷子见他眸底一片明亮澄澈，毫无阴霾，放心地点了点头，这回才算是真走了出去。
破斩走出后厨，站在天风阁那道单面空廊上想了几秒，又抬脚往九方彧的房间走去。
自家曾孙跟九方彧自小交好，老爷子也算看着九方彧长大的，刚才席间见他接连干了那么多杯，担心他酒喝得太多伤身，想过来给他做碗醒酒汤，见祁欢已经在做，便没再提。这会儿安抚过祁欢，便打算再过去看看九方彧。
过来应门的九方彧看到是破斩老爷子，不禁有些意外，连忙把人让到客厅。
破斩边走边扫了眼几个房间的门，“就你自己在？”
“嗯。”九方彧快步走到沙发边，给老爷子挪了两个靠垫过去。
“喝了那么多酒，没事儿吧？”破斩在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坐下，打量着九方彧的脸色。
“不瞒您说，这会儿酒气上涌，有些灼心烧肺，头晕气旋。”九方彧坦诚地回答，眉眼已经隐隐带着了丝赤红。
“嗐，”老爷子摇了摇头，“且等着吧，这酒后劲儿足，时间越长越难受。”
九方彧没有出声，老爷子又道，“没事，欢欢已经在给你弄醒酒的东西了，待会儿吃了就能好受些。”
九方彧霜色的眉峰微微扬起又落下，诧异之色一闪而逝。
“你们两个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子关切地看着他，“闹什么别扭呢？”
“不是别扭，就是误会。”九方彧尴尬地抻了抻衬衣袖口，指间捏着袖扣。
“什么误会？”
九方彧沉默着捏紧了指间的袖扣。
“寒寒？”老爷子还是习惯用以前的名字称呼他。
九方彧叹了口气，揉了揉酒气上涌的额头，终于开口，“九方家那边给新基地采购了一批机械和物资，安排了一艘星舰送过来，明天早上就会到港。下午的时候，他们才联系我，说星舰上还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惊喜。”
老爷摆出倾听的姿态，没有打断他。
“我追问之下，才知道他们先斩后奏，除了机械和物资，还送上星舰一个向导。他们说已经跟我留在系统里的数据做过匹配度测试，有92%。”
“92%？”破斩听到这个数值也有些吃惊，“这么说来，他们是准备让这个向导跟你订婚？”
“他们算盘倒是打得挺响。”九方彧眸子里闪过丝冷厉之色。
“如果是92%的匹配度，恐怕很难有人会拒绝。”老爷子长叹口气，这种匹配度简直堪称天造地设了。
“但是我已经决定拒绝。”九方彧态度坚决地道。
“你……”老爷子惊愕的倒抽了一口凉气，顿了半晌，恍然了悟，“你，你该不会是因为欢欢吧？”
九方彧霜色的眉睫微微垂下，没有回答。
老爷子琢磨了几秒，品过一丝不对劲儿的地方，“这事听起来应该没有让欢欢郁闷的地方啊，那他为什么……”
“所以说，是误会。”九方彧叹了口气，“徐之沈也他们也听到了那个向导要来的消息，那个向导还是姚家的人，他们不敢直接问我，但应该跟您刚才一样，觉得我不会拒绝。这几个已经跟祁欢混熟了，心里肯定都站在他那边，估计就想着给他透个风，提前打个预防针，以免明天早上看到人的时候弄个措手不及，结果反倒把人的心思搅得一团乱。”
“嗐，好心办坏事，”老爷子拍了下膝盖，连连摇头，“这也太乌龙了。”
九方彧疲惫了揉着额头，努力抵抗着越来越浓的酒气，“我也是猜的，这几个家夥晚饭后就不见踪影，还没跟他们确认过，不过，应该八九不离十。”
“按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该多问，但欢欢现在毕竟名义上也是我徒弟，而且我跟老婆子看这孩子都很顺眼，你既然喜欢人家，为什么不说呢？”
九方彧皱了皱眉心，没有开口。
老爷子语重心长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欢欢这孩子可挺招人喜欢的，远的不说，就前几天八重星域带狐狸那个，还有玩藤条那个，那两个哨兵明显都是有点心思的。”
九方彧眼睫垂得极低，就在老爷子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出声了，“我这种时日无多没有未来的人，不配谈感情。”
