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眼花?“去,让人去沙河王陵,纵使掘……
“去,让人去沙河王陵,纵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与小殿下有关的蛛丝马迹来。”
推着青年走出瓦楼,身后的护卫小心翼翼地看向许砚,他双手紧握,手臂之处青筋暴起,下颌因隐忍着暴怒而紧绷着,脸侧刺目的刮痕瘆着血滴摇摇欲坠。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许砚紧紧咬着牙,在看到守在瓦楼门前的护卫目光已有松懈与恻隐时,脸色难看至极。
他绝不信那女人胡诌出的把戏,偏生她所说之事他难以反驳,还蛊惑在场众人都听信了她的鬼话!
待他找到足以服众的证据证明她说谎,定要将她绑于漠海中暴晒成干尸!
“冥檀他们人呢?”
身后护卫答道:“血杀门门众袭击仙门为拖住玄意死伤众多,冥檀门主正在血杀门旧址清点人数。”
“他还敢回那处?当初被玄意在那里围剿了老巢,若非我们的人可化于沙海中无形,怕不是早已被仙门之人发现了蹊跷,这个蠢货,当年险些坏本君好事还不够,如今竟还不长记性。”许砚嫌恶地道。
他看向护卫:“命人通知他,本君与缠荆已打过照面,以缠荆的心智,想必已经发现他血杀门生了二心,让他自求多服,最好藏好了,若落在缠荆手里,本君也救不了他。”
护卫:“属下即刻命人去办。”
护卫说着,又向瓦楼处看了一眼,许砚幽幽道:“怎么?仅凭三两句话,便已经认定她是你们新主子了?”
护卫察觉到许砚眸中的危险之色,赶忙垂下头:“属下心里,只有主上您一个主子,不过,若非她真是当年的小殿下……属下心里高兴。”
许砚冷笑一声:“都是一群蠢货!”
他说完,被人推着离开。
许砚这一走,便有足足五日不曾出现,九雾将手中的点心分发给守着瓦楼的几名护卫,护卫连忙摆手:“使不得。”
九雾坐在门檐上,抬眸望着漠海中的圆月,瞬时间红了眼眶:“没想到,我有一日,竟还能回到故土。只可惜……物是人非,你们与我本该一起长大,互相信任,如今却做出这样一副陌生又疏离的神色,实在是令人难过。”她垂下眼眸,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
门口守着的几名护卫面面相觑,有一人伸手接过了九雾双手捧着的瓷盘的点心,另外几人犹豫了下,也都拿起点心塞进口中。
“姑娘,不,殿下,你别哭了,我们几个大老粗不是有意辜负殿下你的好心,只是殿下身份高贵,我等不过是下人……”
“错!”
说话那人被九雾的声音惊得一顿,九雾眉眼真挚地望向他们:“你们都是西决人,我虽未曾在西决长大,但早已在母后留给我的密令中窥见,西决的王室与百姓,亲如一家人,先不说西决已经覆灭,就是西决如今还好端端的存在于世上,又那里有什么主子与下人之分呢!”
九雾想,西决覆灭于现在已经有数万年之久,或许这些人已经忘了西决还在时是何种光景,但能令这么多人当做信念铭记至今,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也要为家乡复仇,他们曾生活的地方,定是充满阳光与暖意令人难以忘怀的。
几人早就对九雾的身世已经信了大半,如今听她这般言论,更是又相信了几分。
他们动容的看着九雾,九雾坚定地对他们道:“你们不是下人,我们西决的血脉,不论贵贱,你们是我的兄长,我的朋友。”
“各位兄长,我这还有一些帝京中的好酒,今夜我们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九雾的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此镯是那日她与蒋芙蓉一起被困香江酒家后,蒋芙蓉特意命人给她打制的高阶储物器,里面不仅有蒋芙蓉给她塞得银钱,还有在帝宫时长川买来的剩余几坛花露浓。
花香烈酒倒进杯中,几名护卫很少能喝到这般天价的好酒,面上都显露出犹豫之色。
九雾将杯盏摆到地面上,自己率先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其他几人见她这般爽快,纷纷拿起酒盏:“敬殿下。”
“花露浓果然不复盛名,今日还是沾了殿下的福气,我等才能有幸尝到这远近闻名的好酒。”
九雾又将酒盏给众人满上:“各位兄长太不容易,为了给我们西决复仇呕心沥血,此恩情,九雾记下了。”
“今日酒水管够,喝完为止!”
九雾说完,抬起酒盏:“敬我们的家乡。”
“敬故去的西决。”
“敬随着时间,已然忘却面容的亲人。”
随着她的声音,几个护卫眼眶微微泛红,他们望向远处,沙漠中的风带着黄沙,沙砾刮在脸上,发间,将整个人落下一层朦胧的灰尘。
可这里原来……没有雾蒙蒙的天,没有眯眼的风沙,沙漠里长出了花儿来,有成荫的树木,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有人拿出怀中的肉干,有人掏出口袋里的坚果蜜饯,九雾将饭盒里未曾动过的烤鸡与拌菜拿出来,就这么放在地上,几人蹲着围成一圈,迎着风沙喝着烈酒。
酒过三巡,护卫们也顾不得规矩与整洁,大咧咧的坐在地面上,有人道:“殿下,你想家吗?”
“殿下那时还小,定是对西决没什么印象的。”
九雾支着下巴,脸颊上带着酡红:“那你们说,西决到底是什么样的?”
其中较为年长的护卫眼里似有怀念之色:“西决覆灭时,我十岁,是所有被青芜君救下的孩子里,最年长的,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忘了故土是什么样子,我只记得……”
他揉了揉眼睛:“我只记得,在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安逸。我们西决人,会因为一点点芝麻大的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吵完以后,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突然就和好了,我阿爹阿娘就是如此,邻里邻居也是如此,以前以为一坛酒,一个碟子,打碎了就是天大的事,如今想想,能把这些小事当做天大的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殿下先前说的不错,我们西决虽是一个国度,却也是一个家,不论血脉,不分贵贱,也或许是我的记忆美化了过往,可直到此时,午夜梦回,我都想回到那个地方,家没了,国没了,绿洲消失了,就连我等,都成了没有族类的怪物,这世间再无容身之地。”
那护卫说完,抱着面前的酒坛仰头灌着酒水。
另一人眼色迷离,身子缓缓滑到地面上:“殿下,其实我不想复仇,我只想回家。”
“不想再做怪物了……”
他说完,打起呼噜来。
其他几人见状,嘿嘿地嘲笑他,酒坛里的酒水越来越少,几个护卫歪七扭八的倒在地面上,九雾站起身,拿出几块毯布,给几人盖在身上,而后回了殿中。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对他们所说之言无半分真心,可听他们讲述着对家乡的怀念,也难免生出几分恻隐。
因为她以前,也曾认为自己是怪物。
可她没有地方去怪罪,去复仇,只能讨厌自己。
一时间,她也分不出,是被抛弃的她可怜,还是他们这些眼睁睁看着家乡覆灭,却无能为力之人,更可怜。
“宿主,不走吗?”系统问道。
“走?”
“宿主灌醉他们,不就是想离开这个瓦楼,去寻找从西决逃出的办法吗?”
九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意外深长地道:“探察此处地形,仅靠今夜是不够的。”
系统疑惑:“那宿主你?”
与这些人喝酒是什么目的……
“人与人之间,得信任,不是吗?”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离开这复杂的地形,亦是不知外面还有多少巡逻守卫,她若趁他们酒醉时离开,今日她的话,无论是她编撰出的身份,还是获取几人的好感,就都成了谎话。
反之,他们都醉了,她却并未因此而离开,那么就说明,她并不想逃,也不会逃,她今日这一顿酒,就只为思乡,无关其他。
九雾故意使脚步摇晃,歪倒在床榻上,更何况……
“你觉得,外面这几人,真的都不省人事了吗?”
殿中的油灯熄灭,本靠在门外打着呼噜的年长护卫睁开眼,与身侧缓缓起身的护卫对视一眼。
小声道:“去禀告主上,此处并无异常,殿下已经睡了。”
漆黑的月色下,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静静的看着指缝中的细沙落下,他扬了扬眉:“她竟毫无异动?”
“主上,您大概是想多了,殿下邀我们喝酒,只是重归故土心思惆怅,我等都趁着酒意故意睡过去了,她若真想逃,何不直接离开。”
许砚拍了拍手上的沙尘:“或许是她装的呢?”
“殿下要装,又何需拿出酒水来,只要什么也不做就好了,更何况,殿下的言语间,并不像装的,她是真的怀念西决,她都哭了……”
许砚打断他:“好了!殿下殿下,身份还未查明呢就一口一个殿下!”
他摆了摆手:“近些日子本君还有事,你们都是本君最信任之人,将人看好了,莫要出现差错。”
次日——
九雾打开门,便看到门外的护卫手中端着醒酒汤,不知等了多久。
她揉了揉额角,接过醒酒汤:“多谢阿兄,昨夜你们不曾受凉吧?”
那护卫挠了挠头,对于试探九雾有些心虚,憨厚一笑:“放心,我们都是粗人,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九雾点头,对那人甜甜一笑,而后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到了中午,她坐在门檐上,时不时叹息一声。
两侧守着的护卫侧目,只见少年的眼睛红了,又被压制下,似是想说什么,又化作一声叹息。
“殿下,怎么了?”
九雾欲言又止。
“殿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九雾缓缓摇头:“还是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过了许久,有人问道:“殿下可是被关在此处太无聊了?”
九雾直了下腰,低落的垂着眼:“第一次回到这,我想去看一看如今的西决,可是……”
“许砚一定不会让我离开此处的。”
她小声喃喃道:“我是真的很想家。”
几名护卫面露难色,九雾说的对,主上他定不会答应她踏出此处,可少女低眉垂眼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这里也是她的故土……
“是不是,若许砚永远找不到证明我身世的证据,我就永远无法出了。”
“主上他……近日事务繁忙,不许人打扰。”年长的护卫道。
另一侧的护卫开口说道:“其实,殿下要是想出去,也可以,只要我们派个人跟着……”
九雾眼眸亮起,看向几人:“可以吗?”
年长的护卫想了想,若她想逃,昨夜便是最好的时机,只不过是想出去转转,又没什么大事,主上想来不会怪罪。
他点头:“行,让王戟保护殿下。”
王戟便是方才开口的另一个侍卫,九雾弯起唇:“太好了,王戟,你可以带我看一看如今的西决吗?”
另一个侍卫爽快的点头。
九雾跟着王戟离开瓦房,一路上,高高矮矮的瓦房有许多,短短不到一里路,就遇见了三剥巡逻的护卫,那些人见到王戟在九雾身边,便不曾多加阻拦。
九雾边跟着王戟走,边暗暗记下了此处地形,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王戟,
如今的西决看起来有些荒芜,连城门都没有,若有敌人来到此处,岂不是很危险?”
王戟笑着道:“不碍事,西决处于整片漠海深处,我们身处其中感知不到,但在外界,我们所在之处,外人根本无法探寻,更无法进入,入口处有流动沙沼,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无法抵御,而且我们西决古城每隔半月便会随着流沙更换一次位置,漠海广阔无垠,若没有漠怪领路,妄图犯我西决之人,只会被困死在沙海。”
九雾眸中闪过深思,所以,就算她侥幸逃离了重重守卫,离开西决,也很有可能走不出漠海。
“若是这样,你们平时采买,岂不是很麻烦?”
王戟道:“不麻烦,我们有直通外界的……”他话音越来越小,察觉自己说的多了,赶紧闭上了嘴,对前方的流沙瀑布指了指:“听主上说,那里曾是真的瀑布,以前许多孩子最喜欢的地方,玩到黑夜也不愿回家。”
看来是有直通外界的秘密出口,那还不算太糟。
九雾向流沙瀑布望去,走过密集的瓦房,前方是一座座黄沙垒成的高耸入云的山巅,细腻的沙自天际倾泄如瀑,沙尘如雾,看着这诡异的盛景,九雾似乎能联想到,此处从前该是连绵青山,碧水蓝天。
这般看着,再回过神来,九雾已经来到流沙瀑布下,衣裙被沙尘染的灰扑扑的,身后是王戟的叫喊声,声音有些急迫,不知唤了她多少次。
“叮,宿主,察觉异常能量波动。”
九雾出白皙的手,掌心朝上,细沙从指间穿过时,好似有一种巨大的力量顺着她的掌心没入血脉,蔓延经络。
“决西有酒家,林深时见雾,哥儿在唱,妹儿起舞,烟波袅袅喜鹊东回,大漠底下鱼儿飞……”
那歌谣又一次在九雾耳边响起,她脑海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捂着胸口,看着流沙瀑布的眼眸凝滞住。
她眨了眨眼,直直的盯着瀑布中,如帘般的沙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切又如常。
“宿主,你怎么了?”系统察觉到九雾的异常,担忧问道。
九雾眼睛瞪得发酸,她在心中问系统:“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沙瀑中……有一个头发很长很长的女子?”
系统望向那沙瀑,倾泄的黄沙后方,明明是实体的沙墙,哪里会有人……
系统打了个寒颤:“没,没看到。”
第62章 命数恶犬
九雾望向沙瀑,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细密的沙砾落在皮肤上有些刺痛,她指尖颤了颤,下意识回头看向王戟。
她感受到了……
朦胧的沙尘中,好似真得有东西握住了她的手。
似形非物,没有恶意。
九雾周身的风声停下了,面前的沙暴也定格在原地不再流动,就连身后的王戟也如一座雕像一般,周身天地都似化为虚空。
“你,是谁?”
