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剑骨之刃,斩天河!这样也算,与你告……


    九雾趴在地面上,缓缓爬起,每一次的呼吸都连带着喉间的血腥气不断上涌。


    残剑自她手中掉落,周身的灵息已然不足以修补好藤剑,她抬起头,眸中倒映着浓雾云层中的血色闪电,如墨的瞳仁中没有惧怕,反而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定。


    “系统,提前恭喜你,就要完成任务了。”


    系统摇着头,慌乱无措的想要启动惩罚机制阻止九雾继续下去,那昭示着天谴的血色雷霆却隔绝了光子脑的信号。


    “宿主,我不想完成任务了…


    我只要你活着!”


    系统的声音被电流所影响,变得模糊不清。


    又一道血雷落下,彻底击散九雾周身微弱的灵力,这一次,九雾并未倒下,她缓缓闭上双眸,一道刺目到连系统都无法睁眼的金光自九雾体内盛放,那金光越来越亮,驱散了幽冥上方的层叠云雾,冲破了即将落下的血色雷霆,令无数奔往幽冥方向的人不得不止住脚步,挡住眼眸。


    如乌云般密密麻麻的怨灵疯了一般向鬼川奔袭,试图阻止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族摧毁极恶之源,他们怒吼般地嘶嚎着,恨不能将那渺小的少女彻底撕碎!直到——


    那足以遮云蔽日数之不尽的鬼雾进入幽冥的那一瞬,仅一瞬,靠近鬼川的鬼雾尽数化做飞烟,被天际的极盛之光噬……


    “是剑骨之力!”那庞大的金色弧光,正是剑骨的寒芒。


    “剑骨化刃,斩天河。”


    此言一出,不管是否与那少女相识,所有人的言语都哽在喉间,面色苍然,这一剑若挥下,可斩端极恶之源。


    同样,引得天地震怒,那挥剑之人,再无回头路了……


    九雾抬起满是裂痕的手臂,体内抽出的剑骨自骨端延长,化作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锋利的剑刃之上闪着刺目的光芒。


    她缓缓抬起手,只要斩断这万恶的鬼川河,至清至纯的剑骨之力,会令河底还未苏醒的恶魂,永远无法醒来!


    忽然,冰凉的指尖覆在九雾握着剑骨的手上,她看向身侧难分虚实的青年,对上那双眼眸时,喉间干涩:“师兄,你不是在西决吗?为何会出现在此。”


    “阿九,将剑给我。”


    玄意含笑看着九雾,狭长的凤眸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拿到许墨白的那封信知道她身世起,他便知晓了她所背负的命运,同样也看出了这一场人为的苍生之劫,唯她是最苦最难之人。


    他将剑骨给她,用禁术将魂息覆于剑骨之上,若她不至幽冥,不动剑骨,终其一生不会知晓此事。


    若她抽出剑骨,已至绝境,剑骨被抽出,他的魂息会替她做想做之事。


    九雾眨了眨干涩的眼,看清了此时的玄意乃覆于剑骨之上的魂息,她又看向手中的剑骨之刃,渐渐泛红了眼。


    他不声不响,却早已计划好了替她来承受这天怒之遣,地罚之怒。


    “师兄,你知道吗?凌云顶的雷罚错了,我不是天生恶种,我是被许多许多人爱着护着,不惜以自身性命换得新生之人。”


    玄意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我知道,我的师妹从来不是恶人,也不会成为作恶之人。”


    玄意说着,眼中灵晕一闪。


    天际漂浮着鹅毛大雪,在冰寒的冬日里,镇中行人来来往往,尽管裹着厚衣,刺骨的寒意仍刺透了棉衣,令人连牙关都忍不住的打着颤。


    蹲在矮桥上的小身影羡慕地看着行人身上的棉衣,将身上的薄衫裹紧,战战兢兢地捡起行人吃剩下,随意丢在桥上的半块糖糕。


    糖糕已经冻得发硬,对于饥肠辘辘的乞儿来说却是比饭馆的泔水好吃百倍,九雾囫囵吞枣将糖糕咽下,又缩回矮桥一侧。


    女童的脸蛋被冻得通红,两颊有些消瘦的内陷,更显得一双眼睛大的突兀,本能遮蔽风雪的桥洞被人用巨石堵上,她失去了唯一的住处。


    九雾抬起满是冻疮的小手,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刺痛的双眸,她呆呆地蹲在矮桥上,看向始终不停歇的暴雪,今年的冬日比以往都要寒冷,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到暖洋洋的春天,这般想着,她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小脑袋一垂一垂的,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九雾是被周身暖意热醒的,还以为自己死了,感受不到寒冷了。


    她懵然睁开眼,看到身上披着的雪白色裘衣,她在金江镇,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细腻柔软的寒披,她伸出手,还没触碰到那软软的白毛,又小心翼翼的收回满是脓疮的小手。


    第一次感受到善意令九雾不知所措,她抬起头,一颗红通通的果子被干净白皙的指尖递给她,九雾愣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个大哥哥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这么好看的人,也想看她表演在地面上打滚吗?


    她看着那果子咽了咽口水,果子会让她肚子疼……


    可大哥哥给了她保暖的寒披欸!


    九雾伸出有些脏污的小手,还未接到果子,被打湿的洁白帕子擦了擦掌心。


    她歪了歪头,少年收回帕子,弯起狭长的眼眸,声音也好听极了:“可以吃了。”


    九雾双手捧着果子,知晓会肚子痛,可对上大哥哥的眼眸,还是一口咬了下去。


    不同以前吃到的那般又涩又苦,果子入口很甜,比糖糕还甜,九雾睁大葡萄眼,她从未给吃过这般好吃的果子!


    一口接一口,她揉了揉肚子,一点也不疼。


    “小家伙,愿不愿跟我回宗门,做我的师妹?”


    九雾抬起头,少年含着笑向她伸出的手,身后的光将他包裹着,逆着光的模糊身影带着足以融化冰雪的暖意。


    天际的飘雪不知何时停下了,九雾抬起自己的小手,快要触碰到那干净的指尖时,突然顿住。


    她看着自己指尖上已经被少年擦去的脏污又重新出现。


    九雾盯着指尖上的泥灰,大口吃下最后一口果肉,两腮塞地满满的,怎么咽也咽不下,眼睛被噎出泪花来。


    “不愿。”她缩回快要碰触到大哥哥的手,弯起满是泪花的眼眸。


    泪水自长睫滴落:“这一次,我就不跟大哥哥,回宗门了。”


    玄意将剑骨之刃自九雾手中抽离,只差一点,被九雾紧紧握住。


    玄意猛地看向九雾,她掌心一拂,淡淡的萦绿色如水一般清透的灵息自她体内向外蔓延,短短一刻,那萦绿色的灵息蔓延至整个幽冥,也将玄意的魂息驱散……


    “我不是天生恶种,却是你不幸的祸端,自遇见我,你便无一日真正随心,恣意而活。大哥哥,这一次,我不愿再亏欠你了。”


    西决。


    玄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颤着手捂住如刀绞一般的心口之处,血色的泪模糊了眼眸,他阖了阖眼,缓缓将头埋于臂间,双肩不断的耸动着。


    “簌簌”的风声将那痛苦到极致的暗哑呜咽遮盖住……


    系统怔怔地看着闭着眼眸的少女,那覆满幽冥的萦绿色灵息,并非灵力之息。


    而是嘉乐记忆中,属于剑骨之灵的……神魄之息。


    耀眼刺目


    的金色弧光划破天际,斩向那氲满极恶的天河鬼川!