老爷闻言，惊得脸色剧变，“你的伤……”
“最近经历兽潮，又打了几次星兽，牵动了旧伤，按照现在的状况，最多还能撑一年。”
“司家的医疗实验室那么多人，都救不了你么？”
“有些事情，可能就是命中注定。” 九方彧语调平缓，像是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前几天知道祁欢的精神体对疗愈精神图景有帮助的时候，他也曾经燃起过一丝希望，但久久现在太小了，能量还不够治愈他的伤，以他的状况，恐怕来不及等到久久长大了。
“你……嗐，”破斩喉头颤动，堵着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抬手轻轻摸了摸九方彧的脑袋，“傻孩子……” 怎么就是你呢~
祁欢端着做好的素醒酒冰回到房间，就见九方彧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眉目微阖，单手支在扶手上揉着额头，十分不舒服的模样。
黑团子皱巴巴的在他旁边团成一团，显然也跟着‘感同身受’。
“酒上头了吧，非得喝那么多？”祁欢把素醒酒冰递到他手边，“把这个吃了，吃完就能好受点。”
做好的素醒酒冰晶莹剔透，中间夹杂着橙色的果粒，上面浇着蜂蜜橙果和花姜捣成的金齑，冰凉爽滑。
九方彧长睫微颤，醉眼迷离地皱起眉心，定了定神，才勉强看清楚眼前的人，“欢欢？”
“没错。”鼻端又传来了那种凉凉的清新冷冽的金属样的味道，祁欢的心跳忽然就乱了，慌慌张张地抓起勺子往他手上塞，“醒醒，先吃点这个，吃完就舒服了。”
“对不起。”九方彧神色郑重地看着他，眸色深邃得就像外面的夜色。
没等祁欢开口，他的脑袋就沉沉地坠了下去，撞在祁欢的肩膀上。
“哎~”祁欢手忙脚乱地搂住九方彧的胳膊，以免他摔下去。
慌乱之间，黑团子突然一溜烟儿窜上九方彧的肩膀，垫着四蹄仰起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吻在祁欢的嘴唇上。
祁欢：！！！
第89章 你最想要的东西
唇上的感觉柔软滑润，又带着点凉意，就像他手上的那份素醒酒冰。
这猝不及防的一触让祁欢有些恍惚，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星期八是因为被九方彧影响头重脚轻站不稳才撞上来的，但角度似乎又有点不对，小八是垫着四蹄亲上来的！
所以，它是真的亲上来的？
他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各种问号塞满的时候，黑团子的身体已经软软地滑了下去。
“哎~~~”祁欢右手正搂扶着醉倒的九方彧，左手端着放素醒酒冰的浅碟，情急之下，只能丢了碟子去接星期八滑落下来的身体，堪堪将黑团子捞在手里。
“欢欢？”第五远打开门就看到祁欢‘左拥右抱’兵荒马乱的场面，不禁定在原地。
现在这个时间，他回来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发什么愣啊，还不快过来帮忙？”见小少爷呆立在门口，正左支右绌疲于应付的祁欢连忙招呼他过来。
将黑团子交到第五远手上，祁欢才腾出手来扶着九方彧在沙发上躺好。
小少爷把星期八放在软垫上，压低声音，“他这是醉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陈酒后劲儿大，喝完过段时间会越来越难受上头。”祁欢从房间取了块毯子出来，帮九方彧盖在身上。
“这是什么？”第五远一眼就看到了刚才掉在地毯上的素醒酒冰，用眼神指控祁欢给九方彧开小竈。
“那是做来给他醒酒的，大家都有。”祁欢解释，正要去收拾一地狼藉，小少爷把熊熊管家拿了出来，让它去打扫了。
“那你在这看他一会儿，我去把冰好的素醒酒冰端过来，给各个房间送一下。”
“还是我去送吧！”小少爷屁股底下好像安了弹簧似的，‘蹭’地蹦了起来，他见过有些人喝醉了撒酒疯会打人，万一九方彧也酒品不好打人怎么办？