她试探般的轻声问道。
突然,面前荒芜沙栾倾数崩塌,滚滚巨石狂沙自天际滚落。
九雾下意识想要逃离此处,周身灵力却如被封印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在沙海之中……
“咳咳……”黄沙掩入口鼻的滋味令九雾大口喘着粗气。
“滴…哒,滴哒……”
幽谷中,水珠滴落到碎石上,九雾的眼睛被沙砾迷地刺痛,她指尖在地面上摸索着。
她面色一滞,身下像是一层层毛茸茸的水松芽。
可她身处风化数万年的荒漠中,哪里来的幽谷,水滴,松芽?
“有人吗?”九雾试探地开口问道。
她声音落下,眼睛上的刺痛感消散许多,她揉了揉眼,视线有些模糊,却看清了此间的情形。
她身下的,不是水草松芽,而是平铺在地面,冗长的青丝。
九雾抬眸,对上墙壁之上的眼眸,那双眼凭空出现在墙壁之上,好似这极有可能土崩瓦解的墙壁便是她的脸,没有鼻子,没有嘴,本该有些惊悚的场面,九雾心中却很难生出警惕与惊悚之感,她静静看着那双如旋涡一般巨大的眼眸,它好似饱含了风霜与沧桑,却又像是未经世事的稚童,复杂又纯粹。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自墙壁之上巨大的眼眸滴落在地面上,“滴哒”一声,令九雾回过神来。
“你是谁?”她揉了揉模糊的眼眸,直视着那双眼。
长长的发丝回拢,顷刻间,墙壁之上的眼眸失去神采,魂息黯淡的陌生少女走到九雾面前。
“我叫嘉乐,我的父母是西决最后一君与后。”
她伸手抱住九雾,几近透明的魂息没有实体,她却仍维持拥抱的姿态。
“我在此处,等你很久了。”
……
“姑娘?”
“你怎么了姑娘?”
王戟在九雾面前挥了挥手,茫然的问道。
九雾压抑住脑海中的晕眩,环顾四周,沙瀑垂流,风卷沙尘,一切如常。
刚才所看到的少女,仿佛是她的一场幻觉……
她深深看了一眼沙瀑,缓缓摇了摇头:“我无事,就是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
她说着,转身离开沙瀑,向着来时路走去。
“宿主,本系统刚刚察觉到一种极为特殊的能量波动,可是发生了什么?”
九雾一怔,没想到就连系统,也被嘉乐的魂息所屏蔽……
“刚刚,我见到了那位西决的小公主。”
系统难以置信:“怎么会?西决已经灭亡了数万年,那小公主不曾沦为漠怪,又是如何活下来的,还活了这么久……”
“算不上活着,被诅咒,死后只能盘踞方寸之地,魂魄无法归忘川,入轮回。”
系统:“怎么如此?西决灭亡时,这小公主不过一岁,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竟连死了,也不让她安息!”
九雾叹息一声:“为她下了诅咒之人,正是西决的君与后。”
系统惊呼:“这怎么可能?”
哪有父母会如此对待亲生骨肉的。
“她没多说,可她不怨,也不恨…”
九雾垂下眼眸,心中一直想着嘉乐重复的那句“等你很久了。”
等她?为何要等她?
九雾抬起手,指尖萦绕的灵力更加浓重了些,进入到嘉乐幻化出的小洞天中,她能感觉到,身体中的修为竟在短短一瞬内疯涨数年……
其实,不仅是嘉乐的小洞天,这几天她一直有意忽略,这片西决故土,好似十分适合她修炼?
九雾抬了下指尖,齐聚的剑气将黄沙聚起,王戟惊愕地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天际,巨大而巍峨的游龙呼啸而过。
忽然,游龙身形一晃,朝着某一幢瓦楼撞去,“嘭!”一声巨响,尘烟入空,
九雾虚弱的咳了咳:“唉,我还是太弱了。”
王戟摆了摆手:“小殿下有伤在身,能操控剑气至此已是十分精彩!”
“精彩?”
许砚磨了磨牙,目光幽森地看向身侧护卫。
那护卫看着被撞出窟窿的瓦楼,和满身风尘压抑不住眉眼怒火的许砚,心虚的垂下头。
方才若非他们动作快,如今主上只怕已经被埋在瓦楼中了。
到底是何人,幻化出这般磅礴的剑气,却又把控不住,砸得恰巧还是主上的住处……
许砚冷哼一声,水龙决!
他还没去找她麻烦,她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激怒他。
九雾前脚刚回到住处,还未来得及思索她与西决故土这不同寻常的牵连,房门便被一把推开。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九雾。
九雾弯起唇角:“听闻许公子这几日忙得很,不喜他人打扰,怎么有空闲到本宫这里来?”
许砚嗤笑一声,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恣傲之态:“本宫二字倒是说的顺口。”
“不过本君倒是要提醒你,我西决的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冒充得了的。”
九雾朝他身后看了看,四下无人,她抱着手臂起身:“公子此言,何不当着你的部下面前说?”她凑近许砚:“无非是连你自己,也无法否认我的身份。”
她抬起许砚下颌,对上他那满是杀意的目光:“西决王还有子嗣存于世间,这件事,对许公子……不,青芜君这样的忠义之士来说,该是好事啊,为何,偏偏你恰恰相反?”
许砚紧绷着脸,指尖被气到发抖,他眯了眯眼:“若小公主真的还在世上,许某自是求之不得,可若有人胆敢利用殿下身份诓骗我等,许某也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才足以消解心头之恨!”
“若我主动认错,公子可否能手下留情?”
许砚眉眼阴森的可怕:“你说什么?”
九雾半蹲下身,手肘支在他腿上撑着下巴,一双杏目水波流转:“我不是西决的公主。”
她眨了眨眼。
许砚垂眸看向他,眸中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阴寒。
“你既不是王上子嗣,是如何知晓本君真是名号,又是如何得知王上送与的沙翡佩?”
要知道,西决消失于世间数万载,就连史书,也只有寥寥几笔。
青芜君
这个称号,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
还有那只有王上王后与他所知晓的沙翡佩……
“是啊,我是如何知道的呢?”
许砚皱眉看向九雾,九雾勾唇看着他:“不如,你来告诉本宫,我若不是,怎会知晓这些?”
九雾拍了拍他的脸颊:“在没有答案之前,烦请你,对本宫恭敬些。”
她的力道不重,比起打,更像是轻抚。
可许砚却在那掌心的温度触及在脸上时,看到她眉眼中明晃晃的羞辱。
她承认她并非公主。
却又狡猾的让他给出只有她知晓的答案。
如此高傲笃定,便是认定了,有西决的旧部,他无法拿她怎么样。
许砚后悔到此处来了,这女子狡猾又恶劣,在他将她调查清楚,找到她假身份的证据前,他该离她远远的!
许砚面色涨红的操控着轮椅,还未行至房门,便见几个护卫将他日用之物抬了进来。
许砚指尖死死扣住把手,咬牙切齿问道:“你们做什么。”
护卫恭敬答道:“公子的住处需要修缮,无法居住,其余之处空闲房屋接待了血杀门残众……”
“殿**恤主上辛苦,便主动让出隔间拱主上这几日居住。”
许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九雾:“这不妥吧?”
九雾拍了拍许砚肩膀,似有安抚之意:“公子不必言谢,漠上环境恶劣,今日便是有一条丧家恶犬无家可归,本宫也会好心收留的。”
护卫指挥着手下搬东西,没懂九雾的隐喻,抽空回头附和着九雾:“殿下心善,属下替主上谢谢您。”
九雾看向按捺不住吃人般目光的许砚,勾起唇:“不必客气。”
恶犬她见得多了,心思又深又阴暗的恶犬,还是放到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揽月宫城。
“人呢?”如蕴藏万年玄冰一般寒凉的剑气抵在身着官服的青年身上,揽月从前的帝师,如今的监国,许墨白被众人簇拥在中央,无数护卫重重守卫,那三尺青锋自天际而来,众多高手,竟无一人可挡。
霜发雪白的青年缓步而来,一道剑气抵在许墨白胸前,另有数不清的剑气挥退试图阻他脚步之人。
许墨白视线落在青年那狭长的凤眸上,晕染着血色的眸子将那高山上的雪莲染上妖异之色,金色的瞳仁下隐含暗红之态,他缓缓怵起眉,看着不远处的玄意。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眼前的青年,与他曾看到的,不属于今生的未来模样,渐渐重合。
第63章 “许公子。”借宿
“你操控水龙决毁本君住处,意欲何为?”
九雾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受了重伤技法不精,一个巧合罢了。”
她说完,看向青年阴沉的面容,挑了挑眉:“难不成……你以为我故意毁你房屋,想与你同居一室,蓄意勾引不成?”
九雾说完,轻笑了起来,眉眼之中轻蔑尽显:“论修养,你不如许墨白,论地位,你不如蒋芙蓉,论长相……”
她上下打量许砚一眼:“我师兄要比你出色的多,试问,你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许砚一口气哽在喉间,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被九雾所言带偏了去。
“许墨白优柔寡断难成气候,蒋芙蓉看似赤诚却轻信他人,愚蠢至极,仙门玄意修炼邪术,迟早要被剑骨的力量吞噬而丧失理智,这几人,如何敢与本君相比”
许砚抱着手臂,神色倨傲。
九雾勾了下唇角,没有说话,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房中寂静,许砚面色逐渐涨红,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奇妙的攀比之心,脸色精彩极了。
他不过质问于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却被她拐带的与那几个与她纠缠不清的男子攀比起来,就好像……
好像他多在意那几人一般!
许砚恨恨地瞪了九雾一眼,长袖拂落九雾面前的茶盏“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心中暗骂九雾一句“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操控着轮椅背过身去。
“主上,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茶盏落地的声音惊的门外护卫轻声询问。
九雾扫了一眼青年不耐的侧颜,意有所指道:“无碍,大抵是你家主上抽了筋,不小心的。”
“毕竟他又非狂犬,总不至于没由来的突发疯癔之症。”
许砚:“你!”
护卫觉得这话有些奇怪,面色茫然的退回原地,挠了挠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小殿下性子极好,自是不可能暗戳戳的骂主上是疯狗。
更何况是当着主上的面。
“将地面上收拾好。”九雾淡淡瞥了一眼许砚,而后走进隔间。
水墨清风挡住了那抹纤薄的身影,许砚将恶狠狠的目光收回,眼睛瞪得发酸。
他看向地面的瓷片,轻嗤一声,他不收拾,又如何?
这般想着,他操控着轮椅,想要离开桌前。
“看来时间过得太久,青芜君已经不认我这个王上子嗣了……”隔间那道女子声音幽幽传来。
许砚:“方才可是你亲承认,你并非是……”
“本宫何时说过?”
许砚脸色发青。
“可有用留影石留下证据?”
许砚的指尖死死扣住把手:“你竟敢戏耍本君?”
九雾懒倦的“嗯?”了一声,又问道:“我戏耍你,有证据吗?”
许砚被气得冷笑:“你当真以为,一个不清不楚的身份,便能牵制住本君,骑在本君头顶上为所欲为?”
许砚等了许久,只探寻到隔间微小而均匀的呼吸声,他阴郁的脸庞扭曲一瞬,操控着轮椅缓缓向门外走而去。
“可有从血杀门残众口中得知冥檀的下落?”
跟在他身后的护卫自是察觉他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闻言如实答道:“帝宫大火那日,冥檀门主率血杀门助我等搅乱帝京,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他便失去了消息,便是连血杀门的亲卫也无从得知。”
他说完,思索一番问道:“主上,那冥檀,难不成是心中另有了思量,想与我们撇清关系?”
许砚扬了扬眉,轻嗤一声:“冥檀曾在走投无路之时用神魂献祭魅魔,如此阴毒的对待自己,无非是想多活些时日。
那祭魔咒死后生效,身死魂消,当日围剿蒋芙蓉,魅魔现身,想来已经知晓冥檀与血杀门已投效于本君,冥檀是个聪明人,他该知晓,若想继续苟活于世,这世间,只有本君这,能够保住他的命。”
“冥檀对本君还有用,去,追加人手,将他找出来。”
护卫应下:“是。”
护卫说完,眼皮动了动,轮椅之上的青年眉宇间笼罩的浓雾依旧不曾散去,好似那深不见底鬼气森森的井口,阴寒的令人寒毛竖起。”
主上,您可是还在担忧冥檀门主?”
许砚漆黑的瞳仁看向他,眼底流露出轻蔑之色:“他?”
这副神态,纵使不曾说出接下来的话,护卫也心如明镜。
言外之意,冥檀不配。
不是血杀门门主,那会是何事?
明明来到此处前,还没有……此处?护卫好似明了,他隐昧的望了一眼身后的瓦楼。
“可是九雾殿下有所冲撞?”
许砚眉头竖起,好似十分嫌恶般厉声说道:“莫与本君提她。”
护卫轻咳一声:“九雾殿下天真纯善,温良宽和,若是有何处惹得主上不悦,定非故意。”
温良宽和?荒谬至极。
许砚缓慢的看向他,一双乌黑的瞳孔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当真是出息,一顿酒,便轻易让你们一口一个殿下,你倒是说说,如何温良,如何宽厚?”