    如火焰一般的往生花丛被地面的旋涡气流撕碎,万千明艳花朵飘荡在空中,少女发上的玉簪掉落,青丝随风而凌乱扬起。


    她的手臂,脸颊,脖颈,衣衫之下的肌肤,一点点的……如干涸的沙漠般,裂开一道道缝隙。


    开裂的伤口下隐约可见萦绿色的灵息,却没有血液流下。


    这意味着,她的躯体中五脏六腑包括血肉骨骼,已尽数被灼烧殆尽,只剩下了不断消散的灵魄与皮囊。


    “九雾!”


    九雾听到了许多声呼唤,刻在灵魂上的痛意已经无法令她分清是谁在唤她,无神的眼眸缓缓向高处望去。


    众人被九雾的神魄之息拦在幽冥界外的断肠山上,他们驻足在山顶,静默无声地看向一片废墟之处。


    天际层叠的乌云散去,艳阳当空,驱散了鬼川之上的阴霾,漫天花瓣漂浮在萦绿色的魂息上,身在其中的少女如一只被拆了线满身断裂的布偶娃娃,那张被毁坏的精致面容比之魔族,还要诡异瘆人几分。


    当她看向她们时,无人心生惧怕,往生花浓郁的香气刺鼻,呛的所有人红了眼眶。


    缠荆失了理智般飞身到幽冥之界,被空气中闪烁着的魂息灼烧了衣摆和皮肤,他还想上前,被魔族之人强撑着拖回断肠山上。


    嘉乐怔怔地站在林中,轻声呢喃:“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看世间美景的吗…”


    许墨白伸出指尖,碰触到魂息,指尖被灼出一道黑色的印记。


    他颤着手结印,幽冥界线之处出现一道巨大的屏障。


    “大人,您没事吧?”赵渊担忧地望向许墨白。


    许墨白周身的灵力不断覆在结界之上,他看向被斩断的鬼川河:“她用神魄之息覆满幽冥,便是想到鬼川内会残余怨力强大之恶魂挣扎逃出,我不会让它们逃出幽冥。”


    赵渊看着面色平静的许墨白,视线落在他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上,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


    远处源源不断飘泊而来的鬼雾与断肠山上众人厮杀起来,没有了死而复生之能的怨灵,不再是令人闻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这一次,耀日之下,他们低吼着挥出自己的锋剑全力拼杀,闪着寒芒的剑影斩散了一只又一只怨灵,泪水模糊了众人眼眸,为今日之前的绝望,为死去的亲人好友,也为少女用自身苦果为世间搏来的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断裂的鬼川河缝隙,凝成的黑色汁液的怨息聚成巨大的旋涡,苏醒的恶灵不断自旋涡中爬出。


    “不好,九雾姑娘还在……”纷乱中有人大喊道。


    许墨白身形一晃,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终是撕破了强撑的镇定之色,抬步便要向幽冥之处而去。


    “许帝师!若我们守不住结界让恶灵逃出,才是荒废了九雾姑娘一片苦心!”


    “滚开,她还没死,难道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怨灵吞噬吗!”许墨白双目布满血丝。


    有几人拦住他,哽咽道:“就算大人进去又能如何,九雾姑娘的魂息连魅魔都无力抵抗,我等进去只会被烧成灰烬,你又如何活着将九雾姑娘带出来…”


    “界外怨灵还未除尽,若此时大人的结界被破,会有更多想要吞噬九雾姑娘的怨灵涌入幽冥!”赵渊死死拉住许墨白。


    就在这时,百余到流光落于断肠山上,岌岌可危的结界变得稳固,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


    火红色的身影骑着战马于众人面前呼啸而过,尘烟散尽,战马跑下断肠山,疾驰出幽冥外密林,无一丝迟疑与停缓奔入幽冥界内……


    燃烧着的魂息不断落在青年身上,灼艳俊美的面容出现越来越多的灼焦的伤痕,他却好似感知不到一般,决绝地向少女所在之处奔去。


    九雾双耳失去听觉,眼眸也在鬼川河断裂那一刻被灼伤到模糊不清,感知到许多靠近她的怨灵突然不见了气息,她眼睫颤了颤。


    有人看到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守在少女的不远处,在诛杀恶灵的过程中被恶灵贯穿了身体,却咬住牙关并未溢出一丝痛哼,他撑剑站起,护体的玄甲已被打散,鲜血顺着火红色的衣摆源源不断的流至地面上。


    握着剑柄的手因灼伤看不清原本的肤色,有些溃烂的伤口深可见骨,尽管如此,他手中的玄陨剑,仍不断的斩向试图靠近少女的恶灵,一次又一次。


    直到他跪在地面上无力站起,逃出鬼川旋涡的近百只恶灵尽数消散……


    蒋芙蓉垂眸看向自己残破的外衫,微微扯了下唇角,看向不远处的九雾:“新衣我穿来了,你怎么不夸夸我?”


    他说完,撑起身子向九雾所在之处挪动着:“你别怕,我这就来找你。”


    “不是说要等我吗?你胆子大的很,竟敢骗孤,知不知道欺君之罪如何论处——算了,你抱一下我,我就不生气了……”


    他喉间被灼烧的嘶哑,声音干涩难听,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


    “轰隆——”


    地面震颤动荡,艳阳当空,晴天霹雳!


    迟来的天罚,终究还是到了……


    仅一道雷声,便令断肠山众人五脏六腑如撕裂般难受,纵是天阶修士,也忍不住因威压跪倒在地。


    “君上,是天罚,快回来!”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青年身份,大惊失色,叩伏在地:“求帝主,离开幽冥!”


    蒋芙蓉未和众人一般被威压压弯了膝盖,拄着剑的手泛白,他挺直脊背傲然而立,缓缓望向天际:“孤的人,你罚不起。”


    他说完,痛地“嘶”了一声,看向身后双目无神的少女,好看的桃花眸弯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惜可惜,好不容易寻到机会被他装一装,她却看不到…


    鬼川河上不断升腾的怨气附着于天际的雷暴之上,如万箭齐发倾泄而下!


    “君上!”


    九雾感知系统乌咽的声音,还未开口问,一个东西落到九雾身侧,九雾挪动着无力的手臂,碰触到那东西。


    是果子。


    她缓缓收起掌心,开口问道:“系统,这果子,可是酸枣青。”


    虽这般问,眼角的泪滴落在地面上。


    “是,红色的酸枣青。”系统的声音哽咽。


    红色,还记得分别那日,他对她笑着,眼眸却红的像兔子,说等果子变红,他就来寻她了。


    这个傻子,就不能,对她食言一次吗……


    九雾摸向落在脸颊之上的湿意:“下雨了吗?”


    “没……”系统不忍将所看到的一切对九雾说。


    九雾将指尖黏腻的湿意凑到鼻间,抬起模糊的双眸,看向天际。


    半空中,无数道带着光的箭矢贯穿在那道明艳至极的身影之上,又一次的…万箭穿心!


    那一株精心浇注的火红刺枚,终是承载着满身荆刺,死在了他生平最难忍受的污秽之地。


    这一次,却是只对她一个人的绽放……


    “系统,女配逆袭的任务,完成了吗?”