走了两步他又回来拽祁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这边让熊熊管家看着他。”
如果九方彧打人，欢欢肯定也受不住的，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祁欢以为第五远怕黑，就陪他一起去了后厨，将刚才冰好的素醒酒冰给晚宴喝酒的人都分了一份送过去。
小少爷没喝酒，但是想吃甜冻，祁欢就给他单弄了一份不放金齑只浇焦糖酱的，连人带甜冻一起送回了第五围的房间。石耳本身没什么味道，淋上焦糖酱就甜甜的，再加上里面的橙果果粒，咀嚼间焦香中又带出丝浓郁的果香，吃得第五远心花怒放。
爱吃果冻，果然是小孩子的口味。祁欢摇了摇头，正要端着手上那份新的素醒酒冰回房拿给九方彧，第五远却突然拦住了他。
“这个给你。”小少爷想起自己刚才回房去的原因，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个带火漆的信封，递给祁欢。
祁欢一脸莫名地接过来，“什么？”
“你最想要的东西。”小少爷捧着焦糖酱甜冻，笑容也焦糖酱样的甜甜的。
我最想要的？钱？祁欢的目光在信封上逡巡一圈，这么薄，手感这么轻，难道是支票？但是这个时代好像没有支票吧？
他满腹问号地拿着那个信封走回房间。
孔乎还没有回来，房间里安静得很，只有机器轻微运转的声响，应该是机器熊管家打开了换气系统。
地毯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熊管家站在桌边进入了待机状态。
九方彧还躺在沙发上，只是换了个方向，眉心皱着，十分不舒服的模样。趴在旁边的黑团子毛茸茸的小脸同样皱巴巴的，似乎也在跟着他一起难受。
见他们那边没什么大问题，祁欢便先将手上的素醒酒冰放在桌上，打开了第五远刚才塞过来的信封。
他万万没想到，信封里居然是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张学校的照片，主视角是条宽阔的大道，旁边雕像似的矗立着一排高大威猛气势惊人造型各异的机甲，远处还能隐约看见半个类似运动场的地方和方方正正的楼宇一角，右下角印着【帝国新星大学】的字样。
祁欢看着那几个字愣了愣，不是联盟这边已经看习惯的那种怪文本，而是简体字。平常在白附看到的直播都是翻译过字幕的，所以没太注意过，现在乍然看到简体字，他才反应过来，帝国那边传承的确实是地球的文化。
再翻到明信片背面，是两个遒劲有力锋芒毕露的大字，唐肆。
唐肆，瓷瓷的那个搭档？祁欢疑惑地看着那张明信片，一时没有明白小少爷弄份唐肆的签名给自己干嘛？而且还口口声声地说是他最想要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当初好像是以想要喜欢的玩家的签名为藉口，跟第五远提过死亡图书馆那边的事情。
所以，小少爷把他喜欢的玩家误会成了唐肆？
祁欢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份远道而来的签名，一时之间不知道到底是该佩服第五远神通广大的人脉还是该感叹他天马行空的理解力。
沙发上的人发出声低低的呻吟，祁欢把那张明信片塞回信封，随手放在桌子上，快步端着素醒酒冰走了过去。
“醒醒。”祁欢轻轻拍了拍九方彧的脸颊。
手上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暗自啧了一声，这家夥的皮肤可真好。
九方彧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眼周的赤红色已经弥漫成片。
“欢欢？”十几秒之后，他眉峰微动，迟钝地叫出了祁欢的名字。
“起来吃点醒酒的，吃了就好受些。”祁欢往他脑袋后面塞了靠垫，用勺子挖了块素醒酒冰喂他。
九方彧配合地吃了一口，半秒之后，霜色的眉睫便因为口腔内辛辣的味道纠结在一起，条件反射地想把‘罪魁祸首’吐出来。
