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这次可真不是我干的
姜显低头看了下小白团子，又补充道，“当然，你的精神体也可以驱使它。”
“它现在有能力伤害别人的精神体吗？”祁欢不太放心，想明确确认小藤枝的危险指数。
“暂时还不需要担心这点。你可以把它想像成刚出生几天眼睛刚刚睁开的那种还没长牙的乳兽，就算咬人也就是蹭点口水的程度，要留下红印都比较勉强。”姜显给他做了个简单易懂的类比，“它的级别比较高，成长速度快的话，大约从一个月起就要开始注意了，但如果认了主，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你跟它培养感情了，那时候已经可以听你指挥了。”
不会误伤别人就好，祁欢放下心来。
【暗暗，宠物。】小白团子扬着头跟祁欢再次强调。
豆丁大点的小家夥，居然还心心念念想养宠物，祁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还是顺着它的意思谘询姜显和破刃，“养它需要怎么做？”
“普通的可以种在土里，固定在一处，你这个更简单，在房间里准备个装清水的小罐，让它知道那是它的‘住处’，每天累了它就会自己回去休息的。”
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难，没有任何种植花草经验的祁欢略微放了点心，“认主需要怎么做？”
“也很简单，取一滴你的血和一个单位的精神量，让它吞下去就行了。”姜显从仪器箱里拿出根十公分长的一次性采集针，朝着祁欢的手比划了下，“需要现在操作吗？”
“还是等等吧，让我稍微想想。”祁欢下意识地躲开了那根针，想晚上的时候跟九方彧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潜意识里，他已经觉得九方彧是所有人里最可靠的那个。
“那行，到时候你自己拿这根针操作就行。”姜显拿着那根针，仔细教了一遍操作方法，就把那根针留给他，提着箱子快步返回小星舰了。
店主对那根小藤条非常感兴趣，拎着小家夥去长桌边逗弄，小白团子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了过去。
竈台边终于再次清静，祁欢先前炒的那份藤片炒肉已经被破刃接手炒完装了盘，完全没耽误。手上有功夫，眼里有活，祁欢对破刃更满意了。
两人也边配合著做晚餐，边交流起各种处理食材的心得和经验。
比如用面粉清洗兽肚，用砂糖清洗兽脏，可以祛除腥臭的杂味；煮笋的时候适当加点薄荷和草木灰可以消除苦涩；洗鱼的时候加一点生油更容易洗去粘液等等。
面对破斩老爷子，祁欢始终有些身为晚辈的拘谨，跟破刃相处就轻松自在多了，而且两人的兴趣也都在食材和厨艺上，愈发觉得投缘。
“还有个万能凉拌菜汁的配方。”祁欢聊得兴起，把破刃拽过来展示调制撒拌和菜的拌汁。
祁欢先在锅里大马金刀地放了一大勺澄亮的芝麻油，随后又加入一小勺花椒，油温逐渐升高，花椒边缘也冒出细密的小泡，发出哔哔啵啵的清脆声响。
他用锅铲翻了几下，让聚集在锅底的那小堆花椒均匀散开，等到锅内的油滚沸两次，油香四起，沥出炸开的花椒，只留入了味的芝麻油。将炸好的芝麻油倒出来一小碗，加入酱油、醋和白糖搅拌均匀，倒在先前炒过水的碧绿藤丝上，香味立刻散了出来。
“尝尝。”祁欢朝破刃挑了挑眉。
破刃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藤丝的爽脆夹杂着醇香酥麻的油香，醋的酸厉、糖的甘甜、酱油的咸润混成开胃的酸甜，鲜美脆嫩，甘美轻盈，那种清新感直冲额际，瞬间荡涤去一身尘土和闷热裹挟的焦躁感，让人浑身舒爽。
“好吃。”破刃眼神一亮，用料简单，滋味搭配却层次丰富，相得益彰。
“这个原本是撒拌和菜的拌汁，用来做凉拌的料汁几乎是万能的，还可以按照用餐人的口味再加些芝麻调重香气，或者减些醋，适度自由发挥。”祁欢笑容灿烂地道。
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女厨师很少，留下菜谱的就更少了，这道撒拌和菜，就出自一本女厨师留下的珍贵菜谱，《吴氏中馈录》。
“记下了，”破刃用食指指尖轻轻敲了下额侧，笑眯眯地道，“谢谢师爷。”
祁欢被那个‘师爷’噎了下，却猛然想到件事，他身上现在虽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给破刃做见面礼，但他脑子里有菜谱啊！送几道菜谱给厨师，那不是最实用又完美的见面礼么？
各色菜肴上桌，九方彧等人也终于暂时离开矿坑出来了。
4号闻到香味就火速窜到了长桌边。
什锦咖喱底色金黄，掺杂着藤块的碧绿，锥萝卜的橙红，土豆的浅黄，蘑菇的黑褐，兽肉的白红，宛若油画上缤纷斑驳的色块，艳丽动人。
腌笃鲜汤色白若兽乳，浓稠醇厚，青翠的藤块，嫩黄的笋块，粉红的咸肉，淡金的百叶结，颜色明快，香气清新。
还有祁欢刚端过来的那个砂锅，打开盖子便是浓郁汹涌的香气。藤丁的清新甘爽、火腿的油脂芬芳、米饭的馥郁稻香，勾得他直接抢了祁欢手里的饭勺直接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
这一桌子没什么复杂菜色，却因为食材新鲜，烹制适度，吃得每个人心舒气爽，幸福感满满。
店主本来还觉得没什么新鲜菜色，但吃口咖喱，油润、辛辣、野性、温润、蜜香，香料丰富熏人的香气层层在浓稠的酱汁间翻涌，混杂着蔬菜的甘甜，无数滋味在唇齿间奇妙的汇聚为恰到好处的温柔，半点不觉得厚重。
再喝口腌笃鲜的汤，陈酒的甜裹住火腿咸香的棱角，藤块的鲜塞进兽肉胶润的缝隙，百叶结的温勾住了油脂的滑腻，鲜香与清甜交织成舌尖那抹极致鲜美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店主一口气喝光了碗内的汤，叹了口气，想挑毛病是不可能的，根本挑不出毛病，甚至还想再干三碗。
沈也、2号、4号等人更是狼吞虎咽，吃得头也不抬，还疯狂加饭，只有姚幺和九方彧还能维持世家子弟的优雅风范，但两人也破天荒的加了两次饭。
祁欢早就吃完了，半托着下颌欣赏众人的吃相，开心不已。虽然今天大家食量大爆可能是累了半天再加上藤条里那些能量的双重作用，但总归也是他做的菜。
最好笑的就是久久，小白团子明明自己不吃，却愣是每样东西都弄了一点放到那根藤枝面前，真像养宠物似的要喂它。
藤蔓探‘头’在每样菜色前逡巡而过，逐个扫了一遍，却都意兴索然的模样。
【欢欢，辣。】久久跟祁欢‘提意见’。
辣什么，满桌子就没有一道带辣味的菜，咖喱里那点辣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
祁欢一开始没懂久久的意思，看到它旁边那根翠绿的藤蔓，恍然想到刚才那罐几乎被偷吃光了的辣椒油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它想吃辣的？”
小白团子用力点了点头。
祁欢便起身去星舰的食材柜里翻了翻，找出一把辣椒重新做了份辣椒油。
热油往辣椒面和芝麻上一泼，焦香四起，那味道勾得小藤枝欣喜若狂，围在碗边转来转去，甚至按耐不住差点直接跳进去。
这可使不得，祁欢怕它跳进热油直接变成干炸藤蔓，一把揪住了。到时候小白团子跟它哭，根本没地方再找一个这样的宠物赔它。
辣味冲得鼻子发痒，祁欢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按着想要爆冲的小藤枝，直到油温降到温热的程度才松开手。
小藤枝跟开闸猛虎似的，一下子就把大半根藤蔓戳进碗里，疯狂吞吃。
祁欢叹为观止，敢情这个小家夥是个嗜辣如命的。
他这会儿也隐约明白自己储物袋里的那些零食和那包特辣兽肉干的去向了，转头看向坐在盐罐盖子上的小白团子，“你就是用我那包特辣兽肉干把它钓回来的吧？”
久久但笑不语。
小家夥辣得斯哈斯哈的勾着藤身，每根小藤蔓都蜷缩成瑞士卷了，却仍然舍不得放开那碗辣椒油，依旧在埋头大吃特吃。
“你为什么非要养它？”祁欢戳了戳久久白嫩的胳膊。
【保护彧彧。】小白团子挺起胸膛，一副小骑士的模样。
有没有搞错，祁欢扶额，你的彧彧强到都能把它‘爹’杀了，你还指望它这个初生的小家夥保护彧彧？
【彧彧，病，要保护。】小白团子眨巴着碧色的眼睛，努力跟祁欢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他那个战斗力，病了也比咱们三个加在一块儿强啊，祁欢啧了一声，算了，你高兴就好。
明天还要继续下矿洞，晚饭过后，2号4号沈也店主阿峦前辈姚幺等人都就近住在了星舰上。
姚幺那支数百人的护卫队也就近扎营住在了星舰周围，还有条不紊地担任起了值夜巡逻的工作。
祁欢跑去九方彧的房间，边给破刃写菜谱边跟他商量久久‘养宠物’的问题。他想好了，准备把百果蹄、熟醉虾、太史豆腐、黄金鸡这四道破斩夫妇比较喜欢的菜写好菜谱，送给破刃做见面礼。
席间九方彧看到那株幼藤就有些吃惊，这会儿听祁欢说完来龙去脉，倒是觉得赞同祁欢把它收了。
“那待会儿就弄。”祁欢看了眼旁边的清水罐，发现小藤枝不在，估计是跟久久在玩，便打算待会儿等它回来再说。
他笑着摸了摸鼻子，“依我看，也未必是久久招来的，也可能是你自己。”
祁欢：？？？
“你当时扔在矿洞里那包辣椒粉，后来我和小八路过时也辣得不轻。”
祁欢笔尖微顿，“你是说，它喜欢辣的嗜好是那个时候被那包辣椒粉激发出来的？”
“谁知道呢？至少在那包辣椒粉之前的几百年里，它应该都没尝过那个味道。”九方彧边悠然自得地回信息边道。
“你在跟别人聊天？”九方彧轻松的表情和那种悠闲的节奏都不像在处理公事，祁欢便随口打听了一句。
“嗯，破刃。”九方彧唇边勾起浅笑，解开屏蔽，将自己跟破刃的对话框展示给祁欢，“他在拽着我追问你的喜好，说是不知道该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比较好。”
祁欢看看两人的对话，又垂眸看了眼自己正在写的那份熟醉虾的菜谱，不是应该他这个做师爷的给小辈准备礼物吗？
“当你的商务代理可以拿分成，你收他点礼物也是应该的。”九方彧不以为意。
“那你准备给他什么建议？”祁欢好奇地问。
“当然是告诉他你就喜欢两样东西，钱，或者没见过的食材。”
“错了，是三样。”祁欢竖起三根手指头。
“三样？”九方彧疑惑地皱了皱眉心。
笨蛋，当然还有你。祁欢撇了撇嘴，又收回根手指，“不过那样他给不了，对他来说还是两样。”
九方彧眉心微展，正要开口，破刃那边又跳出了条消息。
祁欢边拿起水杯喝水边好奇地瞄了眼，显示屏上是破刃对九方彧的‘警告’，
【对了，还有件事得提醒你，以后见到我师爷记得尊重些，作为我从小的朋友，你得随我的辈分，以后也把他当作爷爷。】
祁欢一口水没绷住，差点喷出来。
什么玩意，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九方彧的爷爷了！
九方彧倒是不以为然，淡定地回了一条消息。
【不，我现在跟他更熟，还是应该随他的辈分，以后见面记得叫我爷爷。】
破刃气得飙了一堆屏蔽词过来。
祁欢笑得直不起腰，九方彧这个便宜占得可太六了。
两人正在欣赏破刃那堆屏蔽词努力做完形填空题猜测原文，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混合著破锣一样的哭声。
“好像是姚幺！” 锣锣那把破锣嗓子太好认了，祁欢腾地站了起来。
他跟九方彧连忙跑出去，就看到一群护卫队员手持射线枪，团团围拢住两个还没枪口长的小不点，是久久和那根小藤枝！
小白团子护在小藤枝前面，左看右看，也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祁欢赶忙冲过去，从枪口下把久久和小藤枝捞了回来。
转眼他手里就空了一半，久久冲到九方彧肩膀，委屈巴巴地抱住他的衣领撒娇。
祁欢：……
那些护卫队员都知道祁欢跟自家主人很熟，姚幺也没出声，便没有阻拦。
“打闹激动了，它攻击锣锣。”姚幺边解释边哄着怀里还在哭号的寻宝鼠。他也是席间听大家说了这根藤枝祁欢准备养做宠物的，刚才才只是让护卫队制止，没让他们出手攻击。
“锣锣受伤了？”祁欢一惊，姜显不是说它现在伤不了别的精神体么？难道它吸食了寻宝鼠的能量？
众人也陆续走出星舰，听说又有精神体受伤，连忙围拢过来。
“也不算伤，就是有点疼吧。”姚幺叹了口气，转身朝他们展示寻宝鼠的脸，小家夥白茸茸的脸上溅着一条红色的湿痕，顶端正好有一点溅进了它的嘴角和鼻尖儿。
“好像是辣椒水。”姚幺补充。
纯物理攻击啊？祁欢无语地看着小藤枝。
众人：……
小藤枝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所有藤蔓都耷拉着。
带着寻宝鼠去医疗区那边检查清洗了下，确认没问题，大家才放下心来。
虚惊一场，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祁欢跟九方彧带着久久和小藤枝回房间，按照姜显教的方法让它认主做了客藤。
“啊！！！！！！！！！！”
“以后要守规矩，不可以随便攻击人，吐口水也不可以。”祁欢正在耳提面命地给小藤枝讲规矩，外面突然又传出一声惊叫。
祁欢怔了怔，下意识地看了面前小藤枝一眼。
翠绿的小藤枝无辜地朝他展开摊直身上所有的藤蔓，‘郑重声明’，这次可真不是我干的。
“好像是沈也！”九方彧眉心微皱，大步朝门外奔去。
祁欢也连忙跟在他后面，两人几步跨到斜对面沈也的房间门口，尖叫声更清楚了，果然是沈也！
九方彧跟祁欢对视一眼，正要伸手去开门，门忽然打开了。
叫声戛然而止，门内的沈也跟门外的九方彧和祁欢六目相对，静默了半秒，兴奋地把自己的手掌举到他们面前，“老大，欢欢，我终于有精神体了！”
他的掌心里，赫然坐着一只眼眸乌黑尖耳长尾毛茸茸的小狐狸，更少见的是，这只小萌物的毛色居然是绿的！
第102章 帮亲不帮理
“看，是不是特别可爱？”沈也献宝似的又把手掌抬高了一截。
小狐狸无辜地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乖巧拢着两只前爪，蓬松的尾巴从身后绕到前爪，尖端勾出一个漂亮的S形。
它的毛色不是那种厚墨重彩的碧绿，而是柔和轻盈的淡绿。
内里颜色最深，越往外越浅，最外层的毛尖已经变成了接近透明的白色，只散发著浅淡的绿色光芒。就像一汪被冰雪覆盖的碧潭，隐隐透出澄澈的绿意，又像他们在地底见到的那片石柱状矿石，中间颜色沁绿，边缘冰清玉洁，在一根根光滑水亮的长毛上完成了由浓转淡的过渡，入眼清新而温和。
“可爱，特别可爱。”祁欢最先反应过来接话，伸出食指摸了摸小家夥蓬松的尾巴。
上次看到布繁家那只白狐他就特别想试试那种毛茸茸的大尾巴的手感的，奈何始终没得到机会。
指尖上的感觉柔软顺滑，让人爱不释手，小家夥虽然害羞的往后缩了缩，尾巴尖却欲拒还迎地勾住了祁欢的手指。
居然还是个钓系！小家夥暗戳戳的示好萌得祁欢心花怒放，又接连摸了十几下才肯罢‘指’。
各个房间闻声探头出来的众人发现沈也捧着只稀奇的绿毛小狐狸，也都好奇地过来围观。姚幺和温凉浑水摸鱼地跟着祁欢撸狐狸，众人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都沉浸在撸狐狸的开心氛围里。
沈也洋洋得意地扬着下巴，大方地配合众人朝各个方向展示，他也是有精神体的人了，必须与朋友们同乐！
“先去医疗区那边做个常规评估确认下。”只有九方彧不为萌物所动，冷静地提醒沈也去检查小家夥的状况。
沈也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精神体，现在突然出现，还是检查下比较稳妥。
医疗区那边不适合去太多人，时间又晚了，围观的众人便都散了，只剩下九方彧、祁欢和徐之陪着沈也过去检查。
三人在门外等得无聊，祁欢便摸出纸笔，以墙为桌，趴在上面继续写新一页的菜谱。
大约是发现顶级矿藏和队友终于有了精神体的双重惊喜，一向话少的徐之居然也兴致勃勃地跟九方彧讨论起地宫的状况，“我看着里面那些图案很像传说中的能量封束矩阵，矿的其它方向应该还有几个。”
“我看也像，但这东西现在很少有人用了，能真正认识的就更少了。”九方彧漫不经心地抱臂靠在旁边，颀长的身体跟墙壁形成一个狭长尖利的锐角。
徐之庆幸地摇头，“也幸亏坏了，否则光是封锁矩阵就够你们喝一壶的。这么危险的东西，居然没有弄个提示什么的。”
“估计是遗失了，墙壁上其实也有九方家的‘禁入’标识，但是破掉了一大半，我对这种矿制体系的东西又不熟，后来才想起来。” 九方彧的目光从医疗区的隔离窗挪到祁欢身上，默默凝视着他的背影。
“算时间的话，当初在七号废星的应该就是你们家那支吧，这里说不定就是他们发现封禁的，现在又在你手上重建天日，也算又回到你们家的手里了。”
徐之没得到回应，这才发现自家老大正盯着祁欢的背影出神。
中间那道走廊仿若天堑鸿沟，咫尺天涯般地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徐之眉心紧皱，深吸口气，欲言又止。
走廊里一时陷入沉寂，只有祁欢笔尖在纸面上快速滑过的沙沙声响。
没过多久，门开了，裘染则摘下口罩，招呼他们几个进去。
三人围拢过去，裘染把手上的报告递给九方彧，“除了出现的时间比较晚，精神体的所有参考数值都在正常范围内。”
正常就好，众人闻言都松了口气。
“它的精神体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九方彧追问。
“主体今天下午到傍晚，短期内出现两次能量飙升性异动，初步确认就是精神体出现的诱因。”
“你的意思是说，他之前一直没有精神体，其实是缺乏足够的能量？”
“从目前的结果倒推应该是这个状况。”裘染单手插进绿大褂的口袋，点了点头。
不同类别的精神体，形态、特质、能力、偏好以及出现的契机都不相同，他们只能从最终结果反向推测原因。
“能量飙升性异动指的是什么？”
“根据今天晚餐的採样检测，以那些藤条为主食材的菜色中检测出了等同S级及S+级别的能量。”裘染微微偏头，用下巴点了点头祁欢，他们改进升级过的检测仪器，已经不再受测试者本人的精神力级别干扰。
顿了顿又道，“但更夸张的数值和级别出现在下午，下午那次几乎是SS级，直接让沈也的精神能量飙升，突破了他以前的极限值。”
