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还怪可爱的……”阿诺嘀咕着,脸上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心中对于昨夜小黑羊一直舔他的气也渐渐消散了。


    变得这么小,肯定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阿诺一头倒在身后柔软的床铺上,身体随着床垫的弹性弹了弹。他举着小黑羊,让它和自己处于同一水平线,与它四目相对——横着的瞳仁向来淡漠,而猩红的虹膜则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然而小黑羊却似毫无察觉,它歪着脑袋,湿漉漉的鼻子轻轻翕动,发出几声软糯的“咩咩”叫,任由阿诺随意摆弄。


    “不许发出声音。”他捏着小黑羊的嘴,故意威胁着,而小黑羊也丝毫听懂了他的话,没有再发出一点叫声,蹭了蹭他的手心。


    阿诺满意地点点头。他翻了个身,把它放在了床上,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轻轻点着它凑过来的鼻子,嘴里嘟喃着:“我该叫你什么好呢?”


    他想了想,凑近小黑羊的脑袋,鼻尖与它湿漉漉的鼻子相对着,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的红色横瞳:“咩咩怎么样?”


    “咩咩?”


    小黑羊谨记阿诺“不许发出声音”的话, 蹭了蹭他的脸颊表示赞同。


    阿诺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 以后你就叫咩咩!”


    他将小黑羊抱在怀里,欢快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门外传来芬尼安的脚步声,他才又把小黑羊藏起来。


    芬尼安走了进来,他已经听到了阿诺醒来的动静,一进门便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以及朝自己伸来的双手。


    “父亲!”


    他可爱的孩子今天很高兴,主动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像窗外羽毛鲜艳的小鸟,使芬尼安的心变得柔软,让他对阿诺昨夜提及到的事情有了打算。


    芬尼安的手掌搂着阿诺的大腿根,制止了不断下滑的身体。


    他的唇轻压着阿诺耳边蓬起的发丝,带着笑意:“宝贝,你藏起来的那些玻璃珠放在哪了?”


    “在衣柜里。”


    阿诺毫无防备地说道。


    他蹭了蹭芬尼安的颈肩,感觉“父亲”今天身上的味道有些好闻。


    芬尼安从衣柜里找到了那盒“珠子”,它们已经冷却,坚硬,像普通的死物般。


    但他知道,一旦回到温暖的“巢xue”,它们便会重新活跃。


    阿斯顿家族有个遗传的诅咒,若非在成年后死去,便是喝下特制的药剂,长出丑陋非人的蛇尾。


    但面对怪异的外表和副作用,总有人选择死去。阿斯顿本来便人员稀少,甚至在那严苛的诅咒之下,几乎灭绝。


    为了不让家族彻底消散,芬尼安的父亲信仰了恶魔——


    那是芬尼安第一次见到书中记载的生物。


    高大身形的羊首怪物如圣经中描绘的罪恶魔物,猩红的横瞳带着漠然的审视,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召唤它的父子俩。


    然后,


    它毫无征兆地杀死了他的父亲,并差点杀死了他。


    那时的芬尼安几乎拦腰截断,呼吸微弱到几乎停止。


    恶魔在他的腹部掏挖,他能感受到它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涌出大量的鲜血。


    年轻时的芬尼安本打算在成年后死去,而那天刚好是他的生日,这倒也和他所期望的差不多,只是疼痛有些剧烈——


    但芬尼安活了下来。


    零点的交界之际,恶魔不知做了些什么,他的伤口逐渐复合,截断的下半身变成了蛇尾,完好的腹部仿佛还残留着被掏挖的疼痛感。


    恶魔消失了。


    然而芬尼安的生活却陷入了另一番境地。


    腹内的疼痛并不是错觉,它清晰明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测,逐渐生出四肢与头颅,直到从腹中爬出一个新的生命……


    芬尼安定了定神,从以往的思绪中挣脱开来,重新回到怀里的少年身上。


    他的阿诺仰头望着他,眼中流露着担忧与些许疑惑。


    “父亲,你还好吗?”


    芬尼安亲了亲他脸颊的软肉,惹来他别扭的轻蹭。


    “我没事。”他安抚着,阴沉的情绪一扫而过,眉眼带笑,满是愉悦。


    如果说莫尔菲斯对他而言是如鲠在喉的存在,那这可爱的孩子则是意外的惊喜——这大概是莫尔菲斯做得唯一令他满意的事情。


    芬尼安捏着晶莹的卵,如石头般的冰冷在他握在手里的那一瞬间变得活跃。


    但它们并未死去,只是暂时沉睡,


    它们的生命力实在顽强,曾经的他不得不为这些卵珠苦恼。


    芬尼安见过它们孵化出来的模样,是如蛇怪般的嗜血存在,一切活物在它们面前都是食物,芬尼安自己都差点被它们吞噬。好在数量并不算多,他能够轻易对付。


    芬尼安低头看向阿诺,“阿诺,还记得父亲昨夜说的事情吗?”


    “什么?”


    阿诺迷茫地抬眼看他。


    芬尼安昨天晚上说了什么?


    阿诺想了想,只能想到芬尼安那些令他感到羞耻的话吗?


    平日里矜持端正的年长者一到了床上,总是说些浪荡的话语,叫人面红耳赤,逗得年少的阿诺掩面不敢去看身前人。


    没能让阿诺记起,芬尼安也并不觉得遗憾。他只是微笑着亲了亲阿诺的脸,取走一枚卵珠等待晚上使用。


    而当困极了的阿诺被哄着进入,才从怪异的感觉中察觉到什么。


    ……


    ……


    时间过去了三四天,藏着小黑羊的阿诺终于稍稍分出点心神,记起许久未见的莫尔菲斯·阿斯顿。


    他找到在书房处理事务的芬尼安,撑着脑袋趴在他的桌前,“父亲,哥哥呢?他的腿还没好吗?”


    手中的钢笔顿了顿,芬尼安面色如常地抬起头,“莫尔菲斯吗?”


    “他的伤势有些严重,还在医院治疗,等他好差不多的时候便能够回庄园修养了。”


    温和的年长者微笑着,银色长发被他用一条绿色绸带拢在左肩束着,看起来格外儒雅。


    阿诺扁着嘴,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可真是太坏了。虽然说平日里莫尔菲斯对他管束的很严厉,但现在腿好了的芬尼安和他也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而且……


    那种事实在太频繁了,他每晚每夜都睡不太好。


    阿诺小心地觑视着低头处理事情的“父亲”,犹犹豫豫,畏畏怯怯。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男人抬头看来时立马收回视线,于对方开口前慌慌张张地说道:“好、好了……既然父亲在忙,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闻言,芬尼安放下了笔:“等等,我陪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阿诺急急忙忙地打断。


    “不用了,我让西拉斯陪着我就好了,他会好好照顾我的。”


    黑发的漂亮少年跑出了书房,只剩下芬尼安·阿斯顿一个人。


    书房里寂静沉默,刻意营造氛围、使阳光洒落在他半张脸上的男人阴沉下脸来,宽容仁慈的外表一瞬间变得如恶鬼般,藏于阴影中的侧脸冰冷的可怕。


    有些时候,芬尼安·阿斯顿比他唯一的子嗣,莫尔菲斯·阿斯顿还要偏执。


    ——————


    屋外,跑出书房的阿诺脚步慢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微弯下腰,撑着膝盖小口喘着气。


    他实在有些畏惧了。


    可就算年轻气盛的小阿诺是钻石,也扛不住从没住过人的老房子。


    今早起来时腿都有些发软,整夜都未能出去的物件被包裹在一片温热里,被迫往里顶去时还能感受到前端触及到的柔软球体——


    它被顶到了最深处,阿诺不知道芬尼安难不难受,但阿诺是难受的,因为男人总是在他不小心撞到时身体紧绷,死死地绞着他,像是不经意间,但十有八次都是这样。


    阿诺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似乎比第一次“见”到时要胀大不少。不过他怀疑是被泡大的,毕竟芬尼安总是湿漉漉的。


    阿诺低头瞅了瞅,眼神带着对自己的怜惜。


    身后紧跟的西拉斯只见到小少爷停下了脚步,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再走动了。他快步上前,看见了小皮鞋上微不可察的灰尘,便立即来到小少爷的面前,单膝跪下,伸手仔细擦去那轻浅的脏污。


    西拉斯的动作很快,阿诺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擦完了,起身退到一米后的距离,低垂着眼。


    “小少爷,已经干净了。”


    阿诺眨了眨眼,见他低头迂讷沉默的模样,倒也没说什么,迈开腿向自己的卧室跑去。


    慢半拍等待小少爷问话的仆人没得到应有的回应,垂眸的视野间,提至小腿处的长筒袜上的银制装饰随动作晃动,显得那被勒出来的雪白软肉格外夺目,一闪而过映入在人的心底。


    直到不远处传来阿诺简短的吩咐,把西拉斯从晃神中惊醒——“西拉斯,我一个人待在卧室里,你不许进来。”


    他说着,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把人锁在了外面。


    庄园里时刻散发着暖气,小少爷穿着及膝的短裤,奔跑时膝盖微微弯曲,后方的浅窝便透着淡淡的粉。


    西拉斯不自觉地摩挲着指腹,仿佛从粗糙的手套布料间感受到那处的柔软。


    男仆是抱过小少爷的。第一次抱起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手掌免不了触碰到不合时宜的部位,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那如花瓣般的柔软触感。而在炎热的夏季,小少爷会穿着更短些的短裤,抱起时手掌抓着大腿根,细嫩的软肉几乎从指缝间溢出,稍不留神便会留下浅浅的指痕。


    西拉斯往往表现得很沉默,即使有时抓得用了些力,也会被小少爷误以为性格如此,嘟嘟囔囔地骂他几句,善良的性格与良好的教育使小少爷再气些也只是踹他的裤腿——但那实际上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只会让人觉得实在可爱。


    西拉斯沉默地守在门口,他的思绪兜兜转转晃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这里,静静地等待着小少爷的命令。


    第112章


    阿诺一溜烟地躲回了卧室,一进门便把藏在衣柜里的小黑羊给揪出来。


    这个毛绒绒的恶魔躺在阿诺的衣服里,那对小羊角勾着他的睡裙,把自己的脑袋彻底罩住了,然后分不清方向,一个劲地往他那些贴身衣物里钻,把衣柜弄得一团糟,看得阿诺怒从心起。


    “我的衣服!!”


    阿诺面露气恼,一把揪着小黑羊露在衣服外的短尾巴,把它拖出来摇晃:“你是笨蛋吗?!让你好好藏着,没让你把弄乱我的衣服!被蒙住了眼睛就乖乖待着等我给你解开啊!”