旁边的黑团子也同频同步的做出了皱眉要张嘴的动作。
“不能吐，忍一忍，吃完就舒服了 。”
酒醉的九方彧倒是很听话，祁欢让他吃，他就真硬皱着眉乖乖把那份素醒酒冰都一口一口地塞了进去。
星期八虽然没吃，却也迷迷糊糊地跟着皱巴着毛茸茸的小脸，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
“酒品倒是挺好。”祁欢摇了摇头，把空盘子放下，又拿起帕子帮九方彧擦嘴唇。
因为身体虚弱，九方彧的唇色始终十分浅淡，这会儿却因为酒气变成糜艳的绯红色，看起来就像熟透的水果，柔软无害，配着周围那种清新冰冷的金属气息，禁欲又诱人。
蓦地想起之前小八的那个‘吻’，祁欢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八为什么会亲他？
祁欢看看旁边的黑团子，这会儿九方彧吃过醒酒冰舒服了些，眉眼舒展放松，小家夥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平静下来。
祁欢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劈过一个念头，如果小八现在所有的感受都是跟九方彧‘同步’的，那刚才想亲他的，到底是九方彧还是黑团子？
黑团子会不会只是在执行九方彧的想法？
他盯着沙发上醉倒的那人，心烦意乱，恨不得立刻把人抓起来问清楚，哪有这样的，耍完流氓就醉倒睡觉啊！
等等，祁欢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沈也下午那会儿怎么说的来着，酒后吐真言，现在九方彧醉倒了，岂不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喂，醒醒。”他戳了戳九方彧的脸颊，又看了看小八，果然，黑团子的左脸颊也跟着皱了下。
九方彧眼眸半开，迷迷蒙蒙地看向祁欢，“嗯？”
“我是谁？”祁欢坐在地毯上，单手支在沙发边缘，模仿着电视剧里看到的测谎桥段，打算先问几个可以确定真伪的问题，验证‘酒后吐真言’这句话的可靠性。
“…祁欢。”九方彧回答的依旧有些迟钝，似乎反应比平时慢了许多。
“这是什么颜色？”祁欢拎起盖在他身上的那条毯子的一角。
“…蓝色。”
“你最喜欢什么地方？”
“…离都，七号废星。”
离都是哪里？祁欢打开终端查了查，才知道是九重星域最繁华的星球，也是司家本家的所在地。他最喜欢的果然是司家。
“你最讨厌什么味道？”
“…辣的，苦的。”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黑。”
“小八吃了谁的机甲？”
“…很多。”
祁欢噎了噎，“第一次吃的是谁的？”
“…破刃。”
这个意外的名字让祁欢眨了眨眼睛，破刃不是星厨吗？怎么会有机甲？
“为什么？”
“…小八嫌他那时候做的菜难吃，宁可啃机甲。”
还有这种事情？祁欢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还以为小八吃东西不挑呢，这么看来其实还是很挑的？
“你最喜欢吃什么？”
“卤兽脚面。”
祁欢怔了怔，这几个月自己做了那么多菜，囊括了五湖四海无数知名食谱，九大星域五花八门的食材，万万没想到，九方彧最喜欢的居然是卤兽脚面，那甚至都不是九方彧喜欢的口味。他明明跟店主前辈一样，偏爱清淡和鱼虾。
但是，那是九方彧第一次吃到的他做的东西。
祁欢的心脏怦怦直跳，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你最喜欢谁？”
屋内一片安静。
就在祁欢忍不住想凑近点看看九方彧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九方彧突然抬手，一把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贴在胸口。