许砚扯过一旁挂着的酒壶,混着狂风中的沙尘,饮下一口烈酒。
他身着蓝白相间华丽长袍,浅玉簪发,面冠如玉,只眉宇间那股阴郁又带着浓稠恨意的复杂之感,与狂风中的漠海,与烈酒,倒也不相悖。
许砚将酒壶扔到护卫身上,冷哼一声。
护卫知晓许砚不愉,此刻也不敢称九雾为殿下了,语重心长的道:“九雾姑娘可是主动借宿给主上,先前主上不仅伤了姑娘,还对姑娘恶语相向……姑娘以德报怨,怎么不算温良宽和……”
许砚缓缓皱起眉:“怎就是她主动借宿于本君,本君不是让你们……”
护卫暗笑:“的确,主上不信任九雾姑娘,想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盯着,我等这不是还未来得及言说,便被九雾姑娘抢先一步嘛。”
许砚住所被毁需要修缮是不假,但诺大的漠海,怎可能没有宿处,不过是随口扯的谎罢了。
为了搬到此处,时时刻刻盯着她。
没想到,竟是她先开口借宿于他。
许砚微微眯了眯眼眸,似有所指地看向护卫:“愚蠢。”
护卫猝不及防被嫌弃,目露茫然。
“她先是毁了本君的住处,又主动借宿于本君,能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亦有所图谋。
护卫想了想,犹豫道:“姑娘身上有伤,灵力不稳,误给主上添了麻烦,自是心惊胆战想要弥补。”
“唉,姑娘也不容易,知晓主上不喜她,这次犯了错,定是害怕极了。”
许砚盯着护卫瞧了许久,被气得笑出了声。
“你脑子进沙了?”
他实在不明白了,那冒牌货才到西决没几日,怎就将这些蠢货收拢的服服帖帖的。
她会下蛊不成?
西决自成为荒漠后,大抵是连老天都厌恶了此处,终日狂风不断,气候恶劣。
簌簌的风声卷击着沙砾敲打在窗框之上,无人发觉,高矮参差的瓦楼所在,群居之处的地下,似有流沙滚动。
九雾不知怎么,前一刻还在以挑衅许砚为乐,一句话的功夫,竟毫无防备得沉沉睡去。
意识消散之际,她还在想,若是那许砚趁她睡着灭了她的口,那她死的当真是滑稽。
九雾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意识重新凝聚,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心中沉重。
呼吸十分困难,带着一种口鼻被堵塞的窒息感,全身如同被无法挣脱的巨大力量压着,无法挣脱。
九雾睁不开眼,只能暗自较劲,她意图挣扎起身,却听到“咔嚓”一声,怪异又脆响的声音。
没有痛意,她却觉得……她的手臂,好像被自己挣断了……
这,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许砚安寝于塌上,只听漠海某处一声巨响,随即是“轰隆隆”的沙尘流动。
他暗骂了一声,灵力托起无力的双腿,转瞬坐在了轮椅之上,离开之前,犹豫一瞬,眉宇间拢起厌恶之态,扛起隔间如睡死过去的女子,迅速的离开瓦楼。
“怎么回事?”
护卫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禀报:“是西南方向的地下陵墓坍塌造成了小范围流沙涌动,不碍事,弟兄们已经去处理了,流沙暂且威胁不到此处。”
漠海之中流沙涌动是正常现象,西决故土被许砚下了结界,想来是结界有所不稳。
许砚“嗯”了一声,近日又该重新加固结界了。
护卫看向许砚怀中的少女,惊叹又羡慕:“九雾姑娘的睡眠质量可真好。”
许砚嘴角抽了下,语气算不上好,带着些怀疑的语调:“你来检查一下,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护卫看向许砚,小声嘟囔了句:“人在主上怀里,主上探一探灵息不就知道了……”
“本君懒得碰她。”
护卫哽住,一言难尽地看着任由女子靠在他肩头的许砚,心中暗道主上脾气古怪极了,压下心底的不解执行命令。
他探了探九雾的脉搏,放下心来:“主上,九雾姑娘的确是睡着了。”
此话刚落,许砚静静点了点头,然后……
他指尖抵在怀中之人的肩头,轻轻一点,少女的身躯从他怀中掉落在黄沙地面上,沙尘将少女熟睡的侧颜染得灰扑扑的。
许砚面色淡然,眼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愉悦,矜持有度的操控着轮椅扬长而去……
护卫呆在原地,看着自己阴晴不定毫无风度可言的主上的背影,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个问题无需他来解决。
九雾吃了一嘴沙子,缓缓爬起身,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
原来是梦,她的手没断。
她眼里恢复清明,刚醒,便听到系统自顾自的谩骂许砚,自也明白了她怎么睡着睡着睡到了沙子里。
九雾爬起身,毫不迟疑的追上前方轮椅上的青年。
“许公子。”
许砚不耐的转过头,对上九雾那双含着笑意的杏眸,只见那双好看的杏眸,对上他的目光时,笑意更甚。
随即便是天旋地转,轮椅甩出两米远。
再回神,许砚整个人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黄沙中……
第64章 发布任务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
许砚面上神情短暂地懵然一瞬,而后在几个护卫的目光下,脸色涨红浮现愠怒。
护卫回过神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许砚扶到轮椅上。
许砚阴狠的目光落在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神色畅快的少女脸上,唇角掀开,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挤出几个字来:“关,去,沙,笼。”
护卫脸上闪过犹疑:“主上,九雾姑娘毕竟是王脉……”
“正因为是王上血脉,王上待本君如同亲子,本君何忍看其子嗣长歪生裂,今日便是背上骂名,也要替王上好好管教一番。”
许砚缓慢而言,嘴角勾了下,对上九雾的目光。
“王上王后生前贤明善和,相信殿下自会理解本君的一番苦心。沙笼掩于地下,若是寻常人去了,自是要承受那地流沙藤绞杀之刑,可殿下贵为西决皇脉,西决中万物有灵,自是会顾念旧主,那恐怖的沙笼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夜紧闭而已。”
九雾挑了挑眉,怪不得先前他在屋内有恃无恐,直言有法子对付她。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若她非西决皇脉,进入那沙笼,势必要脱层皮下来。
先前他不曾提起过这沙笼,或许是想看她假装西决皇脉有何目的,又或许并未寻到正当理由。
九雾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说道:“青芜君,你可莫要反悔。”
许砚摆了摆手:“不送。”
九雾转身之际,眸光一闪。
他想知晓她身份,她又何尝,不是呢?
西决。
这片西决的故土,到底隐瞒了什么?
九雾垂眸看向手心中的残沙,刚刚的梦境,那般真实,细密的沙砾包裹全身涌入鼻腔口齿,她非但不觉可怕,心中反而隐隐生出雀跃与安心。
九雾一直以为,自己不过一个弃婴,有些运气,才在那河流的波动中平稳落地活了下来。
直到到了此地,这一片
荒芜的漠海,传闻中,这里灵力匮乏,早已供养不起天地万物,是被天道遗弃的死地。
可于她来说,却在此处感受到了这一方天地的馈赠的,盎然的生机。
传说中的灵力匮乏之地,却让她的修炼日以千倾,灵息争相奔涌进她体内,就如这沧芜漠海中一望无尽的黄沙,数之不尽。
九雾被带走后,许砚收回视线,对身侧护卫道:“外界如何?”
护卫道:“据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仙门一直在四处寻找九雾姑娘的下落,帝京中因帝主离开而产生的波动逐渐平息,魅魔将混沌月泉摧毁,吸收了混沌之力,无尽深渊的结界岌岌可危,想来不久后魅魔的真身便可突破仙门桎梏,重临世间。”
“主上,魅魔到底是混沌妖神,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变数,主上大计未成,是否需要阻拦他离开无尽深渊?”
许砚抬眸看向夜空,本该星辰闪烁一望无垠的天际,被混浊的尘烟遮住,不见星辰,连圆月都朦胧。
与身在帝京时看到的夜色,像是两个世界。
“不阻止,人多热闹。”许砚垂下眼睫,看向衣摆上的细沙尘灰,唇角微微掀起:“这戏台已经搭成,自然是戏角越多,越精彩。”
护卫颌首,继续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前几日帝宫里似有魔族出没,剑指许墨白,许墨白那厮为人谨慎,此事除他身边之人并未流露出半点风声,若非我们的人当日恰巧当值,这事便也就这般被许墨白遮掩过去了,听闻那魔力量十分强大,对付数十天阶高手不过弹指间,说来奇怪,许墨白如今贵为监国,被那魔伤得不轻,不仅不怪罪,反而帮其遮掩……”
许砚听闻,笑了起来,他玉面俊颜,黝黑的瞳孔好似也混杂了些许天色的朦胧,眼底浑浊,笑意愉悦。
护卫目露茫然。
许砚笑着拍了拍手:“天之骄子,仙门未来,左不过一个痴情种子,既然时机已到,便将幽冥下的那位,请出来吧。”
他等了万年,谋划了万年,在他重新化为人形,入世之初,踏足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幽冥。
蒋家时代守护的地方,果真是惊喜异常。
一护卫领命而去,另一侧的护卫王戟犹豫问道:“主上,那仙门少主所爱之人,可是殿下?”
他刚说完,便见许砚幽幽看向自己,王戟垂头,更正道:“属下失言,九雾姑娘。”
“不然,你以为本君为何留她性命。”
“可她的确知晓主上过往秘事……”
许砚上下打量王戟一眼:“你不会当真以为她是王上与王后的血脉吧?蠢货,这世间奇门异法众多,入梦术窥心术本君甚至听闻过与死物灵物对话的术法,鬼知晓她用了什么邪术装神弄鬼,妖言惑众。”
“先前留着她不过想看看她冒充小殿下身份,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如今风云变换重要关头,本君便不陪她玩这个猜谜游戏了,开启沙笼,让她尝尝胆敢愚弄本君的下场,对了……她可是一颗重要棋子呢,务必让守着沙笼的守卫看紧了,别给弄死了,留口气。”
许砚伸手拂落衣上的灰尘,眸光森然。
王戟吞吞吐吐地道:“沙笼不会伤及王族血脉,若九雾姑娘当真是公主殿下……”
众目睽睽之下,主上又该如何收场……
凡事,都有个万一吧?
许砚哼笑一声,眉宇间有些不耐:“莫要啰嗦,她绝不会是西决王族血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数万年前,西决毁灭时那般绝望又凄凉的景象,他又何尝不想保住王族血脉,撑着气力耗尽的身体,不眠不休寻了整整三个月,寻到这片一望无尽的漠海,再无一声呼吸,一丝灵息。
许砚看向众人,这些人,皆是他自漠海中舍命带出的,是漠怪,更是与他一同效忠,不舍西决的亲信。
“本君知晓你们对西决的感情,所以才会凭借着三言两语便信了那女子的鬼话,本君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西决王脉还在人世,今日本君给你们一个交代,那沙笼便是验证她身份最好的证明,若沙笼启动,她仍安然无虞,本君便自认那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军法自处。”
那赝品说的谎,明日清晨,自见分晓。
地下的空间脸朦胧的月色都没有,轰隆隆的声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九雾警惕的环顾四周,耳尖动了动,黄沙化成的地蛇与藤蔓自四周蔓延,以九雾为中心缓缓收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蔓延至九雾脚下。
幽暗中,两点的红光缓缓生气,凭借着这诡异的晖晕,九雾看清了面前之物,一条巨蟒,竖立着身子在她眼前,那两点红光,正是它的眸子!
此刻九雾难以分辨,它是活物还是沙砾幻化出的,却能听出它体内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分叉的蛇信子与她尽在咫尺,她下意识想要出手,这沙笼却好似禁锢了她的灵力,令她动掸不得。
眼看着那双赤红的眸子离她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九雾喊道:“你还不出现吗?”
在她离开那沙瀑,系统就已经提醒过她,她身边出现一股特殊的波动,那时,九雾便知,沙瀑中那怪异的女子大抵是跟在了她身边。
之所以不惧来此,是因她已知晓那女子身份乃是西决王室血脉。
不远处,拖着长发的少女现了身形,她轻声道:“我的确是西决王脉,可……我的身躯早已在数不清多少年之前就已腐化,这沙笼,它也识别不出我的魂魄呀!”
九雾愣住。
系统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完了完了完了,宿主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该劝一劝你莫要惹怒了许砚的!”
“你们这沙笼,也太落后了些……”九雾紧盯着凑她越来越近的巨蟒,怔怔地道。
“这沙笼都好几万年前了,落后点也情有可原吧…”嘉乐缩了缩脖子,急得来回踱步,嘴里小声地道:“好不容易把人等到了,可不能死了呀,她要死了,我等这么多年又算什么,我得趁她死前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她脚步一停,而后茫然自问:“我要做什么来着?”
嘉乐拍了拍脑袋:“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九雾深吸一口气,全身汗毛直立,她把持着自己尽量不与面前的巨蟒对视,可那双尽在咫尺的赤红色眸子森寒的光亮却由不得她忽视,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吞之入腹,胸口处“砰砰砰”地跳动着,耳边是系统与嘉乐聒噪的声音,纷乱中,哪个也听不清楚。
“系统,我此时可还能与你交易?”九雾问道。
“早知就该早点给宿主派发任务,宿主上一次与系统交易的任务未完成,这一次就连我也无法动用自身力量为宿主解除危机!”系统懊恼地道。
九雾皱起眉,到了此时,要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她自作聪明以为有嘉乐在,这沙笼便不会真的启动,谁知这沙笼只能识别活人……
她经历那么多才活到今天,难不成要死在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还是她自己作的……
九雾挣扎起来,脚下却如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
巨蟒发出的嘶嘶声更响了,像是威慑,很急切。
下一刻,黑暗中那两点红光猛地向着九雾而来,九雾咬着唇,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呃……”
“哎?”