    小黑羊“咩咩”叫着,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好似听不懂阿诺在说什么,用小羊角轻拱着阿诺的手心。


    这副可爱又无辜的模样不知从哪学来的,阿诺哼哼唧唧,抓着那对小羊角,伸出食指弹了弹它耳朵上的小金环。


    “不准再捣乱了。”阿诺点着它的鼻子低声警告,然而下一刻,他的手指便被它吞到了嘴里。


    小黑羊盯着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在阿诺危险地眯起眼之前,慢吞吞地把手指吐了出来,然后再安抚般地舔一舔。


    但阿诺才不吃这套, 握拳敲了一下小黑羊的脑袋, 嫌弃地甩了甩手。


    “说过多少次了,不准舔我, 脏死了!”


    实在忍受不了,阿诺跑到了盥洗室,仔细清洗着被舔过的手指,压抑的怒声刚好穿不出门板,又能让小黑羊听见。


    但失去一半灵魂的“恶魔”只剩下没脑子的身体意识,阿诺的话对于一只单纯无辜的小黑羊来说,它的回应只有咩咩叫。


    小黑羊蹦到了柔软的地毯上,它的身形在靠近盥洗室的脚步中逐渐变大,直至刚好能够通过浴室的大门,站到阿诺的身后——透明的镜中倒映着阿诺身后高大非人的羊首怪物,猩红的横瞳在这副凶恶的外表下充斥着血腥与冷漠,直到它的大腿被人用手肘怼了一下。


    “快帮我拿一下香皂——你能不能变小点,都挤到我了!”阿诺冲着身后的恶魔没好气地道,它可真没有眼力见,白长这么高大个了。


    身后的恶魔顿了顿,上一刻仿佛浑身充斥着杀戮与罪孽的怪物,下一瞬间变成了乖顺的跟班,还听话地把身形缩小了些。


    漆黑的毛发褪去,怪物的外表变为成年男性的模样,皮肤黝黑,五官深邃,只有件宽大外袍拢着身体。


    耳朵上的金环叮当响,它顺着视线找到阿诺需要的东西,动作笨拙,语气迟钝。


    “A……Aron……给。”


    阿诺接过香皂,瞅见他张开的五指,想起被弄乱的衣柜——他抓起它的手,连带着一起洗了一遍。人类模样的恶魔手指修长灵活,很适合叠衣服。


    刚好衣柜是它给弄乱的,正好让它自己解决了。


    阿诺趴在床上口头教学,恶魔的脑子虽然不好使,但它的记性和学习能力很好,完美地复刻衣柜之前的模样,一比一整理好了所有衣服。


    他赞赏似的拍了拍它的脑袋,发尾卷卷的黑发就像它变成小黑羊时的毛发,触感一绝。


    阿诺大撸特撸,两个人滚到了床上。智商欠佳的恶魔挠着阿诺的痒痒肉,笑得他直打滚,趴在恶魔男性人类身体的腹肌上大喘气。


    阿诺躺在它身上,他笑得发丝凌乱,衬衣因玩闹向上卷起一角,露出雪白的小腹,漆黑的恶魔将手搭在了上面,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白皙夺目,如脂玉般,仿佛揉一把便能品味到其中的温热与细腻。


    冬日里暖烘烘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柔和的光线落在少年的身上,浑身仿佛都在发光。


    阿诺小喘着气,平复呼吸,正要坐起身,小腹上的手掌忽地使力,视线翻转,紧接着身上一重,恶魔的脸庞便出现在面前。


    他被对方压在了身下,一只腿插入他的两腿之间,落下的衬衣盖住了它握着他腰部的手掌。


    恶魔炽热的体温从手掌相贴的肌肤传递而来,它轻轻抓着掌下的腰,不知是烫还是痒,阿诺的身体抖了抖。


    莫名的羞赧浮上脸颊,阿诺想到了这段时间夜间活动前“父亲”的前奏动作,被恶魔抓着的腰便不由一软,总觉得有些不好的意思要发生。


    慌乱的表情一闪而过,阿诺沉下脸,语气强硬,“你想干什么?咩咩……快点放开我。”嗓音却不自觉颤抖,听起来有些虚张声势。


    最起码没能成功呵斥住对方。


    猩红的横瞳倒映着身下人色厉内荏的表情,他睁着圆圆的眼睛,朦胧的灰绿色在它笼罩的阴影里染上怯怯不安。


    它望着近在咫尺的阿诺,某种情绪在心中犹如嫩芽般抽出,使它不自觉揉捏了一下手心里细腻的皮肉,有些没克制力道。


    “疼……”耳边传来阿诺的痛呼声。


    阿诺气恼地扯着眼前的发丝,突然的一下差点没把他腰掐断。他曲腿使劲踹了一下身上的家伙,沉重的恶魔纹丝未动,甚至连一声闷哼也没发出。


    “咩咩!你快给我下去!快变成小黑羊!”


    不过听到阿诺说疼,它下意识松开了手,“Aron……”


    恶魔坐起了身,阿诺以为它要从自己身上下去了,面上一喜,撑着手肘也要起来。但下一瞬间,肩膀一沉,阿诺又被压到了床上——罪魁祸首俯下身体,右手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被它捏红的皮肤。


    它轻轻地摩挲着那处鲜红的指印,缓缓垂下脸,伸出舌尖,细致地舔着。


    阿诺身体猛然一颤,在对方舌尖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小腹下意识绷紧。 “你……”


    腰间传来温热的舔舐触感,宽厚的舌一点一点地舔过他的腰侧,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阿诺的右手悬在它的发顶,随着衬衣被推至胸口,以及它越来越往上的趋势,不自觉攥紧了它的头发,压着它的脑袋想要停下,却又因为逐渐发软的身体,更像是在纵容地轻抚。


    “等一下、快停下来……”


    他的左手抓着对方肩膀,结实的肌肉硬得人指尖发疼,无论怎么用力也推不开它的身体,只能在恶魔的舔舐下逐渐失了力气,直到它自己停下来。


    左耳的金环在眼前晃动,它抬起了头,冷乌色的唇透着晶莹的水光,衬得它深邃的五官也显得几分妖异。


    视线对焦,阿诺晃了晃脑袋,撑着手微微起身,恶魔凑了过来,像小黑羊模样时的举动,将脑袋往阿诺的颈窝处拱。


    但下一秒,啪的一下清脆声响起,阿诺一巴掌打在它的脸上。


    “我都说停下了,你耳朵听不见吗?”他气愤地骂着,眼中夹杂着羞恼。


    它被打懵了一瞬,虽然不疼,黑色的皮肤也完全看不出来痕迹,但听出阿诺语气里的恼意,立马变成阿诺喜欢的小黑羊,装无辜地往他怀里钻。


    “咩、咩……”


    它叫得柔弱可怜,但阿诺已经看清这个家伙的邪恶面目,抵着它的脑袋往外推,然后眼疾手快地把被子往它脑袋上一罩,裹一裹推到床脚,再快速起身跑到了屋外。


    等恶魔还在装着笨拙娇弱的模样从被子里爬出来,眼前的少年早就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一双小皮鞋。


    阿诺一跑出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撞上了一直守在门口的西拉斯。


    仆人身上的制服纽扣硬邦邦,撞得他脑袋疼,捂着额头晃了晃神。


    西拉斯慌乱伸手:“对不起小少爷,您还好吗?”


    “快走开!”阿诺瞪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然后扭头向书房的方向跑去。


    他出来的慌忙,被做出放肆举动的恶魔吓了一跳,连鞋都来不及穿,便慌慌张张地要找“父亲”寻求庇护。


    “父亲!父亲——”


    推开书房的门,阿诺便向着芬尼安扑去。


    芬尼安稳稳地把人接住,“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一眼便看出了此刻阿诺不同寻常的地方,无论是没有穿鞋的脚,还是略微凌乱的头发和上衣。


    他眼神凌厉地射向身后跟来的西拉斯,语气阴沉:“西拉斯。”


    男仆顿下了脚步,他停在门口,视线快速地在小少爷的身上绕了一圈,低下头回道:“先生,小少爷一直在卧室里。”


    芬尼安的目光落在仆人低垂的脸上,没从中瞧出什么不对劲,便收回视线,回到阿诺的身上。


    他抚着阿诺的头发,手指勾着衣领细致整理,哄着问道:“怎么了亲爱的?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阿诺缓了缓,回过神来,倒有些不敢与“父亲”说了。


    毕竟是自己先瞒着“父亲”把它藏在卧室里。


    阿诺是个乖孩子,但同时,他也是个被“父亲”与“哥哥”宠坏的坏孩子——毫无保留的溺爱与密不透风的保护使他胆大又肆意,即使在遇到怪物模样的恶魔也毫无恐惧,甚至敢瞒着所有人把它藏在自己的卧室里——如果恶魔一直是那副乖巧可爱的小黑羊模样。


    芬尼安见阿诺欲言又止,神色闪躲的模样,心下一沉,脑中闪过数种可能,面上更加柔和,轻声诱哄道:“乖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告诉父亲,父亲不会怪你的。”


    阿诺眼神闪烁,双手不安地搅动在一起,小声道:“我……我遇到一个恶魔……”他顿了顿,怕芬尼安不相信:“它长得很像你书里的模样,长着羊角,还有黑色的毛发……”


    他的音量一瞬间提高,又在“父亲”忽然变得难看的面色中逐渐放低。


    “父亲”的表情好吓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忌讳至极的事物。


    第113章


    阿诺心虚地低垂下脸,他其实没觉得咩咩哪里吓人,但今天它突然的举动太奇怪了——平时晚上藏在被子下舔他就算了,阿诺知道它只是只小黑羊,心神也全集中在“父亲”身上。


    但今天的它忽然变成了高大的陌生成年男性,一下子把他压在身下, 气质也全然发生变化,动作缓慢强硬, 让阿诺逐渐生出被吃掉的感觉。


    咩咩没有把他吃掉,但它的举动却惊到了阿诺,那一抹怯意停留在了阿诺的心里, 让他慌不择路地甩开它, 跑到“父亲”这里寻求保护。


    阿诺悄悄抬起了眼睛,小心觑视着芬尼安的表情。


    “父亲”看上去可怕极了,平日里温和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去,眼中是阿诺看不懂的情绪。


    阿诺心里惴惴不安,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隐瞒咩咩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更严重。阿诺慌了一下,怕被责怪,立马挤出几滴眼泪, “哇”的一声大哭:“父亲,我不是故意隐瞒的……”


    阿诺把自己拱到芬尼安怀里,身体紧紧地贴着男人的胸膛,双手攥着对方的衣服微微颤抖。


    好在“父亲”像以往一样搂住了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他发顶吻了吻,低声安抚着:“没事,别怕宝贝,你没事就好……”


    阿诺提起的心一下子落在了实处,眼泪里那点真情实感的惧怕与慌乱也收了回去,倒生出了几分对咩咩的担忧。


    毕竟它还是蛮乖的,除了最开始见到的模样有些吓人,其他时候它都十分听话,让它躲着就躲着,是只只属于阿诺一个人的小羊。


    “宝宝,告诉父亲,它对你做了什么?有伤害你吗?”