“你。”九方彧颈间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凑在祁欢耳畔坚定而又清晰地说道。
灼热的酒气扑在耳边，祁欢半边脸颊彷佛着了火似的，霎时滚烫起来。
他说喜欢我！
他真的喜欢我！！！
祁欢只觉得脑子里有万千烟花接连无声炸开，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所以说他刚才猜对了，小八其实是顺着九方彧的想法来亲自己的，那个时候，其实是醉倒前的九方彧想亲他。
“那你现在最想做什么？”祁欢半扬起头，用目光上下描摹着九方彧近在咫尺的唇，促狭地问出下一个问题。
九方彧沉默着，定定地看向祁欢的脸，周围那种清冷的金属味道似乎更加浓郁了，祁欢的心脏剧烈跳动，彷佛随时要跳出胸腔。
下一秒，九方彧突然伸出右手，在祁欢弧度圆润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上用力掐了一把。
祁欢：！！！！！！！
“跟想像中的手感一样好。”九方彧掐完之后呢喃了一句，满意地搂紧祁欢，闭上了眼睛。
我去！祁欢捂着脸颊惊呆在原地。
九方彧你这颗漂亮得惊世骇俗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玩意，谁刚表白完卿卿我我的时候会最想掐人啊！！！
第90章 天下英杰谱
祁欢很想拽着那人的领子把他揪起来问清楚，手伸到近前，对着那张鼻息沉静丰神俊朗的脸愣是下不去手，最后指背轻描淡写的在对方衣领精 致繁复的刺绣纹路上蹭了下，就默默败下阵来。
祁欢你这个没出息的。
他叹了口气，暗暗唾弃自己，却又忍不住沉迷于那张俊逸非凡的面孔。
太好看了！谁能忍心下手摧残这样的一张脸啊！
对着那张脸发了会儿呆，祁欢又不甘心地道，“咱们说好了，精神体的事，本体全责，既然小八今天亲了我，那你这个本体就要负责。”
他顿了顿，狡黠一笑，戳了戳九方彧胸口的那颗纽扣，“当然，我这个人很公平的，绝对不双标，久久也亲过你，我也会对你负责的。”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户，在客厅的地毯上投出几块方形的光斑，九方彧睁开眼睛时，凶兽小队的几人正围坐在沙发边。
见他醒来，四人齐刷刷站起来，全都愧疚地垂着脑袋。
九方彧坐起身来，仍旧觉得脑袋沉得发晕，他边伸手揉着额头边回想着昨晚的事情，揉到半途，他修长的手指蓦地一顿，垂眸扫了眼身上那条蓝色的毯子。
“老大，对不起，昨天都是我的错，不该跑去跟欢欢乱说话。”沈也连忙认错，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
“算了。”九方彧轻吁口气，盯着自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看了看，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也不全是坏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摸不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老大，九方家那边的星舰还有一个小时到港。”徐之把秘书官之前传过来的消息汇报给他。
“嗯，你们去准备吧，我冲个澡换件衣服，半小时后出发。”
祁欢端着早餐进门，就看到黑团子趴在沙发的软垫上，见到祁欢只是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却没有扑过来，显然还是不太好受。
九方彧斜倚在桌旁，边用大毛巾擦头发边打量着一张明信片，白底金纹的丝织晨缕阳光样地缀在他身上，露出流畅的锁骨和紧实的胸膛，半湿的银发松散淩乱地垂在身前，葳蕤生光。