九雾耳边同时传来系统和嘉乐的声音,而后肩头一重,九雾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巨蟒大大的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它太重了,每蹭一下九雾都感觉被千斤顶推压了一下,若非脚下不能动,此刻已经倒在地面上。
九雾尴尬的咳了一声,看向嘉乐:“难不成我也是西决王室血脉?”
嘉乐激动地站起身:“绝无可能!我父皇母后伉俪情深,只有我一个女儿!”
九雾:“你别激动,我这不是好奇吗,我既非王脉,为何这东西与我这般亲近?”
嘉乐跑到巨蟒旁边:“喂!大怪物,你怕不是在此处待久了,也傻了?”
巨蟒好似察觉到了嘉庆的魂魄,对着嘉乐的方向张开巨口“嘶”了一声,把嘉乐吓得跌坐在地上。
嘉乐喃喃道:“它竟如此对我,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她说着,竟接受不了般的晕了过去。
九雾瞠目结舌地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嘉乐,没注意眼前的两点红光忽然缩小,直到冰凉的触感爬上手腕才回神。
也是在这时,九雾脚下再次想起沙藤的蠕动的声音,沙藤散去,脚下的桎梏消失。
九雾摸了摸手腕,巨
蟒化成的手镯动了动,细微的红光如两颗红色宝石闪烁着。
“宿主,那公主该不会真的是捡来的吧?”
系统茫然地看着九雾手上带着蛇磷纹路的银镯,难不成宿主对许砚随口胡诌的身份,竟是真的?
若是如此,宿主便不是被人抛弃的弃子,但……
好像更惨了。
九雾茫然一瞬,下意识摇头。
她总觉得,不是这样。
虽然西决这地方对她而言实在优待的过分,就连这沙笼里的巨蟒对她也不同寻常。
西决王室血脉的身份,的确可以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可她就是莫名感觉,她不是。
“我忘了许多事情,但我记得,父王与母后亲手杀死我,又将通身的灵力都注入我的魂力,这才保我魂魄永不消散,我在此处等你,是他们的遗志,因为你……”
九雾看向又坐起身的嘉乐,开口问道:“为何要等我?”
“因为你……”嘉乐敲了敲额侧,苦恼的怵起眉,想了许久,终是一无所获。
“我忘了……总归你不是父王和母后的孩子。”
她说完,怕九雾不信,伸出三根手指:“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的魂魄在此处太久了,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说不定过些时日我就想起来了。”
九雾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得早些想起来啊,不然……我可真就怀疑你是捡来的了。”
这话自然是逗嘉乐的,她没有跟别人抢爹娘的癖好。
嘉乐的话,也并非全无信息,西决王与王后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倾注自身灵力令她魂魄永不消散……
那时西决已毁,万里之境荒无人烟,纵使嘉乐魂魄遗留在世间,也注定孤独,如此没有尽头的活着,当真是比入幽冥还要折磨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嘉乐等着她,又是从何得知,她会来?
那时距今已经数万年,难道自己……
数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于世间了吗?可她自又记忆起,不过是一个在河流中飘泊的婴孩。
九雾看向嘉乐:“你又是如何确定,要等的人是我。”
嘉乐抱着膝,认真地看向九雾:“因为你不一样,魂魄是无法分辨这世间的颜色的,但你是有颜色的。”
“我母后说了,你来了,我一定会认出来,因为你不一样。”
九雾心中有很多疑惑之处,可偏偏,嘉乐忘记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只能等她想起来,才能解答。
“没想过离开这吗?”
纵使是魂魄,独守在这荒芜的地方,也着实难熬。
嘉乐撑起下巴,明明已经历经了数万载,目光仍纯粹如稚子:“这几日我跟在你身边,看到了天空上的星星与月亮,也看到了高高矮矮的房屋,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九雾目光变得复杂:“那我没有出现时呢?”
“你没有出现时,我一直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呀。”
嘉乐伸了个懒腰:“父王和母后给我留了许多东西,有书本,有画卷,那里面写的可真好,画的也好,我从未见过花,也不曾看过高山溪流,更没有见过有许多人的街市,有时我都怀疑,这些东西不会是瞎编乱造的吧?你从外界来,你给我说说,书里记载的,可是真的?”
九雾摸了摸嘉乐的脑袋:“是真的,桃花是粉色的,就像我的衣裙一般的颜色。”
九雾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还有很多好看的花,什么颜色都有,街市上有好吃的食物,有漂亮的首饰和挂件,若遇节日,街道上人挤人热闹极了……”
九雾的声音缓缓道来,言语间不过是最普通寻常的事物,却让嘉乐听得双眼亮晶晶的,拉着九雾问东问西,好似怎么也听不够般。
到了第二天清晨,九雾的嗓子已经有些干哑了,直到沙笼的机关处传来异响,才在嘉乐意犹未尽的目光中息了声音。
王戟带着人走下沙笼,有些不忍的垂下眼睫,现下想想主上的话,也觉得九雾的身份很可能是她胡口编撰的,但她请他们喝花露浓,看向他们的目光也真诚,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心中已然对九雾升起恻隐之心。
西决毁灭时,此间天地所有的活物都断了声息,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沙笼中的地王蟒自是也不会残存于世,是以沙笼中不过是些沙藤与机关,九雾不是凡人,此处能抑制她的灵力,到底身手还在,拖到此时才解除沙笼机关,是许砚的授意。
半宿过去,想来是被折磨的不清了吧……
王戟步入沙笼,刚好九雾站起身来,含笑对他挥了挥手。
“这……”王戟震惊的看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的九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身侧的护卫,带着人退后一步:“开启沙笼机关。”
机关开启,想像中的沙藤和机关全都静止不动,王戟与几个护卫面面相觑,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动容之色。
“你,快将九雾姑娘,不,快将殿下带出来。”
王戟说完,又看向另一人:“快去告知主上,九雾姑娘就是我西决的公主,快!”
九雾自然知道几人在想什么,也不否认,跟着人走出沙笼。
嘉乐在王戟等人走进来时便已隐匿了身形,九雾小声对她道:“我还得借用你身份一段时间,莫怪莫怪。”
“不怪不怪,反正我也不是活人,这身份你想用便用,作为报答,你可得多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呀!”
九雾收回视线,弯了下唇角。
九雾离开后,王戟想了想,还是觉得谨慎些,自己走进沙笼,命人打开沙笼机关。
“嗖!”
“轰隆隆…”
几处机关一同发出异响,随后便是疾速如雷的沙藤袭来!
见此情形,手外外面的护卫赶关闭机关,将满头冷汗的王戟带出。
王戟神色激动:“沙笼一切如常,九雾姑娘是我西决的公主殿下没错!”
……
九雾回到住处时,许砚并未在房中,她换了身衣物,又接过护卫准备好的东西洗漱一番,刚打理好,便听到“叩叩”地敲门声。
九雾挑了挑眉:“进。”
有些意外,门外并非许砚,而是王戟。
王戟弯下腰,神色比先前更加恭敬:“殿下移步。”
九雾跟着他走了出去,刚到院中,便见到院中央的许砚,许砚看向九雾的目光很是复杂,倒是没有了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错怪殿下,是臣之错,唯有自罚一百军鞭,以表臣心之愧意。”
许砚说完,被人扶下轮椅,跪坐在地面上。
九雾轻啧了一声,此刻这人倒是不自称“本君”了,一番做派从呲嘴獠牙的猎豹变成了病猫。
“青芜君言重了,经过昨夜,本宫已经心如明镜,如今西决与父王母后都不在了,本宫这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青芜君才是这里的主子,就连本宫日后都得仰仗青芜君过活呢,青芜君快快起来,莫要折煞了本宫。”
九雾这番话后,有许多想开口为许砚求情的护卫默默垂下头,他们不曾忘记西决,想要光复西决,那么西决的公主,便是天骄之女,金尊玉贵,容不得半点不敬。
青芜君自认罪罚,若没有个惩处,那往后,岂不是有样学样,人人都可对西决遗留在世唯一的公主不敬了?
若真如此失了根骨上的东西,轻视了王族最后的血脉,又谈什么怀念故土,光复西决。
许砚此时已经无瑕分辨九雾的言外之意,阴阳与否,拄在地面的指尖缓缓收紧,脑海中纷乱无比。
“打。”他垂着头,冷声吩咐着身后的护卫。
空气寂静,带着倒刺的长鞭扬起,“簌簌”声划破半空,长鞭甩在脊背之上,华丽衣绸被割裂开来,倒刺扎进血肉又拔出,血珠在衣衫之上绽放开来。
“啪!啪!啪!……”
从许砚愈渐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行刑之人并未作假,如今不过三十鞭,许砚这具身体好似要随时晕厥过去一般。
九雾抱着手臂,他将她送进沙笼,可是想要了她的命的,三十鞭,岂不是便宜他了?
“青芜君这般受罪实在令本宫心中难安,方才原想着劝阻青芜君你勿要继续受苦,三十鞭已经够了,但转念一想,青芜君作为我西决遗民的领袖,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比之千金,本宫若阻止青芜君受刑,反倒是有碍于青芜君的声名了。”九雾担忧的望着许砚,许砚狼狈抬眸,唇角勾起一抹隐昧的弧度来,似是看透了九雾心中所想。
“殿下,咳咳,放心…
…臣自当受满百鞭咳咳咳。”
许砚不断地咳着,单薄的脊背一颤一颤的,拄在地面的指尖泛着白,下一瞬,竟是向一旁栽了下去,倒下之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九雾。
她是公主又如何?他本就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忠臣良将,凭何要受那百鞭之苦?
许砚倒下,还未等众人有所动作,一盆冷水在他倒地的同时浇在他脸上,水柱如同巴掌一般冲击的许砚脑袋发懵。
九雾掩住唇重重地咳了起来,唇角的笑意被手中帕子遮挡住。
“青芜君无需道谢,今晨净颜之水,出来的仓促,竟装到储物袋中一同带出来了。”
许砚被浇了个透心凉,又听闻那水是用过的污水,恨得牙痒痒。
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九雾身份又得到证实,就算他再是不忿,面上也不能流露出半分。
“公主“好意”,许砚记下了。”许砚僵硬地弯了弯唇。
九雾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许砚身后行刑之人:“青芜君看起来比之前清醒多了,快些动手吧,莫要让青芜君跪在此处太久。”
身后护卫反应过来,颌首道:“是,殿下说得有理。”
长鞭抽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许砚闭上眼眸,紧紧握紧拳。
就在九雾看得兴起之时,系统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
“叮,女配逆袭系统任务发布,宿主不可拒绝。”
“滴!发布任务——请宿主获取许砚(青芜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信任度,任务时间,一年内。”
九雾怔愣许久,回过神来,连许砚受罚都觉寡然无味了。
她表情不太自然的看向许砚,许砚发丝还滴落着水珠,整个人湿漉漉的,十分狼狈,察觉九雾视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九雾:“……”
这任务,但凡早一炷香发布呢?
许砚紧闭着眼,喉间时不时因脊背的鞭刑痛意而闷哼出声,心里不住的盘算着。
她身份当真是公主,如此,于他筹谋,虽麻烦,倒也算不得坏事。
有了这层身份,牵制玄意和许墨白,更是游刃有余。
许砚这般想着,唇角的血迹忽然被温热的指尖擦拭去,他睁开眼,看到含笑的九雾近在咫尺后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避开。
那狡诈的女子作这般温柔做派,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第65章 聪明这人忒坏!
在众人面面相觑中,九雾无比自然的,将手中的帕子轻柔地在许砚额角拭了拭。
“许公子,可是很疼?”
面前的女子眨了眨眼,眸底的关心令许砚心中生出惊悚之感。
疼?废话。
“殿下,您在此处有碍行刑,我受完刑还要处理些事情,不如让一让?”
许砚说完,只见面前女子嘴角抽了下,而后笑得更加柔和。
怔愣间,他整个人被九雾连扶带拽的拎起,再回过神,已然坐到了轮椅上。
“许公子说的什么话,你都这般虚弱了,我自是不忍再看你受罪,鞭刑就算了吧。”
许砚看向九雾,冷声道:“你方才不是说规矩?”
九雾拍了拍他肩膀:“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放心,你是我西决的功臣,更是本宫最“信任”之人,这鞭刑抽在公子身,疼在本宫心,规矩什么的,哪里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九雾看向一旁的众人:“你们说是不是?”
护卫们缓过神来,连忙点头。
他们是跟在许砚身边之人,自是不忍主上受罪的,殿下这般宽厚,他们自是乐得。
许砚直勾勾地盯着九雾,缓缓皱了皱眉,油嘴滑舌,倒是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快将许公子带回去歇息,让医官来瞧一瞧,莫要留下损伤来。”九雾目露关切,对一旁的护卫说道。
护卫应了声,走到许砚身后,手刚落在轮椅上,迟疑了下,对着许砚低声问道:“主上,回…哪处?”