    “完成了。”系统忍不住在九雾脑海中哭了起来,生平第一次完成了任务,却并不开心。


    “恭喜你呀。”


    九雾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喉间溢出嘶哑难抑的哭声。


    蒋芙蓉听到她的哭声,脸上闪过一丝焦急,他张开嘴,喉间被灼烧的说不出话。


    他想摔下去的速度快一点,想她抱一抱他。


    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天罚所落下的光箭不是寻常箭矢,青年的血肉不断化做飞烟,一点点消逝……


    他还有很多话没与她说呢,最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她——


    在她救下他的那一瞬,或许就注定了,他此生,定会不惜一切奔赴她所在之处。


    所以,别哭。


    他心甘情愿。


    空气中漂浮的萦绿色的神魄之息落在蒋芙蓉的唇上,唇边一丝灼痛之意令蒋芙蓉勾起唇角,他缓缓闭上眼眸。


    无力拥住你。


    这样也算,与你告别了。


    第92章 黄泉下,送九幽“恭贺天女苏醒,天佑……


    “系统,系统你在吗…”


    无边的黑暗中,少女不断的呼唤着。


    她蹲下身环住自己,却发觉,手臂从虚空中穿过。


    模糊中白衣白发的男子自远处现身,他缓步而来,每走一步,空中亮起一盏诡异的灯笼。


    是玄意吗?


    九雾揉了揉被光亮晃的晕眩的眼眸,虽未看清,却已知晓这满身霜色的男子并非玄意。


    她环顾四周,远处皆被浓雾所隔绝,天际没有日光,不见月影,她她竟站在两条看不见尽头的长路交汇之处。


    “你是谁?”


    “湖神。”


    白衣白发的男人在离她五步之遥处站定,他的声音像是终年不融的冰雪,却又格外的认真。


    “湖神?哪片湖?”九雾茫然,她从未听过这世间有湖神的存在。


    “黄泉。”


    “那不是湖。”九雾不假思索的道。


    “我是湖神,它就是湖。”男人有问必


    答,声音里没有不耐,反而无比认真。


    九雾幽幽叹息一声,她大抵是死去后,脑子也发了昏,竟会在这个不知为何处的地方,与一个陌生人争论黄泉到底是不是湖。


    “你未身死,转身便是生路。”


    九雾眼睫一颤:“为何?”


    “你体内有完整的逆生决。”


    九雾瞪大双眸,是北圣道君的记忆……


    他竟在那时便将逆生决传给了她。


    可……她垂眸看向自己几近透明的指尖,她犯了天怒,纵有逆生决,也本该魂魄尽散才是。


    “有人替你受了神魂尽散的天谴,本只能护你入轮回,但你体内的逆生决,保住了你的命。”男人语气没有波澜。


    九雾呆滞地蹲在原地,眼前再一次浮现那抹火红的身影,心里像是被攥紧一般难受,悲伤的情绪却像是蒙上一层模糊的罩子,难以释放无处发泄。


    “魂魄没有眼泪,没有痛觉,你这要哭不哭的模样有些丑陋。”那无情的声音里依旧只有认真。


    九雾闷闷地道:“要你管,我才不想哭,又不是我逼着他来替我受罪,本来我已经将他安顿好了的,是他笨,是他傻,偏要来寻我,我才不哭……”


    “原是如此,既你不在乎他,我便回了,”白衣白发的男子转过身。


    “等等!”九雾站起身扑到他面前,他侧身避开:


    “守黄泉三十年,我送他入轮回。”


    “我愿。”


    少女的心口不一令男人眼泪浮现一抹茫然,他问道:“你未身死,生魂在此处会很痛苦。”


    “我愿。”


    “世间三十年,泉下三百载,这里只有死魂相伴,无尽孤寂……”


    “我愿。”


    “就不怕我在骗你?”她看起来不像蠢笨之人,仅凭他三两句话便要守在此处三十年,怎会一点疑虑都没有。


    九雾看向他,到了现在,她依旧无法确定他是否在诓骗她,又是否真的是“湖神。”


    真与假,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真,她也愿意去相信。


    少女的眼角落下一滴泪,嘴角却弯了起来:“你若骗我,我就将你这黄泉砸的稀巴烂!”


    那般浓郁的往生花香已淡漠她的过往,竟还能流下泪来。


    “你很痛吗?”男人眼里茫然更甚。


    “不痛。”九雾反驳。


    “分明是痛不欲生。”男人瞧着那颗未散去的泪珠,淡声道:“幸好你未身死,否则恐要脏了自己的轮回之路,来生也不会幸运。”


    他说完,只见少女根本未曾听他说什么,自顾自的弯着眉眼。


    这般痛了还要笑,许是自己脱离世间太久,不懂现在的世人。


    “你为何要帮我们?”九雾轻声问道。


    他既是这黄泉之神,想来早已看淡了生死悲欢。


    “蒋…芙蓉,好难听的名字。”


    “故人之后。”


    犹到此时,男人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才掀起一丝不明显的涟漪。


    九雾眸光一闪:“对你来说,那个故人有多重要?”


    “泉下百万载,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但,记得她。”


    “既这般重要,你为何与我交易才肯救他。”九雾不解,只觉这人奇怪极了,他先前的冷漠不像是装的,九雾敢肯定,若他不答应与他交易,他极有可能真的不管蒋芙蓉是否魂飞魄散。


    他看起来像是,既想救又不想救。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看起来多了几分人气儿,他轻哼一声:“因为他也是蒋抚月的后人。”


    九雾怔愣在原地,战天女的夫君,天地共主蒋抚月……


    所以,他口中的故人是……战天女。


    男人转身离去:“若非蒋抚月,他现在该是我的后人。”


    “还不速速跟来。”


    九雾回过神,跟着男人离开此处。


    ……


    黄泉下的日子的确是孤寂又无聊,没有太阳,分不清白日黑夜,也不知今昔是何年。


    轮转湖边,九雾捧着如火焰一般的往生花,将几枝往生花分发给面前的亡魂。


    往生花香可驱散亡者生前的痛苦,也是通往黄泉的路上,属于今生的最后一缕幽香,九雾来到这里才知晓,从九幽湖通往来世的亡灵,皆是宁可作鬼终日游荡,也不愿忘记过往,最终被强行洗去记忆的魂魄。


    而九雾所要做的,是祝福,也是补偿,带着残留今生的最后一抹香,会在来世,多一分缘遇见今生宁做鬼也不愿忘记的故人。


    或是家人,或是爱人,或见面九分故,或三两言语擦身过……


    总会遇见。


    已经洗尽前尘记忆的亡灵接过往生花,对九雾微微一笑,坐着湖边的草船,缓缓渡向对岸的来世路。


    九雾坐在湖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船渐行渐远,长长地舒了口气。


    湖神答应了她会送他轮回,却并不告知她他是否已然渡了轮转,许是怕她误了他去往来世。


    她不知今昔何载,却也知离初来那日已太过久远,做孤魂野鬼要尝尽千番苦楚,她很想再见他一面,却并不想在此处遇见他。


    “我说,你这人,怎生像个登徒浪鬼一般,做何非要跟着我!”