难得见到九方彧这种闲适慵懒的模样，祁欢的目光一时有些移不开，好一会儿才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我的！”祁欢赶紧放下托盘，从他手里把东西抢了回来。
“唐肆的签名？” 九方彧霜色的长眉上还带着水汽，眉根分明，尖梢却聚拢到一处，微微扬起的时候莫名的性感。
“第五远帮我要来的。”祁欢心虚的把东西飞快的收进储物袋。
“哦。”九方彧走到茶几边坐下。
“还难受么？”祁欢故意岔开话题。
“头还是很晕。”九方彧如实回答。
一颗水珠顺着他鬓边的碎发滑落，滴在胸前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道潮湿闪亮的水痕。
大早上的，这个画面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来说实在有点太超过了。祁欢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装模做样地朝周围张望了一圈，“他们几个呢？”
以为沈也他们还在，他特意端了七份早餐过来。
“去准备待会儿接舰的事情了。”九方彧端过一碗白粥，轻轻舀了一勺。勺内的东西洁白如玉，但比之于普通的粥显得有些过于浓稠了。
“这是什么？”九方彧不认为祁欢熬过火了，那么就应该是种特殊的粥。
“人间无此味，东坡玉糁羹。”祁欢略带得意地扬起下巴。
因为名字来源的缘故，他自小就对苏东坡有种天然的好感和特殊的关注，对于跟他相关的名菜更是如数家珍。
这位史上著名的美食家，爱吃却不拘泥于奇珍豪奢的食材，如果说艺术家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那东坡居士显然有善于发现美食的舌头，挖掘出无数简单食材的美味之处，留下了类似于东坡肉、东坡鱼、东坡豆腐、东坡春鸠脍等数十道美食，东坡玉糁羹大约可以算作是其中做法最简单却得到最高赞誉的一样了。
据说他被贬岭南期间，当地大米极少，他儿子苏过灵机一动，就用剁碎的山药掺进碎米里熬粥，做出了这份玉糁羹。苏轼尝过之后，盛赞‘人间无此味’，写出了一首名字长达三十余字的七言绝句，从此以后，东坡玉糁羹就连同这首诗一起名留千古。
《山家清供》里有另一个版本的玉糁羹，说是苏轼跟弟弟苏辙酒后研究下酒菜，磨碎萝卜和碎米为糁。
祁欢个人更喜欢山药熬出来的口感，而且山药也更能缓解酒后的胃部不适感，早上才特意给众人熬了这份东坡玉糁羹。
九方彧尝了一口，温热绵软，松糯酽稠，味道却极为清新爽口，顺喉而下，温和清褪了残酒的余味，舒心顺气，“味道果然极好。”
“嫌淡的话可以配点小菜。”祁欢给沈也发完消息，把另外几碟配菜往九方彧那边推了推。他炒了个兽肉瓜齑，又准备了腐乳、酥炸小银鱼、五香豆等几样小菜，包子来不及做，就弄了更方便快捷的法式鸡蛋沙拉吐司。
九方彧夹了几颗五香豆，祁欢给星期八的羹碗里拨了些酥炸小银鱼和兽肉瓜齑。
兽肉瓜齑他用的是野鸡瓜齑的方子，最早知道这道菜还是在《红楼梦》，他小时候看红楼梦，最喜欢看的就是里面的各色精致餐食，这道野鸡瓜齑，就是宝玉某天早晨急着出门，就着茶泡饭用的。书里并没有写做法，他也是多年后才在《调鼎集》里找到了这道菜的菜谱。
瓜齑其实就是酱菜瓜，野鸡瓜齑，是将野鸡肉去骨去皮切成丁，再配上酱瓜丁、冬笋丁、松仁、甜酱等辅料下油锅翻炒而成。兽肉滑嫩弹牙，瓜笋松仁清脆香甜，咀嚼之间滋味丰润咸鲜回甘，从食材和味道来说，很像是高配版的宫保鸡丁。
黑团子果然更喜欢带肉的，风卷残云般将碗里的兽肉瓜齑吃个干净，又抬起金珀般的眼睛期待地看向祁欢。
正在咬法式鸡蛋沙拉吐司的祁欢会意，又给它拨了两大勺。
小家夥立刻又埋头吃了起来。
“姚家的向导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不要担心。”正在喝玉糁羹的九方彧突然出声。