九雾挑了挑眉,听见这话,自是懂了。
什么房屋修整无处可去都是鬼话,看来许砚这厮搬来此处,亦是打着查探她的主意。
如今她的身份得到证实,许砚自是不愿跟这个脾气大又狡诈的“公主”同处一处,他刚要开口,谁料九雾突然开口,对着护卫抢先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许公子房屋修整,自是还在本宫之处宿着即可。”
“不……”许砚张口,又被九雾打断:“许公子无处可居是你们说的,难不成昨日是在骗本宫不成?”她抱着手臂,扬了扬眉。
护卫看着九雾微微眯起的眼眸,垂下头去:“不敢,主上的确无处可居。”
许砚瞪大了眼,对护卫使了使眼色,护卫默默撇过头。
公子啊公子,才挨了鞭子,还是莫要惹殿下生气才好。
九雾看着许砚铁青的脸色,唇角微不可见弯了下。
房间内——
九雾撑着下巴看着被医官上药面不改色的许砚,脑海中与系统对话。
“取得许砚的信任,你们这任务可当真是出人意料。”
系统缩了缩脖,宿主亲眼看到许砚如何将蒋芙蓉逼至绝境,想来是杀了他都不足以泄愤……
但任务是主舱派发,它也无法左右。
“此次任务依旧是光脑计算出最有利于宿主的任务,许砚这个人在原文中的剧情份量甚至不如许墨白,就连我也不知光脑为何派发这样一个任务,但请宿主相信光脑的计算,获取许砚的信任,对宿主来说一定有利无害。”
九雾叹息一声:“我相信你。”
她按了按额角,只不过许砚对她的防备太甚,她想获得他的信任,可不简单。
九雾趴在桌面上,一双瞳仁有些失神,就在系统以为她在苦恼许砚的事情时,她突然问了一句:“蒋芙蓉…可还在世上?”
她的声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指尖扣在桌面有些用力,昭示着主人未曾表现出的紧张。
九雾知道,书中重要人物的生死,系统那里都有感应的。
这些日子,她不敢问,害怕系统给她的答案是她不愿听到的。
可这个问题放在她心中,就好像随时悬于头顶的刀刃,日不能安。
眼下,她需要知晓,蒋芙蓉是否还在人世。
若他真因许砚而死,她不介意,从现在开始筹划,送许砚为蒋芙蓉殉葬,尽管这麻烦又艰难。
若他还活着……
九雾又想到那双隔着火焰看过来的眼眸,生死之际,那双眼眸中看向她依旧含笑,就好像赴死于他,是必经之路。
她想亲口问问他,为何能如此轻易,将活着的机会赠与她。
在等待系统答案之时,心口处跳动个不停,喉咙发紧,好似一只落于岸上的鱼,煎熬的无法呼吸。
“还在。”
九雾攥紧了手指,眼瞳中的水雾浮现,一时间怔怔地望着一处。
还在。
他没有死。
泪水从长睫掉落,九雾吸了吸鼻子。
眼前的模糊令她并未看到许砚愈发古怪的神情。
对于那双怔然看着自己的眼眸,许砚觉得莫名其妙,被抽的是他,她做这委屈模样做甚?
医官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九雾,而后小声地道:“主上,殿下好像……在心疼你?”
许砚侧靠在床榻上打量着九雾,额边散落的发丝有些凌乱,却并
未令他显得狼狈,反而随意又松弛,除了……越皱越紧的眉心。
心疼他?
许砚下意识想反驳,却注意到九雾的目光,的确是实打实落在他伤口上。
“猫哭耗子。”
他嫌恶地轻嗤一声。
医官垂下头,假装没听到,视线却扫到许砚嘴角勾起的弧度上,动作一顿。
许砚斜睨着九雾,察觉到医官的不自然才收回视线,脊背上深可见骨的刺痕看起来一片血肉模糊,他却感受不到一般,嫌弃医官动作慢,一把拽过他手中的绷带,快速又粗鲁地缠在自己身上。
“宿主,许砚信任值有所提升哎!”系统惊奇地道。
九雾回过神:“现在有多少了?”
“呃……百分之一。”
九雾:“……”
起码升了,这是好事,不过……
“为何会提升?”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九雾想了想,摸了摸脸颊的湿润,难不成……
她哭,能令他开心?
系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愤愤道:“坏人!”
毕竟在它看来,九雾只是在这坐着,一动也未曾动过,脸颊上的泪水却没有掩饰,想来是此人受了伤,如今看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难过,心中畅快。
许砚这般恶毒又琢磨不透的人,就连这信任值也如其人一般,挺玄乎的。
九雾将脸上泪痕擦去,走到许砚身边,信任值长了,但许砚因她难过而幸灾乐祸实在令她不爽。
九雾将指尖按在许砚后背的绷带之上,用了些力道,嘴里说出口的话却是关心:“许公子,如今上了药,可有好些?”
指尖用力一按,许砚重重地咳了起来,额间冒出些许冷汗。
疼的。
这女子吃什么长大的,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先前毁他房屋的破功法是,如今过来关心他也是。
九雾松开手,许砚紧绷的下颌放松了些,他抱起手臂:“这点小伤,不劳殿下费心。”
他说完,目光落到九雾湿漉漉的睫毛上,飞快转移目光,不自然的像床榻里侧靠了靠。
九雾瞧着他这副避她如蛇蝎的样子,心中叹息,得到他信任的路漫漫……
好烦。
可谁让需要做任务的是她而不是许砚呢,九雾认命地伸手拉了拉薄毯,盖在许砚身上,动作轻柔。
今日房间暖炉开得足,热死他。
许砚别扭的动了动,谁知那容色温婉的女子突然凑上前,将毯子细致的掖了掖。
她竟察觉到了?
回到西决后,许砚为了维持西决的阵法,灵力每时每刻都在耗损,因此周身灵力并非像寻常修仙之人一般稳固自身体感。
在西决,他是畏寒的。
“系统,他笑什么,难不成是被我气得失了智?”
一人一统观察着许砚,他的嘴唇很漂亮,尽管失了血色,也能看出是形状好看的花瓣唇,此刻那唇角的弧度偏向一侧,不太明显,像是笑了,又像是唇线本身的弧度。
“大概是……微笑唇?”系统犹疑地说道。
九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观察许砚的唇,默默去将火炉往许砚这边挪了挪。
系统察觉到九雾的坏心思,憋笑着道:“宿主,你这任务还做不做了,别给许砚惹急了,反倒扣你信任值哦。”
“我这是关心他,他病了,出出汗对身体好。”
系统忍俊不禁,是,多出出汗,伤口也疼。
挪动过程中,九雾不小心碰掉了火炉的盖子,飘出的炉灰进了眼,眼睛霎那间被熏红了,生理性泪水不住的往下掉。
许砚看着那火炉,温热的感觉包裹着他,心脏跳动地有些不自然。
“信任值加二。”
九雾缓缓看向许砚,许砚默默挪开目光,神色依旧倨傲。
“宿主,这人忒坏!看你掉眼泪他就开心。”
九雾揉了揉眼睛,瞪了侧靠在床榻上的许砚一眼:“你说的对!”
九雾极力抑制着将火炉扣在许砚身上的冲动,转身回了隔间。
好气!
但……
这也是个办法?
既然他开心就能加信任值,而她哭又能让他感到愉悦,不如……她多哭一哭?
这也挺简单的嘛。
系统点头:“虽然信任值后期很难加,但目前来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宿主你真聪明!”
九雾弯起唇角:“是你提醒我,你比较聪明。”
许砚目光落在火炉之上,轻浅地哼笑一声。
第66章 寻常个人癖好,精神疾病?……
次日,睁开眼,窗外又是一片素白。
九雾站在窗前,看着天际纷扬飘落的雪花,她来此处的这段日子,寻常里便是总是能看见这漫天的飞雪,寻常得她都要忘记了,漠海深处下雪,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不寻常的事。
许砚在她未醒来时就已经出去了,九雾缓步走到门口,守在她门口的护卫依旧是王戟。
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王戟伸手接住雪花,出乎意料的是,雪花落在王戟手上,并未融化成水,反而消失不见,没有一丝痕迹。
“沙漠下雪是不寻常,但从前如绿洲一般的西决,有着与外界同样的一年四季,冬雪夏雨,是寻常的。”
九雾伸手,雪花落在掌心,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这雪……竟也是幻化出来的。”
既然有如此能力,可为何,偏偏是雪?
王戟看出了九雾的疑问,轻声道:“因为,西决毁灭之时,剑骨没入黄沙,天际便下了这样一场大雪,剑骨之力消失,本该失去四季的西决,恰逢遇见了一场不属于漠海,不同寻常的大雪。”
大雪覆盖了尸骨,遮掩住了天道与世间对西决的不公,也阻挠了许砚救人,雪散尽,西决也没了。
“主上无法忘记,也不愿忘记这场大雪。”
九雾收回手,瞳中映照着漫天雪景:“他想用这雪,时刻提醒着自己,西决的血仇。”
哪怕这不是真的,更会极度耗损自身灵力。
在九雾看来,她无法感同身受许砚心底的执念与仇恨,却切身体会了那场帝宫里燃烧的大火,在许砚心底,那一场大火是祭奠,是踩在蒋氏帝族尊严之上的盛大祭奠,可有那么多丧身火海的无辜之人,那些人,来自数万年后的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人甚至不曾听说过西决。
无视他们性命的祭奠,当真是西决先辈想看到的吗?
九雾不曾见过从前的西决,更无法想像这片故土曾生存的人是何模样,善良,柔弱,亦或凶悍勇猛。
但她对脚下的漠海充满了好感与好奇,哪怕它已经荒芜。
她总觉得,曾在这里安居的人们,也一定是善良的,单纯的,数万年过去了,许砚做的事,究竟会让世人忆起西决的美好,还是彻底毁掉这片故土?
就在这时,九雾手腕缠绕的银色小蛇忽然动了下,她怕王戟察觉到,将手缩进袖子中。
“我去逛一逛,你不必跟着。”
王戟颌首:“是,殿下。”
九雾绕过瓦楼,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安静之处,竟又不知不觉走到了沙瀑。
手腕的银蛇眸中赤红色的光更甚,钻进了沙瀑之下,九雾在岸边一眨不眨的看着它,它对九雾吐了吐信子,没入沙下。
等了许久,地面忽然震颤,九雾脚边流沙裂开一道缝隙。
九雾脚下一滑,险些掉进缝隙中,身后一只手拉住九雾,九雾站稳身形,常跟在许砚身边的护卫对九雾颌了颌首。
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许砚挑了挑眉:“不想死的话,离此处远一些。”
他说完,见九雾还未离开那处,不耐的对护卫抬了抬手。
护卫道:“殿下,主上说的不错,此处常有流沙地陷,若不小心被流沙卷进去了,纵使您灵力高强,也无法脱身。”
九雾见银蛇已经回到手腕之上,跟随护卫离开沙瀑。
她走到许砚身侧,弯了弯眉眼:“多谢关心。”
“好大的脸,谁关心你。”许砚扫了她一眼,自顾自的操控着轮椅向前。
九雾一直好奇,他这轮椅看起来与寻常轮椅一般无二,为何走在沙上如履平地?
直到看到那轮子上淡淡的青色灵息,她有些发酸,许砚的灵力是用之不竭吗?
倒也非轮椅需要耗费多少灵力,只是他操控自己的腿,比操控外物要省事的多,何故凭白浪费自己的灵力?
这般想着,她便问出了
口。
谁知那轮椅上的人头也不回:“走路?我累。”
九雾无言以对,这理由…倒也合理。
与那些短短一段路却非要时刻御剑的宗门弟子如出一辙。
九雾跟在许砚后方,看着青年那瘦削的身影,想起自己的任务,又跑到他身侧。
许砚侧目,只见少女的眼眸微微发红,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直到落下眼泪来。
他不知道她又搞什么花样,提起了几分兴趣来。
九雾憋眼泪憋的眼睛干涩,眼泪出来了,信任值还是没动,她继续瞪着干涩的眼,心中越来越气。
“你倒是动一动啊!”
许砚有些懵“嗯?”
九雾面色一滞,连忙找补:“就是,你这腿总是不活动,不好……”
她说完,有些懊恼,他那腿本来就是残的,她在说什么……
许砚怔愣住,而后耳根有些发红。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的腿可以行走的事,除了他最信任的几个,无人知晓。
没有他的授意,那几人定不会开口言说关于他双腿之事。那她又是如何知晓?
除非……是他睡着以后懈怠了被她发觉了异常!
可她在隔间里…难道是特意来看他伤势?
若非如此,她定不会知晓他的腿可以活动。
“信任值加五。”
九雾如愿听到了想听的声音,眨了眨干涩到疼痛的眼,隐昧打量着许砚的目光更是一言难尽。
她用帕子擦去脸上的湿意,这人当真是有点毛病,现在流一点眼泪都无法撼动他的信任值了,得流好多好多才行。
“宿主加油,这次有五点呢,你多哭一会儿。”
“真的?”
“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她哭,他会信任她……
系统想了想:“信任值也跟好感值有联系的,说不定是好感值拖动信任值。”
“所以我哭,能令他生出好感?”更奇怪了。
系统也觉得离谱:“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是他的癖好?”