    “父亲”的手指拨动了一下他额前挡住眼睛的发丝,动作温柔地将其挽至耳后,他语气轻柔,阿诺却莫名听出一丝瘆人的杀意。


    衬衣下,被压着□□的胸脯隐隐发烫,他耳尖微红,在芬尼安的怀里摇了摇头。


    “它没伤害我。”


    “但是……”阿诺有些说不出口,瞅了瞅身后门口如雕塑般站停的仆人。


    西拉斯低着头站在那,安静得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没事,这件事可以晚点和父亲单独说——乖孩子,告诉父亲,它现在在哪?”芬尼安的手掌抚在他的脸颊,遮去他望过去的视线,轻柔地把脸摆正,要阿诺看着自己。


    男人银灰色的眼眸倒映着阿诺逐渐不安的表情,芬尼安从他不乖的孩子眼中得到了答案。


    “被阿诺偷偷藏在了卧室里……是吗?”


    芬尼安的嘴角却衔着笑,他亲了亲阿诺的脸颊和有些发白的嘴唇,眼中的笑意冰冷锋利。


    “阿诺乖,晚上父亲会一一听你解释——但现在,”他话语一转,喊着门口男仆的名字,“西拉斯。”


    芬尼安轻轻推开阿诺的脑袋,站起身望向仆人,眼神淡淡,语气冰冷。


    “去地下室准备一下。”


    “我要把那只恶魔抓住。”


    “……是。”


    ——————


    “父亲……它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


    阿诺抓着芬尼安的衣袖,嘴巴动了动,干巴巴地试图辩解着什么。


    男人的面色不太好看,转身伸手捏住他的嘴巴,浅浅微笑道:“我亲爱的阿诺,父亲现在不想和你分辨什么是坏事什么是好事,等晚上父亲会让你明白一些道理。而现在,你得先记住一件事——”


    芬尼安嘴角的弧度不变,话语一转,“西拉斯,把门打开。”


    他低头望向他单纯的孩子,认真地说道:


    “恶魔都是坏东西。”


    芬尼安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曾经把他拦腰截断、把他变成怪物的恶魔出现。


    而一旁的西拉斯手里拿着抑制恶魔力量的武器,在庄园主人的命令下,上前打开了门。


    卧室里一片静谧,此时正是正午,窗外的阳光暖烘烘地落在阿诺凌乱的床上,数十分钟前他与咩咩在上面玩闹,之后被它压在身下。


    而现在,躲在“父亲”身后的阿诺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不敢抬头看一眼屋里的情况。


    虽然阿诺知道,咩咩应该是像以前一样,变成小黑羊藏在了衣柜里。


    这是他曾叮嘱过它的事情,只要屋里一来人,就躲在衣柜里不要出声。


    看着“父亲”冰冷的表情,阿诺心里有些难过。


    他似乎做了错事。


    灰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迷茫,但他的心里具体也不知道,这个错误究竟是自己瞒着所有人把恶魔藏起来,还是他将恶魔的事告诉“父亲”使得玩伴即将被抓。


    芬尼安环视着四周,并没有见到恶魔的身影。


    西拉斯微侧过脸,也对他摇了摇头。


    身后的传来拉扯感,打搅了芬尼安的思绪,他微皱了皱眉,以为阿诺害怕了,心中对于他隐瞒自己的恼意稍稍散了散——芬尼安本来打算让阿诺亲眼看到恶魔的丑陋,但现在他想了想,阿诺胆子小,万一被吓到就不太好了。


    于是芬尼安先停下了脚步,转而抱起阿诺向屋外走去。


    他把阿诺安置在另一个房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面色还没彻底缓和下来:“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我马上就会过来。”


    阿诺看着芬尼安的神情没敢说话,犹犹豫豫,在男人离开房间后的最后一瞬,他小声道:“父亲……”


    “能不能放过它……”


    门内传来少年的恳求,芬尼安顿了顿,“放心。”转头表情瞬间阴沉。


    放过它?


    呵,怎么可能。


    芬尼安是个非常记仇的人。这些年来他一直试图召唤恶魔,除了想要恢复身体,便是想杀死对方,为此他每年都会购入大量除魔武器。


    今年的仪式他换了个诉求,没想到数年没反应的恶魔居然逃了出来,还蒙骗了他心爱的养子,让他藏在自己的卧室里。


    芬尼安心中的怒意与杀意达到了极致,他重新回到卧室,在仆人的指示下,望向那毫无动静的衣柜。


    ——恶魔在那。


    他从西拉斯的手中接过武器,离恶魔越近,他的心跳便愈发平静。


    直到打开衣柜,从阿诺的一堆衣物中,见到盘踞在那孩子睡裙上的恶魔——化作黑羊的它察觉到异样,睁开猩红的横瞳,露出狰狞凶色。


    芬尼安面无表情,银灰色的眼眸如玻璃珠般冰冷透彻,流露出厌恶与憎意。


    【原来你就是用这副模样,欺骗我的阿诺。 】


    ——————


    隔壁房间里忽然传来巨大的声响,把坐在椅子上的阿诺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望向与墙壁相隔的卧室。


    他听到了陌生恐怖的嘶吼声,像是怪物的愤怒咆哮,让他不由生出惧意。


    这是什么声音?


    他的卧室里除了“父亲”和西拉斯,便只剩下藏在衣柜里的恶魔。


    这是咩咩的声音吗?


    阿诺从未听过咩咩发出如此恐怖的叫声,那只做什么事都慢半拍的小黑羊从来都只会一边发出稚嫩柔弱的“咩咩”叫,一边把小羊角往他手心里蹭。


    但当阿诺将那它副高大羊首的怪物模样和这样的吼声联系起来,它好似真的变成了“父亲”口中凶恶可怕的恶魔——连同小黑羊也在阿诺心中变得可怕起来。


    “恶魔的血也是红色吗?”


    隔壁房间里的吼声不断,锋利的弯刀划过男人冰冷的眼角,在恶魔袭来时刺入它的体内。花了大价钱从教会那购买的真货压制住恶魔的力量,将它死死地钉在衣柜里。


    猩红的血液从它的伤口处淌出,顺着刀刃落在阿诺纯白的睡裙上,芬尼安皱了皱,心想他该给阿诺准备新衣服了。


    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恶魔的伤口,他眼神嫌厌,后退一步。


    “西拉斯,把它带到地下室先关起来。”


    比起无法逃脱的恶魔,芬尼安更想先去安抚一下隔壁受惊的阿诺。


    他朝身后的仆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卧室,去到隔壁房间。


    手掌按压着把手向下扭动,在男人推开门的那一刻,听着隔壁动静惊悸不已的阿诺便按捺不住恐惧,连忙扑向对方的怀抱。


    “父亲……”


    他紧紧地抓着芬尼安的衣襟,小脸被吓得煞白,像只受惊的雀鸟般一个劲地往男人的怀里钻。


    心爱孩子的这番可怜模样让芬尼安既心疼又愉快。心疼他被吓到苍白的脸色,但又愉快于他主动扑入自己的怀抱,如此依赖着自己,


    芬尼安捧起阿诺的脸颊,拇指抹去他眼角溢出的惊吓的泪珠,低头亲吻着他漂亮的脸蛋安抚:“别怕,宝贝别怕……恶魔不会再伤害你了……”


    可阿诺并不是在担心这个。


    他想起了莫尔菲斯曾与他讲述的童话故事,故事里的恶魔都会给人下诅咒。这令阿诺听着隔壁的嘶吼害怕到发抖,不由想到自己和恶魔在一起待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已经被它诅咒了。


    一想到这样的可能,阿诺就被吓到掉眼泪,扑簌簌地落满了整张脸颊。


    “父亲,我会不会死掉啊?”


    芬尼安下意识捂住他的嘴,表情第一次在阿诺的面前如此严肃,“阿诺,这样的话不能随便乱说出来。”


    阿诺的睫毛坠着泪珠,他眨了眨眼,眼泪便颤巍巍地落下,顺着脸颊落在芬尼安的手背,带着他温暖的体温,烫得他手掌微微一颤。


    芬尼安的心都被软化了,他心爱的孩子含着眼泪的模样实在可怜。


    芬尼安轻叹了口气,知道今天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有些过于离奇恐惧,便怜悯地亲了亲他湿漉漉的脸颊,许下承诺:“别害怕,亲爱的,父亲会永远保护你。”


    第114章


    夜晚,阿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白日里发生的事一直盘旋在他的脑中,闭上眼便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恶魔模样。它嘶吼着咆哮,完全没有曾经他觉得可爱的样子,狰狞地向自己扑来——直到门口传来轻微的声响,阿诺猛然一颤,不敢动了。


    床沿忽地陷下些, 熟悉的身影爬上了他的床榻,钻进了他的被子。


    感受到微凉的发丝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阿诺立马放开了被子, 伸手抱紧了对方, 蜷缩在“父亲”的怀里。


    芬尼安轻拍着他的背,低声呢喃:“还在害怕吗?”


    阿诺把脸埋得更深,声音带着哭腔:“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恶魔朝我张开嘴……现在想起来,白日的时候它压着我,原来是想吃了我……”


    芬尼安宽慰的动作忽地一顿,手臂微微收紧。


    “它想吃你?”他语气轻浅,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


    银灰色的眼眸微闪,芬尼安想,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也该跟这个不听话的坏孩子好好“聊一聊”了……


    修长的手指抚过瑟瑟发抖的背脊,感受到掌下的身体忽地一僵,芬尼安轻笑了一声:“阿诺、我亲爱的孩子……你是不是应该跟父亲仔细解释一遍,那只恶魔为什么会躲在你的衣柜里?”