“下午我单独在矿洞那边试吃过一次欢欢用藤条做的菜。”正在系衣服扣子的沈也补充道。表格上标注的能量飙升时间，就在他试吃过后没多久。
九方彧皱了皱眉，“两次之间的能量差了一级？”
“嗯，”裘染点头，“下午那次高得离谱。”
“我当时在矿洞自己也用手持检测仪测过，直接超过S级爆表了。”祁欢想起当时的状况，也跟着点头。
“欢欢，我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沈也开心地搂住祁欢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没有祁欢今天的两顿饭，他的小狐狸可能根本出不来。
“你认为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是什么？”九方彧眉峰轻抬，看向裘染。
“我目前能想到的有两点，第一，环境差异。矿洞内游离富含的能量可能比我们想像中的更高，或者那个环境下欢欢的能力更能发挥作用，产生惊人的叠加效果。这点需要明天过去试验确认一下。
第二是食材本身的差异。就像底下的矿藏有A级，S级，SS级之分，这些断藤本身含有的能量也有高低级别的不同。晚上这批食材，烹制前我们也做过采样检测，90%为A级，10%为S级，烹饪后的最高可适应级别为S+，这其中的提升应该来自于欢欢的能力。所以，我们推测应该是下午他们试做的时候恰巧用了级别更高的断藤作为食材。”
听完裘染的说法，祁欢跟沈也对视一眼，心里同时一动，那堆久久扛回来的藤条！
祁欢连忙从储物袋里抓出一把断藤，递给裘染，“测测这几根的数值。”
裘染把那几根断藤拿给姜显，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九根，全都是SS级！
“久久扛回来的，当时我们还以为它是随便拿的。”祁欢看看沈也，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解释了下这些藤条的来源。这种SS级的命中率，绝对不可能是随便拿的。
“我当时就应该跟它一起去捡。”沈也后悔得直拍大腿。早知道小家夥是在‘淘金’，应该跟在后面帮忙的。
“也不对，如果本身是SS级，为什么烹制后反而最高是接近SS级？”九方彧敏锐地发现问题。
“可能受我本身的级别所限，发挥不了最大作用，就像我吸收SS级的宝石那样，浪费了？”沈也不太确定地道。
裘染皱眉，一时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要不我现在再去做两根？”祁欢指了指外面的竈台提议。事关重大，还是确认下比较好。再说做个凉拌藤丝对他来说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
沈也、徐之、姜显陪祁欢去做藤丝，九方彧却被裘染留下来做了个例行检查。
裘染看着报告上的数值眉心揪在了一起，甚至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带上了责备的语气，“你怎么能这样胡来？状况恶化得非常厉害，恐怕再撑五个月都难了。”
“当时情况紧急，没办法考虑别的。”九方彧平静地系着衬衣纽扣。
“你就不怕自己直接……”裘染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把那个词说出口。
“真要是那样，如果能用我一个人的命换回大家的命，也不算太吃亏。”
裘染噎了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虽然没找到那个食魂暗藤的兽核，但这些东西既然也都是SS级，或许对你的状况有帮助。”裘染深吸口气，看着桌子上摆放的藤条转移了话题，郑重强调，“这几天你一定要配合我们的治疗。”
九方彧点了点头，见裘染满脸凝重，又道，“放心吧，我其实很舍不得死，肯定会全力配合你的。”
裘染把口罩摔到桌子上，斜睨了他一眼，“你上次和上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转身就去跟石兽和星兽拚命，这回又来了个暗兽。”
“放心吧，不可能出现比SS级暗兽更糟糕的状况了。”九方彧安抚自家焦躁的医师。
“呸呸呸，你快吐掉刚才的话。”
九方彧：……
“这几天可能也需要欢欢那边的协助帮忙。”裘染又看了眼那堆断藤，跟九方彧‘请示’。
“我的底线之前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适当协助可以，但不能给他压力，尤其要以保证他的安全为前提，更不许向他以及凶兽小队还有司家那边透露我现在的真实身体状况。”九方彧语调平缓，但话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裘染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少爷，你真的不考虑尝试下向导结合梳理修补这条路吗？”
“这个我们不是讨论过了么？”九方彧看向裘染，“你有几成把握？”
“两……”裘染顿了顿，“三成。”
九方彧瞥了他一眼，没有拆穿他的‘四舍五入’，“我跟他之间的级别差距这么大，图景裂隙对他的精神体和精神力级别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可能性有多大？”
“七成。”裘染额上微微冒出冷汗。
“三成赌七成？”
“但他至少没有生命危险。”裘染咬牙争辩了句。
“那是一个优秀又极为稀缺的治愈型顶级向导的前途，更是未来无数图景崩溃的哨兵的治愈希望。”九方彧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窗外浓黑的夜色，“我想活下去，但绝对不能是以牺牲别人为代价，尤其是他。”
裘染放在大褂兜里的手用力握紧，又颓然地再度松开，没有再出声。
“结果出来了。”沈也捧着盘子一路从外面跑进来，跟九方彧和裘染宣告，“烹制前后都是SS级。”
医疗室内的两人都皱起了眉。
“会不会是食材级别太高，欢欢现在的级别差距太大，提升能量的状况就变得不那么明显了？”徐之提出疑问，毕竟SS级的能量相对于S级是几倍数级的提升，而不是单纯名字上看来的翻倍。
“现在太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原因。”裘染见九方彧脸色发白，建议道。
“老大，你拿回去当夜宵吧。”沈也麻利的把那个盘子塞到九方彧手里，这可不是普通的夜宵，而是SS级的夜宵，对他家老大最有用处。
众人离开之后，隔壁观察室治疗舱里的第五远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少爷盯着治疗舱上方的曲面防护罩，纠结地皱起奶气的眉心，奇怪，听力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好了，而且还意外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裘染犹豫再三，终于打开了跟九方彣的通信接口。
回到房间，祁欢补完了要送给破刃的那几份菜谱，又照例练了一个多小时向导精神力操作，才匆匆上床睡觉。考虑到宾客们回程的星舰时间，明天的晴空宴需要比之前提早三个小时开始，也得起得更早才行。
次日晨曦初明，祁欢和破刃就在外面的临时竈台前忙碌起来。
姚幺跟九方彧阿峦前辈等人起床后又带人再次下了矿洞，继续探查剩下的局域，店主和今早离开治疗舱的第五远坐在长桌边，‘陪着’竈台边的两人做饭。
久久坐在长桌的茶壶盖上，一本正经的训练小藤枝帮自己拿东西。小白负责坐在壶把上围观，它‘大病初愈’还有点恹恹的，不太想动。
店主这次不再无所事事了，面前多了几个五颜六色的机甲扣，他先挑了个金色的扣钮，轻轻一按，一台金光闪烁的机甲就沐浴着朝阳出现在长桌边。
再细看，上面全是深浅斑驳的伤痕，左大腿和右脚直接豁了两个大洞，右手臂舱的盖板也翻翘变形了，总而言之四个字，惨不忍睹。
“啧。”店主打量着眼前的机甲，不忍直视地摇了摇头，掏出一个书架样的工具箱放在旁边，里面不但有各种工具，还有数不清的各类材料和小零件。
久久和小藤枝好奇地钻进书架里翻腾，小白仍旧只在旁边围观。
第五远半趴在桌子上，看看在书架里闹腾的久久和小藤枝，又看看店主拆下来的那块臂舱盖，幽幽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愁事还挺多。”店主打量着手上变形的舱盖，随口道。
第五远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前辈，如果你无意中听到一个朋友的需要保密的特别大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可能对另一个朋友也很重要，你会告诉第二个朋友吗？”
“第一个朋友和第二个朋友哪个对你重要？”店主掏出个回温炉，把舱盖放了进去。
“都很重要，但非要说的话，应该第二个更重要些吧。”第五远默默看了眼正在竈台边忙碌的祁欢。
“那就说啊。”店主一派轻松地道。
“可是不会对不起第一个朋友吗？”第五远面色纠结。
“首先，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不是他告诉我的，没有保密义务，”店主晃了晃手上刚从工具箱里拎出来的锤子，毫不内耗地道，“其次，我对朋友，向来帮亲不帮理。”
第五远：……
第103章 情绪稳定
近午时分，客人们还未入席，晴空宴就已经在观众们的强烈要求提前开始了在线直播，大批嗷嗷待‘哺’的观众们霎时涌入了的人间食肆直播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这都十八年没见了】
【谢天谢地，总算开播了，还以为关注了个假直播间】
【上菜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今天一定要抢到乾坤万物蛋】
【听说主播昨天身体不舒服才延播，现在没事了吧】
【什么时候上下个月的晴空宴席位啊，等得好着急】
“欢迎各位光临人间食肆，很抱歉昨天因为特殊状况临时取消了直播，所以现在提前开播。今天的晴空宴还在准备阶段，时间比较紧，主播也有点忙，大家无聊的话可以晚点再来，或者先跟小助播玩会儿。”祁欢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把装着小藤枝的水罐也搬到了镜头前。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问题，祁欢向来不让久久在直播间出镜，但小藤枝就没这种顾虑了，它暂时看起来就跟第五星域的很多宠物藤没有区别，根本看不出那种凶悍骇人的吞吃魂兽的能力。
祁欢忙着备菜，说话不多。助播的小藤枝虽然不会说话，但肢体语言却极其丰富，它趴在水罐里，一会儿好奇地歪枝看着祁欢和面糊，一会儿被抽出来切菜的除金刀吓一哆嗦，一会儿又‘藤藤’祟祟地探枝翻翻食材，简直是个天然萌物。
观众们在弹幕上八卦着旁边破刃的身份，欣赏着两人的刀工，关注着镜头前活泼好动的‘小助播’，再讨论讨论食材，也算自得其乐。
甚至有手快的观众，直接截图裁切做了堆小藤枝的表情包出来，那灵动到位的肢体动作诠释生动，引得众人纷纷保存，等祁欢发现的时候，直播间的小藤枝表情包已经满天飞了。
客人们入席的时候，姚幺也掐时间从矿洞那边赶了回来。
作为大客户，他获得了一个试吃席位，破刃也凭藉这两天的‘劳苦功高’获得了一个体验席位，两人像上次的破斩夫妇一样，坐在‘公证’区，可以跟着另外十二位宾客一起品尝晴空宴。
薄如蝉翼的鱼脍和肉脍漫卷成花，为了保持新鲜的口感，底下垫了层星子样细碎的冰沙。
姚幺和破刃一个夹了玉洁冰清的鱼脍，一个夹了鲜艳动人的肉脍，入口软嫩细腻，齿冷舌清，金齑的滋味扩散开来，画龙点睛般的驱散了生肉的那点腥气和寒意，化作无边无际的鲜甜。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对美味的享受和赞叹。
姚幺下意识地就想打赏，但想到今天自己属于‘公证’席，‘赏’字在唇边转了一圈，最后化作声赞叹，“滋味绝妙。”
“确实绝妙。”破刃也跟着点头，心悦诚服。他早上特别惊喜的从祁欢那边拿到了百果蹄等四道奇菜的菜谱，这会儿又尝到祁欢的成名宴，幸福得无与伦比。
席间其余客人也跟着他们连声赞叹。
在线直播间弹幕分成两个极端，抢到原位品的观众们大力赞叹，没抢到的则酸味十足的表示肯定不好吃！
一道道菜流水般地端上桌来。
葫芦鸡炸得金黄酥嫩油香四溢，焦脆的皮壳沾齿即碎，皮下泛滥的汁水鲜嫩润喉，陈酒和香料的气息深深锁在丝丝鸡肉纤维里，每一口都带着浓淡得宜的馥郁滋味。
缠花云梦肉简约却不简单，八角桂皮茴香等各色香料研磨后浮做烟雾，酱油浓糖卤酱熬煮间浓聚为云霞，裹在那片纹理清晰漂亮的云纹酱肉里，软烂柔韧，在喉底重新化作浓郁的烟火气息，香得人魂牵梦萦。
文思豆腐精致得就像艺术品，脂玉般的豆腐在清鸡汤里浮散成千条雪丝，舌尖一抿便融做柔润春水，丝滑醇嫩，火腿的咸香、冬菇的清润、鳞菜的甘甜汇成一抹鲜味，在唇齿间层层扩散。
众人一一品尝过去，每次都觉得现在这口菜的滋味已经是极致，却又在十几秒后迷失在下一道菜的味道里，反覆推翻自己之前的结论。
今天这堆客人三分之二都是星网的网红，剩下三分之一则是吃客，没什么危险人物，所以星舰‘监控室’那边的氛围也没那么紧绷。
九方彧边扫视显示屏边翻看着姚幺要宴请的结拜兄弟名录──也就是那份《天下英杰录》，一心两用。
第五远坐在他对面的监视屏后面，抱着自己的那碗碧涧粥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有些食不知味。
这碗碧涧粥是祁欢特意为他单独做的，原版的碧涧羹用的是芹菜，改成了藤丁和银丝米，一方面考虑到他大病初愈饮食需要清淡点，另一方面也是用藤丁给他和小白补精神力。
小少爷默默瞥了眼对面的九方彧，在他脸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异常，有那么一瞬间，第五远甚至怀疑自己昨晚听到的一切只是幻觉，是梦。但不可能，他的记忆力向来卓绝超群，清晰地记得那段对话的每一个字。
白天他甚至还特意去查了裘染提到的向导结合梳理是什么意思，在此之前，他一直比较回避自己的向导身份，所以对大部分的相关信息也刻意进行了选择性忽视。
向导利用精神力帮助哨兵梳理精神图景是最常见的疗愈手段，非常普遍。
进行梳理时，需要哨兵跟向导创建临时联接，打开自己的精神图景入口。但这种临时联接只能敞开精神图景的表层局域，进行浅层梳理。
如果是哨兵向导搭档，可以创建固定联接进行更进一步的梳理，这种梳理治疗效果当然更好，但也需要哨兵和向导间有比较强的信任度。毕竟精神图景就是哨兵精神世界的具象化，隐藏着他们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中高阶的梳理治愈，就意味要交付出更深层次的自我。
结合梳理需要哨兵向导创建最牢固的永久联接，相当于哨兵彻底对向导开放自己的精神图景，毫无保留地袒露自己的一切，交付出自己的秘密和性命，如果向导愿意，甚至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对方。也正因为如此，即便这种梳理治疗方式的效果最好也鲜少有人使用，基本只有已经结合过的哨向夫妻才会选择这种方式，也因而被称为结合梳理。
同样待在这个屋子里用餐的，还有久久、星期八和小白，正确来说，是星期八在埋头苦吃，小白和久久围观。
黑团子那边也是绿幽幽的一片，同样以断藤为主要食材，为了让它多吃点，祁欢甚至还用断藤榨汁，做成了绿色版藤枝味的雪媚娘。
“你……”真的病得很严重吗？第五远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九方彧抬眼看过来，小少爷只得临时改变话题，“你研究姚幺那份名册，是担心里面的人有问题么？其实你可以放心，他看得顺眼的基本没有坏人，顶多算怪人。”
最开始第五远也不放心，以前每年收 到新名册的时候，他都会把上面添加的那些挂名兄弟仔细调查一番，后来发现纯属多余，姚幺的眼睛毒着呢，不是个奇才妙角人中龙凤他根本看不上。
“不全是担心，也想着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结交的人物，你也知道的，废星现在很缺人脉。”九方彧语气轻松地道，“毕竟能跟姚少爷接触的，大部分非富则贵。”
要是平常，第五远肯定会嘲讽九方彧一句‘用心良苦’，这会儿他却完全说不出来，扁了扁唇，默默又吞下一勺碧涧粥。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九方彧也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儿，“这边问题不大，要不吃完再让裘染给你检查一下？”
“没事。”感觉到九方彧话里关心自己的意思，第五远更纠结了，九方彧这种强悍厉害的人物，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
第二场晴空宴的直播持续了三个多小时，除了神兽酥换成了醒狮模样，其它菜色都跟上次没有区别。小藤枝的表情包也随着这场宴会直播意外在美食圈流行开来。
晚饭后，第五远犹豫再三，还是跑去了祁欢的房间。
进门小少爷就先心虚地查看了一圈，确认星期八不在这边，才放下心来。
“吃藤媚娘吗？”藤枝版的雪媚娘意外很受大家的欢迎，祁欢就索性多做了一些，这会儿他房间里的保鲜柜里就放着刚做好的两盘。
“嗯。”第五远点点头。
祁欢端来两个雪媚娘，连同冰淇淋勺一起放在第五远面前。
“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祁欢摸了摸他的头，昨天这小家夥可是把大家吓坏了。
“我现在特别好，比以前还好，耳聪目明。”第五远暗示性十足地眨了眨眼。
祁欢：？？？