九雾点了点头,趁着眼睛还疼,继续迎风流泪。
谁知沙砾进入眼中,九雾眼睛疼死了,不断留着泪,她死死盯着许砚。
许砚没想到她担心自己的腿,竟到如此地步,哭哭啼啼,实在离谱。
“信任值加一。”
“信任值加二。”
九雾听着系统的播报,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把眼里的沙子揉出来,轮椅上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九雾瞳孔一缩,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系统,你看到了吗?”
“他他他,他不是残疾吗?怎么站起来了!”系统惊慎地道。
许砚迈开步子,因着许久未曾站立,双腿有些僵硬和生疏。
九雾震惊又迷惑地看着青年像是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在她面前走了两三步,又回到轮椅上坐下:“活动完了。”
他都按她说的做了,她能不哭了吧?丑死了。
九雾吸了吸鼻子,看着许砚那倨傲又施舍般的神色,在风沙里凌乱。
护卫小跑过来,笑着道:“此处风大,殿下还是与主上一同回去吧。”
九雾点了点头,跟在护卫身后离开。
“系统,他刚才什么意思?他就算是在装残疾,为何要让我知晓?”
对于许砚的行为,系统也挺迷惑。
但万事皆有因,许砚不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情来,它沉思许久,给出一个既离谱又合理的解释:“他想吓哭你。”
九雾总觉得系统的解释过于神经了些,但想到许砚此人,又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系统,按你的话说,他这种癖好,是不是一种疾病啊?”
“没错,放到其他世界,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疾病。”系统郑重点头。
回到住处,许砚并未回来,想来是处理其他事情去了,九雾坐到窗前,查看许砚的信任值。
目前为止,她总共获取了许砚十一点信任值,没想到因为许砚个人的癖好问题,这个看起来艰难的任务也不是很难嘛!
以这个速度,想来不出两个月她就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了。
“宿主,信任值叠加的越多,越难以获得哦。”
九雾猝不及防被浇了一盆冷水,无奈的叹息一声。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再一次滑动起来,九雾将房门关上,看向变成小银蛇的巨蟒。
今日,它看起来,像是有事要告诉她一般。
小银蛇突然从口中吐出一个东西来,九雾拿起来,看了许久。
一小截普通的树木根部,根部有绿色新芽,这东西没什么不同寻常的,开春时,山野间到处都是。
这般想着,九雾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的飘雪。
她握着掌心生出新芽的树根,是真的,不是幻化而成的……
九雾猛地起身,打开门问向守在门外的王戟:“除去此处冬日幻境,如今,外界是什么季节?”
王戟虽不知她为何如此问,还是如实答道:“是春初。”
房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九雾看向树根上的新芽,季节对了,但重点不是季节,是——
西决故土,无尽漠海,众所周知被天道遗弃万物不生的死地,竟有枯木逢春,新芽生长!
第67章 疯子盛大的祭奠
“你在做什么。”
瓦楼后,正与护卫们一起挖着黄沙的九雾抬起头,乌黑如绸的发丝上沾满了沙尘,就连白皙的粉颊都灰扑扑的。
听到许砚的声音,九雾捧起手中生了绿芽的树根,弯起眉眼:“许砚,你看!”
青年身后的护卫低垂着头,默默接过九雾手中的树根,而后恭敬的将其递给许砚,再一次垂下头。
许砚伸手接过,神色上与想像中有些不同,他低垂着眉眼看向沙坑中的九雾,对九雾身侧的几个护卫道:“谁准你们与殿下一同胡闹?”
他话音落,手中的树根被虎口用力折断,掉落在地面上。
九雾身侧的几个护卫沉默跪在地面上:“主上恕罪。”
九雾看着许砚那双阴郁中透着凌厉的眉眼,缓缓怵起眉。
所有人都说,他热爱着这片故土,如今西决重燃生机,他又为何是如此神情?
下一瞬,九雾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拉扯到地面上,还未站稳,只见沙坑中流沙尽数翻涌,九雾大惊失色,想要伸手拉住不断下沉的几名护卫,却被轮椅上的青年用灵力桎梏住。
只一眨眼的功夫,沙坑处被流沙填满,而沙坑下的几名护卫,再不见踪迹……
九雾怔愣地看着几条人命从自己眼前消失,纤薄的脊背不断颤抖,她回头直直望着许砚:“这流沙,是你操控的?”
若真是漠海变换,她与许砚离沙坑不过一步之遥,又怎会相安无事!
许砚的轮椅碾过沙面上的树根,将绿芽碾断。
“我早就与他们说过,只管保护你安危,多余之事莫要做,不听话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九雾身上的桎梏消失,她一把扯住许砚的衣领,双目发红:“他们是你从前舍命想救,是你的族人!”
许砚仰头看着她,说出口的话冷血至极:“既是我所救,犯了错,我自有权处置。”
“是我命令他们挖沙,他们不过听从吩咐,你不如把我一同杀了泄愤可好?”
许砚弯了弯唇角:“殿下懵懂,不太懂此处的规矩,可他们明知地下埋葬着
我西决族人尸骨,动沙乃是惊扰亡魂,仍不劝阻殿下,死得其所。”
他说着,指尖试过九雾眼角的湿漉,唇边勾起的弧度更加明显:“不过几个漠怪而已,殿下何须因他们而伤神。”
九雾侧过头,脑海中不断传来系统的声音。
“信任值加一。”
“信任值加三。”
“信任值加三。”
眼下九雾没有心情顾及幸运值,与许砚那双含笑的眉眼对视,只觉浑身如坠冰窟。
她假冒西决公主来牵制许砚,便是理所当然认为许砚在意他那些变为了漠怪的族人。
那些人是他拼尽全力不惜耗尽自身力量,冒死从西决救出,而许砚所表现出的,亦是对他们在意。
可现在……
九雾攥紧手指,只觉不寒而栗。
他在演。
他甚至不曾浪费心神表演他有多在意这些人,只不过在她第一次假冒西决公主时,在她沾沾自喜自顾自推测他若杀她势必要寒了西决族人的心时,不曾反驳。
如此,便令她自作聪明的以为,他还没有坏到骨子里,冷血到极致。
他既不在意那些人,又为何要留她性命,毕竟在沙笼之前,他本就不信她编出来的身份……
九雾松开许砚衣领,指尖叩住他轮椅的把手:“你想利用我,牵制别人。”
所以,她是不是真的公主并不要紧,他从来没想杀死她,因为她于他有更好的用处!
许砚挑了挑眉,修长的指尖支在额侧,似是苦恼地道:“太过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说罢,对身后护卫抬了抬手,有几人上前,走到九雾周围。
王戟亦在其中,恭敬地对九雾道:“殿下,得罪了。”
九雾后退一步,对许砚冷声道:“你该知晓,这几人无法困住我。”
许砚悠哉地坐在轮椅上,用手中折扇遮住头顶刺目的阳光:“若你想,尽管将人杀了便是。”
说着,眸底甚至隐隐流露出期待之色。
“许砚,你当真是个怪物!”
九雾的话未曾激怒许砚,反而令他愉悦地笑了起来,他将折扇收起,于掌心敲了敲:“你说对了。”
王戟拿出锁链,有些不忍地看了看九雾,踟躇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九雾对他伸出手,她确定,若她反抗,王戟几人大抵也要被许砚那个疯子杀死。
当初与他们一同赏月,共享花露浓,本是打着牵制许砚的目的,不曾想,如今倒是被许砚所牵制住。
这些人的命与她无关,可许砚是疯子,她却不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因她而死。
“信任值加五。”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意外的令九雾纷乱的脑海冷静下来,视线落到地面上的树根。
她带人在此处,不过想证明,没有了剑骨的西决,亦能生机复苏,或许当年西决灭亡,有其他缘故,并非是许砚所想那样,为帝族蒋氏所害。
她自作聪明的想解了许砚对蒋氏的仇恨与执念,阻止他继续为祸世间。
但前提是,许砚是在意族人的西决青芜君,而不是眼前这个疯子。
他先前在演,为的是她放松警惕,现在又为何突然不演了?
九雾盯着被碾进沙里的绿芽,因为……它?
“你心里清楚是不是?”九雾对着许砚的背影喊道。
“如今你是这里的主人,想必比我更早发觉西决再一次焕发了生机,你也想到了,西决的毁灭,或许与蒋氏无关,甚至与其他人都无关,但你不愿承认,因为你为了复仇,付出了太多,更不愿承认,所谓的祭奠,也许只是因你执念而存在的笑话!”
许砚的轮椅停下,他笑了起来,双目赤红,危险的眸光落在九雾身上:“大言不惭!当年,蒋氏与世人都忌惮我西决永生的寿命,世人忌惮西决,蒋氏更是几次三番派人前往西决想要夺取剑骨,我西决绿洲之地民风淳朴,若非忌惮此处变换莫测的地形,西决早已被帝族铁骑踏平!天下人口诛笔伐西决福泽永生乃怪象,不可任由我西决子民继续待在此处,他们忌惮害怕,想毁去此处,可天下之大,却无一处敢接纳西决子民。”
“后来蒋氏帝族虚伪与西决结好,表明只要西决子民愿意离开,便为我们寻找一处新的桃源,为此,西决王派我去参加比剑大会,你可知,当时那些人听闻我是西决而来,用的是什么样的目光看待我?”
许砚停顿一下,细细打量着九雾,忽而一笑:“便是你现在的目光。”
“他们肆意辱我西决,言语之间处处偏见,将我西决贬的比之魔物还要难听。但我始终记得王上交代,要与外界之人和平共处,不可任性,我在比武大会堂堂正正将那些人踩在脚下,说来也好笑,整片大陆,那些自以为意气风发高高在上之人,竟如此不堪一击,我带着魁首的诏令回到西决,却未曾见到那些为我送行的亲人,也未曾见到对我寄予重望的王上,草木枯萎,生息断绝,大雪覆盖着所有人的尸骨,西决不在了。”
或许是记忆太过久远,许砚的语气没有波澜,除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平和的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抬起头,晴日下,竟又飘起飞雪。
“他们受了太多委屈,他们不在了,我却还在,我要为我的故人们,完成一场盛大的祭奠,让这世间所有人,不,所有生灵,都无法忘记西决的存在。”
“这是他们欠西决的。”
“殿下,你该知晓自己的身份。”
九雾看着许砚,青年靠在轮椅上,雪落在他眼睫上,融化为一滴晶莹落下。
许砚被护卫推走,九雾抬起拷着锁链的手,看着洁白的雪花落在掌心,依旧没有温度,亦不能融,消失于无形。
她被带走前,又望向被流沙填补好的沙坑。
既然如此固执笃定的要完成这场盛大的祭奠,又为何不敢去看这流沙底下的盎然生机?
“宿主,许砚到底要做什么?他所说的祭奠,到底是什么程度?”
九雾收回视线,跟在王戟等人身后。
“系统,我好像知道了,你的光脑为何要发布这样一个任务。”
许砚是可怜,一个可怜的疯子,更可怕的是,他不为权利地位,不为任何自身利益。
他想,毁掉这个令他愤恨的世间,在西决灭亡的几万年后,用天下,为他的故土陪葬。
来完成这场——盛大的祭奠。
第68章 礼物今日的雪,先停了吧
当巨树倾倒,看不见之处早已累积了万千的蛀虫。
能在全天下守备最森严的帝宫燃起一场难以熄灭的大火,便已经昭示了,许砚暗中的力量,已经无法估量。
那一场大火是开始,帝宫的火熄灭了,下一次,又会是哪一处?
九雾坐在屋中,自那日许砚命人将她禁锢在住处后,他没有搬出去,却也不曾出现过。
九雾垂眸看着手上的镣铐,她若想离开,自是可以轻松挣脱,但她需要完成任务,也需要知晓,许砚接下来的打算。
许砚想用她来牵制谁呢?
蒋芙蓉?许墨白?还是玄意。
揽月帝宫中有许砚的人,不用猜也知晓。
一旦蒋芙蓉回宫,许砚定会得知消息,依照着许砚对蒋氏的恨意,假若知晓蒋芙蓉没死,定不会安于在此处。
蒋芙蓉还活着,却极有可能没有回帝宫,那便不是蒋芙蓉。
帝主消失,许墨白这个帝师分身乏术,短时间内还无法对许砚造成威胁。
所以,许砚想利用她牵制的,是玄意。
拥有剑骨的仙门少主,是他所忌惮的,他想做些什么,玄意是他最大的阻隔。
九雾皱起眉,玄意……
玄意曾在帝宫时,便已经有走火入魔之兆,许砚到底想做什么……
“血杀门的人怎么回事,又闹了起来?”门外传来王戟和其他护卫的言语。
“主上不许他们离开,他们又迟迟见不到冥檀,怀疑主上对他们门主不利,已经闹了好几天了。”
“这帮蠢货,如今紧要关头,若当真让他们离开被仙门人俘去,他们自己下了黄泉事小,坏了主上大事死不足惜!”
九雾蹲在门边,透过门缝,不知是不是错觉,九雾总觉得王戟好似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血杀门……
九雾微微勾了下唇,身形消失在房间内。
许砚囚禁她的锁链是缚仙锁,依着她先前的灵力修为,这锁的确可以将她禁
锢在此处。
可她这些日子在此处源源不断吸收灵力,修为已经今非昔比,挣脱缚仙锁简直再容易不过。
九雾隐去身形,找到了血杀门被看守的院落所在。
里面吵吵嚷嚷,九雾凭空出现在后院,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一个落单的门众。
“就你了。”
她说完,划破指尖,以血为引画出一道傀儡符贴到了血杀门之人的后背上,符咒没入衣衫消失,那血杀门之人眼瞳变得木然。
九雾上前一步拽着他消失于此处。
将需要带给玄意的话交代给此人后,又遇见了一个难题,就连她也不知该如何离开西决……
就在这时,九雾听到木轮缓行的声音,心下一沉。
“主上,这些血杀门之人该如何是好?”