    他的声音幽幽钻入耳朵里, 叫阿诺浑身一颤,瞬间忘了那恐怖的恶魔。


    “这个我怎么知道……”阿诺心虚着脸,抓着“父亲”衣服的手缓缓松开,身体后缩想要从男人的怀里退出去。


    然而他的腰被一只手紧紧箍着,带着炙热温度的掌心稍稍下滑至腰窝的位置,轻轻揉一下,便能惹得怀里的人轻颤,瘫软在他身上。


    真是敏感……


    芬尼安心里轻叹,他漂亮的小羊已经被他彻底养熟了。


    脑中的思绪翩然飘去,道貌岸然的年长者持着一副冷静宽容的神情,另一只手却伸入被子掩盖的部位,触碰到阿诺的大腿。


    漂亮的睡裙繁琐又方便,裙摆堆积在阿诺曲起的膝上,男人的指尖轻轻一挑,如细蛇般灵活地钻到了裙下,与温热细滑的肌肤相贴。


    而与此同时,怀里人的反应也随之而来,芬尼安胸前的衣襟被下意识紧紧抓着,随意束着的睡袍便因此松散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肉。


    芬尼安能感受到阿诺的脸埋得更深了些,嘴唇无意地擦过他胸前,触电般的酥麻感在那一瞬穿过大脑。


    他无声地轻喘了一下,眸色稍暗。


    芬尼安的身体比以往变化了许多,如果阿诺能抬起头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父亲”胸前的弧度较往日稍鼓,哪怕是无意的触碰,都会引来些许酸麻鼓胀感。


    芬尼安略微苦恼地蹙起眉头,他的孩子总是那么羞涩,无论他再怎么诱导也不肯触碰其他的部位。


    但好在,今夜有个十分合适的借口,能让他得偿所愿。


    黑暗里,无人看清的眼眸愉快地弯起。


    阿诺被那乱作怪的手惹得全身燥热,连芬尼安的问话也听不真切,眼睛乱蒙蒙一转,话语模糊地咕哝了句,便要试图翻篇。


    “我以为它只是只小黑羊……它看起来那么无害,那么小一只,我哪知道它会是恶魔伪装的……”他支支吾吾地说着,紊乱的呼吸喷洒在眼前一片白皙上,视线下那微鼓的胸轻微抖动,阿诺却不敢乱瞟一眼,生怕下一秒便要被“父亲”按着脑袋怼下去。


    然而芬尼安可不相信他的话,轻飘飘一句“是吗?”裙下的手掌略微向上,稍稍动作便让阿诺轻颤不已,立马改口道:“不是不是……”


    他被芬尼安的动作弄出了点躁意,声音里带着些哭腔,充满委屈:“不过那也不是我的错……我的球滚到了草丛里不见了,它就带着球出现在我面前……明明是它诱惑了我……”


    他说着,小声啜泣,大滴的眼泪便落在了芬尼安的胸前,瞧着实在可怜——阿诺挤出了几滴眼泪,试图让芬尼安放过自己。


    这副模样确实让芬尼安心疼,但阿诺却忘了,对方的手还放在他的弱点上,动作虽轻缓,其中的意味却令人寒毛竖起。


    芬尼安的外表长得再怎么冷淡悲悯,内里却是炙热柔软,无比贪婪。


    而他哭的再可怜,也只会让欲求不满的男人更加兴奋。


    但阿诺还抱着一丝希望,冀望着芬尼安能放过自己一晚。


    静静地,芬尼安轻叹一声,手终于停了下来。


    阿诺眼中闪过惊喜,接着被对方捧起了脸,对上那双银灰色的眼睛。


    脑袋里闪过这只手刚刚碰了小阿诺,有点嫌弃,但想着安稳度过今晚,阿诺按捺下移开的想法,等待着芬尼安之后的话。


    他说:“亲爱的,你还记得父亲跟你说过的话吗?不要擅自与那来路不明的东西接触,不要对父亲隐瞒任何事情,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裹挟着夜色的神秘,轻轻在阿诺的耳畔盘旋。


    “——而这些,你全都犯了。”


    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发丝,轻轻搭在了阿诺的脑后,“好孩子,你知道的,犯了错就需要接受惩罚。”


    他低声道,眼睫低垂,嘴角的弧度模糊又轻浅,压着少年后脑的手掌微微使力,声音是哄慰的语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乖,吸一吸,用力些,别怕伤到父亲。”


    ……


    ……


    再次晚睡的阿诺失去了所有手段,即使是精气十足的小钻石,也抵不过会流奶的狐狸精。


    窗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阿诺翻了个身,擦了擦从嘴角流下的眼泪,对自己毫无抵抗的毅力感到悲伤。


    可恶——那个男人流奶的样子也太瑟了吧(划掉)这样的日子究竟还要再过多久? !


    屋外传来西拉斯的敲门声:“小少爷,您醒了吗?”


    阿诺掀起被子,把自己的脑袋蒙起来,当作没听见。


    他藏在被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被子掀了坐起身——门外的西拉斯打开了门,两人正好对视上。


    黑发的男仆怔了怔,他从小少爷散开的衣领窥见了些隐秘的痕迹。


    阿诺无视他的视线,愣愣地望向地下室的方向。


    那个不是玩家的男人下线了。


    ——————


    地下室,昏暗的环境传来鳞片与地板摩擦的窸窣声响,消失了数日的莫尔菲斯拖着长长的蛇尾,从黑暗里显露出身影。


    “砰……”


    重物落在地面的声响沉闷短促,鲜血顺着身下的伤口流淌,门外传来敲门声,前来清理的管家在莫尔菲斯回应后走了进来。


    地上的身影毫无声息,管家目不斜视地拖着尸体向外走去——这个亚裔外表的男仆是最后一个“耗材”,好在莫尔菲斯少爷已经恢复了理智。


    管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作为世代服侍阿斯顿家族的忠实仆人,他见识过太多鲜血与秘密。在这个阴森偏僻的山庄里,诅咒缠绕的阿斯顿成员为了能够活下去,不惜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当然,也包括信仰某些邪恶的存在——管家面无表情地掠过一旁被关押在特质笼中的羊首恶魔,化作原样的它睁着猩红残忍的眼睛,即使锁链穿透了它的四肢,也依旧不断发出低吼。


    第一次见到恶魔的老管家经过它时吓了一跳,习惯后倒能稍稍分点神,心里嘀咕着这头恶魔倒像是没有经过教化的无脑野兽。


    地下室的大门入口传来沉稳、均匀的脚步声,庄园主人的面容出现在管家视野里,他微微低头,道:“先生。”


    银灰色的发尾在余光里掠过,家主的声音平稳漠然地问道:“莫尔菲斯最近怎么样了?”


    “莫尔菲斯少爷今天的状态比昨天要好些,已经恢复意识了。”他恭敬地回着,心里却想起莫尔菲斯少爷的模样,不由叹息。


    明明莫尔菲斯少爷已经平安度过成年了,却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老管家并不能得知芬尼安与莫尔菲斯之间的冲突,只以为是曾经没在莫尔菲斯身上发作的家族诅咒只是延迟了时间。


    这仅仅是老管家对于芬尼安的某些说法进行的部分猜测。


    芬尼安瞥了眼思绪有一瞬间发散的老管家,他知道这个忠诚的老人在想些什么。老管家年纪大了,心也软了,看在他数十年来兢兢业业的份上,他便按着对方所想的那样解释几句。


    芬尼安的目光在紧闭的密室里稍稍停留两秒,然后又落在笼中的恶魔身上,心里忽地嗤笑了一声。


    ——毕竟,老管家也不会想到,他从小带大的孩子身体里藏着恶魔的一部分灵魂。


    否则阿斯顿成员无一幸免的诅咒怎么会在莫尔菲斯的身上失效,还不是因为他体内潜藏了数十年的恶魔灵魂。


    芬尼安看向笼中眼神如同野兽般鲁莽混浊的恶魔,他可是还记得,数十年前的那一晚,对方那双充满恶意与理智的眼睛——一如那晚硬生生撕开了他的皮肉,从腹部爬了出来时与他对视的那一眼。


    仅是一眼,他便认出了这个孩子体内的灵魂属于恶魔。


    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那双冰冷的眼睛从未再出现过,莫尔菲斯的表现也如正常孩童一般长大,但芬尼安始终却没有放下警惕。


    直到现在,芬尼安抓住了恶魔——看着它陌生狰狞的眼睛,芬尼安可以彻底肯定,它缺失了一部分灵魂。而那部分灵魂,一直藏匿在莫尔菲斯体内,不知何种原因再也未出现过。


    第115章


    “咳咳咳……”


    原理图一把扯下头上的仪器, 狼狈地从休息舱里爬出来。


    死亡的恐惧还在他的脑中徘徊,只是原理图也没能想到,自己才靠近【莫尔菲斯·阿斯顿】便死亡掉了线——记起杀死他的游戏BOSS, 那个人身蛇尾的男人,原理图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濒死的后遗症让他趴在休息舱边缘一阵干呕。


    一旁的工作人员连忙迎上来,手忙脚乱地递上事先准备好的呕吐袋:“原先生, 您还好吗?”


    原理图摆了摆手,另一位医疗人员则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疗监测设备,为他检查此刻身体的各项状态。


    在第一部游戏运行不到半天便发生重大bug,同时负责所有恐游运转的第三代智能ai亚修疑似中了超级病毒,毫无征兆地陷入休眠状态后,他们便尝试着将bug进行修改,对游戏进行关服维修。


    然而这一切都属于无用之功,无论技术人员如何加班加点,费劲心思,也无法对亚修管理的游戏进行任何一点改动——


    投屏上,一只机械巨眼静静呈现,设计师给ai特别设计的废墟风外表泛着金属的光泽,然而它眼皮低垂,仿若陷入了无尽的沉睡——它虽然陷入了休眠,但它所掌控的游戏却依旧有条不絮地运行着。


    公司的恐游在星网上的讨论度如野火般蔓延,开发团队这边也如被火烧着了般,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地想办法抢回操控权。


    在《黑雾镇》发布后, 《异变》紧随其后,相隔不过短短一个月便发布到了星网上,同时还有宣传片与热点投放——但这一切无人操控,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戏上线,星网上的官方号如诈尸般发布动态与宣传。


    终于,在《山庄》发布前,他们发现,亚修的数据与该游戏BOSS深度融合,疑似失去了记忆成为NPC,便马不停蹄地制作出唤醒亚修的“钥匙”,准备利用游戏时不时出现的小bug,找个人送到游戏内部。


    而这一人选,原理图毛遂自荐,带上设备躺进了休息舱——


    其实原理图很不耐烦,他冷眼看着开发组的这群家伙上窜下蹦,费尽心思也不肯销毁这个ai ,心里的烦躁都快溢出来了。


    他早便看不惯这群人对亚修的盲目依赖——在原理图看来,这一切混乱的源头正是他们过度信赖技术而忽略了最基本的风险把控。


    以前在总部的时候还好,原理图负责的项目和这些人不搭架。但现在,他被调到这里,看似升官实则被贬。


    作为负责人,事情再不解决倒霉得还是他,原理图便强硬地决定自己作为那进入游戏的人选,接近游戏BOSS唤醒亚修。


    《山庄》这部恐游的地图范围极大,原理图作为一名黑户降落在一座小镇上,若不是知道游戏剧情,他怕是连山庄的位置都找不到。


    但好在他进入的时间很巧妙,正好是山庄招聘新仆人的时候。原理图找机会混入应聘队伍,很快便成为了负责打扫餐厅的仆从。


    在餐厅里,他见到了目标BOSS莫尔菲斯·阿斯顿,以及,一个十分眼熟的NPC 。


    原理图瞥过莫尔菲斯,视线落在那个曾在《黑雾镇》里当过BOSS的“母亲”、《异变》里做过主角妻子的NPC身上。


    少年模样的NPC漂亮稚嫩,听着身旁BOSS孜孜不倦的追问,烦躁地推开椅子跳下桌,像只飞鸟一般消失在楼梯上。


    原理图的目光从他消失的身影上收回——而现在,这个名叫阿诺的NPC,又在这部未发行的新恐游《山庄》里,成为了BOSS的养弟。


    【他似乎总是拿些暧昧旖旎的人设。 】


    被强迫嫁于杀子仇人的貌美夫人,陷于数名畸形异变体之中的研究员……以及无知懵懂、耽于情爱的美丽少年。


    原理图还记得《山庄》关于他的部分剧情。


    这个从小生长在偏僻山庄里的孩子,被父亲与哥哥觊觎着长大,然后被父亲引诱,哄骗交缠,于一次意外中被另一人撞见,父子两人自相残杀相继死去,只留下他与唯一的仆人。


    ——从BOSS与这个少年NPC之间的互动中,原理图便已经窥视到了些隐秘扭曲的气氛。


    【莫尔菲斯·阿斯顿】,也便是亚修。


    他蠢蠢欲动着,指腹有意无意地划过少年润红的唇角,眼神粘稠。


    但他还在克制。


    碍于庄园里的另一个主人,他的“父亲”。


    原理图有些费解。


    ——亚修,这个ai到底在想些什么?