    九雾的思绪被一女子声音打断,她转头看去,又一队亡灵行至此处,为首之人为一男一女。


    女子步伐妖娆,一扭一扭的向此处而来,不同于其他亡魂,她笑吟吟的,好似对此处一切事物充满了好奇,看到九雾之时,眼睛一亮:“呦,此处怎么还有个这般美貌的妹妹!”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面容俊朗,一身清正之气,纵使失了前尘记忆,目光仍始终落于前方的妖娆美人身上。


    九雾怔怔地看着他们,时过境迁,又见故人。


    柳姨,北圣道君。


    九雾看向亡魂队伍末尾的魂使:“他们……”


    北圣道君早已身死,本该已然转世才对。


    “男子早死,宁做孤魂野鬼不愿入黄泉,偏生守在那女子身侧,他生前福泽深厚,鬼差无法伤他,只能给他带着锁魂镣,等待时限将至魂归黄泉。”


    九雾缓缓弯起唇角,许久未变过神色,骤然笑起,唇边弧度有些僵硬。


    魂使有些意外,泉下百载,少女与泉下大多数亡魂一样,似是失了情绪的木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有了像人族一般生动的神色。


    “那柳……那女子呢,因何身死?”九雾轻声问道。


    “自断狐尾,九尾狐一尾不剩还哪里能活。”


    九尾狐族最残忍的秘术——祭尾寻踪。


    澜鸦城一别,柳姨与她说,要寻回北圣道君的心脏,却不曾想,这一寻,再见面已是黄泉。


    也不知,受尽那么多的苦楚,柳姨最后寻到了那颗心脏没有。


    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一人寻心,一魂固守,人间悲局,泉下相遇,他们终是又一次见到了彼此。


    “小妹妹,你怎么总看我,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姐姐生的貌美极了?”卿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得开心。


    魂使在九雾身侧悄声道:“这二人一同入黄泉,本已没有遗憾,谁知这女子固执极了,非要来这九幽湖投生,非说九幽湖听起来比转生池亲切。”


    九雾她缓缓走到柳姨面前,一双杏眸落在她脸上,静默无声地看了她许久。


    卿柳茫然地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抱住九雾:“你与别的鬼差不同,你看起来,有些难过。”


    九雾轻声在她耳边道:“来世,要幸福啊。”


    柳姨虽是妖族,却并未做过恶事,也给了许多飘泊无依的女子安身之处,来世,一定会幸福。


    转生船到了,九雾捧着花走向等待转生的众亡灵,分发给每人一株往生花。


    “妹妹,为何别人都有,只我没有?”卿柳左右看看,疑惑道。


    九雾看向柳姨,微微弯起唇角:“因为,你所爱之人,就在身边。”


    她拉过亦步亦趋跟在柳姨身后的北圣道君,魂力化作一根丝线,将他们二人的手腕牵到一起。


    卿柳瞪大眼眸,还未开口,九雾将二人推到船上。


    九雾看向北圣道君,微微欠身:“小九欠道君一声谢,多谢道君。”


    昔年她对柳姨算不得好,对北圣道君亦是连寻一个葬身之处都吝啬,却因他们二人,得到了世间至宝逆生决。


    救命之恩,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令他们下一世的羁绊更深一些……


    船只行远,九雾看了许久,也不曾收回视线。


    “三十年到了,你该回去了。”白发男子出现在九雾身侧。


    九雾愣住,她垂眸看向怀中的往生花:“三十年,这便过去了吗…”


    “过去了。”


    那他……


    九雾终是不曾问出口。


    她看向遥遥对岸,泉下百载都过去了,她未曾在此处遇见他。


    也好……


    泉下走一遭,令九雾明白,生前爱恨,那些执着到难以释怀的一切,饮下忘尘,草船一渡,再难,也都过去了。


    至于他是谁,过着怎样的人生,是喜乐亦或哀愁,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新生。


    纵是再与她无关,总归这世间还有那个人存在着,延续着……


    挺好。


    “湖神大人,我……”九雾道谢的话还未说出口,被白发男子面无表情打断:“告别的话无需说,黄泉在我也在,总还有相遇之时。”


    他想了想,又道:“望下次见面,来得晚些。”


    他说完,九雾面前横空出现一道满是灵蕴的大门。


    九雾将怀中的往生花递给男人,又看了一眼待了百载的九幽湖,推开门,身形消失于灵蕴中……


    又一队亡灵到来,令白发男人停下脚步,他垂眸看着握着九雾整理好的一大捧往生花,忽而勾起唇角,走到队伍末尾的修长身影前,将整整一捧往生花尽数塞到他手中。


    “拿稳了。”


    ——


    火红色的凤凰花被清风拂过,浓郁的香气飘进奢华的空中楼阁,耀目的日光透过精雕玉琢的琉璃花盏,映到层叠的纱幔之上。


    精致美貌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眸,神色懵然一瞬。


    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动作缓慢地坐起身,下了床榻。


    九雾探了探内里的情况,意外地挑了挑眉。


    她的身体,经过逆生决的修复,已经与常人无异。


    双腿有些麻木,她挪着步子走到窗前,视线触及到楼阁之下成片的凤凰花,愣在原地。


    帝宫……


    她为何会在揽月帝宫?


    这时,楼阁之下有宫娥抬起眼眸,突然大声尖叫起来。


    九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不曾摸到什么褶皱伤痕……


    难不成,逆生决将她变成了个奇形怪状的怪物?


    九雾环顾四周,并无水镜,她默默退回床榻上蜷缩起来,生怕自己吓到别人。


    过了约半个时辰——


    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有女官敲响九雾房门。


    九雾从床榻上起身,扯下一块纱幔遮住面容,打开殿门。


    门外,以彴凛为首,聚集了无数身着朝服的揽月朝臣,见到少女无不是激动又震惊。


    看到这么多活人,令九雾恍然一瞬,略有些不习惯。


    下一刻,所有朝臣曲膝叩伏在地面上:“恭贺天女苏醒,天佑揽月!”


    第93章 女帝随着那长长的裙摆一甩,女帝坐上……


    九雾趴在玉岸前,面前堆积着足有一米高的奏折,那上面的每个字九雾都认得,合并在一起如同天文一般扰的人眼花缭乱。


    九雾无奈的闭上眼眸,眼不见为静。


    “宿主!”


    安静了许久,脑海中突兀的电子音令九雾身子一颤。


    九雾怔住。


    “呜呜呜,宿主都瘦了,眼里都没有光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是幻听。


    九雾眼睫一颤:“系统?”


    “你……”


    完成了任务,系统竟没有离开吗……


    “我用任务成功奖励的积分,兑换了停留这个世界五十年,呜呜呜,宿主,三十年都过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系统小嘴巴巴地说个不停:“幸好本系统没走,宿主你放心,本系统可是专门为你升级了《女帝养成计划》《如何做一个好君王》《历代君王史册》等等……”


    “等等。”九雾满腔感动被系统的唠唠叨叨的言语冲散,她无奈道:“你先告诉我,为何我成了天女?”


    系统:“这说来可就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九雾面无表情。


    “幽冥祸患后,护守蒋芙蓉的百余天阶修士还有彴凛元帅,亲眼看到他为护你连自身性命都不顾,又得知你因逆生决而残留声息,便势必要拥立你为揽月新主。


    朝臣们自然不应,宿主你虽拯救了苍生,但从未接触过朝政,又不知何年何月能够苏醒,神庭中因此吵了好些天,而此关头……许墨白自认残害无辜性命之罪责,辞去帝师之位,自请入狱,揽月神庭更是分崩离析。”


    “许墨白入狱后,玄意少主闭关,妖族归隐深山,众仙门闭宗修整。又过了半年,缠荆率领魔族攻打人族,战事征乱又起,恰逢……”


    系统停顿一瞬,兴奋地问道:“宿主,你见过龙吗?”