“总而言之，谢谢你和久久。”小少爷表情变得认真，郑重其事地跟他道谢，“我欠你们一个大人情。”
祁欢怔了怔，一时不知道第五远到底从何得知是久久救了他和小白的。
“我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后来小白说，那是久久的气息。”小少爷解释了句，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乱往外说的，跟我爸妈都不说。”
他确实感觉到了特殊的气息，但除了小白提供的‘线索’，还有昨天九方彧和裘染在谈话里提到的治愈型的关键字，几方面综合在一起，也就推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第五远聪慧过人，自然明白祁欢没有站出来揽功是不想泄露久久的特殊能力，所以给出承诺和担保。
“谢谢。”祁欢得到他的保证，也放下心来。
桌子上放着张画到一半的草图，看起来不像是他们之前几次宴席常用的长桌，而是方桌，桌面上多了圈蜿蜒流转的水道。
“曲水流觞？”第五远挖了口藤媚娘，皱眉看着那张图。
“没错，不过不是喝酒的，是准备放菜。”祁欢笑着解释，拿起笔继续勾线，“给后天你们那桌四十人的大宴专门设计的。”
四十人的大宴，菜色繁多，除了每人一份的位上菜，还有很多大菜，就需要一个类似转桌的桌子方便大家品尝不同的菜。
九方彧说了，姚幺的那些结拜兄弟大多都是名门出身，世家子弟，其中还有两个或许对废星未来的开发和发展大有帮忙，可以趁着这次筵席认识结交。
祁欢便又重新捋了遍菜单，务求能帮星主大人长脸，达成结交的目的。弄到最后，菜色没问题，倒是筵席方式有些卡住了。全分成例菜人隔得太远，转桌又不够‘档次’，他灵机一动，想起了电视剧上见过的曲水流觞宴，这种风雅的调性就比较配得上世家子弟们的身份了。
“欢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想到他就很开心，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刮风下雨都没关系，随便吃点东西也能像吃到星厨做的大餐一样幸福。人家说，喜欢是放肆，是占有欲，是开心和欢笑。”祁欢描着草图，随口用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话来做总结。
“那你到底喜欢唐肆还是九方彧？”第五远抿着舌尖上甜丝丝的奶油，语出惊人。
猝不及防的一问弄得祁欢心里惊跳了下，笔尖的走势立刻歪了，他干咳两声，“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呢？” 关唐肆什么事啊？
“你说嘛，以向导看哨兵的眼光。”第五远晃着勺子，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道。
“以向导的眼光？”祁欢茫然地看了第五远一眼，目前为止，除了每天晚上练习精神力的那两个小时，他其实并没有太多身为向导的自觉，更多时候都把自己简单的当作一个厨师而已。
“嗯。”
“不知道，”祁欢摇了摇头，“我都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向导。”
“那你说你喜欢他们两个谁嘛？”小少爷目光灼灼。
这还用问？祁欢无语地翻了白眼，自己对九方彧那点心思，难道不应该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祁欢被第五远盯得没办法，只好投降，“九方彧。”
“有多喜欢？”第五远继续追问。
多喜欢？祁欢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手上描摹着方桌的草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第五远正要开口，祁欢却又继续道，“但是，每次看到他受伤或者昏倒，我的心脏就疼得要命，就像要裂开似的，几乎无法忍受。”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以往从未在其它人身上感受过。
第五远看着祁欢，奶气的眉心越皱越紧，如果九方彧受伤欢欢都难受得受不了，那他要是死了……
小少爷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沉默地又吃了两口藤媚娘，唇齿间原本甜软的味道霎时多了些苦涩。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别告诉我你喜欢上谁了？”祁欢反过来八卦地看着第五远。
“欢欢，”第五远下定决心似地放下勺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向祁欢，“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不会真喜欢上谁了吧？”祁欢捏着笔，兴致勃勃地坐正了身体，摆出端正认真准备听小朋友诉说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姿态。
小少爷摇了摇头，认真叮嘱，“我告诉你之后，你绝对绝对不能激动，不能说出去，也不能说是我说的。”
“你放心，大人都是很沉稳，情绪很稳定的，”见第五远神色郑重，祁欢配合地举起那只没拿笔的手，“我发誓，听完绝对不激动，不对别人透露一星半点。”
“说吧。”祁欢笑意盈盈，心里好奇极了，第五远这到底是喜欢上谁了，还要他听完别激动。
“昨天晚上我在治疗舱里醒来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九方彧和裘染的一段对话。裘医师看了检查报告，说经过之前的几次大战，尤其是昨天在矿洞跟食魂暗藤的那场恶斗，九方彧的身体状况恶化得非常厉害，恐怕撑不到五个月了。”
祁欢手上的笔‘啪’地折断了，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像被雷电劈中似的霎时间呆住了。
第五远无措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没有任何反应。小少爷也傻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欢欢？”
祁欢置若罔闻，‘腾’地站起身，转身几步跨到门口，打开门就朝九方彧的房间冲了过去。
“哎呀！你等等！”后面还有更关键的没说完呢！第五远急得直跳脚，连忙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骗子！说好的大人情绪稳定呢？
第104章 秋后算账
祁欢跟九方彧的房间之间只隔了三个房间，距离并不远。
但偏偏斜对面的沈也这时候打开了门，得了精神体的之后，他宠得如珠似宝，小家夥喜欢去外面逛，他就照三餐带它出来，这会儿正好准备带小狐狸出去兜个夜风。
见祁欢眼圈泛红闷头往前冲，他不禁惊了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沈也，快拦住欢欢！”第五远在后面喊道。
沈也在军队待习惯了，服从命令的烙印已经融入骨血，再加上祁欢的状态明显不对，他听到第五远的喊话便下意识地指挥自家精神体出动。
绿毛小狐狸的身体瞬间膨大到半面墙大小，像个巨型绒毛玩偶似地闪现在走廊。
“砰！”
祁欢一头扑进个毛茸茸的怀抱，埋在一堆柔软的浅碧色的绒毛里。
怎么回事？他脑子撞得嗡嗡作响，不禁有一瞬间的晃神。
半秒过后，祁欢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沈也那只碧毛小狐狸拦住了。
巨型狐狸把整个走廊堵得严严实实，它不让开，自己根本过不去。
“把它收回去。”祁欢转过头，怒瞪着沈也。
这下沈也看得更清楚了，他不但眼圈泛红，眼底还隐约有水光。
“欢欢，你怎么了？”
“快让它让开！”祁欢焦躁地推了下拦在面前的狐狸，却只摸到一手柔软的毛，小狐狸有些无措地看了沈也一眼，却还是纹丝没动。
“你先进屋里说话。”第五远这会儿也赶了上来，他怕动静闹得太大把九方彧吸引出来，抓着祁欢的胳膊就近想把人往沈也的房间里带。
但他哪有祁欢的力气大，不但拽不动对方，反而被祁欢手腕一转一翻就利落地挣脱了。
小少爷急得跳脚，“你就不想知道救他的方法吗？”
救他的方法？还有救！祁欢被这个消息冲击得倏然一愣，瞪圆眼睛看着第五远，“真的有办法？”
“真的，进来说。”第五远用力点头，再次拽着他的胳膊往沈也房间里拖。
祁欢这才放弃抵抗，任由第五远把他拖进屋。
沈也跟堵着走廊的小狐狸对看了一眼，小狐狸也不提去散步的事情了，默契地缩小身形跟着沈也一同回屋，顺手还锁上了门。
“什么办法，你说。”祁欢站在门厅的位置，连坐都没坐，一副准备听完就立刻出去的模样。
“两个方法，一是找到食魂暗藤的那颗SS级兽核，以它为原料尝试对他精神图景进行修补，二是向导结合梳理。”第五远也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地抛出了自己当时听到的那两个方案。
祁欢皱起眉心，知道自己是向导，又跟着温凉学习精神力疏导技术之后，他倒是抽空恶补过一些向导的常规知识。结合梳理需要哨兵对向导绝对信任，完全敞开自己的精神图景，而且对向导的梳理技术要求也非常高，操作失误的话，可能反而会对哨兵的精神图景造成更大的伤害。但食魂暗藤的兽核当时就没找到，现在再找可能难度会更大，还是梳理的方法相对更可行。
“关于第二个方案还有个最大的问题，”第五远想起九方彧反对向导结合梳理的原因，连忙补充，“首先这个方法治愈他的可能性只有两到三成，其次，这个方法对向导来说也很危险，你们之间的精神力级别有差异，他的图景损伤有七成的可能会对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到时候你的向导能力可能会毁于一旦。”
第五远如实重复着自己昨晚听到的那些内容，他希望九方彧能活下去，但也不希望欢欢受到伤害，所以必须要提醒祁欢其中的危险程度。
“因为对你造成伤害的可能性有七成，九方彧完全否决了结合梳理方案。”
祁欢半垂的眼睫颤了颤，缓慢而坚定地握紧拳头，“别说七成，就是九成也得做。”
如果能换回九方彧的命，向导能力什么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等等，你们是在说让欢欢给老大做结合梳理吗？”沈也在旁边听得一知半解，但很快就联想到了事情的另外一方应该就是自己老大。
“他就剩下五个月的命了，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祁欢脸色铁青，冷冷看向沈也。
没想到，沈也下一秒急得差点跳起来，“什么？老大只有五个月的命了？”
“你也不知道？”祁欢怔了怔，他还以为九方彧身边的人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沈也转身就想往门外冲，却被一个冲天而降的白色笼子罩住了。
再仔细看，才发现那是第五远的精神体小白幻化摺叠出来的笼子，将他、小狐狸和祁欢全都尽数罩在其中。
‘锁’住两人一狐，第五远才松了口气，这些大人全都一言不合就往门外跑是什么毛病？幸亏他这次早有准备，才算是控制住了局面。
“你放我出来！”沈也拍着小白摺叠成的笼子，却不敢用力。一来第五远是向导，年纪又小，精神体相对哨兵更为脆弱，二来他昨天才受过重伤，今早刚离开治疗舱，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把人送回去。
“放你出去干嘛，找九方彧对质确认？你们是觉得我会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吗？”第五远揉着大腿在靠背椅子上坐下来，刚才追祁欢出来的时候撞到凳子了，这会儿才有功夫揉。
沈也被他问得一愣，祁欢这会儿也因为思路被牵到了结合梳理那边，略微冷静了些，听到小少爷的这个问题也有些发怔。其实，可能他们潜意识里都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
“你们去问，无非是两种状况，他否认，你们拿他没办法。或者他承认，然后你又能怎么样？跟他算账吗，他那个身体禁得起你们算账吗？最后心疼还不是你们自己？”
小少爷按照他们和九方彧的性格做了个简单的条件推演，作为一个技术脑的理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也&祁欢：……
“你们过去闹一通，除了把消息撒得更多人知道之外，对他的病况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现在更重要的难道不是确认那些那些有可能治疗他的方案的可行性吗？”手揉到大腿的痛处，疼得小少爷鼻梁都皱出了纹路。
知道消息的只有裘染，九方彧只要一查，就很可能会发现问题，怀疑到当时还在治疗舱里的他身上，到时候可就‘在劫难逃’了。所以必须安抚住眼前这两个炸药桶。
“裘染现在在尝试用那些SS级藤条里的能量作为修补原料的效果，那我们现在想救他的话，就是两条路，分头查找食魂暗藤的兽核，以及……”
“研究结合梳理的可行性。”祁欢默默握拳，接了下去。
“没错，有了可行性方案能把人救回来再秋后算账也不迟，到那个时候你们想怎么算就怎么算，我肯定不拦着你们。”
“那我去找兽核。”沈也点点头，被第五远说服了。
见他们都冷静下来了，第五远便把小白收回来，跟两人讨论起了明天开始分头行动的计画。
讨论完毕，第五远又特意叮嘱了沈也一句，“这个计画目前只限于我们三个，严禁外泄。”
“凶兽小队也不行吗？”沈也本打算让徐之他们一起帮忙的。
“不行。”第五远立刻否决他的提议，“九方彧对你们几个太熟了，如果你们四个面对着的时候同时心虚，很容易露出破绽。而且他反对向导梳理计画的原因就是怕欢欢受到伤害，他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全力阻止我们的。”
听到‘全力阻止’四个字，祁欢立刻变了脸色，起身按着沈也的肩膀将人推到墙上，一字一顿地警告道，“刚才我们几个讨论的事情，你要是敢跟第四个人透露，后半辈子别想吃到一口我做的东西。”
他虽然是个向导，这会儿严肃的眼神却气势十足地压住了沈也这个哨兵。
第五远：！！！
沈也：……
揍一顿也就算了，哪能这样，太惨无人道了！
“绝对不说。”沈也在祁欢的目光中连连点头保证。两权相害取其轻，老大以后知道顶多揍人或者罚训练，欢欢这个惩罚方式简直让人活不下去。
老大，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祁欢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出门。
离开沈也那边，祁欢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立刻去了温凉那边。整个废星，向导梳理能力最强的就是温凉了。
正好温凉之前也给他讲解过前两种梳理的问题，现在来问第三种，也算是水到渠成。他目前最迫切想知道的，就是九方彧担心的那种图景反噬到底是什么，以及按照自己目前的技术是否有能力对九方彧进行结合梳理。
温凉耐心的给他解释了下，图景反噬指的是精神图景暗影对向导精神力的攻击造成的损伤。精神图景是哨兵精神世界的具象化，以往经历过的各种事件都在里面留下影子，擅长作战的哨兵，过去成百上千次的战斗自然也会在图景里遗留下暗影，这部分暗影通常杀机十足，非常危险。即便是浅层梳理，向导的精神力因此受伤的例子也屡见不鲜，双方的精神力级别差距越大，伤害性就越强。
随后温凉又让祁欢测试了一下技术操作指标，祁欢平常做菜和解卸石兽的时候很多操作和刀工就很讲究精细度，所以克服了使用精神力的生涩后，其实在操作方面反而比很多普通的向导新手得心应手许多。
温凉看完测试结果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你目前的技术能力已经达标，理论上可以进行结合梳理，但训练和实际操作毕竟是两回事，你之前没有任何实际操作的经验，为了对你自己和哨兵都负责，我还是建议你从浅层梳理开始，熟练后再逐级深入，方便自己一步步的适应实际操作。另外，最好再检测下你们之间的匹配度，哨向之间匹配度高的话，遭到暗影攻击的概率也会相对降低。”
浅层梳理，固定梳理，结合梳理，以操作来说就是由简单到困难的逐级攀升。
“我明白。”在祁欢的概念里，向导基本就是哨兵的专有医生，他大致类比了下前世医生们从理论技术学习到驻院实习实际上手的过程，也觉得温凉的建议比较靠谱。
临走前温凉又塞给他一堆案例总结，让他多看看，用作参考。
下一步，就是找个机会先让九方彧同意自己给他做浅层梳理。祁欢抱着那堆数据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默默下定决心。
第三天，除了本来就在废星的九方彧和第五远，姚幺的其它结拜兄弟们也陆续到达，为他们专门量身订做的晴空宴PLUS版也顺利举行。
九方彧想要认识结交的两人，一个叫商远，来自二重星域以贸易起家的商家，他虽然只是商家这代排行第七的少爷，手上却实打实的经营着几条贸易管道，其中一条就涵盖七号废星所在的第一星域。
未来废星如果创建工厂，想大批量对外销售的时候，少不了要借用商家的管道。
商远是个蓝发青年，继承了家族长袖善舞和气生财的基因，见谁都面带笑容，说话语调温和，为人处事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还贴心的给与席的所有人都带了礼物，甚至身为主厨的祁欢也收到了一套做工精巧的刀具，除了店主给祁欢用除金打造的那套，已经堪称是祁欢手中的极品。
九方彧感兴趣的另一个人叫公输兰，是六重星域公输家的成员，公输家跟其它世家不同，算是专业技术世家，各个世家分支分别在造桥、铺路、建屋、水、光、能源设施之类等项目上各有所长。公输兰所在的那一支，恰好最擅长造厂。