祁欢嚼着吐司，含糊的‘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他就想明白了，以九方彧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好感，一定会默默处理好这件事，不让自己陷入到任何困扰里的。这个人，一向做的比说的多得多。
祁清其实也是这种性格，当初父母意外出事，她默默扛起整个家，为了照顾自己殚精竭虑，却做得多说得少，只嘱咐他家里的事情她都会处理好的，不用担心。那几年，姐姐和爷爷奶奶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他，彼时年幼，他也做不了别的，便只能变着花样的跟奶奶学做菜，希望以后能让姐姐吃得舒心点。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九方彧沉眸凝思了两秒，“晚上做份好吃的面？”
“卤骨面？”祁欢下意识地就想到昨天九方彧对某个问题的答案。
“最好用料再好点。”九方彧似乎也知道他想起了什么，耳根微微有些泛红，“听说陪那位向导过来的九方瑾长老特别喜欢吃面，他们这种人平时只吃高级食材，肯定看不惯兽尾兽脚之类的东西。招待他们不用太隆重，但也不适合让人挑太大的毛病。”
“明白了，交给我吧。”祁欢比划了个OK的手势。
阳光穿过他圆润修长的手指，在指缝间漏下几缕明艳的阳光，晃得九方彧心旌摇曳。
“砰！”大门突然风风火火地打开，打破了一室静谧。
孔乎刹住脚，看看相对而坐的九方彧和祁欢，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来拿早餐？愣着干嘛，快进来。”祁欢招呼他，指了指旁边托盘上的那四份。按时间算，应该是沈也接到消息之后让他过来的。
孔乎端起托盘，又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小心别摔了。”
祁欢话音未落，孔乎已经跑出了门，他无语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三明治，默默吐槽，这是在怕什么，屋里有鬼还是有能吃人的怪兽啊？
结果手臂被蹭了蹭，低头一看，是星期八。
好吧，屋里的确是有个吃起人来也不会含糊的萌兽。
黑团子这会儿吃完了碗里的玉糁羹和兽肉瓜齑，见祁欢吃三明治吃得香，就眼馋得也想尝尝。
祁欢拿起盘子里的另外半块，递给了黑团子。
他以前不太喜欢全熟的白水煮蛋，因为口感太干，噎嗓子。这道法式鸡蛋沙拉却完全改变了他对水煮蛋的看法。做法也简单，将煮熟的蛋碾碎，加入微甜的沙拉酱搅拌均匀，立刻得到蛋香浓郁口感湿润滑嫩的鸡蛋沙拉，再夹上两片吐司，就是口感和营养都极为丰富的早餐，几口就能灌注满一天的元气。
星期八咬了一口，双眼放光，狼吞虎咽地啃起了剩下的三明治。祁欢看看埋头苦吃的黑团子，又看看慢条斯理地喝玉糁羹的九方彧，无奈地摇摇头，什么时候这两位的食欲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九方彧他们去接星舰了，祁欢没事做，便在房间里琢磨晚上的菜谱，不用太隆重，也得有一两手压得住场的绝活。
小白团子坐在旁边的茶杯盖上，一副也在跟着思考的模样。
“欢欢！”第五远‘砰砰’敲门。
祁欢过去打开门，第五远朝他眨了眨眼睛，“想不想看看星舰场那边的状况？”
祁欢：？？？
第五远拽着他走到沙发边，飞快的打开了自己的三折屏个人终端，敲了几下键盘，再解开隐私屏蔽，显示屏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U字形建筑，正是废星的星舰场。
小少爷又敲了几下，镜头就像电视转播似的转换到一个信道口，九方彧带着秘书官等人正站在那里。
“我临时借用了下那边的几个监控管制镜头。”见祁欢满脸疑惑，第五远解释道。
“我们这算不是窥探机密啊？”祁欢隐隐察觉到第五远的这个行为应该是‘越界’的。
“没事，废星的系统权限本来就是九方彧让孔乎开放给我的，这就是默认我可以在紧急状况下调用接管公共局域系统。”当然，不开放其实也挡不住他，不过就是多费些时间的事情。