    “见过啊,水龙决。”九雾的头埋在奏折里。


    “那可不一样,是真龙哦!”系统激动地道:“你的伴生兽地王蛇,那日它赶到幽冥时见你已气绝,一气之下回了西决,竟仅用半年时间蜕皮渡化蛟龙,还生出了灵智!”


    “好轻而易举的渡化……”九雾喃喃道。


    “蛟龙出世,乃是祥瑞之兆,因此有许多痴信天命的朝臣倒戈,与彴凛元帅他们一同奉你为天女。”


    “缠荆不知从何处得知你未身死,神庭有意等你苏醒拥立你为新主之事,竟主动召退魔军,魔族自此退至无尽深渊闭界不出。


    缠荆还放出话来,若百年之内神庭无法将你唤醒,亦或神庭易主,魔族势必卷土重来。”


    “祥瑞现世,魔军退避,手握重权的彴凛元帅誓死拥立,而宿主你又因斩天河之事受尽天下百姓爱戴,天时地利人和,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皆奉你为福星,再无人反对你成为揽月新主。”


    九雾的脑袋从奏折堆里抬起:“当了那么多年恶种,去黄泉走一遭,竟变成了福星,当真是……”


    极为不习惯。


    “我反对。”她淡声道。


    系统道:“反对无效,眼下怕是连登位大典都准备好了,就等宿主去完成仪式了。”


    九雾看向远处托着隆重服侍耀眼帝冠而来的一众宫娥,猛地站起身,想要离开。


    “宿主,你可有想过,离开后要去何处,以后又想做些什么?”系统声音黯然。


    它想九雾做女帝,并非是想剥夺她自由。


    世间纵有许多美景,可总有看遍的一日,系统不想等到它离开之时,它的宿主仍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


    它只是想,她能有一个奔头,为了苍生,为了百姓,哪怕不是为了自己,时间久了,心底那些难以释怀的,也就放下了。


    更何况,做了女帝,这世间再无人敢欺负它的宿主了。


    “我……”九雾哑然。


    她也不知,从此处离开,要去向哪里,做些什么。


    可女帝,她真的能做好吗……


    这在此时,宫娥鱼贯而入,恭敬地跪在地面上:“拜见天女。”


    女官自门外走进,行礼过后躬身对九雾道:“登位大典已经准备好,请君上更衣。”


    ……


    帝宫神庭最巍峨的金銮殿前,百官肃立,踏上三千玉阶的女子身着玄色织金风袍,青丝高高绾起,凤冠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花,金色的垂帘遮住了因妆容而变得锋利的眼眸,一步一步,长长的及地裙摆上云锦龙纹呈威慑众生之势,百官朝臣的眼眸的目光也一眨不眨的追随着那道身影。


    在场所有人,心中皆有忐忑,他们不知这位苏醒的新主会带给世间与神庭什么样的未来,亦是不知,这样一个从未涉过政权的女子,是否当得上“人皇”二字。


    随着那长长的裙摆一甩,女帝坐上那至高之位,天际蛟龙盘旋,落在穹顶的琉璃瓦上,金色的眼瞳睥睨世间,龙吟


    震天。


    “拜见天女,吾帝永盛!”


    神庭众臣,纵是极力拥护九雾的彴凛,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帝,皆抱有无过便是功的想法。


    起初,也如他们所预料的,女帝初登位,无论是权术还是制衡,皆极为生涩,动辄因批阅奏折缓慢而整夜无眠。


    而令所有朝臣意外的是,九雾在帝位上的成长十分迅速,知人善用权位制衡,在所有人毫无防备时施以雷霆手段拔除贪官蛀虫,仅三年时间,便从一个朝臣眼中如牵丝傀儡般的新主,变为令重臣不敢直视,真正意义上的君王。


    “你学的很快,我已经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白皙的指尖将棋子放入棋篓中。


    幽暗的地牢中,男子肌肤因常年不见日光而白皙的几近透明,他目光平和神色淡然,并未因身处牢狱而沾染上污浊之息,一双眸子,反而又似是回到九雾初见他时那般清澈。


    这三年里,系统为九雾准备了数不胜数的关于“帝王”的资料,这些资料清晰的印刻在九雾脑子里,熟练的几乎可以全文背诵,除了系统外,她也在跟着许墨白学下棋,她要学的不止是下棋,还有如何用棋局来操控以及预判神庭的局势。


    许墨白看向九雾,女子身着隆重朝服,妆容精致,眉宇间的无害被锋芒取代,好似整个人被刺眼的光芒包裹,令人面对她时,自形惭秽。


    九雾专注的看着棋局,不曾抬头:“辛苦你做了我三年的棋师,明日起,重新去神庭当值如何?”


    许墨白眼睫一颤,紧抿住唇。


    九雾指尖磨砺着棋子,视线依旧落于棋局之上:“当年被许家军残害的援军家属,都曾受过许大将军的护佑之恩,他们虽恨你,却因你是许大将军唯一还残于世间的子嗣,又已承受了三十年牢狱之苦,如今已经答应,过往种种随风散去,以后便不计较了。”


    “那蒋芙蓉呢?我曾对他动了杀心,你也不计较了?”


    九雾缓缓收紧指尖,握住棋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


    “他不会杀你。”


    许墨白神色黯淡下来,他缓缓跪下,对着九雾叩伏在地:“罪臣自请流放极寒北地,请帝主应允。”


    九雾看了他半响:“何必如此。”


    许墨白额头叩抵在手背之上,看不清神色。


    九雾只听他轻声道:“我想去看看,极北那等寒天,鱼儿是否也能安然存之。”


    许墨白离开帝京那日,正逢冬末最后一场雪,漫天雪花飞舞,落在他微微泛旧的素衫之上。


    城门处,他望向城楼上那抹身影,如第一次相见之时,她于楼阁,他仰目而至,许墨白弯起唇角,微微颌首。


    他收回视线,大步走出城门。


    你看,那么多人要往春日里赶,我偏偏要留在冬日里。


    永远留在……将你捡回家的那个冬日。


    九雾身后的女官对她道:“帝主,下雪了,莫要着了凉,回宫吧。”


    九雾收回视线:“是有些冷,回去吧。”


    ……


    十六年后——


    春去冬来,一年又一年,九雾倚坐在凤凰花树上,听着朝臣扯着嗓子汇报国事,昏昏欲睡。


    从前,这些人前来议事,她恨不能竖起十只耳朵听,唯恐错过了什么重要政事,后来渐渐发觉,这些个朝臣比之城门处的大爷嬢嬢还要絮叨。


    今日弹劾这个,明日弹劾那个,争执不休,一件事翻来覆去的说,朝上说完朝下说,磨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眼看日落西下,帝宫大门就快关了,几名大臣的口水也都快干了,还未讨论出个结果,几人斗着胆子看向树上的身影,谁曾料,这凤凰花树上哪里还有那抹天颜。


    “这……”


    “天女何时离开的?”


    “你问我?若非你非要与我等争吵,何至于连君上何时离开都不知。”


    “你!君上终身大事这般重要,怎能随意定夺!”


    “那你说该如何办,北疆生了反骨,彴凛元帅出征两年,吃了那黄口小儿多少败仗!难不成真要如君上所说,御驾亲征?她眼下修为不比从前,战场刀剑无眼,真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要我说还是一纸婚书送往北疆,既平了战事,又为君上填补后宫。”


    “君上早已在朝中拒绝过此事,她不愿,你我为臣子的能有何办法,难不成真要撞柱子去?”