公输兰虽然眉目清俊，为人却很高冷，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只有面对姚幺的时候，才会露出点难得的笑意。
矿洞那边的矿石未来都需要加工出售，自然少不得姚家的技术，九方彧这两天已经跟姚幺达成了在废星建一座高端宝石加工厂的合作协议。有姚幺帮忙牵搭引见，以宝石加工厂为契机，公输兰自然给了面子详谈。
除了这两位重点人物，九方彧也藉着地主之谊跟与席的人都聊了几句，打算为废星的将来抓住所有的机会。
沈也向来不喜欢这些应酬社交的场合，本来只想着敷衍了事的吃一顿，但自从那晚之后，他就莫名多出件心事，变成了人间小苦瓜。既担心九方彧的病况突然恶化，又担心祁欢心情低落影响做菜的发挥露出破绽。
直到眼见着九方彧喝酒聊天谈笑风生顺利的达成目的，又尝完席间所有的菜色，他才放下心来，不愧是欢欢，发挥稳定，一如既往的好吃。
一席晚宴，直吃到夜色浓黑才结束。安排众人回住宿地之后，九方彧觉得有些酒意上头，打算回房睡个觉休息一下，进门就发现祁欢正坐在客厅拎着酒壶自斟自饮。
那根插在水罐里的小藤条摇来晃去地抖着自己的藤蔓，似乎在给祁欢和久久表演。白团子被逗得笑呵呵的，祁欢却板着脸，只顾一杯接着一杯的给自己倒酒。
“你怎么了？”九方彧酒意略醒，走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祁欢这明显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没事，就是觉得晚宴结束，大事落定，想喝点放松下。”祁欢见他坐下来，刻意往旁边挪远了些。
九方彧看着两人之间空出来的那截距离怔了怔，说起来这两天他总觉得祁欢有点不对劲儿，像是在生什么气似的，每次自己一靠近，就藉故躲开了。
倒是久久见到他，立刻欢快地扑上来，蹭蹭他的衣领就势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要出去兜风吗？”九方彧眉睫微沉，默默招呼出了星期八。
“你现在出去不叫兜风叫酒驾！”祁欢第一时间拒绝了这种不安全的提议。见黑团子扑过来，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接，小家夥像个圆滚滚的毛球，唧哩咕噜地滚落进它怀里。
“下次稳当点，也不怕摔着。”祁欢伸手戳了戳它弯月状的小角，软绵绵地警告。
星期八‘嘤’了一声，卖萌地往他手背上蹭了两下。
“那就不出去，我陪你喝点？”九方彧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刚才喝得够多了，别抢我的。”祁欢把他刚倒的那杯端过来，一饮而尽。接着又把自己面前那杯一口气又干了。
九方彧：……
不对，肯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九方彧解开喉间绷紧的那颗纽扣，“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可以说出来，就算不需要我帮忙，说出来也会舒服些。”
祁欢扬起眼梢看了他一眼，眉眼间有抹酒气晕开的红色，“你确定？”
“确定。”九方彧伸手轻轻按住他搭在壶把上的手，阻止他继续倒酒。
“那好，我来跟你说说。”祁欢脸上浮起抹清浅的笑意，挥开他的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九方彧：……
“成年人嘛，谁都有秘密，我自己也不例外，所以有点不跟别人交代清楚的东西也很正常，对吧？”祁欢用食指的指腹在酒杯边沿上来回摩挲，膝盖上黑团子眼神也跟着他的手指来回游走。
“嗯。”九方彧微微侧头，单手撑住发重的脑袋，摆出倾听的姿态。
“我有一个朋友，好朋友，”祁欢竖起手指，着重强调了一遍，“瞒着我做了一件事，跟我有关的事，现在我知道了很生气，你说我该不该找他讲清楚这件事，跟他算账？”
九方彧点了点头，“如果这件事已经严重到会让你们产生隔阂，那当然要讲清楚。不然岂不是朋友都很做下去？”
“所以，你也觉得还是应该讲清楚？”祁欢黑色的眸子上浮起抹水汽，彷佛浸在清泉里似的，明亮动人。
九方彧的心跳突地漏了一拍。
“应该。”
“好。”祁欢点了点头，突然歪身一扑，藉着身体的重量用力把九方彧压倒在沙发上，“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绝对不跟我进行向导结合梳理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知道的？九方彧心底一凉，被祁欢藉机跨坐到腰上，压了个严严实实。
久久从九方彧肩膀上摔下来，幸好被扑过去的黑团子接住，带离了‘危险’局域。
“你说啊？”祁欢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九方彧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觉得我没能力承担这种风险，还是觉得我扛不起打击？”祁欢脑袋发晕，身体也跟着重心不稳地晃了晃。
九方彧也酒意上头，被摔得脑袋晕沉，只能凭直觉伸手护住他的腰身，免得他一头栽倒摔下去。
“你说，我不配在这件跟我有关的事情里有个发言权吗？” 祁欢一拳砸在九方彧耳侧的垫子上，“我的前途，我自己的命，难道不应该由我自己说了算吗？”
九方彧眉心微紧，嘴唇翕动了下，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独断专行的暴君，你就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吗？” 祁欢又发泄式的朝垫子用力砸了一拳。
“对不起。”九方彧喉头颤动，“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些。”
“开心你个大头鬼！你就没想过，大家一起努力搏一下那三成成功的机会？”祁欢用右手捂住脸，声音里带着含糊的哭腔，“你就没想过你要是死了，我可能也活不下去……”
他的眼泪透过指缝一滴滴地落下来，打湿了九方彧的衬衫。九方彧瞳孔微震，心乱如麻，紧紧扶着祁欢的腰，沉默了片刻才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跟我做结合梳理？”祁欢粗暴地抹了把那些不争气地冒出来的眼泪，强撑气势瞪着发红的眼圈看着身下的九方彧。
九方彧眉睫微颤，放弃式地闭上了眼睛，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我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得到九方彧的承诺，祁欢终于放下心来，被酒精侵袭的身体也因为骤然放松而软了下来，趴倒在九方彧颈侧。
“欢欢，没事吧？”九方彧吓了一跳，轻轻拍了下他的脸颊。
“说话算话，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再反悔了。”祁欢也反手拍了拍他的脸，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却还记得要让九方彧敲定诺言。
“嗯。”九方彧轻轻握住他的手腕，承诺式又应了一声，“不反悔。”
九方彧再想叫人起来，那人却已经鼻息沉稳，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听着身边人那平稳的呼吸声，他脑子里也酒意翻涌，搂着怀里的人跟着沉沉睡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祁欢突然被耳边一个陌生的女声吵醒了。
他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着个一头银发跟九方彧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的女人，此刻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和被他压在身下的九方彧。
女人穿着得体，打扮华贵，气质温婉，一看就养尊处优身份不凡，更可怕的是，她手边还牵着个十分眼熟的银发小不点，正是许久不见的司凉。
祁欢昏昏沉沉的脑子拚命转动，跟九方彧长得这么像还牵着司凉，那眼前的女人岂不就是九方彧的姐姐，九方彣？
他一个激灵，心虚地连忙从九方彧身上爬了起来，糟糕，眼前这个情形，怎么看怎么像捉奸在沙发啊！
第105章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九……九方夫人。” 祁欢张口结舌，被酒精泡了一夜的脑子异常迟钝，完全没有平时直播伶牙俐齿的那个劲头，憋了半天才憋出个称呼。
他边把九方彧还扶在自己后腰的那只手拨下去边暗暗叫苦，惨了，这种时候到该说点什么，怎么解释啊？
明明什么也没错，祁欢却止不住的心虚，毕竟他否认不了自己确实对九方彧怀有别的心思。
关键时刻，倒是司凉给他解了围，小家夥欣喜地挣脱自家妈妈的手朝祁欢扑过来，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欢欢，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祁欢慌忙抱住这根小救命稻草，无措到根本不敢看九方彣的脸色。
“姐？”这功夫九方彧也睁开了眼睛，看到九方彣同样吃了一惊，连忙坐起来。
他银发淩乱，衬衫门襟半敞，原本挺括的衬衣和西裤被压得全是褶皱，惨不忍睹，一副昨晚彷佛被谁糟蹋了的模样。
祁欢不忍直视，默默往司凉身后缩了缩，尴了个大尬，这罪魁祸首怎么看怎么都是他啊！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九方彧眉心半皱，对于自家姐姐的出现异常不解。
“这是什么话，”九方彣浅笑盈盈，挽了把鬓边滑落的那缕碎发，目光玩味的在祁欢和九方彧的身上来回扫了一圈，“难道我来七号废星还得先跟星主大人报批一下不成？”
“当然不是。”被曲解的九方彧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沉的额头，“我的意思是如果知道你的行程好派人去接你，顺便帮你安排住处。”
“不用，我跟司凉没那么娇贵。”九方彣姿态优雅地撩了下裙摆，在对 面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对了，你们这么早下星舰应该还饿着吧，欢欢，麻烦你给我姐姐和司凉做点东西垫垫肚子。”九方彧也察觉了祁欢的尴尬，朝他递了个眼色。
“好。”祁欢会意，忙不叠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却被司凉拽住了衣角。
“欢欢，我跟你一起去。”小团子眨巴着大眼睛，目光里带着殷殷期盼之色。
祁欢伸臂一把捞起司凉抱进怀里，逃也似地冲出了门。
“我有那么可怕吗？”九方彣看着祁欢跑得兵荒马乱的背影，忍俊不禁。
“特别可怕。”九方彧系上胸口那颗纽扣，诚实地点头。
“臭小子，你皮痒了是不是？”只有弟弟在场，九方彣立刻放下了刚才温婉的模样，甩给他个白眼，抱起双臂，“说吧，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九方彧摊开手，“就你想的那样。”
“你欺负人家了？”九方彣秀眉倒竖，伸手就去拧他的耳朵，“身为九方家的子弟，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不是，你想得有点太过了。”九方彧连忙澄清。
九方彣这才松了手，又恢复端庄优雅的姿态。
“我们只是相互喜欢。昨晚喝醉了，什么事都没有。”九方彧揉着发红的耳朵继续解释。
“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
“就是姐夫当初告诉我的那四个字，之死靡它。”
九方彧小时候曾经好奇地问过自家姐夫，到底有多喜欢九方彣。司家家主没有把他当作小孩子敷衍了事，而是郑重其事的跟他说了四个字，之死靡它。
他提及自己跟妻子感情的那种认真态度，也让九方彧深深把这几个字刻进脑海深处。
九方彣自然知道这几个字的由来，脸颊不禁微微一热，“那你把另一枚玉戒送给他了？”
九方家的人成年时都会得到一对长辈送的白玉器戒做礼物，大家都习惯把它当作与心上人定情的信物，九方彣的那枚自然送给了司家家主。九方彧成年的时候，九方彣也专门给他打造了一对，九方彧用了一枚，另一枚始终放在里面没动。
“还没，他还没成年。”九方彧其实也有些踌躇，经历过昨晚，他似乎应该给祁欢一个正式的承诺，但他现在还没成年，自己的身体又是这个状况，以后这份承诺会不会反而变成祁欢的包袱？
大概这就叫做关心则乱吧，他叹了口气，似乎事情一碰到祁欢，他就有些瞻前顾后，半点没有以往带兵时的杀伐果断。
“没成年就不能先订婚吗？”什么玩意，心上人在怀里居然就只是抱着睡了一夜？连个戒指都没送出去？九方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弟弟，“笨！”
九方彧：……
跟司凉待在一起，祁欢就轻松多了，边牵着小家夥往隔壁沈也的房间走边问，“想我吗？”
“想。想欢欢，想小舅舅，也想欢欢做的好吃的。”小团子扳着肉嘟嘟的小短手一一数了一遍。
“想小舅舅刚才怎么不留下，跟舅舅和你妈妈待着？”
司凉扁了下软糯白皙的脸颊，猫猫祟祟地压低声音，“我怕舅舅要挨家法，到时候跟着遭殃。”
“家法？”
“我妈妈头上那根簪子，抽出来能变成一根鞭子，专门用来抽我和小舅舅。”提起那根鞭子，司凉似乎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圆滚滚的小屁股。
“你妈经常揍人？”祁欢吃了一惊，九方夫人看起来温柔又沉稳，完全想不出她气急揍人的模样。
“那倒不至于，但是真犯了错，她也绝对不含糊。”
“你妈妈喜欢什么？”祁欢莫名也跟着后背发凉，他没什么别的能耐，只能在吃的上面讨好一下九方彣了。
“妈妈喜欢漂亮的东西，比如花，她还喜欢收集那些漂亮的方形灯笼。”
“不是，我是说吃的。”祁欢连忙拉回小团子跑偏的话题。
小团子眨巴着琉璃样的眼睛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妈妈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非要说的话，鱼和虾吧，清淡点的。”
“跟你小舅舅口味挺像的。”
“那当然，他们是姐弟嘛。”小团子悄悄抬眼看了看祁欢，眉眼弯弯，小舅舅跟欢欢抱在一起睡觉了，那欢欢是不是以后就能变成他们家的一员了？
祁欢的房间也在九方彧那间套房里，这会儿回不去，就打算在沈也和徐之他们那个房间借淋浴间冲个澡，再借套干净衣服。
沈也睡眼惺忪的来开门，一大早猛然间看到祁欢牵着个跟自家老大有四五分相似孩子站在门口，差点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吓得赶紧揉了揉眼睛，随后才认出来，是司凉！
“小少爷怎么来了？”沈也笑呵呵地蹲下身，熟络地跟小团子打招呼。
“你认识我？”司凉好奇地看着他。
“没良心，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沈也刮了下他的脸蛋，搬出大人的经典台词。
“对不起，我小时候记性不太好。”小团子一板一眼地给他道歉。
旁边几人都被逗笑，你那不是记性不好，是还没记事。
祁欢去冲澡，沈也和徐之分别招呼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陪司凉玩，等祁欢出来，就看到司凉跟一头雪狼和碧毛小狐狸滚在一起的画面。
沈也的衣服太短，陶者的太大，就徐之的还能将就穿──长点卷回去就是了。
“师爷！”“主厨！”
祁欢换好衣服带司凉走到后厨那边，破刃已经带着阿土等人在准备今天的食堂午餐，见到祁欢进来，纷纷打招呼。自从破刃过来，祁欢就越来越轻松了。
“呦，团团也来了？”
破刃跟九方彧熟识，过司凉很多次，这会儿在废星乍然看到倒是有些意外，立刻擦了擦手，摘下围裙把小团子抱起来，用力拿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儿蹭了蹭它光滑软糯的小脸蛋。
“可以了。”小团子被扎得不堪其扰，伸手去推他的下巴，逗得破刃哈哈大笑。
祁欢看了看后厨现有的材料，打算先给小团子、九方彣、九方彧做个生滚兽肉粥、水晶虾饺、金钱兽肚、凉拌藤丝垫肚子。
“欢欢，我给你带了礼物。”祁欢刚系上围裙，小团子神秘兮兮地拽了拽他的裙角。
祁欢：？？？
司凉献宝似地塞给他一个小储物环，“临走前我去家里食材库拿的，全都是上等食材。”
祁欢打开看了眼，瞠目结舌，满满一下子珍稀食材，照这个量来看，小家夥恐怕是直接把司家的食材库搬空了啊。
做好早餐，为了避免尴尬，祁欢特意让破刃帮忙送过去，自己又回了沈也和徐之他们的套间，多带了几份早餐当‘房费’。
司凉粘在他身边不想走，也跟着他一块挤在隔壁套间吃的，其乐融融。
吃完沈也和徐之就都出去忙了，祁欢则带着小团子窝在客厅里琢磨起了晚上的菜单。
为了避免小团子无聊，他从储物袋里端了个九格零食盒出来，奶油话梅瓜子、黄油蕾丝曲奇、兽肉脯、咸蛋黄无骨鸡翅、蜜饯杏脯、流心巧克力、金玉蛋黄酥、提拉米苏、达克瓦兹零零总总正好一盒子。
小团子开心极了，抱着盒子爱不释手。
九方彣和司凉过来，于情于理晚上也至少要开桌家宴给她们接风洗尘，再加上早晨那个尴尬的状况，祁欢更加挖空心思的想在晚宴上露一手，弥补下自己的形象。
喜欢吃鱼和虾，那就先来个太史玻璃虾，祁欢提笔写下第一道菜。
这道菜原版的食材主料是大个的黑虎虾，虾去壳之后还要再去皮──细致剥干净那层煮熟后会泛红的筋膜，然后在虾背上开三条花刀，这些繁复的处理，都是为了保证虾熟之后洁白如脂卷曲如花的漂亮模样。