“提出来两个,杀了。”
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九雾带着傀儡向角落退去,傀儡撞在墙壁之上,闷哼了一声。
许砚看向身侧护卫:“去看看。”
以许砚的敏锐,若此时使用灵力,定会被他察觉,九雾环顾四周,三面墙壁,唯一的出路是许砚目之所及之处!
若被许砚发觉她出现在此,下一次她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之时,一墙之隔,王戟从后方走出。
前来查探的护卫拍了拍王戟肩头:“你怎么在此处?”
王戟上前,恭敬对许砚道:“老三先前找我,说是此处血杀门门众闹事,我去主楼寻主上没寻着,就先过来了。”
老三便是先前在九雾门外与王戟交谈的护卫。
许砚扫了他一眼:“回你该去的地方。”
王戟颌首:“是。”
九雾见许砚等人进入院落,松了口气。
王戟返回,出现到九雾面前:“跟我来。”
九雾压住心下吃惊,眼下不是询问王戟为何敢违抗许砚帮她的时候,带着傀儡跟着王戟离开。
王戟带着九雾走了许久,像是在躲避什么阵法一般,来回在瓦楼中穿行许多次,最终走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废弃瓦楼中,此处院落竟有一处旋涡,王戟毫不犹豫将傀儡推了下去,并解释道:“西决出口从来没有固定位置,这一处也是我好不容易才探查到的,不知何时便会消失,若出口转移了,再想寻就难了。”
九雾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你一个本地人,为何会不知寻着出口的方法。”王戟还未说话,九雾上前一步,手中藤剑抵在王戟脖颈上:“你到底是谁?又为何帮我?”
王戟一怔,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咳了几声,再开口,变成了女子声音。
“兄长命我来保护你,我也不想打草惊蛇的,不过眼前事态已经超出了我能解决的范畴,知晓你们仙门之人都会画符,只能设法引你去血杀门那里。”
九雾总觉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没想起来:“你兄长是何人?”
“魅魔呀!”
九雾一顿,难以置信:“你是幻夭?”
幻夭顶着王戟的脸微微一笑,而后点头。
九雾仔细观察着她,不愧是幻族,这张脸毫无破绽。
“你是何时进来的?”九雾问道。
幻夭:“当日他们带你回西决,我就已经被兄长安插进队伍中替换成王戟了。”
九雾有些惊讶,没想到幻夭竟隐藏的这般好,到现在都无人发现异常。
“既然你知晓出口在何处,又明白事态不对,为何不出去报信?”
幻夭叹了口气:“兄长命我保护你,我怎敢擅自离开……还有,我出去也无用,兄长真身被封印,魂力无法到达西决,就算知晓此事,也是有心无力,仙门本就与妖族敌对,他们不会相信我的话,但你的傀儡符他们定会认得出。”
九雾点了点头,又道:“你在许砚身边时,可有发觉什么其他的事情?”
幻夭:“我来了以后就被安排看守你,很少能接近许砚,发觉事态不对是因为那些护卫提到我兄长,他们说许砚准备助我兄长离开无尽深渊,那许砚本就不是个正常的,我才不信他有那般好心,前几日听到你与许砚说的那番话我回去想了几日,始终觉得不安,许砚如此仇视这世间,放我兄长出来,定是打着魔族与人族两败俱伤的想法,若平时,人魔交战倒也不算什么,只是这许砚说不准有什么害人的后招。”
九雾点头:“你猜得没错,他不会无缘无故帮缠荆,若缠荆与人族交战,他便是坐收渔利的那个。”
幻夭得到肯定,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幻妖一把拉住九雾的手:“对了,我在此处还发觉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九雾看向她,幻夭小声道:“我总觉得那些护卫不太对…”
九雾问道:“你是说许砚的那些族人护卫?漠怪?”
幻夭点头:“对,我初到此处,便是日夜与他们相处,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这些人生活习性,说话语速,做事习惯,都十分相像,就比如总与我待在一起的老七和老三,明明是不同面容不同声音的两个人,我却总是会在无意间将他们认作一个人。”
“或许是朋友之间的默契?”九雾道。
幻妖摇头:“我先前也是那么想的,直到有一次,许砚处死了一个两个护卫……就连相处短暂的我都觉得心生不忍,那些日夜相处的同族,竟无一丝波澜,就好像…死的是个陌生人一般……可明明在前一日,他们还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
幻夭说完,揉了揉胳膊,自我怀疑地道:“难不成真是我在此处太紧张了,所以疑神疑鬼的?”
九雾垂眸沉思,若她说的当真是她亲眼看到的一般,这的确不寻常。
那日许砚不动声色任由流沙将几名护卫吞没时,她也曾疑惑,许砚是疯子没错,可他身边的护卫竟没有一人求情,都是同族,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连一丝动容也没有,实在过于冷血。
可幻夭又说,他们好得像是一个人般……
“算了,那些护卫再是奇怪,也没有许砚那疯子来的危险,我们赶快回去,若是被他察觉到了不对,你还好,我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幻夭看了看天色,焦急地道。
好在二人运气不错,回去时,许砚依旧未曾出现。
九雾将锁链重新戴回腕上,心中暗自祈祷那傀儡能顺利将消息送出去。
许砚敢对帝宫下手,便证明了他已经做足了与仙门抗衡的准备,她只怕,许砚不杀她,所图的,是玄意身上的剑骨……
这般想着,九雾总觉得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
是什么呢……
房门被打开,九雾循着声音望去,在看到许砚那双莫测的黑瞳时,心头一颤。
心中被忽略的东西逐渐清晰。
她略过许砚,看向站在门口对她眨了眨眼的“王戟”。
幻夭她…当真瞒过了许砚吗?
若幻夭说那些护卫诡异的相似,又诡异的冷血,这般异常,许砚又怎会不知。
那么幻夭假冒的王戟,是否在其中,显得过于正常了?
九雾眉眼一动,身形一闪,握住了缠向幻夭脖颈的长鞭!
倒刺没入掌心,九雾转头对幻妖喊道:“跑!”
“晚了。”许砚开口
的同时,幻妖被几个护卫钳制住,按在地面上。
许砚站起身,迈着生疏的步伐走到九雾面前:“想给玄意送信?”他指尖爬上九雾脖颈,勾起薄唇:“你的傀儡,我放走了。”
九雾眉心一跳,许砚松开她,手中折扇敲了一下九雾的头顶:“我想要他的剑骨,自是要他心甘情愿。”
“他是聪明人,若收到你的信,也就不难猜出我想要什么,在他心中,你若不如剑骨重要,将他绑来也是无用,若你比剑骨重要,哪怕傀儡所言再是规劝,他也一定会来。”
“但愿你比剑骨重要,不然,就杀了你。”
被按在地面上的幻夭大吼道:“许砚,她可是西决王的子嗣,你怎敢下手?”
许砚轻嗤一声:“正是因为你是西决的公主,才更该死,王族已毁,你不与我一同为王上祭奠,却想着传递消息坏我的事,如此薄心寡义之人,实在枉为王上血脉。”
许砚的锦靴踩在幻夭的手指上碾了碾,漆黑的眸子满是轻蔑之色:“还以为缠荆派你来有多大的用处,本君不拆穿你,本想着看一出好戏,没曾想,当真只是个无用的东西,实在令本君失望。”
“拖下去,杀了。”
九雾:“等等。”
许砚眉间划过一丝不耐:“怎么,公主殿下又想救人?真不理解你哪来的那么多烂好心,先前因着几个护卫,如今又因为这愚蠢的幻妖。”
九雾垂下眼睫,弯了下唇:“若是从前,可能不会。”
许砚重新坐到轮椅上,闻言挑了挑眉。
“可后来,有人告诉我,不要因为别人认为我是个恶人,就真的做一个恶人。”
“但我又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坏得不彻底,好得也不明确,有些时候,我很痛苦。”
“直到来到此处,我突然发觉,我想做个好人了,因为我从未受到过如此强烈的偏爱,哪怕这偏爱不是来自某个人,而是一片被称为死地的土地。”
“饶是现在,它依旧是如此的偏爱我。”
九雾伸出藏在背后的手,许砚垂眸看向地面,巨大的灵力脉络以此处为中心不断扩散,没有尽头。
许砚微微眯起眼眸,似是在意外九雾的修为竟增长的如此迅速。
“你不敢面对地下的新生,我帮你将它们都毁了如何?将它历经数万年再一次盎然的生机,都毁掉。”
许砚盯着那没入地底的灵力,衣袖下的手缓缓握紧:“你觉得我会在意?”
“你不在意,尽管杀人便是。”
房间内一片寂静,约莫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许砚突然笑出声来,而后咬牙道:“关起来。”
护卫将幻夭带走,许砚看着九雾手中源源不断的灵力:“我是恶人,不是骗子,既然说了不杀她,便不至于食言,我讨厌被威胁,若你想我现在放她离开,绝无可能。”
他说完,九雾依旧没有动,许砚脸色变得难看:“还想威胁我?你要毁,尽管毁了便是。”
“许砚。”
不知何时,九雾的脸色变得苍白,许砚狐疑的打量着她,只见她缓缓弯起唇,轻声道:“看窗外。”
许砚转过头,僵住。
巨大的灵力脉络并没有毁了那盎然的生机,目之所及之处,黄沙中,冒出了无数绿芽,随着灵力的蔓延,不断生长,壮大……
“你不喜欢被威胁,那我将它当做礼物送给你。”
许砚沉默地盯着外面看了许久,收回视线,略过九雾,他再一次开口,对着门口的护卫:“放人。”
许砚离开后,九雾半跪在地面上,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信任值加二十五。”
九雾勾起唇,第一次,如此感谢系统的任务。
既然无法阻止他,只能另辟蹊径,在玄意来之前,刷满他的信任值。
若那时依旧没有其他选择,有了足够的信任值,她动手杀他,该是容易些的吧……
“宿主,你就这般相信,男主会来?”
那可是世上仅存的剑骨啊,玄意真的会为了宿主而拱手让人吗?
九雾撑着窗台站起来:“《仙道》的男主玄意不会,但当年带我回宗门的大哥哥,一定会来。”
她不想再一次亏欠他。
“主上,是树…绿的…”护卫推着许砚,走过半腰高的树苗,他望向远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
“沙漠中,怎会有树呢。”
许砚弯腰扯下一片叶子,是啊,不是从前的沙土,是干涸的黄沙,竟真得生出了树木来。
礼物。
“还真是一个,特别的礼物。”
许砚抬起眼睫,天际的飘雪消失。
今日的雪,先停了吧。
“主上,殿下一出现,这里竟真的像是回到了从前呢。”
“是不是就连这片故土也生出了灵性,认出了王上的血脉来?”
护卫面上难言激动。
许砚抬起掌心的绿叶,若有所思地道:“王上的血脉,便能将此地重焕生机吗…”
若真如此,数万年那场灭族之劫,便不会发生了。
她说这片土地偏爱她,这话没错。
但到底为何,她是不同的?
“让所有人去挖,本君要知道答案。”
……
“太可怕了,这许砚简直太可怕了,他究竟是何时发现我的!”幻夭抱膝坐在九雾的门前。
九雾坐在她身侧的台阶上,眼睛一眨不眨的观察着院中的几个护卫。
“五哥?”九雾开口,摆了摆手。
老五转身,笑起:“殿下有何吩咐?”
九雾摇头:“无事。”
“玄意不会真的因为你将剑骨抽出来吧?当初我费尽心机,他将我视作空气,如今明知许砚所图不轨,玄意那般聪慧之人,自是不会上了他的套,可他不来,你怎么办……”幻夭还在一旁喃喃自语着。
九雾看向另一人:“七哥?”
老七转头,笑着问道:“殿下,怎么了?”
九雾摇头:“无事。”
九雾撑起下巴,笑容弧度一致,停顿后,再次抬步皆是先迈右脚。
最异常的是,她将几个护卫挨个唤了一遍,又无事可说,看他们神色,竟丝毫不觉得她这个行为有何不对?
幻夭说得没错,这些护卫的确是太奇怪了。
可他们又与傀儡不同,表情生动,会累,聊天时也很有趣。
幻夭拍了拍出神的九雾:“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你说什么”九雾疑惑道。
幻夭又重复一遍,道:“我说我兄长怎么那么关心你?你救了他的命不成?”
九雾继续盯着那几个护卫,随口答道:“我封印过他,他杀过我。”
“啊?”
“后来他把我送给其他人,又来说喜欢我。”
“嚯!”
“然后呢?”幻妖追问。
轮椅驶进院落。
“然后,他自己能力不济没把人从本君这带走,落下一句屁都不是的狠话,灰溜溜回了无尽深渊。”
“你!我兄长可是魔神,待他冲破封印,定然要来找你算账!”幻夭愤怒说完,径直躲进屋内。
许砚轻啧了一声。
九雾静静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许砚,不对,青芜君,你活了数万年,魂体不会已经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了吧?”
许砚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老,爷,爷?!”