    “几位大人原是在争辩此事。”身着青色道袍的青年从林中走出。


    几人一同看向他,这青年名唤“玉竹”,几年前入了观星台,如今已是任掌星之职,听闻他幼年曾被前任帝师许墨白收留,初见天女,便唤了一声“姐姐。”


    掌星职位不算高,奈何他得天女信重,几位位高权重的朝臣虽不愉他偷听,却也没有多加指责。


    “竹道君可是有办法?”有人问道。


    玉竹微微一笑,唇边酒窝若隐若现:“几位大人放心,在下昨夜夜观天象,这件事很快便解决了。”


    “难不成君上已决意要亲自出征不可?”


    “非也,若您几位实在空闲,不如去准备准备。”


    几位朝臣面面相觑:“准备什么?”


    “天女大婚,自然是要举国欢庆的。”玉竹说完,慢悠悠地离开此处。


    “这……能行吗?”


    “要不先准备着?若倒时天女怪罪,就说是他的主意,他全责。”


    “甚好,甚好……”


    九雾坐在议政殿房顶,寻觅许久后,百无聊赖的收回视线。


    “系统,这几日怎么不见发财?”


    地王蛇化作蛟龙后,极度喜爱一些璀璨奢靡的金银珠宝,因此得名“发财。”


    这些年来它时不时在外游荡,偏生无人不知它是神庭天女的神兽,敬着避着,导致它性子越发野蛮跋扈,后来玉竹进了神庭,九雾没想到,昔年与岁岁一同被许墨白收养的孤儿小竹,竟也修成了通天之能,凭借着自身才学入了神庭。


    九雾为了息一息发财的威风,也为了探一探小竹的能力,便将发财教给小竹管教,小竹倒也有些本事,这几年发财的性子也越发收敛许多,不再去仗着自己的祥瑞身份捉弄朝臣和百姓,只是没几日便要从观星台下的望月湖溜出来黏着九雾不愿离开。


    “嗯……这……”系统吭哧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九雾敛眉:“系统,劝你说实话。”


    如今的九雾不比昔年,高位坐得久了,只需一个眼神便威压骤起,饶是系统也时常被她周身气息震慑住。


    “发财听说宿主近日因北疆烦心,只要把那打败彴凛元帅的北疆少帅绑来陪你入洞房,你的烦心事儿就迎刃而解了,然后,然后……”


    九雾被气笑了:“然后它就去北疆绑人了?”


    “没错。”系统小声应和。


    “荒唐!听闻那北疆少帅如今不过十九,一个青瓜蛋子,孤还不至为了几场败仗做下这般不要脸面强抢他军少帅之事,这些个朝臣,当真是荒谬!”


    九雾飞身而下,唤来宫侍:“去寻玉竹,让他即刻启程北疆,务必将发财召回。”


    等了一炷香,宫侍折返。


    “禀天女,竹道君说他昨夜夜观天象闪瞎了眸子,又磕断了双腿,恐无法为天女分忧了。”宫侍说完,默默垂下头,掩住唇边憋不住的笑意。


    夜观天象,闪瞎了眼?


    “那星辰是掉下来砸他眼睛上了不成!”九雾站起身,编瞎话编到她脸上来了:“既是瞎了眼又断了腿,拖他去地牢好好修养,什么时候发财回来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回观星台。”


    宫侍离开后,九雾蹙起眉。


    “不能放任发财胡闹,还是得将它抓回来。”


    “宿主,就发财那性子,整个除了你,怕是无人能将它带回来。”系统笑呵呵地道。


    “我亲自去。”


    此行正好与彴凛会面,共同商议如何收复北疆。


    第94章 北疆司戎“恭喜你,找到他了。”……


    北疆,跑马场——


    山丘以北,一望无际的碧色草原看不到边界,策马奔腾的少年郎互相斗勇,赤裸着上半身执起弯弓射向千米开外的靶头,一箭正中靶眼,引得所有围观之人呼声不断。


    “戈西,戈西,戈西!”


    名唤戈西的少年张开手臂,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的开怀。


    他收箭下马,环顾四周,蹙起眉:“不是说今日神翼军会来此处选拔最英勇的壮士入营,为何迟迟未到?”


    他做梦都想入营,上战场!


    “听说揽月女帝的神兽跑到咱北疆来了,那蛟龙傲慢无礼,不仅给我北疆王上帐子掀了,还带了封婚书来,要北疆王的儿子去和亲。”


    戈西一乐:“那便去呗,揽月天女拯救苍生,虽老了些,配北疆王的儿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他们要的,可不是北疆王的亲生儿子……是那位。”


    戈西变了神色,咬牙道:“做梦!那揽月天女是不是太霸道了些?她是对人族有恩,但也不能如此无礼,她都一百多岁了吧,谁知道她何时筑基,容颜几何,这不是强抢少男,老牛吃嫩草吗!”


    “你以为那揽月天女当真是看上了司戎少帅?不过是揽月吃了几场败仗,用和亲来与我北疆结好罢了!”有人嘲讽道。


    “那更不能让她得逞了,司戎少帅可是我北疆的战神,又不是打不过他们,凭何去给那老女人填后宫!”戈西义愤填膺。


    这时,有人跑来:“听说了没,那恶龙昨日烧完主营,今日去祸害丘南的果山去了!龙火焚伤了神翼军好些人,就连狼獠军也赶向丘南了。”


    戈西:“狼獠军不正是少帅亲自带的军队?那少帅也去了?”


    “那还用说,丘南果山是北疆百姓的立身之本,听闻少帅刚从战场回来,还未曾疗伤,直接赶去了丘南。”


    戈西翻身上马:“我也去看看。”


    ……


    “这蠢龙,怕不是脑子坏了!”九雾站在彴凛营帐中,低声暗骂。


    彴凛一言难尽:“的确,战事归战事,百姓何其无辜,发财太冲动了,就算君上您真看中了司戎那小儿,也该想个和缓的法子才是,比如末将亲自混进北疆,悄无生息的将人给您绑来。”


    九雾深吸一口气,压住眼底的愠怒,她连人都未曾见过,谈何看上,这彴凛怕不是与发财共用一脑!


    真不愧是蒋芙蓉那傻子的亲信。


    想到这,九雾眼睫颤了颤。


    自她登位后,便无人再与她提过这个名字,不管是系统,还是许墨白,彴凛,亦或是那些朝臣,好似提起这个名字,便做了什么无可饶恕天大的错事一般。


    而她,也在不知不觉间,似是忘了他。


    系统总说她做了女帝后,变得不爱笑了,有时候挺令人害怕的。


    不是她不爱笑了,是神庭太孤寂,所有人都对她小心翼翼,动辄跪地不起,敬着,供着,生怕说错一句话。


    渐渐地,她也就觉得没趣极了。


    可她明明见过另一个帝主是何模样,他爱笑,笑起来很好看,话也多,有时唠叨的令人心烦,一口毒舌能令宫人羞愧地抬不起头,可偏偏,那时的神庭很热闹。


    他像一团炽热的火焰,从前有他在,她竟未曾发觉神庭中的高位,是那么刺骨。


    出神良久,九雾的目光落在恭敬站在一旁的彴凛脸上:“你说的对揽月与北疆虽起战事,但百姓无辜,不该遭受这无妄之灾,以孤名义,将丘南果山的损失尽数赔付给当地百姓。”


    彴凛颌首:“是。”


    见九雾向外走去,彴凛忙跟上:“君上去何处?”