    它真的是中病毒了吗?


    可阿诺这个NPC的存在却又有些说不通。


    就连开发组也无法干涉的游戏,除了亚修,无人能给多个游戏里设置同一个NPC。


    安静的空间里,手腕处贴片连接的医疗监测设备随心脏的跳动,有节奏地闪烁着幽蓝的光。


    一旁的医疗人员抽出一管血,为他解开设备贴片后轻声道:“原先生,这血样我们拿去加急检测,看看有没有异常,待会您还需要要去趟检查室,做个全面的神经系统检查……”


    原理图略微烦躁地点了点头,起身向检查室走去,这期间他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一直在思考着亚修与NPC 。


    直到接到会议消息,走进会议室后瞥见大屏幕上紧闭的机械巨眼,原理图心头一跳,脑中忽地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


    或许那群脑子有问题的技术人员说对了一件事,智能ai真的中了超级病毒。


    男人的后背不由泛起了丝丝寒意。


    ——它爱上了一个NPC。


    ……


    ……


    地下室里,芬尼安冷淡地瞥过蜷缩在角落里的莫尔菲斯。


    他虽然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但芬尼安对他并多少感情。


    比起一个不知是恶魔还是什么东西的子嗣,他更期待由阿诺夜夜浇灌的卵蛋。


    如果孵化之后,它会是人形的模样,且能取得那个孩子的喜爱——芬尼安不介意一直养着它。


    “你的腿养好了吗?”


    他忽地开口道。


    阴影处的身影动了动,粗长的尾巴窣窣拖动,露出身下湿粘的血污。


    干涩沙哑的声音仿佛指甲划过玻璃,令人不禁皱眉。


    “差不多了……”


    莫尔菲斯慢吞吞地道。


    在黑夜里稍稍散发着光亮的眼瞳缓慢地眨了两下,他有些想念他可爱的珍宝了。


    变成怪物后,他的身体比自己所想象的充满力量。


    混浊潮湿的空气中,莫尔菲斯竟然还能从中嗅到芬尼安身上夹杂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味道。


    甜滋滋的,属于阿诺的气味。


    莫尔菲斯的鼻翼缓缓翕动,贪婪地嗅着那缕淡淡的香气,朦朦胧胧,若有若无,似香甜的梦一般。


    颀长的身影从阴影里滑了出来,他扭动着□□的蛇尾,彻底露出整张面貌——莫尔菲斯的短发有些长了,银灰色的发丝落在肩上,形象气质较半个月前森冷阴郁了许多。


    他的模样与芬尼安更相像了。


    如若不是莫尔菲斯的头发还要再短些,两人站在一起,几乎如出一辙。


    芬尼安眉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他不喜欢莫尔菲斯这副模样,与他长得太像,让人分不清,特别是某个糊涂的孩子。


    他顿了顿,皱起的眉缓缓抚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阿诺很想你,我跟他说你腿摔断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修养。”


    年长者的语气温和,叫人完全看不出心中的涌动,一副宽容慈父的姿态,仿佛莫尔菲斯这副凄惨的模样不是他造成的。


    “既然已经恢复了,那便上去吧。”芬尼安微笑着,“记得把自己收拾一下,头发剪短些,半个月的时间长不了这么快。”


    他细心叮嘱着,似乎真的在担心对方,然而银灰色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漠色。


    而同样的,在“父亲”的对面,成年的孩子眼中同样是一片冰冷。


    虚伪,令人作呕。


    莫尔菲斯也不喜欢他这副模样,骗得阿诺满眼信赖。


    他淡淡地回应:“我知道了。”


    纵使在憎恨对方,莫尔菲斯还是按捺下心中的杀意。


    等待。


    不要心急,再等待一段时间,等他做好十足的准备,等他杀了芬尼安·阿斯顿,然后告诉阿诺,“父亲”生病死了,今后只剩下他们俩人生活——


    阿诺,他可爱的弟弟,由他带回来的珍宝……他本该就属于自己,被哥哥带回家,被哥哥抚养长大,成年后再成为哥哥的“新娘”。


    只是中途出了点差错。


    莫尔菲斯阴恻恻地望着身前人的背影,被蛇尾影响的大脑充斥着嗜血与躁动。


    他轻微晃了晃脑袋,眼里的血色稍稍退去。


    没关系。等芬尼安死后,他的阿诺依旧只属于他。


    ——————


    卧室里,阿诺晃了晃脑袋,察觉到那个不是玩家的外来者消失,心里淡淡的警惕感逐渐消散。


    奇怪的家伙。


    现在还不是游戏开始的时候呢。


    他颇为苦恼地皱起脸,游戏出现疑似偷渡的“坏人”,这是该NPC管的吗?


    阿诺又晃了晃脑袋,身前悄无声息地落下一片阴影,一双手落在了他衣领散开裸露的锁骨处,动作有意识地放轻些摩挲,然而粗糙的指腹依旧把那处细嫩的皮肤磨得生红。


    阿诺下意识嘶了一声,向后缩了一下身体。下一刻,身前传来男仆淡淡、冷静的声音。


    “小少爷,这是什么?”


    第116章


    “小少爷,这是什么?”


    他的手放在阿诺颈下的吻痕上,缓缓地问道。


    阿诺回过神来,被对方鬼魅似的动静吓了一跳,一巴掌打开了西拉斯的手,表情不善地瞪他:“西拉斯!你好大的胆子!”


    “谁让你进来的?!”


    阿诺没收着力道,被打落的手背赫然出现一道红痕。


    听到质问,男仆顿了顿, 慢吞吞地道:“先生让我来喊您起床。”


    芬尼安确实吩咐了他喊小少爷,但只是让他敲门询问一下,并没有让他进卧室。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与小少爷更近些。


    西拉斯收回了被打红的手,外表沉默,心里默默地想着:他只是想照顾小少爷。


    小少爷每日起床都是要人亲手照顾的。


    既然莫尔菲斯少爷不在,先生有事要忙,那总得有人照顾小少爷。


    西拉斯仔细观察过小少爷的衣服,多是繁琐的样式,上面有很多蕾丝与绑带,小少爷一个人是穿不上的。


    他是阿斯顿的仆人,他有责任照顾小少爷。


    阿诺并没有怀疑西拉斯的话, 只是犹疑地看了眼对方——他总觉得芬尼安不是这个意思。


    但“父亲”的命令是最重要的。


    只是一瞬,阿诺便把那点犹疑抛到了脑后。


    每晚的活动便已经够累了, 他拿不出多余的心思去猜测无关紧要的事情。


    更何况只是触碰而已, “父亲”与“哥哥”做的已经够多了。


    阿诺仅仅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于是便像往常一样把枕头砸向对方, 气愤地喊人出去。


    柔软的枕头砸在西拉斯的脸上,带着小少爷身上隐秘的香气,淡淡的,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小少爷的身体。


    男仆迟钝地应了一声,抱着枕头的手下意识收紧。


    但他还没有离开,而是望向小少爷起身的背影,“小少爷,需要我帮您穿衣服吗?先生为您准备的新衣服看起来都很繁琐。”


    昨天被恶魔弄脏的衣服连带着衣柜,一整个全部换成了新的。


    “不需要!快点出去!”


    西拉斯心里生出淡淡遗憾,抱着枕头离开了卧室。


    站在卧室门口,出门便见到了庄园主人的身影。


    芬尼安轻飘飘地瞥过仆人怀里的枕头,“小少爷醒了是吗?”


    西拉斯避开男人的眼睛。


    “是。”


    姿态优雅的先生眼底泛起轻微笑意:“一醒来就闹脾气……”


    他上前越过西拉斯,在屋内小少爷的气恼声音中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房门,“出去!我不是说了吗……”


    “怎么了宝宝?一觉醒来这么生气,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还没睡够吗?”含着笑的声音擦肩而过,仆人低头的余光里只能看见屋内遗漏出来的一点阳光,紧接着便随着房门的闭拢消失在眼前。


    “父、父亲……?”


    “当然是父亲了。”


    先生的嗓音里就像是含着蜜糖一般。


    下一刻,西拉斯便听见了小少爷一瞬间软下来的声音,细细绵绵、甜甜蜜蜜地喊着先生“父亲”。


    虽然看不见屋里的模样,但西拉斯仍然能想象出此刻小少爷的表情。


    那一定是柔软的。皱着漂亮的脸蛋,不是面对他时的那种横眉冷对,而是一种娇气又依赖的表情。


    嘀嘀咕咕说着仆人的坏话,然后在先生的几句安慰下又露出高高兴兴的笑脸,对着男人伸出双臂,亲昵地坐在对方怀里,等待着他为自己挑选今日的服饰亲手穿上,打扮得漂漂亮亮,像个精致人偶般。


    但今天的西拉斯停在了原地,等待了许久也没能听见小少爷对自己的抱怨。


    西拉斯的眼中露出些许迷茫,小少爷不生气了吗?


    为什么没有提到他?


    ……


    ……


    屋内,阿诺一看见芬尼安,眼睛便下意识地往年长男人鼓囊囊的胸口瞄,被对方抓住视线后脸蛋又忍不住泛红。


    “怎么?阿诺以为是谁?”


    “父亲”的嗓音里含着笑,声音低哑,眼中丝丝绵绵的情绪就仿佛细钩子般,勾得意志绵软的少年红扑扑着脸,不敢再看他。


    他上前了些,站在床边,“阿诺以为是莫尔菲斯吗?”


    芬尼安伸出手,轻轻抚上阿诺滚烫的脸颊,笑容浅淡了些。


    阿诺打了个寒颤,仿佛听到了毒蛇在耳畔发出的嘶鸣,被浆糊蒙住的脑袋瞬间清明了。


    实际上,芬尼安·阿斯顿是条妒忌心极强的毒蛇。表面看着温和宽容,内里的占有欲却不准阿诺花半点心思在别的人身上。


    阿诺嘟喃埋怨着,伸手抱住男人,把脸贴在对方的小腹上:“哪有……父亲你不是说哥哥还在医院里修养吗?都不在家里,我怎么可能会以为是哥哥。”


    不过,芬尼安忽然提起莫尔菲斯,是他要回来了吗?


    这么想着,阿诺眨了眨眼,眼中流露出欣喜,仰头望向芬尼安,“父亲,你这么说是哥哥要回来了吗?”