第69章 他在装“宿主,他,他怎么转变如此大……
那一声“老爷爷”,似乎令许砚难以忍受,他阴郁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愠红。
他操控着轮椅来到九雾面前,张了张嘴,憋出一句:“拙眼!”而后满脸愠色离开院落。
九雾好奇地盯着他背影,这般在意,也不见他发作,难不成是真的老?
夜半——
睡梦中的九雾总觉得脊背发凉,像是被什么阴寒之物盯着一般。
九雾睁开眼,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葡萄般的黑瞳,那身影不算高大,一张脸陌生却意外的
干净漂亮,只是他神色太过阴郁,站在九雾床边如同幽灵一般,瘆人的很。
九雾猛地坐起,藤剑凭空出现,刚要挥出又顿住。
这小孩儿……是魂魄。
九雾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小少年,脑海里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你该不会是…许砚吧。”
漂亮的小少年抱起手臂,歪了歪头,头顶随意束起的发也随着偏了偏:“总不会是老爷爷。”
“噗…”九雾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时之间,九雾很难直视他。
很难想像,那个成日阴森,行事凶残的疯子,躯体里住着这样一个看起来乖巧精致的像娃娃般的小少年……
怪不得他已经离开了帝京,仍待在许砚的身体里,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你活了数万年,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先前说的老爷爷是故意气他的,修仙之人,维持样貌并非难事,没曾想他为了证明自己不老,竟真的将自己的本体魂魄给她看。
“啰嗦。”许砚顶着他这张稚嫩的面容做嫌恶不耐的表情,不仅无法达到威慑他人的效果,反而令人想忍不住想欺负他。
九雾一时忘了这人的可怕,伸出手中剑柄敲了下他脑袋:“好好说话。”
许砚难以置信的捂住头,直愣愣地盯着九雾手中的藤剑。
她怎么敢?
“你想死不成?”
九雾察觉到自己竟真把他当做小孩儿了,略显尴尬地收回藤剑。
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这个样子,实在与可恶的疯子联系不到一起。
“数万年前我将族人救下后,灵力与魂力耗尽,虽借着漠海灵植苟存于世,但灵魂与躯体却无法继续生长。”
“许砚的躯体虽有残疾,却是我遇到的,唯一与我魂体相融的身躯,只可惜,他的魂魄早已消散,躯体命数有限,待他身躯无法支撑,我亦会随着那副身躯一同消亡。”
“我想祭奠西决,时日无多。”
九雾看着他:“怎会如此……”
“你是王上的女儿,我受王上恩泽,到底不会真的害了你,待我完成所愿,会将你与西决的族人一同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到时,你便是你想称王,我亦会倾尽所有相助于你。”
“若西决还在,这本就是你该得到的。”
那双湿漉漉的葡萄眼流露出几许真诚。
“若你不愿,天下之大,任你所去。”
许砚说完,垂下眼睫:“你我,该是最亲近的人。”
他说完,转身向外走去,瘦削的身形带着几分可怜的低落。
“宿主,他,他怎么转变如此大?”
九雾望着被合紧的门,缓缓怵起眉:“他又在装,话说的可真好听,若我是真的西决公主,不曾亲眼看到过他的真面目,定然会感动至极,相信他的鬼话。”
“还好宿主不是。”
九雾点头:“是啊,还好我不是……”说着,她顿住,她不是,可此处,有人是……
九雾猛地站起身:“不对!”
他的话…恐怕不是说给她听的。
“嘉乐?”
九雾看向墙壁之上那幅山水画,这些日子,嘉乐隐匿身形,便藏在此处。
“嘉乐?”九雾抬手摸向画轴,心下一沉。
那上面还残存着嘉乐的魂力,人却不在了……
第70章 覆水已难收此局何解?
“你说的,可是真的?”
沙瀑前,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抱着手臂,唇角含着一丝隐昧的弧度。
他掀起眼眸看向现了身形的人,不,是魂魄。
“你是……”他故作茫然。
嘉乐急切地走到他面前:“我名为嘉乐,是西决的公主。”
许砚挑了挑眉,冷声道:“九雾才是西决的公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名我西决的小殿下。”
嘉乐犹豫一瞬,而后跺了跺脚:“我才是西决的公主,九雾……她绝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没有办法了。”
她说完,连忙问道:“你方才说……天下之大,任我所去,可是真的?”
许砚勾了下唇:“话已出口,自不食言,但……”
嘉乐定睛看着他,他缓缓开口:“口说无凭,你又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嘉乐想了想,苦恼的蹲下身。
许砚也不急,安静地闭目养神。
良久后,嘉乐猛地站起身:“你,你等着。”
她说完,魂魄进入沙瀑中。
许砚视线从她急匆匆地背影挪开,看向沙山之上郁郁葱葱地树苗,微微眯起眼眸。
从前他敬畏西决先辈,不忍惊扰族人亡魂,亦觉故人故物该平稳安眠于故土之下。
新芽生长,荒地复苏,而这一切竟是人力所达,简直匪夷所思。
为了解开心中疑惑,他不惜命人挖遍了西决沙壤,数万年过去,如他所料,流沙,地陷,物是人非,就连留下来的骨骸都寥寥无几。
除了……
此处。
沙瀑之后竟另有乾坤,独属于西决的沙门阵,如此周密的阵法,若非已经被破,连他都一无所知。
这沙门阵隐藏于西决数万年,他竟没有一丝察觉,如今这世间,无人能画出这样的阵法。
不是现在,只能是从前了。
能令如今的他都看不清虚实的,只有沙门阵的开创者,西决王。
耗尽全身精血而成的,完美阵法。
当年他耗尽灵力也只是寻到了西决王与王后的尸首,可沙石门阵只会是王上的手笔,他带人进入了废弃的阵法中,果然发觉了许多不该出现在此处之物。
教习小儿识字用的古旧小册,墙壁之上刻画出的幼稚画作,埋在沙里难以识别的虎头枕,还有一块王玺……
这世上,有谁能拥有西决王玺,又有谁能令西决王在生死攸关之际,耗尽心血而成的完美阵法?
里面藏着哪位他不敢妄下定论,但近日有谁来过此处,一查便知。
而查到的这个人,他并不意外。
九雾。
得知是她,对于沙门阵中之人的身份,更笃定了几分。
他一直不认为九雾是西决王上血脉,可她却能从沙笼中安然无虞,这是他一直困惑的。
若是有真正的王族血脉相助,一切便理清了。
今夜,他故意试探,一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二是,他需要清楚,当年的王上与王后,到底想做什么。
嘉乐的魂魄能存在世间数万年,必定是王上王后用了自身强大魂力为其固魂,此沙门阵外力无解,嘉乐只是魂魄,亦无可出。
西决覆灭,他们若舍不得自己亲生血脉,也不该用如此决绝的方法,纵使是魂魄,被关在其中数万载,又能比死了好上多少。
而最让许砚意外的是,九雾竟能将她带出来?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许砚支着额侧,半阖着眼,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见嘉乐回来。
嘉乐用自身微弱的魂力将一本厚重的古册托了出来。
足有一掌宽的古册,外皮已经损坏,纸页字迹也泛黄晕染,却不难看出,纸页之上娟秀的字迹。
上面写着——
爱女嘉乐,亲启。
许砚接过古册,在看清嘉乐的样貌后,他便已经确认她的身份。
时间久远,王上与王后的模样在他脑海中已经模糊,嘉乐现身之时,他好似又忆起了他们的面容来。
之所以与嘉乐要实证,便是想知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除了这本古册,王后可还与你说过什么?”
嘉乐眸光一闪,嘴比脑子先动:“母后残魂陪伴我数年,除了让我多看一看这书册,便是让我等……”她话音止住,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等谁?又为何要等。”
嘉乐回避目光:“我不能说。”
“也,记不清了。”
她半真半假地道。
许砚目光落在古册
之上,掀了掀唇角:“哦,是吗。”
“记不清,便算了吧。”
嘉乐看向他:“如此,可能证实我的身份?”
许砚:“自然。”他微微弯了弯唇:“臣,拜见殿下。”
嘉乐眼睛一亮:“太好了!那你可莫要忘了,到时候带我离开这里,我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去看花,看湖,看人间最热闹的集市!我要自由自在!”
……
九雾以为,许砚证实了她假冒嘉乐身份,定要借此来刁难她,不曾想,接下来的几日,许砚一切如常,好似嘉乐的消失与他无关,一切只是她的一场错觉。
自从九雾催熟了新芽,西决故地就再也未曾飘落雪花,这夜,九雾倚靠在窗前,望着天际的朗朗明月,感受着带着春意的疏和晚风,轻风拂过她鬓边的发丝,一时间,好似所有烦恼都散去。
体内灵力的充盈之感,驱散了心中隐隐的不安,那日她耗费了半身灵力,令新芽生长,不过短短几日,她耗损的灵力又恢复如初,甚至比原来更加纯粹厚重。
“如果,我真的是西决的人就好了。”
“信任值加五。”
听到系统的播报,九雾侧头看去,轮椅上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院落中,悄无声息。
“不装了?”
九雾脸上怔然一瞬,而后恢复神色:“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既然已经识破了我的假身份,何故装作不知。”
许砚摇了摇手中折扇,意外于九雾的敏觉,勾起唇缓缓道:“装?”他摇了摇头:“你的身份是真还是假,对本君来说并不重要,又何须装。”
“也对,就算我当真是西决公主,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个牵制玄意的棋子,真与假并不会改变你的筹划。”
九雾收回视线,看向天际。
“你方才说……若你是西决之人便好了,怎么,喜欢这里?”许砚看向九雾。
九雾眼睫一颤,视线依旧落在墨蓝色的天际上,不以为意地道:“若我是西决之人,便就证明,我的亲人从未抛弃过我,他们只是离开了。”
许砚迟迟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开口问道:“他们死在这里,听起来,也没有比你被抛弃好上多少。”
还不都是,都不在了。
九雾轻笑一声,看向他:“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你的族人,一定很爱你,风雨将至,你却刚好被送到安全之处。”
许砚垂下眸子,连一个外人都看出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明白。
“所以,我才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他们的初衷,真的是想有个人,来替他们与这世间要个公道吗?”九雾道。
“若你是我,你待如何?”许砚反问道。
“我……”九雾低垂下长睫,一时竟有些回答不上来。
亲族覆灭,家园被毁,绿洲荒芜。
徒留自身,带着西决上下的爱护徒留于世,这爱护,份量太重,若是她,大抵也是要寻那罪魁祸首,不死不休的。
可这凶手,或许是人,亦或是天道,还是世间千万生灵?
许砚迟迟等不到九雾的回答,也不追问,不紧不慢地摇晃着手中折扇。
“你比我幸运。”
九雾:“什么?”
“起码你…遇到了一个劝慰你不要做恶人的人。”
许砚将折扇收回到长袖中:“而我,只觉得这世间,冰冷又可恶。”
他操控着轮椅离开院落,途径一颗半身高小树,顿了顿,忽而一笑。
或许也曾出现过那一丝微薄的善意。
但他已经丧失了感知的能力。
九雾追了出来,轮椅上的青年没有回头:“玄意,三日后便到。”
九雾停顿一下,而后快步跑到许砚身侧:“许砚。”
“你想告慰西决子民的亡魂,不一定要毁了这世间的。”
“我也很喜欢西决,我愿意留下,陪你一同找出西决灭亡的原因。”
许砚停下,默默看向九雾:“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让本君阻止玄意来到此处?”
九雾沉默。
许砚轻嗤一声:“相隔数万年,蒋氏,仙门,魔族,谁才是那个祸根,早已随着时间风朽,西决灭亡已成死局,死局,你,亦或是我,都解不了,唯有另一个死局可解。”
“我不想要答案了,天道不公,便毁了这一方天地,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他笑了起来,意有所指:“而且,覆水已难收。”
棋局已成,这世道,已经乱了。
……
帝京,神庭观星台。
“帝师大人,无尽深渊急报!”
坐在玉台中央的人抬眸看向来人,修为高深的天阶修士此刻一身狼狈,脸上早已没有镇静神色:“无尽深渊镇守魅魔的封印,破了。”
“帝师大人,幽冥来报!”
“幽冥封印被外力摧毁,怨灵尽数涌上黑水河畔,周遭村民死伤无数……”
“帝师大人,玄意少主失踪,仙门无首,与魅魔对抗损伤惨重!”
急报一道接着一道,许墨白将手中星辰棋放下,淡声道:“命无尽深渊外的仙门众人即刻前往幽冥,幽冥周边城池的守城军队也尽数对抗怨灵,务必保证幽冥周边百姓安全撤离。”
“还有,原属镇国将军许氏麾下的揽月军,将其全部控制。”
天阶修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那魅魔……”
许墨白站起身:“散布消息,仙门少主玄意,剑骨被抽走,如今人在西决。”
天阶修士大惊失色:“帝,帝师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
许墨白垂眸看向山河棋局:“去做即可。”
人离开后,许默白将山河棋局上的星辰棋一颗一颗收了起来,棋子被掌心握紧,化为齑粉。
原以为,知晓天意,便能阻止梦中那场浩劫。
可如今,人变了,劫数仍在。
凡人之力,此局何解?
他的视线落在唯一一颗没有被收走的星辰棋上,一颗本不存在,却神奇般出现的,异象。
“来人。” :
许墨白将刚写好的纸张塞进信封中,递给宫人。
“速速前往西决漠海,找到玄意,带给他。”
宫人垂眸看了一眼,有些讶异,信封上,明明写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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