    九雾面无表情:“我去将那畜生带回来处置。”


    她脚步一顿,看向隐在暗处的天阶修士:“所有人,莫要跟着孤。”


    如今她在北疆的名声,怕是被发财败光了,一条恶龙已然令人觉得她想强抢敌军少帅,若被人发现她亲自到了北疆,这罪名当真是洗不脱了。


    随着狂风骤起,丘南果山中熊熊大火肆虐,浓烟滚滚,呛得人不得不捂紧口鼻,天际的蛟龙似是感知到自己闯了大祸,不断用龙尾拍打燃烧着的树木,意图将火扑灭,磷片都磕掉了几片也无济于事。


    下一瞬,蛟龙穿梭于火焰中,不知又在做什么,此种行为在山下的众人看来,便是恶龙又发了疯。


    “这恶龙当真是冥顽不灵的畜生!”


    无数箭矢射向高山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条恶龙所在之处,并未有人发觉,一道流光落在果山中。


    “发财!”九雾看向龙须被烧的发黑的蛟龙,眼中划过一抹意外之色,发财背上,竟还倒着几个晕厥了的百姓。


    蛟龙讨好般的对九雾摇晃巨大的脑袋,九雾沉声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救人,将人送出去便滚远点,他们都怕你。”


    蛟龙硕大的金瞳望向九雾后方,九雾转头,看到一名眼含泪花的幼童,幼童身侧还有一位已经晕厥的老者。


    想来是正在收割果实的百姓,因发财的龙火突逢大难,还未来得及逃出。


    “看你干的好事!”九雾恶狠狠瞪向发财,若非现下场合不对,非要拔了它的龙筋不可!


    发财心虚的垂下头,不敢看九雾。


    “这二人交给你,你赶紧滚。”


    发财见九雾愿意帮它收拾残局,轻吟一声飞向天际。


    “看!恶龙向着咱们这来了,放箭!”神翼军连忙退后,拉开手中长弓。


    “等等。”


    众人转过身,身着重甲的狼獠军奔腾而至,为首的青年停顿一瞬,在场所有的神翼军顿时挺直脊背:“少帅!”


    “蛟龙飞行速度缓慢,似是背上有人,莫要放箭。”


    青年留下一句话,带着狼獠军呼啸而过,进入果山。


    九雾用灵力唤醒老者,用绢帕系在老者口鼻之上,一手抱着幼童,另一手扶起老者。


    “嬢嬢,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老者看着被燃成黑乎乎一片的果树,抹了抹眼泪:“谢谢你,姑娘。”


    就在这时,身侧粗壮的树干轰然倒塌,九雾用灵力将老者推远,自己将幼童护在身下,树干砸到她脊背上“砰!”


    “姐姐,你疼不疼?”小女童在九雾怀中哭了起来。


    九雾摇头,轻声安慰道:“乖,不哭,姐姐不疼。”


    就在这时,她听到马蹄声,伴随一阵铃铛响。


    “少帅,此处有人受伤。”扶起老者的狼獠军听到幼童的哭声,看向九雾所在的方向。


    清脆的铃铛声越来越近,身上压着的树干被抬走,怀中的幼童也被接走,九雾掀起眼眸,怔在原地。


    抱着幼童的青年身着一袭暗红色绣金长袍,腰间挂着繁重的垂饰与精致的金铃,他低敛着眸子,碎发遮挡住眼尾,额间一缕抹额,狼尾一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


    他生得异常俊美,甚至可以说是妖异,整张脸似是得了女娲垂爱精心雕刻而成,唯有血唇之上一点墨痣,无暇有痕,却添了几分野性。


    “你叫什么名字?”九雾羽睫低颤,轻声问道。


    司戎将幼童交给身后的狼獠军,半蹲在九雾面前,眉宇间萦绕着桀骜之气,他打量着眼前满脸碳灰,唯独一双眼眸明亮璀璨的女子,突然低笑出声,一双神似故人的桃花眸微微弯起。


    九雾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潋滟的眸子,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


    青年将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向着身后战马而去。


    “报!天女被北疆少帅带走了!”


    彴凛猛地站起身:“当真?”


    揽月军重重点头:“属下哪敢拿天女开玩笑。”


    彴凛深吸一口气,在营帐前来回踱步,他瞪向被五花大绑站了半个营地的蛟龙:“都怨你,若非你闯祸,天女就不会去给你收拾烂摊子,更不会被那狡诈的司戎给绑走!”


    揽月军抬起头:“不,不是绑走。”


    彴凛看向他,他哆嗦了一下,小声说道:“听北疆境内的探子说,司戎要把天女带回去当媳妇儿。”


    “还说,如此揽


    月的天女再是不要颜面,也没脸给他递婚书……”


    彴凛“噗”地一声,差点在下属面前破了功,他重重地咳了起来,咳得弯了腰。


    “告诉全营上下两个字。”


    揽月军疑惑地看向他。


    彴凛脸色憋得胀红,挤出两个字:“别管。”


    司戎那小子当真是打了几次胜仗便无法无天了,只需天女略微出手……


    彴凛挺直脊背,扬起下巴,悠哉地摸了摸发财烧焦的龙须“好龙,好龙!”


    彴凛惬意的眯起眼眸,他就在此坐等北疆求着来和谈。


    这般想着,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喃喃道:“帝主啊,您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九雾姑娘好,放心的去吧,就算天女将另一人带回神都,属下也会替您守护好她,定不会让天女受了气。”


    司戎将九雾扛下马,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守在一侧的副将担忧地看向他:“少帅,可是受了凉?”


    司戎摇头:“无碍。”


    九雾被他放下来,还未开口,便见青年抱起手臂,慵懒恣意地看着她:“你是哪个部落的?可曾婚配?要不要嫁给我?”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狼獠军默默垂下头,双肩一颤一颤的。


    “少帅当真要娶这个看不清脸的黑炭小娘子?”有人小声问道。


    “你懂什么,我们西山部落那么多好看的姑娘追着少帅跑他连看都不看,眼下这不就知晓了?少帅喜欢的是一种氛围,熊熊烈火黑烟滚滚,受难的姑娘,拯救她的英雄,天工作美天作之合,妙哉!”


    “行了,知道你背了几天书,大可不必如此。”


    九雾:“为何娶我?”


    司戎想了想,眼眸中带着调笑之意,却并不令人觉得冒犯:“你看起来很喜欢我。”


    九雾静静的注视着他,她从未见过此人,说是喜欢有些过甚。


    但她的确被他的眼眸,无意间流露出的桀骜,恣意,还有……这一身极为高调似曾相识的装束,短暂地迷了神思。


    他站在这里,就连看向她时赤诚又热烈的目光,都与初见那人时,一模一样。


    “我不喜欢你。”九雾不假思索地开口。


    这一次,她不愿寻一个替代品,更不愿让别人替代他。


    她说完,想离开北疆军营。


    司戎跨步挡在她面前,金铃随之作响,九雾皱眉看着他。


    司戎轻咳一声,嘴角笑意不变:“不喜欢就不喜欢,你好歹去洗漱一番再离开,莫要吓到旁人。”


    他说完,两名女将引九雾去她们帐中。


    女将好奇地看着九雾:“司戎少帅可是我们北疆最美的花,姑娘就真的不动心?在北疆,可没有哪一位姑娘得司戎少帅如此青眼…原以为司戎少帅眼光极高,才不曾提及男婚女嫁,没想到……”她话还未说完,被另一位女将的惊呼打断。


    “没想到,司戎少帅当真是眼光极高啊!”