虾肉腌制后低温油炸定型，再浇上火腿、鱼子酱、虾籽特调制作的玻璃芡，才算是完成，作为最容易熟的食材之一，一道虾折腾这么多步骤，麻烦至极，堪称粗料细作的典范。
当然，这会祁欢为了讨九方彣欢心，完全不怕麻烦。
他写下的第二道菜叫珍珠鱼丸，原本的食材主料是长江三鲜之一的刀鱼。由于刀鱼有很多细毛状骨刺，除了整鱼剥皮抽骨，还需要用为耐心的手法将片下的鱼肉放在兽皮上一刀刀细剁，直到所有的鱼刺都嵌进底下的兽皮，最后剩在上面的那层薄鱼茸才能拿去做成珍珠大小的鱼丸。
搭配汤汁要选最新鲜的春季野菜，小火熬制成碧绿浆稠的浓汤。抽掉的鱼主骨也不能扔，下锅炸制酥脆金黄，最后作为配饰辅料装盘，品尝时敲碎酥骨，骨渣儿配上莹白的鱼丸和翡翠汤羹，提色提味，画龙点睛。
汤品也得上点功夫，祁欢晃着笔杆，回想了下司凉带过来的那些食材，决定加个芙蓉海底松。这道菜算是功夫菜开水白菜的升级版，除了那锅麻烦至极的清汤，作为辅料的火腿、松茸、香菇、嫩笋、鸡、鸽蛋，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料，三矾三腌的陈年海蜇，非陈年海蜇，都做不出那种极致的滋味。祁欢也是看到司凉带来的食材里有陈年海蜇，才决定做这道菜。
想起小团子说九方彣喜欢方形的灯笼，祁欢随手在菜单上画了个六角宫灯，递到小团子面前，“你妈妈喜欢的是这种宫灯吗？”
“嗯。”司凉点了点头，“欢欢不是在写菜谱吗？为什么突然画灯？”
“谁说宫灯不能是菜了？”祁欢亲昵地刮了下小团子的鼻尖儿，“今天就做盏宫灯给你尝尝。”
“真的？”司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模样可可爱爱。
“24K纯真。”祁欢下笔将那盏灯的图案勾勒得更为细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三个月前。”小团子毫不敷衍地回答。
“你啊，真‘记仇’。”祁欢叹了口气，对着草图琢磨起制作宫灯的选材和用料。
要做宫灯，最重要的部分就是灯罩，灯纱部分要透光，灯架部分要考虑造型，最简单可实现的方法就是用糖浆和巧克力，这两样东西融化后又都很适合雕花和塑形，可以做出复杂的造型和玲珑剔透的效果，成品外形必定很令人惊艳，但不够，还需要考虑这道甜品的味道。
“欢欢，你不要光想着妈妈，也想想我，我要吃肉！”小团子见他列了一堆都是鱼虾，着急地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知道，知道，肯定不能亏待我们团团。”祁欢暂时放弃宫灯甜点，麻利的又往菜单上加了剔缕鸡、八宝葫芦鸭、蟹粉狮子头。
“东坡肉！”小团子忍不住点菜，这道菜他心心念念想好久了，家里的厨师根本做不出欢欢做的那种口感和味道。
“好好好，东坡肉。”祁欢边应声边加了上去，“还想吃什么？”
“笃、笃、笃。”
没等司凉答话，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祁欢有些心里‘突’地一跳，废星这帮人平日敲门都‘砰、砰、砰’中气十足的，除了第五远，几乎没有人能敲出这种温和矜持礼貌克制的声音。
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门外的人不是第五远。
他迟疑了下，下意识地就有点不太敢过去。
他没动，司凉却直接奔向门口，祁欢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小团子垫着脚尖儿握着门把手打开门，看到外面的人影就扑了上去，粘粘糯糯地喊了声，“妈妈~”
“九方夫人。”祁欢小声喊了一句，胸腔内心跳急促恍若擂鼓，手脚局促地不知道该怎么摆，莫名有种被别人家长找上门的心虚。
九方彣牵住司凉的手，对着祁欢嫣然一笑，“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
“当然，您请进。”祁欢连忙侧身往后让了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九方彣头上唯一的那根单头珍珠簪。司凉说能变成家法鞭子的，就是这根簪子吧？
第106章 爱莫能助
“团团乖，去找段叔叔玩会儿。”九方彣把小团子往门外站着的护卫队那边推了推。
司凉边走边悄悄回头看了眼祁欢，碧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担忧。
别走啊，待会儿你妈要是抽鞭子出来，你得帮我拦着点，祁欢朝他使眼色。
我拦不住，小团子可怜巴巴地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被九方夫人的护卫队队长牵出去，关在了门外。
祁欢：……
长沙发上有些淩乱，几个靠垫横七竖八地丢在座位上，还有一个刚才被祁欢带到了地上。
茶几上随意摊满了九格的零食盒、水杯、果壳盆以及列菜单的纸笔。
“您请坐。”祁欢眼疾手快地捡起垫子丢回沙发角落，把九方彣让到长沙发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九方彣假装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拎起裙摆优雅入座。
祁欢又拿了盒新的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九方彣面前，又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九方彣温婉颌首致谢，“别忙了，坐吧，咱们聊几句。”
正题来了。祁欢心里莫名一紧，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第一眼瞧见我还以为你们在喝擂茶。”九方彣见他实在拘谨，就对着面前的零食盒打趣了句，缓和气氛。
“不是，就是随便做的几样零食茶点，您要是喜欢喝擂茶…”提起吃喝，祁欢就放松了些，知道她指的是零食盒很像擂茶的‘摆碟’，顿了顿又弹跳起身，“您等一下，我拿个过来，马上给您做一份。”
他速度太快，没等九方彣拒绝就旋风式地一溜烟冲出了门。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九方彣无奈地对着半开的房门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祁欢就端了一托盘东西回来，除了装着各色擂茶原料的小碟，还有牙钵和一个烧开水的红泥小炉。
东西大多都是从破刃那边借的，他喜欢喝擂茶，有时下午会拽着祁欢喝几杯。
祁欢还顺手给他贡献过一个堪称史上名字最长的茶，【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或者叫茶方，因为所有的原料都在这个名字上。这道茶，就是潘金莲用来迷倒老饕西门庆的秘密武器。
别说在星际时代，当初在地球的时候祁欢想复原这道茶，也没完全没搞清楚‘春不老’和‘海青拿天鹅’具体指什么，翻遍各种数据，也只能模糊猜测‘春不老’是类似雪里蕻的咸菜，‘海青’可能是橄榄，‘天鹅’可能是银杏，也就是白果。
他把这个茶方丢给破刃的时候，只说是无意间听人提过，自己也没完全参透里面有些原料是什么，然后提供了一堆‘猜测’，让破刃自己后续慢慢再研究。没想到破刃还真的兴致勃勃的研究了起来，每想到一种可能的食材就会试验然后拿来跟祁欢讨论。
这会儿祁欢准备给九方彣做的，就是他们这两天不断研究精进的最新版配方。
“您稍等，马上就好。”祁欢熟练地把托盘里的东西一一摆在客厅那张大桌上。
“那就麻烦了。”九方彣倒真的挺喜欢喝擂茶，这会儿见祁欢都准备停当，不好扫兴，便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祁欢先在牙钵中放了青信绿芽茶做底，用开水浸软，又放入去皮炒熟的芝麻，迅速用擂槌和茶叶一起研磨。
其实用料理机打起来更方便，但手工擂出来的风味更为细腻，这又是给九方彣做，祁欢为表诚意，自然是不怕麻烦的。
他现在体质和体力飞涨，手上力气大，研磨的速度虽然跟料理机比不了，却也不慢，两三分钟就擂好了。如果在宋代点茶，这会儿再分几次冲水点拂搅开就基本算完工了。
祁欢知道自己手法算不上专业，打算在味道上精益求精，便又在里面加了栗子、松仁、盐笋干、核桃仁、春果仁、藤丝、薄荷、翠果、银果、桂花和玫瑰酱，再次擂了起来。
擂槌在牙钵鼓起的纹路上迅速碾过，发出轻快而规律的响动，果仁和花酱的味道弥漫开来，祁欢惴惴不安的心情也在熟悉的食材香气中逐渐放松下来。
九方彣看着托盘里挤满的配料碟，闻着渐渐浓郁的香气，眼里的期待也越来越多。
“好了。”祁欢手腕甩动，握着擂槌在牙钵里做了个帅气的神龙摆尾收势，拎起旁边的水壶将微微冒泡的开水分次注入茶泥里，搅拌均匀，然后分到了前面准备好的两个茶盏里。
“您请。”祁欢恭敬地将其中一杯递到九方彣手边。
入口是甜蜜的花香，将人带入百花深处，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随后是各色坚果和辅料醇厚绵密的滋味，层次丰富迷人，偶尔闪过丝薄荷的清凉，仿若清风过齿，滑润的茶汤入喉，涌上青信的茶香，将浓厚收于淡雅，回味清澈甘冽。
饶是九方彣做足了心里准备，却依旧被这口滋味惊艳了，忍不住赞叹，“你做的擂茶，堪称一绝。”
“夫人过誉了。”祁欢见她喜欢，心下又放松了不少。
“今天早晨……”九方彣刚说了四个字，祁欢就心虚地垂下了眼皮。
我有这么可怕吗？九方彣点到为止的停住话头，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今天第二次怀疑自己。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对阿寒是什么想法？” 九方彣轻呷了一口茶，下颌勾出优雅的弧度。
想法？这个词有点宽泛，祁欢不知道早上九方彧是怎么解释的，只能捏着茶盏含糊地道，“挺好的。”
“好到什么程度？”
祁欢噎了噎，这让人怎么说啊？
“本来这种事情没有我过多插手的余地，但现在除了团团，我只剩这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很多时候难免会过于担心，所以贸然来找你，请原谅我的唐突。”九方彣抱歉地朝祁欢垂首施礼。
“没，不会，您别这么说。”祁欢听得云里雾里，愈发弄不清楚九方彣的来意。
“阿寒这个孩子心思重，又骄傲，遇事向来喜欢自己解决，报喜不报忧，” 九方彣轻轻放下手上的茶盏，一双美目看向祁欢，“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应该也喜欢他，但我很担心有些事他没跟你说清楚。”
听到‘他很喜欢你’那几个字的时候，祁欢心跳默默漏了一拍，听完最后一句，他脑子里莫名闪过很多影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什么事情没说清楚，该不会他在九重星域还有个娃娃亲或者纠缠不清的青梅竹马什么的吧？
“九方夫人，我这个人平时只喜欢琢磨些吃的，有些事情上面比较笨，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那我就直接点，”九方彣苦笑了下，“阿寒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准确来说是非常不好，根据医疗组那边最新的检查报告，甚至可能活不过半年，你有这个心理预期吗？”
祁欢怔了怔，没想到九方彣想说的居然是这件事。
“他严禁医疗组的人跟所有人透露这件事，我能理解他是不想大家为他担心。但是，如果你们两个……”九方彣顿了顿，“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要知道这件事。”
祁欢觉得九方彣可能误会了他和九方彧之间的‘进度’，但透过九方彣这段话和第五远之前听到的那些，他忽然完全明白九方彧之前不肯明确开口的原因了，星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不想确认下这段关系，以免未来会拖累他。
见祁欢愣怔着没出声，九方彣以为他是乍然知道这件事有些接受不了，叹了口气道，“幸好现在知道也还不算晚，还有选择的机会。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真想分开也不用顾虑阿寒那边，到时候我会尽力安抚他的……”
“不，我知道。我还知道我的精神力特殊属性对他的病情可能会很有帮助，如果进行结合梳理，有两到三成的机会可以治愈他。”祁欢怕九方彣越想越偏，急忙解释。九方彣的消息来源不用想，肯定是医疗组那边，那自己精神力的特殊性她肯定也知道，不用隐瞒什么。
“他告诉你的？”九方彣露出吃惊的神色。
祁欢摇摇头，隐去了第五远的部分，“是我无意中知道的。”
“那你知道这种治疗方式有七成的概率会对你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么？”九方彣面色凝重地道，“一旦失败，就会毁了你以后作为向导的路。”
身为姐姐，她非常希望九方彧是祁欢的第一选择，可以顺利进行结合梳理。但身为向导，她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天赋无限的顶级向导就这样被毁掉，所以她来找祁欢，以退为进的做了个试探，打算把选择权交给他自己。
她甚至也想好了备用方案，如果祁欢担心其中的反噬危险，就由他来提供协助，具体梳理操作的部分由同样是A级精神力的她来做，她愿意承担反噬的风险赔掉自己的一切来救弟弟，只要他活着。
“反过来看不就是还有三成成功的机会吗？比他治愈的概率还高一点。”祁欢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乐观地道，“再说了，我未来的生活重心本来也没打算放到向导这边，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做个快乐的厨师，赚很多钱。”顺便再捞个帅哥老公就更好了。
“你让我有点无话可说了。”九方彣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她万万没想到，向导的前途什么的，根本不在祁欢的考虑范围，九方彧不是他的第一选择，而是唯一选择。这个运气不好的臭小子，总算在最后运气好了一回，遇到了个非常不错的人。
“您放心吧，我已经试过自己的梳理技术了，操作上没问题，就是没实际经验，可能需要从浅层梳理开始，一步步慢慢来。”祁欢补充道。
“那正好，我这次过来还带了个顶级梳理舱，到时候在新基地那边找个环境能量浓度合适的位置安装激活，梳理效果也能事半功倍……”
九方彣还没说完，门突然被人打开了，九方彧大步走了进来。
九方彧看看屋内的两人，见祁欢表情里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难受和尴尬，略微放下心来，“姐，你把我诓走，就是为了单独来找欢欢？”
他几步跨到两人近前，保护姿态十足地站在祁欢前面。
九方彣半点没有被人拆穿的尴尬，气定神闲地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没礼貌，我们都是向导，单独聊聊怎么了？”
“姐，他这个人简单得很，你不用……”
“行了行了，不聊了可以吧？” 九方彣打断他的话，冷脸站起身，“在星舰上摺腾了两天，都没休息好，我得去睡个觉补补。”
“欢欢，你的茶很好喝，下次有机会也尝尝我的手艺。”转向祁欢的时候，九方彣脸上又带上了温柔的笑意。
“好。”祁欢忙不叠地点头。
等九方彣离开，九方彧立刻看向祁欢，“我姐没让你为难吧？”
“没有，”祁欢摇头，“她挺好的，待人又和气又真诚。”
如果没有第五远那里的‘意外’，他应该今天才会从九方彣这边得知九方彧的真实病况。他很感激九方彣愿意告诉自己实情，让自己有选择的机会，而不是没心没肺的被瞒到最后。
“你刚才对你姐姐真的有点没礼貌。”祁欢补充。
九方彧噎了噎，轻叹口气，“那回头我找个机会跟她道歉。”
“今晚就可以。”祁欢得意地走到茶几边，拎起那张已经写了大半的菜单，“我跟团团打听了你姐姐的喜好，到时候肯定让她吃得开心。”
祁欢眼里明媚的笑意在阳光里晃得九方彧有瞬间的失神，“谢谢。”
“就一个‘谢谢’也太没诚意了吧，扣个红包啊！”
九方彧轻轻颌首，眼底也跟着浮起笑意，“好。”
“哎呀，糟了，忘了跟你姐说司凉小金库的事情，刚才应该把那个投资合同给她的。”提起红包，祁欢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就跟你说了，她不会在意那个的。”不但不会在意，恐怕还会砸更多的钱过来，给祁欢当零花钱。
九方彣和司凉的接风宴，破斩夫妇、凶兽小队、第五围、第五远、店主和阿峦前辈、2号4号等熟人都列席在位，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九方彧的结拜兄弟──姚幺。
祁欢和破刃自然也有位置，只是他们先前半席的时间得在后厨忙活，弄完了最后一道菜才能入席来吃。
第一道菜太史玻璃虾就让众人拍案叫绝。
颜色洁白，形色俏丽，宛若一片琉璃凝脂成花。入口带着点焦脆的香气，火腿的脂香、松茸的菌香、虾籽的咸鲜合力衬出虾肉的甘美，鲜味恍若浓墨落纸，一层层在舌尖洇开，流连不去。
更让人惊奇的是虾肉的口感。
以往菜色里的虾肉，大多追求口感软嫩弹牙，这道菜却鲜脆紧致，外嫩内软，中心处柔软滑润得就像半熟的溏心，给予唇齿无尽的温柔和缠绵，满足至极。
天风阁后厨，祁欢和破刃正在有条不紊的准备其它菜色。
祁欢手法熟练地剖开断藤，透明的粘液便顺着剖开的切面流淌出来。
他正要习惯性地将那些粘液冲洗掉，莫名心思一动，拿起那半根藤条凑在鼻端闻了闻，又摸出检测仪对着案板上遗留的粘液扫了下，数值瞬间飙到了SS级。
祁欢疑惑地皱眉，把藤上的粘液刮到一个小碗里，冲洗干净，又用检测仪测了下剩下的藤枝部分，显示屏上显示了一个S级。