    芬尼安因阿诺的动作心情稍稍晴朗了些,直到下一刻,隔着一层衣服与皮肉,深埋于腹部的卵仿佛也能感受到了少年的靠近,微微颤抖。


    他眸色稍暗,轻抚着阿诺的后脑,“对,莫尔菲斯要回来了。”芬尼安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一话题,并忽略掉腹部的异动,笑着询问阿诺今天准备去哪玩。


    ——芬尼安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伴他的孩子。


    阿诺笑嘻嘻地扑到“父亲”的身上,被纵容地应允了一切。


    直到傍晚的时候,在餐桌上见到了半个多月未见的莫尔菲斯·阿斯顿。


    面色苍白的青年坐在轮椅上,他的身形稍瘦了些,独坐在餐厅里的身影让阿诺一阵恍惚,竟以为是身旁的“父亲”。


    但在注意到青年的短发后,阿诺才分辨出那是他的“哥哥”,莫尔菲斯。


    “哥哥!”许久未见,阿诺有些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松开牵着的“父亲”的手,便要奔向轮椅上的莫尔菲斯。


    莫尔菲斯也有些欣喜,在见到阿诺的那一刻,心里什么想法全都被遗忘至了角落,只剩下眼前的弟弟。


    他看着向他奔来的阿诺,面上露出笑容,下意识要站起身接住阿诺,却又忽然想起了异常的下身,动作顿了顿。


    而与此同时,朝他奔来的少年也被拦在了原地——芬尼安伸出修长手臂,在阿诺松开手的下一秒将其环困在自己的胸前。


    他揽抱着阿诺的肩,以一种极其亲密又带着独占意味的姿态,将少年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阿诺诧异地仰头望去,向来和蔼的“父亲”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脸,眼神却莫名让人觉得冰冷——但他并未看着自己,而是望着前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莫尔菲斯。


    芬尼安的眼睛缓缓从莫尔菲斯身上移开,残留着淡淡的警告令对方僵硬在原地。


    他低垂着脸,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颈边,语气轻缓又亲昵:“阿诺,慢些,别摔着。”


    阿诺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他习惯于“父亲”与“哥哥”的各种叮嘱,嘟哝两句:“我知道啦,不会摔到的……”然后等待着芬尼安松开自己,听从地放慢了脚步。


    而面对芬尼安的阻拦,莫尔菲斯的眼神在一瞬间阴暗后又恢复了面上的温和。虽然没了弟弟的拥抱,但他还是收获了阿诺欣喜的问候与许久未感受到的热情。


    “哥哥,你的腿还好吗?父亲说你从楼梯上不小心摔了下来……”


    “哥哥,你在医院里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想我……”


    莫尔菲斯克制着面上的表情,嘴角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上翘,随着阿诺越来越多的问题,上扬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他轻咳了两声,在阿诺担忧的眼神下弯起眼,“别担心,我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以后可能不太能起身行走了……”


    阿诺的眼神愈发可怜,掺杂着怜悯与心疼,令莫尔菲斯的心底逐渐泛起隐秘的愉悦。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莫尔菲斯伸出手掌欲意抚上阿诺的脸颊,他可爱的宝贝甚至也微微靠近,想要安慰一下他可怜的“哥哥”,却又在靠近的那一刻,被身后的芬尼安拦住,揽着肩向座位走去。


    “该吃饭了,阿诺。”


    芬尼安的动作轻柔却强硬,将阿诺带离莫尔菲斯的身边。


    莫尔菲斯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看着芬尼安带着阿诺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中的妒火熊熊燃烧。


    “等等……我还想和哥哥再聊一会儿呢……”


    阿诺试图挣脱芬尼安的手,满脸的不情愿。芬尼安却只是温柔地笑着,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阿诺乖,哥哥刚回来,需要休息,我们别打扰他。”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阿诺带到了餐桌边坐下。


    莫尔菲斯被独自晾在原地,但很快身后的老管家上前,推动他的轮椅来到了餐桌上。


    而在这一整个晚餐里,每当阿诺试图与莫尔菲斯说话时,芬尼安都会不着痕迹地打断。


    次数多了,阿诺也琢磨出了点不对劲。


    他瞅了瞅面无表情的“哥哥”,在看了看身旁始终微笑的“父亲”,身体抖了抖,感受到了一丝硝烟气息。


    “阿诺,你在看什么?”


    耳边响起的低沉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父亲”微凉的发丝擦过他的手臂,仰头望去,男人脸部的轮廓似乎比以往要柔和些。


    “没什么……”


    阿诺收回了视线,面前盘中的食物多了一块鱼腹。


    他皱了皱眉,叉起塞入嘴里。


    唔……不太好吃。


    第117章


    闷湿的夜里, 屋外似乎在下大雨,密集又沉重地落在窗户的透明玻璃上,覆盖住了屋内轻浅的喘息与抑制不住的抽泣声。


    被窗帘掩住的乌蒙蒙的夜空划过一道亮光, 在几秒钟后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感受到怀里孩子的颤抖,芬尼安低下头, 亲了亲他湿漉漉的脸蛋。


    咬着他被自己舔得湿红柔软的唇,男人含糊的嗓音里是愈发浓郁的欲望:“别怕……只是雷声而已,父亲在这……”


    直到又是一道巨大的声响。


    “砰——”


    好似雷声,惊得人猛然一颤。


    屋外的暴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的夜空如同白昼,被人猛地推开的房门敞开着,寒风呼啸着涌入。


    “芬尼安!”


    有人怒吼着喊出“父亲”的名字,熟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憎恨。


    阿诺被这突然的动静惊醒,晕乎乎的大脑还未彻底清醒,他被身前的“父亲”温声轻哄着,眨着湿漉漉的睫毛,努力睁大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昏暗的卧室里只有门外走廊落进来的一点光亮,异于常人的高挑身形突兀地站在那里,光影被身后的灯光拉得极长,像是一条长蛇,蜿蜒阴森地从门口的地板缓缓爬来。


    “哥哥?!”


    只一眼, 阿诺便认出了门口熟悉的身影。


    ——是莫尔菲斯, 他的“哥哥”。


    然而下一瞬,阿诺的眼中满是惊恐——蛇一般的长尾拖拽着芬尼安的腰身,向门外拽去。


    “父亲!”他尝试抓住“父亲”的手,指尖触碰到了对方的指尖,却在下一秒遗憾错失,徒劳地划过空气,什么也没能抓住。


    如此迅速,又十分突兀。


    仅是一瞬之间,“父亲”与“哥哥”便消失了踪影,门外的走廊依稀还能听见一些重物拖拽的声响,但只几秒,便只剩下暴雨击打窗面的雨声。


    阿诺呆呆地跪坐在床上,仅盖着下身的被褥有一半滑落在地面,他的嘴唇还残留着“父亲”贪婪舔咬的酥麻感,大脑却停留在那条怪异长尾骤然划过他眼前,拖走对方的画面。


    赤裸的上身暴露出冷空气里,斑驳的吻痕与指印交错遍布在他白皙美丽的身体上,可他却只剩下不知所措。


    “哥哥”身下异常的蛇尾,灯光闪过时惊怒扭曲的俊美面庞,以及被强行拖走、下落不明的“父亲”——这些令他慌乱、惊吓以及恐惧。


    他不明白双腿受伤的“哥哥”下身为何是蛇尾,不明白“哥哥”看到他与“父亲”交缠会生气,不明白“哥哥”要把“父亲”带到哪,要做什么……


    阿诺的双手下意识揪紧床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回过神,慌乱地赤着脚跳下床想要追上去,却双腿发软,跌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诺以为是“父亲”或是“哥哥”,又喜又惊地抬头看去——黑发的仆人匆匆赶来,步伐停顿在门口。


    “西拉斯……?”


    虽然诧异,但阿诺并没有想太多,脑袋里还惦记着“父亲”与“哥哥”,要仆人去追上他们。


    “西拉斯!哥哥把父亲拖走了,快去看看……”


    然而他的话语却逐渐消散,抬眼诧异地望着走近的仆人。


    男仆身形投落的阴影笼罩住了跌在地上的小少爷,他茫然地仰头望着自己,雾蒙蒙的眼中满是无措与迷茫,赤身裸体地撑臂立起半身,犹如懵懂的羊羔,又像惑人的精怪,让西拉斯不自觉地靠近。


    阿诺莫名感到惧怕,向后畏缩了一下。


    但仆人并未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而是蹲下身,用落在地上的被子裹起他,双臂穿过他的膝弯与后背,稳稳将他抱起。


    阿诺还困于之前的恐惧,被抱起时抖如筛糠,下意识揪住对方的衣领,呼吸急促又紊乱,温热的气息扑在西拉斯的脖颈处。


    他被放在了床沿,双手在对方松手后又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衣袖。


    “西拉斯……”


    “西拉斯,你要去哪?”小少爷的嗓音里带着哭腔,恐惧又不安地望着他,蓄满泪的眼睛里带着惊惶与依赖。


    “不要离开我……”


    曾经西拉斯幻想的眼里只有他一人的小少爷,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烦躁和无视,而是眼里只有他一人的依赖——西拉斯的心脏不由跳动得快些,他的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痒意,微甜,以及隐秘的愉悦与克制的兴奋。


    奇怪的情绪,他有些控制不住靠近小少爷的欲望。


    但身为仆人的忠诚与对小少爷的关心克制着他——


    “小少爷,我没打算走,只是去拿衣服……”


    他顿住了脚步,低头认真解释着。


    对于西拉斯来说,稍微亲密的举动是抱起小少爷,再亲密些便是握住小少爷的手,但抬手的动作做到一半,话也才说到一半,小少爷温软的脸颊便毫不犹豫地贴在了自己的手掌上,代替了他的手。


    西拉斯的声音忽然消散了,像一瞬间关掉的电影频道,毫无预兆地停住了所有的话语与动作。


    他保持着抬手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贴在他手心里的小少爷,大脑失去了所有思考。


    直到拇指触碰滑落在下巴的眼泪,被小少爷紧握着的手仿佛被烫了一下,手心里贴着的脸颊也仿佛变成了易散的蒲公英。


    西拉斯放轻了所有的举动,连同声音也轻柔到了极致。


    “别怕……”


    他反手轻轻牵住了阿诺的手,笼罩在阴影里的面容随着他蹲下身缓缓显露。


    “小少爷,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不同于“父亲”与“哥哥”的温和,语言木讷的仆人带着独有的沉稳与平静。


    阿诺看着单膝跪在他面前的黑发仆人,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注意到阿诺神情的变化,西拉斯轻声道:“小少爷,我先去给您拿衣服。”


    阿诺惴惴地点了点头,松开对方手时还有些不安,好在西拉斯很快便拿来了他的睡裙。


    在穿上衣服后,阿诺拉了拉蹲在他身前系绑带的仆人衣袖,“西拉斯……你能带我去找父亲和哥哥吗……”


    他怯生生地揪住那点衣袖,在意识到只有眼前仆人能帮助他的阿诺果断把曾经自己“欺负”对方的事情抛向脑后,眼巴巴地看着西拉斯。


    但好在男仆能听话,顺从地点了点头,便抱起自己寻找芬尼安和莫尔菲斯。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闪烁,伴随着屋外的大雨闪电,显得整个山庄格外阴森恐惧。


    庄园里仅剩的那两三个仆人不知道去了哪,连老管家也不见了身影,走在这长长的走廊里,整个庄园仿佛只剩下了他与西拉斯两人。


    阿诺不由有些惧怕,蜷缩在西拉斯的怀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西拉斯把他抱得紧紧的,这个沉默的仆人一想到小少爷躲在自己的怀里,心里的湖泊便不由泛起一圈圈荡漾的波纹,甚至生出一丝妄想——要是整个庄园里只有他与小少爷两个人就好了,他见过先生与莫尔菲斯少爷是如何照顾小少爷,而这些他全都学会了。


    即使是先生与少爷不允许的事情,但只要小少爷开口,他都会去行动。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西拉斯保证他能将小少爷照顾得很好。


    西拉斯幻想着绝无可能的事情,心里却十分清晰,因为先生与少爷绝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阿斯顿父子就像是看守着羊圈的蛇,警惕着一切试图靠近羊圈里小羊的生物。


    楼下的大厅传来细微的声响,西拉斯的眼睫颤了颤,不动声色地偏移脚尖,想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但这动静并非只有他一人注意到,怀里的小少爷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立马抓着他的衣襟,情绪激动起来,“是父亲!一定是哥哥和父亲!”