    先前说话的女将看向整理好仪容的九雾,瞪圆了双眸:“不是,她先前明明黑乎乎的五官都看不清,司戎少帅眼神那么好使吗?”


    女子微微打湿的发垂在耳侧,流畅的巴掌脸,雪肤粉腮,精致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瑕疵,水润潋滟的杏仁眸含着清冷的锋芒,整个人看起有一种既令人想要保护,又不敢靠得太近的矛盾美感。


    像一只名贵又软糯的猫咪,爪尖上却带着锐利难挡的寒芒。


    “为何说他是北疆最美的花?”九雾开口问道。


    北疆崇尚武力,他们的少帅却被形容成“花”,有些奇怪。


    猫咪开口了,猫咪看向她们了,两名女将揉了揉微微泛红的脸颊,连声音都刻意放软:“少帅是北疆王的义子,刚出生便没了父母,听闻首领捡到少帅时,少帅耳垂覆着一抹异特的花瓣胎记,整个人闻起来也像是一朵花,香香的,因此得名“小花”,后来少帅长大了,总被各部领主揶揄,他便挨个部落去单挑,无一场落败,自此整个北疆无人再敢笑他小名。”


    九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用灵力烘干了发丝,将手中玉梳还给了女将:“多谢。”


    她说完,便出了门去。


    青年正坐在战马之上擦拭着手中长剑,见到九雾真实面容仅挑了挑眉,便收回视线。


    倒是军营中其他的北疆将士,在看到九雾时噤了声,连练剑的动作都稍许迟缓。


    “去哪,我送你。”司戎对九雾伸出手。


    九雾本想拒绝,目光落在他耳垂之上停滞住,方才女将所说的异特之花的胎记,竟是往生花……


    她将手搭在司戎带着薄茧的手指上,翻身上马。


    战马驶出营帐,北疆军营中躁动起来,副将怼了一下身侧的军士:“看到没?少帅那就是眼光高,才不是喜欢你说的什么英雄救美的氛围!”


    司戎带着九雾离开军营之时,正巧碰到赶来的戈西,戈西震惊地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跑到副将面前:“阿兄,少帅怀里那漂亮姑娘是那个部落的,怎么从未见过?”


    副将摇头:“不知。”


    “阿兄,那姑娘可是少帅未来的媳妇儿?”


    副将摇头:“不一定,那姑娘才说了不喜欢少帅。”


    戈西眼前一亮:“阿兄,你带我去提亲!”


    副将的巴掌重重拍在戈西脑袋上:“你可曾见过少帅与女子如此亲密?”


    戈西失落的叹了口气:“既然少帅有意,那就算了。”他说完,不知想起什么,呲着白牙笑起来:“这下少帅有了喜欢的人,更不可能去揽月和亲了,揽月那老天女还惦记着强抢少男,这下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拜她那恶龙所赐!”


    “什么老天女老天女的,揽月女帝是拯救苍生的大英雄,纵是此番行事确有不端,该有的尊敬还是得有。”


    戈西不忿地道:“是英雄就可以恃强凌弱强行和亲?是英雄就可以纵容恶龙了?虽说那恶龙坏的还不是那么彻底,救了几个人出来,但此事简直离谱,那果山可是丘南百姓的心血!”


    他话音刚落,有边关狼獠军疾驰来报:“将军,揽月元帅奉神都女帝之命送往丘南二百箱金,说是蛟龙是被他人挑唆而来,闯下祸事并非天女本意,这二百箱金当做弥补,全部赠与丘南百姓。”


    副将颌首:“知道了,二百箱金可抵丘南果山五年收成,你们便负责分发给当地百姓,定要公平公正。”


    汇报消息的狼獠军离开后,副将看向戈西:“听到了?人揽月天女并非你口中那般狭隘,至于那婚书,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


    戈西“哦”了一声,极为不自然的挠了挠头。


    骏马奔驰于辽阔的草原之上,九雾侧着身子怔怔地看着司戎耳垂,鬼使神差的抬起指尖碰了下。


    “恭喜啊,他被你找到了。”熟悉的声音自九雾耳边响起。


    是湖神……


    司戎耳垂发烫,轻“啧”了一声,瞥了眼怀中的九雾:“话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吗?动手动脚的,流氓做派。”


    身前女子许久不曾开口,司戎握着缰绳的指尖紧了紧:“你别生气啊,我不是不送你回家,你还未曾告诉我你在哪个部落,我


    看这跑马场鲜有清净,顺便来此处溜溜马……唔!”


    唇肉被啃咬的生疼,耳边是簌簌风声和金铃作响,司戎一边拽着缰绳一边还要分神揽住女子的腰身防止她跌落下去。


    最主要的是,他嘴巴好疼,好酸。


    眸底浮现出被人愚弄的愠怒,脑海里纷乱如麻,不知该先停下马,还是该先推开她,可推开她她又难免会掉下去,停下马又觉得十分燥热尴尬。


    司戎在停下马与推开人之间选择了……咬回去。


    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口中的呼吸被掠夺,尖锐的牙尖划破他的唇肉,隐于血腥下的甜意令司戎迷离了双眸,再回神时,对方柔软细腻的指尖已经伸进了他的衣襟。


    他握住九雾的手腕,喉间喑哑:“初次见面就这般,你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谁知女子瞬时红了眸子:“你以前从不会推开我。”


    司戎默默将她的手放回衣襟里。


    直到她将他按在马上,他衣衫半褪,才缓缓蹙起眉。


    谁,从不会推开她?


    “你……”


    他的声音被女子含在唇舌中,神思也迷失在了那双泛着水润的杏眸中,暗红色的外袍随风而落,腰间垂挂着的金铃断断续续的清脆作响……


    日落西下,桀骜不驯的青年捡起外袍搭在肩上,眉眼间压制不住的阴鸷。


    那女人在哄骗他陪她安静地睡一会,醒来便没了影子。


    北疆开放,但她也太……当真是流氓作派!


    青年俊美的脸上表情有些难看,天际的雄鹰俯冲而下落在他肩头,他气愤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这算什么啊?”


    他一边牵着马,一边对肩上的雄鹰说道:“本帅生得这般好看,第一次…就表现的那么好,我就不信她真的对我弃之不顾。”


    “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北疆最为勇猛的男人,对于女子,绝不能不耐烦,她看起来走了,实际上……”他磨了磨牙:“实际上真有可能走了!


    “但我不能走,万一她后悔了又回来了,看不到我,我可不就成了负心汉薄情郎?”


    说着,他烦躁地用外袍蒙住了脑袋:“啊,好烦!”


    第二日,北疆军营发生了件大事,北疆最年轻勇猛的战神彻夜未归,清晨带着满脖子吻痕回来了!


    整个北疆军营都躁动起来,奈何青年脸色实在太难看,一时间无人敢上前询问。


    “回边防。”青年换上盔甲走出,沉着脸对副将道。


    副将小心翼翼地道:“揽月那边未起战事。”


    “那也回去,本帅这便去拧了彴凛的脖子!”青年说完,驾马驰出军营,一骑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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