粘液为什么会比藤枝的能量更高，他心头忽地一跳，想到了一个可能，立刻擦干净手给九方彧发了条消息，【你说兽核有没有可能不是固态或者宝石样的？】
第107章 我是这个意思
“姐，对不起，上午是我不对。”九方彧双手握杯，轻轻撞了下九方彣的杯子，恭恭敬敬地给自家姐姐赔礼道歉。
“算啦，你也不算完全猜错，我当时确实有试探他的意思。”九方彣美目微动，睨了他一眼，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将事情轻轻揭过。在她面前，他永远可以任性犯错发孩子脾气，她也可以随时在生气的时候抽出家法揍人，彼此包容和放纵，是他们身为家人的相处之道。
“姐，你尝尝这个珍珠鱼丸。”九方彧卸去星主的威严，乖顺地给自家姐姐布菜，“欢欢听说你喜欢吃鱼和虾，挖空心思琢磨了半天的菜单。”
碗内鱼丸个个圆润如珠，半裹在碧绿浓酽的汤汁里，白云绿水般相映成趣，碗边金黄的鱼骨昂首摆尾，倒影入碗，恍若游龙穿云，活泼灵动。
九方彧按照祁欢先前的叮嘱，将鱼骨拿下来，用配制的小钵研磨成粉，洒了一点在鱼丸上，浮翠流金，赏心悦目。
细腻的鱼肉柔韧清甜，撞上鲜嫩的野菜迸发出更上一层楼的凛冽鲜甜，鱼骨的酥香在齿间穿梭游动，滋味间锦上添花。
九方彣放下勺子，轻轻摇头感叹，“自打嫁给你姐夫，大大小小我也算是参加过数百场晚宴，吃过百十位星厨的手艺，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出这两道菜的滋味。”
“欢欢天下第一厉害！”司凉边说边满足地舀了一勺鱼丸入口，毫不犹豫的把祁欢排到了自己的星厨排行榜第一名。
“对，天下第一。”九方彣宠溺的附和儿子。
“欢欢还说要给妈妈做盏宫灯吃呢。”小团子边吃边爆料。
“做盏宫灯？”九方彣有些惊讶，随即又有些瞭然，估计是用青瓜萝卜之类的东西雕花吧，她以前也见过有些星厨做的看菜，用蔬果雕琢出亭台轩榭的模样，色艳形正，精巧别致。
就在这时，九方彧的个人终端震了一下，跳出祁欢的消息。
看到内容，九方彧沉思了片刻，【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暗兽跟普通石兽的存在形态本来就不同，兽核形态跟我们的既往概念不同也不奇怪，我们这些天一直找不到那株食魂暗藤的兽核，很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会不会是藤蔓中间的那些粘液？刚才我用裘染帮忙升级过的评测仪测了一下，粘液的能量级别居然比藤蔓本身高了一级。】
【我跟裘染说一下，晚宴过后就按这个思路研究下】
九方彧把席间的裘染招呼过来，低声跟他讲了下祁欢的猜测，裘染兴奋得眸色一亮，“我这就去安排。”
“不用，吃完饭再说。”
“什么事情这么急？”九方彣见裘染一脸喜色的回去，也有些好奇。
九方彧轻吁口气，“算是个好消息，欢欢找到了一点食魂暗藤兽核的眉目。”
“真的假的？”双S级的兽核对九方彧的病情可能很有帮助，九方彣闻言也喜上眉梢，“这孩子越看越像你的福星。”
“嗯，他就是我的福星。”
“啧 ~酸死了。”九方彣嫌弃地看了眼自家弟弟，肉麻。
剔缕鸡雪色玉缕，丝丝入味，东坡肉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脂香丰润，软糯濡舌，蟹粉狮子头浓鲜淡味，松软滑嫩……一道道菜色上桌，众人吃得津津有味，尤其那盏芙蓉海底松，海蜇清润爽脆，蛋清芙蓉细腻柔滑，刚柔互济，汤底初入口只觉鲜香淡雅，滋味却越品越丰富醇厚，各色汤料的味道如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般涌出，让人应接不暇。
众人吃得意犹未尽之时，祁欢和破刃已经带人端着最后一道甜点走进天风阁。
“金玉琉璃灯。”祁欢拿着托盘，将里面的几碟甜点一一端给了九方彣、九方彧、司凉等人。
那是盏小巧的双层宝塔飞檐的六角宫灯，只有五六公分高，飞檐和六角状的灯骨都是白巧克力细铸拼接而成，瓦当梁纹都清晰可见，上面还细刷了一层金珠粉，金光璀璨，华色流离，水晶样的灯片带着不规则的梅花裂纹，冰清玉润，透出里面跃动的火光。
这居然是一盏真的能点亮的宫灯！众人各自看着自己面前的迷你宫灯，啧啧称奇。
塔顶还缀着条刷金粉的白巧克力锁链，另一端勾着根同样抹了金珠粉的提杆。
司凉好奇地捏着那根提杆轻轻一拎，整个灯罩居然被拎了起来，露出底下白色蛋糕‘砌’成的底座，蛋糕中间用巧克力做了个小小的油盏，里面充作灯油燃着红蓝色火焰的是一汪烈酒。
整个甜点玲珑剔透，精巧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更为难得的是，酒尽火灭，热酒也带着融化的巧克力一同浸入底下的蛋糕，甜馥的酒香和微热的巧克力流心给蛋糕带来另一种绝妙风味，熏人欲醉。
“太好吃了。”姚幺忍不住拍案叫绝。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第五远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是最好看的。”
“我根本就舍不得吃。”温凉也看着蛋糕感叹。
席间众人纷纷感慨，吃得赞不绝口。
多年以后，与席众人提起这道甜点依旧津津乐道，所有的滋味都在舌尖星云塌缩般的凝聚为极致的甜蜜，永恒地留在记忆里。
九方彣品尝着那盏在造型和口味上都极尽巧思的宫灯，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小小的感动，身为一流向导，司家现任当家主母，平日里她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带着各种目的靠近、讨好和奉承，遮遮掩掩费尽心机，这种玲珑又直白的心思反而莫名讨人喜欢。
也难怪儿子跟他住了几天，回去就整日将人挂在嘴边，弟弟跟人相处了两个月，就处处宠着护着，换做她自己先认识这孩子，可能也一样，这孩子对人的用心和体贴，坦率到倾尽全力的方式，简直让人难以抗拒。
当天晚上，姚幺的私人星舰到达七号废星。
他不能在废星停留太久，该处理的事情也基本都处理好了，便携同那些没搭私人星舰过来结拜兄弟们去了星舰场，打算顺路将众人一一送回自己所在的星域。
姚少爷跟这些兄弟的购买力强到可怕，愣是把星舰场那几家卖废星纪念品的商店直接买到没货关店了。
“真不会做生意，明知道少爷要来，还不多备点货。”姚幺买得意犹未尽，对着前来送行的九方彧明目张胆的吐槽。
旁边的第五远藉着摸鼻子的动作掩饰住了嘴角的笑意，九方彧吃瘪的时候可真是太少见了。
“现在大部分东西都是手工制品，各基地人手就那么多，数量有限，你就多担待吧。”九方彧把手上拎的食盒塞给他。
“什么？”姚幺看着怀里的盒子有些发懵。
“欢欢做的点心，让你在星舰上解闷吃的，第一层的金玉蛋黄酥和第二层的达克瓦兹是给你的，最底下的神兽酥是按照你家锣锣的模样专门特制的，给锣锣。”
锣锣模样的？姚幺好奇地地打开看了一下，只见是三只圆滚滚胖墩墩的白毛松鼠，漂亮的毛茸茸的尾巴卷成了S状，头戴金玉冠，身穿织锦袄，浑身上下珠光宝气，正是锣锣最初露面时的模样，灵巧生动，惟妙惟肖。
“后悔了，不应该跟你结拜，应该跟欢欢结拜。”姚幺感动地捧着那个食盒感叹。
“晚了，没机会了。”九方彧一脸冷酷地打破他的幻想，“你以后的结拜之路已经被堵死了，跟谁都不行。”
“哎，完了，我会不会生平第一次做了个赔本生意啊？”姚幺皱了皱眉，一副后悔又苦恼的模样。
“有八成可能是。”九方彧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光是那个矿少爷就赚大发了。”姚幺反驳。废星这边的宝石工厂是他个人投资，是他跟九方彧的私人生意，未来的利润也都是他一个人的，跟姚家完全无关。
“一路顺风。”九方彧眉峰轻佻，不置可否。
“一路顺风。”第五远也跟着挥了挥手。
“你们两就不能演一演兄弟情深什么的吗？”姚幺嫌弃脸。
九方彧和第五远同步耸了耸肩，演不了一点。
姚幺对着九方彧磨牙，“尤其是你，我回姚家可是要去‘战斗’的，我赢了，未来你就多了个强力盟友，我输了，以后宝石加工厂的那些投资就没人跟你要帐了，怎么样你都不亏。”
“那你还是赢吧。”九方彧右手握拳，将拳面朝向姚幺。
“这还差不多，”姚幺单手抱住食盒，握拳跟他轻轻撞了一下拳面，“听你说句好话可真不容易。”
第五远有样学样，也跟他撞了撞拳头。
“主要是我不习惯欠账，而且如果欠你的帐，以你的性格，恐怕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九方彧凉凉地补充了句。
“臭哥哥，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定要提高合同上的分成比例！”姚幺愤愤踹了九方彧小腿一脚，转过身唇角却默默带上了笑意，抱着食盒脚步轻快地踏上了星舰的步梯。
两旁列队而立的护卫队，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九方彧已经答应了祁欢配合他进行梳理治疗，放置搭建九方彣带来的那个顶级医疗舱就变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为此，众人专门开小星舰去了一次新基地。
工地上一派繁忙的景象，到处都是大型机械和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人，往来反覆。
除了一些先前在3号基地见过的熟面孔，祁欢也看到了游民基地的许多人，红林正在操作一台类似挖土机大型器械，孩子们大多都在修护场忙碌跑动，他们负责用风力冲洗机械上的尘土以及帮忙清理一些精密器械缝隙里的砂砾，避免它们被卡坏。
孩子们仍然还很瘦，但明显健康了不少，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自从得到祁欢那个暗兽兽核形态可能完全不同的意见，裘染跟医疗组就针对祁欢提供的那些SS级藤蔓展开了紧锣密鼓的研究，也确实发现了以往的一些惯性思维带来的偏离操作和失误。
比如姜显当初採样测试，都习惯性的将採样针插入藤蔓的中心点，其实基本测的都是粘液区的能量值，而藤蔓作为食材做熟后，粘液已经被清洗去除了，採样时测到的就是藤丝和藤块的能量值。祁欢那晚用SS级藤蔓做出的菜色前后没有能量级别差别，就来源于这种失误。
为了纠正偏离的方向和以往的数据问题，尽可能的争取回时间，裘染跟医疗组的成员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长在了研究区，就连选医疗舱的地址，也只是在到达新基地上空后才抽空来到了控制舱，配合著能量扫描图和新基地规划图圈出了几处自己的建议地点，又匆匆跑了回去。
九方彧审视着那几处地点和周围未来规划的基地功能区块，跟九方彣商量讨论起来。
九方彣本身就是高级向导，当初在九方家就帮忙家里的医疗事业，嫁到司家之后，更是掌管主导了大部分跟精神力相关的研究，对各种仪器参数指标原理特性都瞭若指掌，谈起来滔滔不绝。
祁欢跟司凉围在旁边听，他不太懂那些参数的问题，但考虑到以后这个医疗舱今后一段时间内的主要用户就是他跟九方彧，觉得自己也应该多了解一些技术层面的东西。奈何这玩意真的比数学还催眠，他很努力的旁听，但听着听着就开始蚊香眼，跟身边的司凉一起犯困。
“欢欢，你要不要顺便选一下以后人间食肆的地址？”祁欢正眼皮打架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九方彧喊他的名字。
“不用吧。”彷佛上课睡觉被逮个正着，祁欢有些心虚，立刻睁大眼睛飞快的答话。人间食肆就是个餐馆，以后他住哪里就放在哪里就行了，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的提前早规划。
“你没什么要求和想法吗？”九方彧追问。
“面积够大，窗明几净，干净卫生，功能区分割明确，还有最重要的，要结实！要能耐得住哨兵打架，还有宠物的物理攻击。”祁欢随口列了几条，说着说着就认真了起来，对于最后那条着重强调。时至今日，他还能想起当初那只紫兔子一口咬掉食肆屋檐的凶残画面。
“那就不是地址问题，而是材料问题了，估计得用星舰用的材料才行。”
“那欢欢不如直接在星舰上开餐馆吧，不但结实，还方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司凉异想天开的插话。
九方彧：……
“移动餐厅，这个想法不错。”祁欢鼓励性又宠溺地摸了摸司凉的头，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指着小星舰眉飞色舞地规划起来，“这个半碟形前舱以后就安好桌椅做就餐区，那面弧度漂亮的舱窗采光度绝佳，坐在窗口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还防风沙和石兽，双梭状后舱做接待住宿的客房区，中舱则以‘工’字双隔门为界，前面是前厅接待，后面是后厨备餐区。在一个地方待腻了，随时换地方，以后咱们还可以开到其它星域去，做个在九大星域巡游的流动餐厅……”
“听起来确实不错，那这艘小星舰就送你了。”九方彣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祁欢噎了噎，“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就是口嗨，顺嘴瞎说，说着玩的。
九方彣微微一笑，“我是这个意思，以后这艘小星舰就送你开餐厅了。”
第108章 血脉压制
“哇，太好了。”司凉欢呼一声，跑过去抱住了九方彣的腿。
九方彣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发顶，又看向祁欢，“见面这么久了，都没送你个正式的见面礼，本来就是我的失礼，今天正好，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但是这太贵重了，而且医疗组的很多内核机器都在这边，出行也需要……”祁欢有些无措，七零八碎的枚举着很多不合适的理由，不明白怎么随口一个玩笑就突然变成了真的。
“医疗组那边你放心，他们可以搬到我那艘星舰上去，那边的主脑正好刚升级过，性能上更适合帮助他们的研究。” 九方彣在短短半分钟内就已经考虑好了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案，完全没给他留拒绝地余地，“再想想还有哪些需求，我安排个人帮你跟进后面的改造。”
祁欢被堵得无话可说，求助性地看向九方彧，希望他能帮自己推辞一下。
九方彧却下颌轻动，点了点头，示意他收下。
“升级后我要做人间食肆的一号VIP。”司凉欢呼雀跃，高举起右手。
“那得看你表现，欢欢开的餐厅肯定慕者如云，你要乖乖听话，让欢欢、妈妈和舅舅都满意，才能拿到一号。”九方彣朝祁欢递了个让他配合的眼神。
接到信号的祁欢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好，正好差不多要到上搏击课的时间了，咱们正好去准备一下。来之前你可是答应我要乖乖按时在星网上课的。”
司凉只得乖乖点头。
“对了，”九方彣转头看向祁欢，“欢欢，麻烦你晚上也空出一个小时给我，我带你一起做一下精神力梳理的适应性仿真训练。”
祁欢忙不叠地点头。
九方彣的向导级别比温凉高，技术和经验也更为丰富，她愿意亲自指导祁欢，祁欢自然非常感激。事关九方彧的安全，在这点上她们两个的立场完全一致，都想仔细和谨慎些。
得到确认，九方彣面露满意之色，这才牵着司凉的手往练习室的方向走，小家夥恋恋不舍地看了祁欢跟九方彧一眼，跟着九方彣离开了。
控制舱安静下来，祁欢‘气愤’地瞪了九方彧一眼，小声抱怨，“你刚才怎么不帮我说一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啊。”
“其实也不算贵重。你之前救了她儿子，现在又要救她弟弟，算是救了两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一艘星舰在她眼里根本还不起这份情，要是再推辞下去，她该考虑在九重星域最繁华的商业区给你买处高级宅院做餐厅了。”九方彧熟知九方彣的性情，所以才建议祁欢收下。
祁欢噎了噎，明白了九方彧话里的明示，如果拒绝这艘小星舰，九方彣只会认为是他对这个礼物不满意，隔不了几天就会有一个更加贵重的‘惊喜’出现，相比较而言，收下小星舰才是‘明智’的做法。
“那不然回头你帮我说说，这个餐厅算我和九方夫人合夥开的，她出地方，我出技术，利润五五分账？”明白自己拒绝不了了，祁欢参照着先前那些商业模式提案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弱弱地提议。
觑着祁欢的表情，再想想他刚才面对九方彣时的模样，九方彧试探地问，“你怕我姐？”
“不是怕，是尊重。”祁欢屈指用指节蹭了蹭自己的喉结，明显底气不足。
“你不是说她对你很和气吗？”
“是很和气。”
“那你‘尊重’什么？”九方彧不解。
“你不懂，这是对姐姐这个阶层的天然敬畏。”祁欢望天，血脉压制，积习难改啊，当初他家里也有个强势又能干的姐姐，他从小就反驳抗拒不了一点。
九方彧：……
“不行，我得抓紧时间想想今天晚上的菜谱。”祁欢从储物袋里摸出纸笔，在旁边的悬浮桌前坐了下来。
本来就收了人家一艘小星舰的使用权，晚上还能得到九方彣的技术指导，祁欢心里充满感激。
但九方彣家境优渥，平日里养尊处优，几乎什么都不缺，他实在也没什么别的更好的感谢方式，只能卯着劲儿的按照司凉和九方彣喜欢的口味翻着花样做些新鲜菜色。
司凉喜欢吃肉，九方彣喜欢吃鱼虾，祁欢立刻就想到了一道被称为天下第一名菜的菜色，羊方藏鱼。传说这道菜诞生的时间比祁欢上辈子出生的时间早了四千多年，是有御厨之祖称号的彭祖创制的，甚至‘鲜’这个字，就来自于这道菜。
顾名思义，这道菜其实也是套菜的一种，需要把鱼肉放到羊肉里混合烹制，水陆食材碰撞，两者滋味交相融合，相辅相成，完美诠释出‘鲜’的味道。
这边没有羊肉，肉质和口感最接近的就是长面兽，祁欢也迅速圈定了食材。