    阿诺的眼里瞬间涌起惊喜的光芒,他试图从西拉斯怀里挣脱,想要飞奔至楼下。


    西拉斯的手臂下意识收紧,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低下头,轻声哄着:“小少爷,先别着急,说不定是听错了呢。”


    可阿诺根本不听,挣扎得愈发厉害,声音带着哭腔,满是重逢的急切:“我不会听错的,一定是父亲和哥哥,我要去找他们!”


    西拉斯抿住了唇,他无法干涉小少爷的任何举动,只能说,“……我带您下去。”


    拖沓、拖沓……


    鞋底与楼梯台阶摩擦,发出沉闷又缓慢的声音,随着离一楼的大厅越近,那混乱吵杂的声音便愈发响亮,令阿诺的心情愈发欣喜,而西拉斯的动作却愈发迟缓。


    直到看清一楼的景象,阿诺的脸色瞬间煞白,心中的期望跌入谷底,甚至生出一种“这一定是噩梦”的荒诞感。


    ——他一定是在做梦。


    一楼大厅布满了血色,犹如灾难般,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他的“父亲”倒在血泊之中,身体扭曲,毫无声息。


    现场惨状的触目惊心以及对现实荒缪的不敢置信,让阿诺大脑空白。


    “小少爷,不要看……”一双手挡在了他的眼前,阿诺一把扯开,竟生出巨大力量挣开抱着他的仆人。


    “父亲……”


    他避开身后向他抓来的仆人的手,跌跌撞撞地向着血泊中的“父亲”奔去。


    他跌坐在芬尼安的身前,血色染红了纯白的裙摆,颤抖着双手想要触碰“父亲”苍白的脸。冰冷的体温告知着他身体主人的死亡,难以抑制的呜咽声从喉中溢出,眼前场景一片模糊。


    第118章


    鲜血流到了腿间传来冰凉触感, 身后仆人的脚步变得轻缓,像是怕惊扰本就悲伤的小少爷。


    “小少爷,您还好吗?”


    西拉斯小心地搭上小少爷的肩,他其实更想说地上脏,自己抱着他更好些。


    但从上至下的视野让他清晰地看见了小少爷脸上悲伤的表情,夹杂着迷茫、慌乱与恐惧,像是失去庇佑的羊羔,无依无靠,柔弱无辜。


    “为什么……西拉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少爷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西拉斯觉得这个时候应该抱一抱他可怜的小少爷。


    “没事的小少爷,我还在您身边……”他说着,双手贴着少年孱弱颤抖的肩,仿佛能感受到小少爷内心的仿徨与无助。


    没关系的,他会一直陪着他的小少爷。


    像死去的先生那样,细致地照顾着他的小少爷。


    沉默的黑发仆人目光落在面前惨然死去的庄园主人身上,心里没有一点的难过,反而生出点隐秘的窃喜。


    这不该是个忠仆该有的情绪。


    西拉斯默默地想。


    但他实在抑制不住那点欣喜,就像看见小少爷时便会油然而生的喜悦。


    甚至脑袋里不由地冒出小少爷依偎在自己的怀里, 信赖又亲昵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的场景。


    嘴角难以克制地微微上扬,西拉斯有些愧疚,但好在小少爷背对着自己。


    他什么也没看见。


    ……


    ……


    阿诺在盯着芬尼安的尸体看,他感觉男人腹部的位置有东西在动。


    苍白皮肤上泛着深深的勒痕,平躺在地面的姿势令他的小腹看起来有些诡异的起伏。


    阿诺哭泣的声音顿了顿,他眨了眨眼睛,怀疑是自己太过悲伤产生的错觉。


    然而那细微的动静并未因为他的动作而停止,反而越发明显, “父亲”平坦的腹部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小手由内撑起,凸现出诡异的弧度。


    那是什么……?


    阿诺睁大了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而下一秒,眼前又恢复了平静。


    “西拉斯、西拉斯……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他颤抖着嗓音问身后的仆人,但仆人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他只关注着眼前的小少爷。


    见小少爷精神有些恍惚,仆人眼中流露出担忧:“小少爷,您要不先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处理……”


    “不、不……等等……”


    阿诺拒绝了他。他看着眼前“父亲”的尸首,总觉得有东西在男人的肚子里。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确认刚才的一幕是不是真的——他的手贴在“父亲”冰冷平坦的腹部,里面什么异动也没有,就好似那只是他的错觉。


    阿诺的心情不知是低落,还是心有余悸。


    他心灰意冷地打算按照仆人的安排上楼休息,然而就在他转头收回手的那一刻,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食指。


    阿诺呆了一下,被指尖柔软的触感所懵然。


    “ Ay-ay……Mama……”


    稚嫩模糊的咿呀声从“父亲”的尸体上传来,阿诺猛然回过头,看向抓住了他食指指尖的……


    孩子。


    ——这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从死去“父亲”的腹中爬出,精准地抓住了他的手指。


    震惊到阿诺忘记了这个孩子口中的称呼,毕竟实在令人愕然,无论是身为男性的“父亲”怀有孩子,还是刚出生便能开口说话,都令阿诺大脑空白。


    直到身后的仆人拉开了他,“小心——小少爷,离这个怪物远些!”


    西拉斯警惕地观察着从庄园主人尸体腹中爬出来的婴幼儿—— ta的模样很小,只有巴掌大,上身和五官很健全,下身却是蛇类的尾巴,一小截尾巴还埋在男人的腹中。


    原本抓住阿诺手指的那只小手在空中茫然地抓空了两下, ta似乎感觉到熟悉气味的远去,奋力挣扎着,一点点从芬尼安的身上爬出来。


    一个刚出生、长着蛇尾的怪异婴儿,浑身还带着血污与黏液,幽绿的双眼附着白膜,似乎看不清眼前的画面,跌跌撞撞、笨拙迟钝地向阿诺的方向爬来。


    如此惊悚的一幕,令阿诺僵愣在原地,怔怔地望着ta 。


    西拉斯上前挡在他身前,从腰后拔出短剑,对着ta毫不犹豫地便要刺去。


    然而就在短剑即将刺中那怪异婴儿的瞬间,阿诺猛地回过神来,伸手一把抓住了西拉斯的手腕:“等等——”


    “等一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阻止了仆人的举动。


    西拉斯不解,试图劝说小少爷远离危险。


    “这个怪物长着蛇尾,还从先生的尸体里钻出来,它一定是……”


    “不是怪物——”阿诺慌乱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抓着仆人的手臂,声音微微颤抖,“这个孩子不是怪物,是父亲的孩子。”


    虽然不明白“父亲”与“哥哥”自相残杀惨死在大厅里,但记起这段时间男人腹中的异动,以及那日“父亲”诡异的话——


    【“阿诺想要父亲当母亲吗?”】


    阿诺的睫毛随着脑中冒出的这句话颤了颤,心里竟异常的平静。


    他越过身前的仆人,那个孩子已经爬到了他脚边一步的距离,努力又艰难地抬着小小的脑袋,似乎想要看清阿诺的模样。


    阿诺缓缓蹲下身子,刚伸出右手便再次被精准地抓住,像是害怕他再次远离,整个身体都挂在了他的手掌上,细短蛇尾如藤蔓般缠上他的手腕,紧紧地缠绕着。


    “……”


    ta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阿诺没能听清这个孩子在叫什么。


    身后的仆人在他解释后陷入了沉默,阿诺无心去思考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迷惘于他与这孩子之间的关系。


    孩子是由父亲与母亲相结合诞下的生命,他的“父亲”生出了这个孩子,那他……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吗?


    阿诺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


    他自己都还是个贪玩、赖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另一个孩子的“父亲”。


    而且,他和“父亲”……


    阿诺当然清楚曾经他与芬尼安之间亲昵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他爱着宠爱他的“父亲”,只是年少的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于是被“父亲”引诱时懵懂地接受,沉溺于年长者给的欢愉之中。


    眼前这个模样怪异的孩子,身下的蛇尾与他不久前在“哥哥”身上看到的蛇尾一模一样,再联系到莫尔菲斯回来时坐着轮椅,以及这数年来一直坐在轮椅上的芬尼安——阿诺强忍着害怕与嫌弃,将那孩子抱了起来。


    他脸上还挂着泪,心里抽抽搭搭地安慰自己:这大概是“父亲”遗传的病症,没关系的,只是外表和普通人不太一样而已……


    阿诺摸了摸ta的下身,笨拙地想要知道这孩子的性别,冰冰凉凉的蛇尾在手腕上滑动, ta发出嘶嘶的声音,羞涩地翻开肚皮,朝着阿诺露出性别特征。


    “是个男孩子……”阿诺眨了眨眼。


    但他该喊这个孩子叫什么呢?