祁欢：……
那也不是现在这种‘紧急’状况吧？
“就是提前看看是姚家的哪个家夥跟九方彧匹配度超过90%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五家跟姚家和九方家同属一个小阵营，关系自然不差。虽然慢了一步，第五围也在今天早上知道了星舰里有个姚家向导的事情，第五远这才火急火燎的过来，想拉着祁欢一块看‘直播’。
“你认识姚家的那个向导？”
“有可能。”第五远点了点头，“以前常跟姚家走动，我跟姚家有几个家夥还挺熟的。”
“那姚家的人是什么样的？”祁欢好奇的抱住个靠垫，在第五远旁边坐下。久久跳到他肩膀上，开心地看着九方彧高大挺拔的背影。
“嗯……”小少爷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琢磨合适的词，“腰缠万贯，财大气粗。”
祁欢讶异地挑了挑眉，能让第五远说出‘财大气粗’这四个字，那得多有钱？
“来了！”盯着显示屏的第五远发现信道门打开，连忙拍了拍祁欢。
最先出来的是两排穿着墨绿色制服的护卫队员，每个人都脚踏皮质半靴，背着簇新发亮的射线枪，头戴同款的长方形银色护目镜，看起来英姿飒爽，跟星际别动队似的。
那些护卫队员足有两三百人，沿着信道线路两边站得满满的，一直绵延到飞艇边。
站定之后，他们手上几乎同时多了根光剑样的发著绿光的长棍。
“天啊，居然是他！”祁欢还没弄明白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旁边的第五远就惨叫一声捂住了脸。
“谁啊？”人不是还没出来么？祁欢莫名其妙地看着空空的信道口。
下一刻，那些护卫队员手中的‘光剑’就‘唰’的朝两侧漫出绿光，联结成片，又迅速朝上蔓延，跟对面的绿光交相融合，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条甬道状的绿色光罩。
九方彧等人的身影霎时间消失在那条绿色的光罩信道里。
祁欢：……
这玩意难道是专门防他们这种用镜头看‘直播’的。
“不是，这是临时防护罩，肯定是姚幺那个矫情的家夥听说废星这边风沙大，拿来防风沙的。”第五远看出了祁欢的疑惑，牙疼似的捂着半边脸解释。
“姚姚？”为了防风沙专门用这么多人搞个临时防护罩？祁欢深吸口气，隐约有些明白了第五远刚才说的‘财大气粗’是什么意思。
“幺，幺子的‘幺’。他是姚家直系这一代最小的孩子，今年应该刚刚成年，从小就锦衣玉食不用操心任何事情，受尽宠爱，做事随心所欲，所以特别不靠谱。”第五远明明比人家小得多，却是一副大人评价小孩的语气。
“不靠谱是指任性妄为之类的么？”祁欢不太确定地问。
“是也不是，他的任性妄为不太寻常。”第五远瓷白的小脸抽搐了下，似乎有些什么话难以说出口的样子。
祁欢：？？？
“他有个爱好，”小少爷皱起奶气的眉头，叹了口气，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如果看谁顺眼就喜欢拉着谁结拜。”
祁欢：！！！
这个爱好未免有些过于清奇了。
“似乎没什么坏处吧？”仔细想想，结拜的话，好像也对别人造不成什么伤害，甚至别人应该还能从他身上捞些好处，毕竟姚家这么有钱。
“怎么没有，”第五远小脸涨得通红，气愤地道，“他有一份自制的天下英杰谱，专门按照年纪排行记载着他所有的义兄义弟。你知道上面排行第一，年纪最大的是什么吗？”
祁欢：？？？
‘什么’这个词的意思，难道是说……不是人？
“他们家院子里那棵三千六百多年的老树！” 第五远恨恨磨牙，“谁三岁的时候会认一棵树当大哥啊？”
就算他调皮爬上那棵树，摔下来的时候挂在树枝上，当作那棵树救了他，也不是认一棵树当大哥的理由吧？
祁欢无语凝噎，随口又问，“那年纪最小的呢？”
第五远委屈巴巴地瘪着嘴，没有出声。
等等，祁欢心念电转，诧异地看向小少爷，“最小的那个，不会是你吧？”【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