提到羊肉，他又想到了另一道用羊肋骨烤制的菜肴──炙子骨头，口味香嫩细腻，司凉那个小家夥肯定爱吃。
“兽方藏鱼是什么？”九方彧凑过瞥了一眼，又是两道没听说过的新菜，也不知道祁欢脑子里到底装着多少道菜谱。
九方彧身上那种清新冷冽的金属味包裹过来，弄得祁欢心猿意马，脑子立刻卡住了。
“晚上吃了就知道了。”祁欢把星主往外推，他要是在旁边自己真的很难把精神集中到菜谱上，“你不是约了秘书官他们去查看基地的建造进度吗，再不去就迟到了。”
“那我去去就回。”
“慢点也没有关系。”
九方彧顿住脚步，狐疑地看回来。
“我的意思是说，地基什么的最重要，不用着急，好好检查，一定要保证质量。”祁欢赶紧找补了一下。
九方彧点点头，这才走了。
祁欢吁了口气，继续琢磨第三道菜，没过多久就写下了另一个名字，混套。
原本的混套主要原料是鸡蛋和鸡肉，首先需要在鸡蛋顶端开孔，分离出蛋黄和蛋清，然后取鸡肉去筋膜刮制成茸，用其余的鸡骨和鸡肉熬汤，汤茸混合过筛为鸡卤，将鸡卤与蛋清混合后重新灌入鸡蛋壳，最后在表面蒙纸上锅蒸熟，便能得到一枚洁白如玉，健康低脂，滋味极鲜的无黄蛋。
祁欢打算把其中的鸡卤换做鱼卤，贴近九方彣的口味，也让它的味道更为鲜嫩。
随后他又想起了《随园食单》中的另一样菜，芙蓉肉，主要食材是瘦肉、虾肉和猪油。
他以前复刻过这道菜给宿舍里的几位舍友品尝，制作的时候需要将虾肉和猪油切成丁，再敲扁压实在浸过酱油的瘦肉片上，变成一片片双层的肉片。为了保证菜如其名，让摆碟的形状更好看，他还特意改良的了做法，将肉片逐一修剪成‘花瓣’的模样。
最终的成品也果然没让他失望，花瓣层层铺叠，形状精致俏丽，熟透的虾肉颜色粉嫩，恰如芙蓉娇艳之色，如霞似锦，色香味俱全，让舍友们叹为观止。
这道菜从外观到食材都非常符合九方彣的喜好。
九方彧这边的食补也得考虑，除了用藤枝，更不能‘浪费’粘液，祁欢思索片刻，决定做个三虾翠缕面。
这其实是两种面，原本的翠缕面用槐叶汁和面，将面染为绿色，祁欢打算替换成藤枝，然后再把粘液拌进去，做成藤枝版的翠缕面，然后再用三虾面的做法，加虾籽酱油入汤，虾仁虾脑做浇头，清淡鲜美，非常符合九方姐弟的口味。
宫灯祁欢也打算再做一版，昨天做了甜的，那今天就考虑个咸的。
问题点同样在骨架和灯纱的部分，祁欢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用水晶皮冻整切出四方形的灯框整体，然后再在四角插入肉干柱作为灯骨，宫灯顶部和底部的花纹和装饰也用肉脯裁剪拼贴。
祁欢抽出张新纸，一边考虑一边勾勒着宫灯的整体构造和各部分零部件造型，涂抹修改间，一张纸差不多都被草图塞满了。
“今天还有宫灯？”
他画得入神，鼻端突然闻到那股熟悉清冷的金属味。
“怎么这么快？”祁欢诧异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九方彧。
“你自己写得入神，也不看看几点了。”九方彧示意看看控制舱的全息显示屏上的钟。
祁欢这才发现，他想得入神，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还有，”九方彧屈指点了点那纸上那盏宫灯的草图，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你对我姐太过用心的话，我姐夫会有压力的。”
“哪儿跟哪儿啊！”祁欢无语地从他手指底下抽回草图。
“还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九方彧微微扬起下巴，“刚刚得到消息，九方况在押解前往联盟裁决庭的途中，突发‘急病’抢救无效，当场死亡。”
祁欢倒抽了一口冷气，还真跟九方彧和店主前辈猜得几乎分毫不差。
“另一个消息呢？”
“祁家的现任家主，开森，所有涉及到两次针对你的绑架案和以及前些日子那次星网污蔑诽谤案的相关人员都已经暂时羁押管制，预计下个月3号开庭。联盟裁决庭那边发来通知，询问你愿不愿意去九重星域出庭作证。
如果你想去，我马上安排人着手帮你提报相关星域的申请数据，时间上的问题也不用担心，走紧急流程时间上完全来得及。正好那边还有一些媒体想见见你，庖厨公会那边也被破刃拒绝两回了，要是过去的话，可以一并见见，接受些采访什么的。
如果你不愿意见祁家的那些人，我可以让律师以你尚未成年的名义履行保护条例，全权交由他们那边代理。”
去九重星域？如果是在知道九方彧的病况之前，祁欢还真的非常有兴趣去这个联盟最繁华的星域看看，见识下星际时代各种辉煌而灿烂的科技和文化的魅力。
但眼下这种时候，他就没什么心情了，九重星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可以去，但九方彧这边的时间可没剩下多少了，必须得抓紧。
“不去。”祁欢坚定地摇了摇头，“你帮我安排申请律师全权代理吧。”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过去。”
“暂时不想，要去的话以后再说。”祁欢看向九方彧，“到时候你得陪我多逛逛离都，最少待个半年一载的。”
“好，”九方彧眉睫微垂，眸色温和而宠溺，“那咱们到时候就把人间食肆联盟星域游行的第一站放在九重星域，踢那些四刀星厨的馆。”
“爱卿甚得朕心。”祁欢朝他比划了个6的手势。
“那我现在就让秘书官去联系律师。”九方彧雷厉风行地走向门口。
控制舱的中转门无声朝两边滑开，九方彧迈出门，突然又转头探进来意味深长地补充了句，“我喜欢机甲。”
祁欢怔了怔，一时没明白九方彧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中转门重新合拢，他才反应过来，九方彧这是在跟他‘求’特殊定制菜，机甲款的！
那也太难了吧！想到青卢那犀利复杂的造型，祁欢默默扶额。
晚餐时分，众人再次被祁欢的厨艺折服。
剥开的混套光润如玉，入口丝滑如绸，清雅鲜润。
芙蓉肉不但外观美艳，滋味更是鲜美，初触唇齿的是微酥的兽肉，内里柔若凝脂，虾肉的鲜甜与兽肉的脂香丝丝裹缠，交相‘香’映。
兽方藏鱼的味道更是顶级。五花三层的兽肉酥烂如云絮，洁白的鱼肉玉屑般夹藏其间，筷间过处便渗出丰沛的汁水，满满的胶原蛋白入口，水穷云起山水相逢的惊艳，瞬间化作舌尖那抹极致之鲜。
当然，若论视觉上最美的，自然还是那盏四方宫灯。
‘水晶’为屏‘乌木’为骨，四壁夹着花瓣拼叠的图案，梅兰竹菊分列四面，从宫灯上方可以窥见内里，灯盏由鱼茸层层累做莲花的形状，内里仍是一汪焰火跳动的烈酒。
光影迷离，颤动生辉，碎钻样的光芒层层叠叠地铺在盘子外围，活色生香。
同样以酒入味，这款肉冻鱼糜的搭配却与前一天的甜点完全不同，一点酒香恰到好处地化去鱼腥，软滑润舌，鲜甜弹韧，淡雅爽口。
饶是九方彣，也终于忍不住拍下了那盏宫灯发给自家丈夫炫耀。
浅层梳理对环境条件的要求没那么高，在九方彣星舰的专用静室就可以进行。
九方彣以前帮九方彧做过精神梳理，知道他的浅层精神图景是森林图景，所以特意选择了森林的仿真环境。
她放了十足的耐心，一点点地带着祁欢在仿真图景里过了一遍。
一遍下来，九方彣还好，只是额间带汗，祁欢已经汗透重衫，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另外你还要注意一点，”九方彣擦了擦汗，想了想又叮嘱祁欢，“情侣之间进行精神梳理的话，情况会更复杂，他的图景很可能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祁欢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九方彣的意思。
“他可能会克制不住的…打扰你，你一定要注意，不要被他诱惑和影响。”
九方彣选用了比较委婉的说法，祁欢却莫名地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我先回去洗澡了，夫人再见。”祁欢脸颊滚烫，落荒而逃。
洗完澡，祁欢却没什么睡意，想了想便把储物胸针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之前在矿洞的时候，里面被久久翻得乱七八糟，他后来一直没得空，今天正好不困，便打算重新整理一下。
他成摞地往外放，动作之间一个不稳，一个木盒滚落下来，砸在房间的地板上。
祁欢吓了一跳，再仔细看，发现是伦多当初送回来的放二刀厨级证的那个盒子。
糟糕，不会把林森大叔的厨级证摔坏了吧？祁欢连忙放放下东西去捡，盒子摔开了，厨级证一角撞在了地板上。
厨级证的底下的衬牌是金属的，祁欢见上面的菜刀胸针没掉，衬牌没摔变形，略微放下心来，再捞起来一看，着地的那个角裂了，摔开了一道大约半公分大小的缝隙。
他叹了口气，打算改天重新订做个衬牌补上，正要放回去，却突然隐约在缝隙间看到了两页薄薄的纸角。
祁欢心头微跳，随后用笔尖把那个缝隙又撬大了些，果然是纸，而且看样子还不止一两页。
他把心一横，直接换了把剃骨刀，沿着缝隙将衬牌整个撬开，一个发黄的薄本掉落到地下。
衬牌里面应该被人改造过，垫了层衬垫，中间挖出了一个方形的凹槽，看大小，应该恰好能放下那个掉出来的薄本。刚才估计也是缝隙列得太大，才让本子移位掉到了角落。
祁欢捡起那个本子，翻开第一页，之间上面是七个熟悉的简体字。
人间有味是清欢。
那是他姐姐祁清的笔迹。
祁欢瞪着那七个字，脑海里霎时间一片空白。
第109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祁欢对着那行字愣了好久。
什么情况？
林森大叔的厨级证里面为会有一个带祁清笔迹的本子？
难道祁清也在废星？
她怎么会也在这儿？那为什么从来没听周围的人提过这个名字？
等等，这个纸张的颜色看起来很旧了，该不会原主的母亲是祁清吧？
祁欢脑子里的问号跟碳酸饮料刚开罐时的气泡似的，噼里啪啦争先恐后的往外冒，一个比一个炸裂。
先别瞎想，看完再说。他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暂时屏蔽掉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把注意力挪回那个本子上。
那行简体字下面还有行别的颜色的小字，把这句话翻译成了这个世界现在的通用文本。
继续翻到下一页，左边那页【番茄炒蛋】四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居然是菜谱！
祁欢心头一跳，再往下看，只见分成了几个部分，按照食材原料、辅料调味品、做法、小诀窍、口感的格式记载了番茄炒蛋的制作方法。
食材原料和辅料调味品的用量都精确到克，做法描述上，对于食材处理的尺寸也进行详细标注和描述，对于油加热，菜肴翻炒之类的过程的时间精确到秒，细化到温度。
怎么说呢，这菜谱几乎完全是用实验报告记录数据的思路写的，细致到了有些繁琐的程度。
严格来说，番茄炒蛋算是祁欢学会的第一道菜。
他甚至还清楚的记得当时祁清边吃边给这道菜来源的情景。
祁清告诉他，这道从南到北几乎所有国人都耳熟能详的看起来极为简单的菜色，根本不属于国内任何一个菜系，而是百来年前，被当作西餐由末代皇帝参照罗宋汤的菜谱创作出来的。
祁欢最开始觉得姐姐就是在忽悠自己，祁清就跟他打赌，拽着他去计算机上查数据，祁欢才知道，番茄虽然在明代就传入了国内，但大多数人却只把它当作观赏植物，甚至还是不太起眼的观赏植物，直到清末民初，才作为酱汁原料在食材界大放异彩。
结果自然是祁欢输了，洗了一堆碗。
想到祁清当时得意的眼神，祁欢不禁摇了摇头。
口感后面空出一行后又写了一句话，【差强人意，无论怎么调整调料的比例和操作参数，都做不出欢欢那时的味道。】
看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祁欢鼻子一酸，眼泪顿时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祁清这是想吃他做的菜了，所以才尝试着自己做，然后把最满意的一版数据记录下来了？
跟上一页一样，页面上除了祁清的字迹，底下还有别的字体的手写小字翻译，看着跟脂砚斋版的红楼梦似的，甚至还有第三种第四种字体的研究批注。除了最后那句话，都有翻译。
右边那页的内容是【宫保鸡丁】。
格式跟番茄炒蛋完全一致，记录内容里也充斥了大量的数据。
祁欢心头忽地一跳，这个顺序，菜谱的格式，都跟原主那本幼稚版的菜谱一模一样。
所以原主见过这本菜谱，甚至还凭着记忆默背了一些下来，只是年纪太小，很多地方不理解意思，记得也不全，最后才把内容写成了那幅七零八落的模样。
不对，等一下，他脑子里蓦地冒出了另一个更加荒谬的想法，该不会这本祁清 手写的菜谱，就是祁家那些人心心念念一直要找的家传菜谱吧？
他合上本子重新仔细打量，发觉书脊的位置还有残留的胶印，这个本子外面应该原本还有个外壳。
再看被拆开的衬牌，里面明显被人改造过，垫了层衬垫，中间挖出了一个方形的凹槽，大小完全是根据他手上的这个本子挖出来的，刚才估计也是缝隙裂得太大，才让本子移位掉到了角落。
至于将这本菜谱藏到厨级证衬牌里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林森大叔了。
如果这本真是祁家的家传菜谱，那林森无疑就是在年幼的原主那里拿到的，然后一直小心保管到去世。
至于他死之前来没来得及把藏菜谱的地方告诉原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又往后翻了翻，油焖虾，水煮肉，红烧鱼块。
接连几样都是人间食肆原本的招牌菜，看来林森的厨艺很可能也是研究这本菜谱所得。
祁欢手指顿了顿，又翻回到第一页，看了眼扉页上的那七个字。
【人间有味是清欢】
祁欢心头轻震，【人间食肆】的名字，该不会就是取自扉页上这句词的前两个字吧？
林森都死了快一年了，自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祁欢轻叹口气，只能继续往下翻。
香菇菜心，糖醋排骨，炸酱面，京酱肉丝……
乍看没什么特别，仔细想想，其实都是他当初给祁清做过的家常菜色。
再看看那些不同字体的批注，确实有不止一个人认真研究过这本祁清手写的菜谱。
祁欢心头狂跳，这么说来，传说中祁家几百年前曾经出现过的那位很厉害的祖辈，就是祁清？
祁清当年参加天码研究小组之后莫名失踪下落不明，其实是来到了这里？祁欢的脑袋嗡的一下，她也是穿越来的吗？要是这样的话，祁家的那些人，难道其实都是祁清的后代？
不知不觉，那个薄薄的本子就翻到了最后一页，页面上只有几行简体字，没有任何批注和翻译。
【当时只道是寻常。
想家想欢欢的时候，试做一二，聊以□□。
祁清 12731年8月】
五百零四年前。
看到那个随手写下的落款时间，祁欢突然泪崩，在这一秒，他突然明确的意识到，祁清，他那绝顶聪明又果断干练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以往他还可以骗自己说，祁清还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活着，活得很好。
现在，再也不能了。
脑子里翻江倒海，全是以往跟祁清的各种回忆，完全再容不下别的。
祁欢蓦地起身，一路跑到小星舰外面的临时厨房，扎好围裙，按照那份菜谱开始忙碌。
他翻阅过数不清的古籍菜谱，有时候甚至同一本菜谱还会找不同版本的来看，主要是因为中间间隔时间越长，菜谱就会越发简略，再加上世易时移，愈发容易出现各种偏差和误解。
比如烧尾宴的记录，御皇玉母饭只有‘遍镂卵脂盖饭面装杂味’十个字的记录，然而，跟同席的其它菜相比，这已经记录算多的了，婆罗门轻高面只有两个字，‘笼蒸’，简略到令人发指，更有甚者只有个名字。
清代的菜谱相对就好多了，从‘入盐少许’、‘留少液’、之类模糊的描述也变成了‘秋油一杯’‘酒一杯’之类相对详尽的描述，复原起来滋味自然也就更为接近。
祁清这份实验报告体的菜谱在这个时候就体现了足够的优势，只要手上材料工具够齐全，差不多就能一比一按照描述做出最接近原品的味道。唯一的差异，大概就在于食材原料叠代和调味品的微妙差别了。
【紫瓜500克，切3.5公分大小块，鸡蛋200克，三颗左右……】
祁欢一边切紫瓜，一边不住的往下掉眼泪。
当年祁清想找到记忆中的他做的菜的味道，现在他想知道，当年祁清想念家乡，想他的时候，吃到的菜是什么味道。
周围巡夜的护卫队发现星舰边的竈台亮了灯，有人大半夜的还在竈台边忙碌，都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敢靠近打扰，只是默默的增加了巡逻频次。
九方彣哄睡了司凉，在视频通信里跟自家老公炫耀这两天收到的礼物，滔滔不绝地夸赞了祁欢半个小时。挂掉通信后，她有些口渴，结果房间里的水都空了。
深更半夜，她不想麻烦别人，便打算到星舰公共厨房的冷藏柜里去拿两瓶，刚走到走廊里，便隔着舷窗看到祁欢在外面的竈台边切菜，边切还边抹眼泪。
九方彧这个臭小子，大半夜的又做了什么，居然把祁欢惹哭了？
九方彣秀眉倒竖，公共厨房也不去了，径直走向九方彧的房间敲门。
“姐？”来应门的九方彧看到她也有些吃惊。
“臭小子，你还好端端在这儿待着？刚才欺负欢欢了还是跟人家吵架了？”九方彣上来就用力拧了下他的耳朵。
九方彧被揍得莫名其妙，捂住发红的耳朵，一脸无辜，“我刚才一直在看新基地的二期规划表，根本没见欢欢。”
九方彣抽珠钗的手僵在半空，看九方彧的表情确实毫不知情，气势也弱了下来，“那他为什么边做菜边哭？”
“他哭了？”九方彧神色微变，抬脚就往外走，迈出半步又顿了顿，转头看向九方彣，“在哪儿？”
“外面的临时竈台。”九方彣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九方彧拔腿就走。
“不是阿寒，那还能是谁？”九方彣对着空荡荡的走廊疑惑地皱起漂亮的眉毛。
九方彧赶到星舰门口，果然看到祁欢站在竈边，手里握着锅铲翻炒，边炒边擦眼泪。
他心脏微紧，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在距离祁欢五步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他正在犹豫怎么开口，那边祁欢却先出了声，“来得正好，待会儿陪我一起吃点。”
明明是在说菜，那个语气却像极了说‘陪我喝点’的感觉。
九方彧故作轻松地问，“饿了？”
“算是吧。”祁欢粗暴擦掉眼角的余泪，顺手柄刚炒好的宫保鸡丁递给他，“帮我放桌子上去。”
九方彧伸手就要去托盘底，把祁欢吓了一跳，“烫，不能那么端，像我这样，手放两边。”
九方彧虽然觉得菜的那点热度伤不了自己，却还是按照祁欢的指导，把拿盘子的方式改成用手指搭住两端，把它放在了桌上原本那道菜的旁边。
紫瓜炒蛋，宫保鸡丁。
看到桌上的两盘菜，九方彧黑曜石似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下。
他记得上次在这片基地聊天谈心的那个晚上，祁欢清楚地说过，不想做这两道菜。
当时半醉的祁欢还说了一句话，那是姐姐最喜欢吃的两道菜，她失踪之后，我就再也没做过。
现在他突然半夜做这两道菜，是找到那位姐姐的消息了，还是因为这两天九方彣在，让他有些触景生情？
九方彧神色复杂地看了还在竈台边忙碌的祁欢一眼，默默召出星期八。
黑团子鼻尖儿一动，循着香味就要往宫保鸡丁上冲，却被九方彧一把捏住后颈，硬生生转向了祁欢所在的竈台方向。
星期八眨巴了两下金珀样的眼睛，领悟到主体让它去哄人的意思，跃身扑向了祁欢。
“哎呀，你这是想自己下锅炖肉啊！”祁欢担心它掉到锅里，连忙接住。
“嘤嘤嘤~”星期八扬头用脑袋蹭了蹭祁欢的脖颈，努力撒娇卖萌。
“痒死了，别乱动。”祁欢按住疯狂乱折腾的小家夥，破涕为笑，毫无威慑力地警告，“再乱动就真把你放进锅里煮了。”
见祁欢露出笑容，桌边的九方彧才略微放下心来。
油焖虾，水煮肉，红烧鱼块，香菇菜心，糖醋排骨，京酱肉丝，炸酱面，祁欢又一口气做了七道菜，直到桌面亮灯的这个局域摆得满满当当，才停了下来。
“尝尝。”祁欢在九方彧对面坐下，顺手从筷筒里拿出两双筷子，分了一双递给九方彧。
九方彧先尝了口紫瓜炒蛋，眉心微蹙。
他当然没吃过祁欢做的紫瓜炒蛋，这个味道如果放在以往没遇到祁欢之前，他可能也会觉得不错，但现在，他就是没来由的觉得祁欢本可以做得更好吃一些。
为了证实这种感觉，他又夹了颗油焖虾仁，这道菜之前祁欢做过，对比起来最为直接。
果然不对，似而不同，形似神差，他说不清楚具体差别在哪里，但能明显感觉到不是祁欢往常做菜的味道，主观点来说，大约就是100分和80分的差别。
再尝糖醋排骨，还是那种明显的落差感。
九方彧眉心皱得更深了些，祁欢这是怎么了？
祁欢自己也埋头把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吃完之后怅然若失，轻叹口气。
“味道怎么样？”他抬眼看向刚尝过排骨的九方彧。
九方彧犹豫半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还可以，但比你往日所做的菜，略微差了些。”
祁欢摇摇头，摸出那个在厨级证里发现的薄本放到桌子上，轻轻往九方彧那边推了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本应该就是祁家那些人想找的家传菜谱。”
第110章 盖棉被纯聊天
九方彧拿起那个的薄本，信手翻了一下，泛黄的纸页翻起手风琴样的弧度，哗啦啦地擦着他的指腹一闪而过。
鉴于这是祁家的重要物品，九方彧并没有细看，匆匆扫了眼大概，便礼貌地把那个薄本放回桌子上，“在哪里找到的？”
“林森大叔的那个二刀厨级证衬牌里。”祁欢把伦多前些日子还他厨级证以及刚才无意中发现这个薄本的经过都跟九方彧复述了一遍。
“他们找不到，应该就是伦多阴差阳错先他们一步拿走了厨级证。” 祁家那边之前派人进人间食肆找过的吧。
“也可能是藏得太好了。”九方彧哂笑着摇了摇头。
祁家找的应该废星的人，手头未必有扫描的东西，很可能就是靠硬翻，厨级证当初肯定挂在食肆最显眼的位置，反而容易成为查找的盲区。倒是可以通知秘书官他们不用再去翻人间食肆的废墟了，之前去过两回，扫描下来都一无所获。
星期八埋头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见祁欢和九方彧都不动筷子了，乖巧蹲坐在桌角，目光灼灼地盯上了他们面前的盘子。祁欢被它那直白火热的眼神逗得一笑，又每份都分了一半过去给它，“林森大叔藏东西确实厉害。”
小家夥开心地用头顶蹭了蹭他的胳膊，又欢快地吃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他也看过这本菜谱？”
“我猜是，”祁欢放下勺子，点了点头，“人间食肆的那几个招牌菜，其实就出自这本菜谱。”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九方彧想弄清楚祁欢现在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祁欢叹口气，苦恼地揉了揉额头，虽然这本菜谱按道理来说确实是祁家的东西，甚至还算是个传家宝，但这毕竟祁清留下来的东西，甚至还可能是他在这里能得到的唯一一件跟祁清有关的东西，真舍不得交还给祁家。
可是他又完全没办法跟九方彧解释这个原因，先前他还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说过，他对祁家的东西都不感兴趣，现在事到临头又突然舍不得这本菜谱，会不会太打脸了？
或者藉着上次做梦的藉口，索性说祁清就是梦里那个自己的姐姐？
祁欢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自圆其说，九方彧却直接道，“既然如此，就先拿着吧，等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黑团子又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第二盘，继续乖巧蹲坐，眼巴巴地看着祁欢和九方彧，一桌子好吃的这两人都不吃，实在太浪费了！
祁欢受不住黑团子的眼神，又给它拨了一些。
“你不觉得我应该把菜谱还给祁家吗？”他庆幸能以直系继承人的身份拿到祁清的东西，却不太想承担扛起祁家的责任，劳心劳力又不讨好，他只喜欢跟美食有关的事情，简单纯粹的。不过，还是需要考虑个方法平衡和补偿祁家的其余人。
九方彧摇了摇头，“上面又没有《祁氏家传菜谱》的字样，没送去鉴定之前，一切也都只是猜测。更何况你本来就是这一代的直系继承人，由你保管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对。”
至于保管多久，那就再说吧。
“要不然祁家那边的案子，我们还是撤诉吧，别告了。”祁欢放在桌面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反覆覆，犹豫不决。
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他或许应该放那些人一马，给他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更何况，菜谱这件事是真的，自己从前也算是有部分误会了他们。
“你不用为这件事情内疚，他们想要菜谱，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来找你谈，暗中搞些蝇营狗苟的勾当，就证明他们心术不正，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走正路。不给他们个教训，以儆效尤，剩下的那些人可能会更不安分。”九方彧不赞同他撤诉，不怀好意的未必只有现任家主一个，不能在这个时候心慈手软。
“可是……”祁欢嘴唇翕动，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如果那些人是祁清的后代，那也算是他的半个后辈吧，算起来祁家这一代相对于他，辈分可能比破刃还要低不少。他又凭空升级，超级加‘辈’了。更好笑的是，自己成了自己现在这具躯壳的祖宗，想起来还真有些荒谬。
“你要是实在心里不安，可以等这件事过了看他们表现如何，观察一段时间再考虑其它的事情。”
“那行吧。”祁欢点了点头。他现在脑子乱得很，没办法细想。九方彧考虑事情比自己周到得多，听他的应该没错。
一餐既罢，祁欢和九方彧没吃多少，只有星期八的小肚子圆了一圈。
两人走回星舰准备各自回屋，祁欢依依不舍地把黑团子从怀里递出去，准备还给九方彧，对方却摇了摇头，“今晚让它陪你睡吧。”
“真的？”祁欢乌溜溜的眸子和黑团子金灿灿的眸子同时一亮。
受不住一人一团的同频眼神，九方彧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我会屏蔽共感的。”
“星主大人万岁！”祁欢转身抱着黑团子就往回跑，生怕再晚一秒九方彧就会反悔。
回到房间，祁欢兴冲冲地抱着星期八上了床。
他抱着黑团子辗转反侧，小家夥窝在它怀里趴着，软萌亲昵的把下巴贴在他的手臂上，乖巧的像个玩偶。
但等周围安静下来，以前小时候跟祁清共处的各种片段又控制不住的从脑子里冒了出来，心里就像塞了满满一堆东西，涨得难受，特别想找人聊聊。
“幸亏有你。”祁欢轻轻亲了黑团子的头顶一口，要是只有自己，孤枕难眠思亲情切的，说不定又得哭。
那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猛地坐了起来。
刚才做那些菜的时候他也哭了，以发现菜谱的角度而言，他这个表现非常奇怪，九方彧明明看到了，却半句都没提，也没问。
这不对劲儿，非常不对劲儿。
会不会九方彧已经知道他和祁清的关系了？
那九方彧会猜到自己借尸还魂吗？
不可能吧，就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会有这种事情。
怎么办，要去九方彧那边探探口风吗？
祁欢跳下床，焦躁地抱着星期八在屋子里绕圈圈。黑团子眨巴著明亮的眼睛，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不行，这样更睡不着了，咱们还是找你家那位去聊聊吧。”祁欢长叹口气，摸了两把黑团子柔软光滑的被毛。
就像刚才吃饭时想的那样，先用上次做梦的那个藉口，实在不行再全告诉他，只要他不害怕。
正好他心里也憋得难受，特别想跟人聊聊姐姐的事情。思来想去，也只有九方彧最适合。
【祁家那边再往上查查，尤其是第一代那边，看看能不能多查到一些数据。加急，付你三倍。】
他拿到的那份祁家的调查数据上对于第一代的记录描述不多，只说四百多年前，祁家祖上开家创业的那位能人叫祁清。
【放心，我今晚不睡觉了。】
九方彧刚跟人联系完毕关上对话框，房门就被敲响了。
打开门，居然是抱着星期八的祁欢。
门一开，祁欢就举起黑团子，玩布偶似的把它朝星主大人晃了晃，“打扰了，能请我们进去坐会儿吗？”
“请进。”九方彧有些莫名，侧身让开了信道。
“阿嚏！”祁欢出来没披外套，走廊的温度又比房间略低，进门就打了个喷嚏，他转头看了一圈，最后果断抱走了床上的被子。
小星舰空间有限，即便九方这间已经是规格最大的房间，也不过就是酒店高级行政房的水准──用书桌沙发等家具摆出了书房和客厅的局域，但其实从床边跨到距离最远的书桌，也不过就是十几步的距离。
九方彧目‘送’着祁欢把被子抱到沙发边，然后毯子似地展开，把自己裹了进去，有点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愣着干嘛，来坐啊？”祁欢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位，又移过去半截被角，表示那半边被子给他，“来，咱们今晚来个盖棉被纯聊天。”
黑团子隔着被子窝在祁欢的膝盖上，毛茸茸的一团。
九方彧当然不懂盖棉被纯聊天的梗，但他很熟悉祁欢唇角那抹促狭的笑意，每当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些古灵精怪的主意。
“快啊。”祁欢催促道。
算了，随他高兴就好。九方彧轻叹口气，“要喝点酒吗？”
“好。”祁欢点头如啄米。
九方彧拎了几罐果酒出来，放在茶几上，在祁欢身边坐了下来。
祁欢殷勤地帮他把那截被角盖在身上，“别冻着。”
九方彧：……
“我今晚实在憋得难受，拜托你陪我聊聊天。”祁欢抚摸着星期八的被毛，脸上仍带着浅笑，笑容却莫名有些空洞和哀伤。
“好。”九方彧心底一颤，下颌轻动，打开一罐果酒递了过去。
那股熟悉的清新冷冽的金属包裹过来，祁欢立刻觉得安心了不少，他捧着易拉罐喝了一大口，“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在医疗舱里做过的梦吗？”
“记得，你说在梦里变成了一个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那人还是个厨师。”九方彧也喝了一口。他五感卓绝，耳闻成诵，过目不忘，当然不可能忘记这件事。
祁欢捏着酒罐，仰头看向金属拉丝质感的屋顶，“那人还有个姐姐，叫祁清。”
九方彧瞳孔微震，诧异地看向祁欢。
之前的数据上并没有写祁清还有个弟弟。
“他们姐弟两个虽然也打打闹闹的，但感情很好，就像你跟九方夫人那样。”
九方彧压下心头的惊讶，晃了晃手上的易拉罐，“她也揍弟弟吗？”
“揍，当然揍，但是她手上力气不大，打人不疼。大多数时候只需要配合她哀叫两声求个饶他就心软了。”
“下手重了，是不是自己还会先哭。”
“没错，明明是她打别人，最后还得别人回过头去哄她。”
两个弟弟跨越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刻站到了统一战在线，开启了吐槽模式。
两人边喝边聊，祁欢把先前那些憋在心里的话七七八八差不多都说了出来，心里也舒服多了。
祁欢捏扁了手上的空罐，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掩饰自己发红的眼圈，“有时候我真的希望那些人都在，都还活着，这样最起码我就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九方彧垂眸看着祁欢发顶那个柔软的漩涡，心里也被他这句话弄得酸涩难捱。
他很想抱住眼前这具单薄的身体，告诉对方，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他在。
但他现在给不起这样的承诺。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独断专行的暴君，你就不能问问我的意见吗？】
耳边突然响起上次祁欢骂自己的那两句话，九方彧皱了皱眉，看看眼前的祁欢，犹豫片刻，默默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白玉指环，从里面拿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指环，既然这样，这一次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他自己吧。
“欢欢。”九方彧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祁欢抬起头，就看到一枚细若凝脂莹润光滑的白玉戒指，跟九方彧食指上常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祁欢诧异地看向九方彧，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我家里的人也不多，除了司凉、九方彣，还有一个姐夫。司凉和我姐姐你都已经见过了，我姐夫人也很好，如果你愿意，”九方彧顿了顿，捏着那枚戒指的食指和拇指微微泛起白色，“他们都可以变成你的家人，都会对你很好，我保证。”
“你该不会是在向我求婚吧？”祁欢不太确定地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九方彧的意思。
“订婚。”九方彧郑重纠正，“你还没成年，按照联盟的规定不能谈婚论嫁。”
“OK。”祁欢飞快的从九方彧手里‘抢’过那枚白玉指环，干脆利落地套到了自己的食指上。白玉柔润的光泽衬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色度和谐，恰到好处。
九方彧猝不及防地手上一空，连忙道，“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关于我的身体状况……”
祁欢伸手捂住他的嘴，“这种时候不许说煞风景的话。”
“可是……”
就说了，不要煞风景嘛！祁欢撤开手，直接扬头，以吻封缄。
唇间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九方彧瞳孔微震，半秒后，他轻轻垂下眼睫，伸手紧紧搂住了眼前的人。带着果酒甜气的舌尖灵活撬开祁欢的唇齿，勾住他羞涩无措的舌头，温柔而强势地夺回了主动权。祁欢脑子里‘轰’地一下，彷佛万朵白色的烟花同时炸开，白光流离，头晕目眩，霎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看见祁欢揉着腰从九方彧房间出来，大跌眼镜。
“不要误会啊，我只是昨天跟九方彧喝酒聊天聊到太晚，最后在沙发上睡觉了。”祁欢后知后觉地发现问题，跟众人解释，“地方太局促了，弄得我腰疼。”
大家纷纷点头，毫无灵魂地附和，“对对对，睡沙发是会腰疼。”
祁欢：……
算了，形像什么的，碎着碎着就习惯了。
反正自己已经收了九方彧的戒指，再误会也偏不到哪里去，还是别废力气了。
唯有九方彣看着祁欢手上的白玉指环露出了笑容，臭小子，总算机灵了一回。
另一边，房间里的九方彧正对着消息窗口打字，【准备一下，过几天我想带祁欢去祁家看看。】【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