    阿诺的指尖被对方抱在怀里,把脸颊往上亲昵地蹭着,阿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犹豫地小声道:“哥哥……我是哥哥。”


    “ Ay-ay……”


    那孩子咿咿呀呀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幽绿双眼虽然蒙着白膜,却努力聚焦在阿诺脸上,嘴里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看着手里的孩子,阿诺忽然又鼓起了勇气。他觉得自己应该得长大了,现在“父亲”死去,“哥哥”失踪,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还有刚刚出生的弟弟,他一定要坚强些。


    “西拉斯。”


    阿诺喊着仆人的名字,努力学着“父亲”与“哥哥”的模样,镇定地处理眼下的所有事情。


    他需要安排“父亲”的尸首,寻找失踪的“哥哥”,整理凌乱的庄园,还有——阿诺低头看了眼紧紧抱着他手掌的孩子,稍稍慌乱的神情瞬间坚定了下来。


    他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小小的孩子望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哭了起来,握着阿诺的手指往自己的肚子上蹭,他的声音很微弱,哭起来也十分小声,令阿诺才维持了一秒的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手足无措地喊着仆人的名字:“西拉斯、西拉斯……”


    他从未接触过如此脆弱的生命,几乎不敢用力,捧着手里的孩子便往西拉斯的身前递。


    仆人黝黑的眼睛凝望着小少爷的脸,他慌得几乎快哭了起来,泛红的眼睛里含着泪,略微凌乱的发丝贴在雪白莹润的脸颊,嗓音里带着几分颤抖的无助与慌乱——他的小少爷本就是才成年的孩子,却正尝试着照顾另一个刚出生的怪物。


    西拉斯的心里翻涌起无声的波澜,他顿了顿,低头看了眼那丑陋的小怪物,得出对方哭闹的原因。


    “小少爷,他饿了。”


    ——————


    暴雨的夜里,狂风刮打着花园树木的枝干,一道漆黑的高大身影蹲在一地枝叶的花丛中,瘆人的声响被风啸与杂乱的雨声所遮掩,顺着雨水扩散的鲜血犹如零落的花瓣,随暴雨的冲刷逐渐浅淡消散。


    一只手落了下来,被掩在仅剩枝干的花丛中,浅色的眼眸黯淡无光,最后的举动是极力望向二楼的方向,那间窗帘掩得紧实的卧室。


    杀死父亲的莫尔菲斯·阿斯顿本想回到楼上安抚受惊的“弟弟”,却在途中遇到从地下室里逃窜出来的恶魔——曾在囚笼中一副猩红可怕模样的的恶魔,变成了一只“咩咩”叫、装可爱的小黑羊。


    第119章


    恶魔短小的四肢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它顶着小羊角,摇头晃脑、欢快地朝着阿诺卧室的方向小跑而去。


    直到遇见了浑身充斥着血腥味的莫尔菲斯。


    恶魔停下了脚步,它从眼前人类的身上嗅到了属于它的灵魂气息——当它被困在囚笼中时, 便嗅到了这样的气味,比之前还要浓郁。


    它有些躁动, 猩红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了应有的残忍之意。


    仅是一瞬,原本小小的黑羊便化作了高大羊首的怪物,朝着人身蛇尾、和怪物没有区别的莫尔菲斯袭去。


    恶魔的利爪在眼前倏忽放大,莫尔菲斯想要躲闪, 身体却从恶魔的身上感受到了不明由来的吸引力, 身体僵在了原地。


    噗呲——


    他死了,死在了恶魔的手里,死在了杀死父亲后的下一瞬间。


    而恶魔在毫不犹豫地袭击了他之后,将他拖入了花园,以免弄脏走廊里的地板——它很有洁净意识,大概是因为它前几天抓来了一只野兔,兔子留下的血液印在地板了,惹来了漂亮小主人冷酷的怒视与重击。


    虽然那并不疼, 但被忽略了一下午的恶魔感觉难受极了。


    至于莫尔菲斯的身份——没脑子的恶魔甩了甩沾上鲜血的毛发,表示它什么也不懂。


    将男人的尸体埋在花丛下,恶魔又变作了可可爱爱的小黑羊,在雨中冲刷干净身体后来到小主人的门前。


    “咩~咩咩……”


    稚嫩柔弱的羊叫声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回荡,浑身湿漉狼狈的恶魔无助可怜地叫唤着,用头顶的两只小羊角轻轻撞敲着房门,试图引起屋内人的注意。


    但此刻屋内的漂亮小主人已经成功晋升为一个孩子的父亲(×)妈妈(?)哥哥(√)——他的注意力全然在他怀中的孩子身上,完全忘记了曾经养过几天的小黑羊, 更别提那是只残忍、杀害了他失踪“哥哥”的恶魔。


    虽然失踪的“哥哥”杀了他的“父亲”,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对于眼下的阿诺来说,最重要的是如何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停止哭泣——


    卧室里,被仆人劝说着回到房里等待的阿诺有些手足无措,他抱着那小小的孩子,慌乱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体现得彻底。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哄慰一个孩子,而唯一能够帮助他的西拉斯去到了厨房,翻箱倒柜终于在冰箱找到一份羊奶——那原本是打算给阿诺做甜品的食材,其中还有一盒新鲜的草莓。


    站在冰箱前的仆人简单思考,伸手越过了羊奶。他拿出了草莓,决定在热羊奶之前洗些草莓给小少爷带去。


    怀里的孩子发出尖细微弱的哭声,像蛇的嘶鸣,又像猫的绵软声线,哭得阿诺满脸慌张,抱着他小声无措地低哄:“别哭了宝宝……”


    “呜……”


    “你不要再哭了……”


    他哭得凄惨,脸上全是泪水,阿诺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拭,抓着他胡乱挥舞地四肢试图塞回包裹他的毯子里。


    但这孩子虽然瘦小怪异,力气却大极了,抓着阿诺的手指便往嘴里塞。


    嘴里有了“食物”,绵长的哭声瞬间停歇。


    银灰色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他却冲着神情微愣的阿诺咧嘴一笑,弯着圆眼睛笑得欢乐。


    指尖传来如鱼吻般轻柔的吮吸感,刚出生不过一个小时的孩子还没能长出牙齿,只有柔软的牙床,似乎怕“食物”离去,他的手抱得很紧,指尖的尖端被他含在嘴里,带着湿意与轻微挤压感,似乎还能感受到对方舌头的蠕动。


    阿诺不由颤了颤睫毛,感到些许不自在。


    不过见这孩子终于停下哭泣,阿诺紧绷的心还是松了下来,任由他抱着自己的手指吮吸。


    可是悲从中来,停歇下来后他觉得自己好难过。


    明明他也是个刚长大的孩子,而且小时候的他可乖了,才不会像这个孩子一样一直哭闹,惹“父亲”和“哥哥”烦恼——终于停止哭泣的孩子让阿诺始终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却令他想起了死去的“父亲”与失踪的“哥哥”。


    阿诺低垂着眼,视线落在孩子的脸上稍顿,发现了他与“父亲”极其相似的面容。


    他忽地哽咽了一声,难过的情绪溢出眼眶,变为眼泪滑落至脸颊,小声啜泣着:“呜……好讨厌,弟弟一点也不可爱……父亲、哥哥……”


    他没能想过一个孩子能发出怎么长久的哭声,哭得阿诺心慌意乱,哭得阿诺想起了疼爱他的“父亲”,想要扑进“父亲”的怀里,大声哭嚎并告状。


    但卧室里静悄悄,只有他和这个孩子,平日夜里都会来到他屋里的男人不见踪影,死状凄惨的尸体还躺在一楼大厅。


    屋外的小黑羊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它不由生出些焦虑,甚至怀疑漂亮小主人有了新的“小羊”——恶魔才不接受被抛弃的可能,它更怀疑是有可恶的家伙趁它不在,钻空子抢走了小主人的注意。


    不远处的楼梯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恶魔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儿,化作一团阴影藏在了角落里。


    走廊里的灯光昏黄黯淡,西拉斯端着羊奶与草莓来到卧室前。


    阴影里的恶魔从缝隙中注视着他,看着他扭动门把手,径直走了进去,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想自己直接进入房间的可能有多大。


    它钻入黑发仆人的影子里,跟随着他进入了卧室。


    吱嘎——


    房门发出细微的声响,卧室里的阿诺听见动静,泪眼婆娑地抬头望去,嗓音里带着哭腔。


    “……西拉斯……”


    “怎么办……西拉斯,我一拿开手他就一直哭……”


    穿着纯白睡裙的他哽咽着,朦胧的灰绿色眼睛里充满了泪水,饱满的泪,如珍珠般滴落在他伸向孩子口中的指尖的手背上。


    美丽,柔弱,充满了一切令人心颤的幻想。


    端着草莓的仆人怔愣在原地,许久才在阿诺无助的抽泣询问声中回过神。


    他敛下眼,一如既往沉默的脸上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任何想法,只是比以往要更急促的脚步却暴露了他的慌乱。


    西拉斯快步来到阿诺的身边,将手中的物品放在一旁床头柜上。


    “小少爷,我洗了些草莓,您先休息一下吧,让我来喂他。”


    西拉斯伸手接过了阿诺手中的孩子,然而那孩子一如阿诺所说,一离开他的指尖,便哭闹个不停。


    西拉斯微不可察地拧眉,看向孩子的眼中并没有任何喜爱,在他看来,这是个不该存在的怪物——即使西拉斯亲眼看见这个孩子从芬尼安的肚子里爬出,即使作为阿斯顿的仆人,知道怀里的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阿斯顿。


    但——西拉斯无声地看向身旁的小少爷,他的小少爷仰起头满眼担忧,十分专注地望着他怀里的孩子,没往床头柜上的草莓看一眼。


    也没有再看他。


    心脏泛起麻麻的顿意,仆人捏着孩子的手臂,对心脏的怪异感觉有些茫然。但他丝毫没有收敛的力道似乎引起了孩子的不适,转而发出更加猛烈的哭声。


    孩子哭嚎着,他似乎发现了抱着自己的人不是阿诺,哭声瞬间拔高了几个度。


    西拉斯微皱了皱眉,他感受到自己被蛇尾缠住的手腕传来刺痛,探究的视线落在嚎哭不停的孩子身上——这个年幼的小怪物并不像他的外表弱小可怜,


    西拉斯将装着羊奶的奶瓶怼在孩子的嘴边,那孩子一挥手,差点让西拉斯没拿稳。


    “西拉斯……”


    看着这副场景的阿诺满眼担忧,他犹犹豫豫,伸手想要把孩子抱回来。 “要不还是我来吧……”


    他怯生生地开口,仰头伸手间乌发垂落,露出一节细白的脖颈。


    阴影里,强烈的视线粘在那处雪白的脖颈上,阿诺似有察觉般,却以为是眼前仆人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颤了颤睫毛。


    无人察觉卧室里的另一个存在,而一进卧室,恶魔的视线便聚焦在了阿诺的身上。


    隐蔽的视线顺着床沿细白的脚踝一点点往上,它看到了漂亮小主人衣裙上的血迹,以及,他怀里的孩子。


    它似乎明白小主人为什么不愿意见它了。


    ——它可爱的小主人有了新的宠物。


    恶魔睁着猩红的横瞳,它藏在无人注意的影子里,惊怒地瞪着那人身蛇尾的孩子。


    在它看来,那便是导致它被小主人厌弃的原因。


    自我感觉良好的恶魔丝毫不去想自己的原因。


    毕竟它的小主人是如此喜爱它柔软的毛发和尖尖的小羊角,甚至将脸埋在自己的胸前与腹部,毫不吝啬地给予亲吻与抚摸,还允许自己钻进他满是香香气味的衣服里,吃那小小的、软软的小尖豆。


    如果它可爱的小主人能够允许它再钻一次,那它该是多么幸福美好的恶魔啊!


    于是面对着小主人抱着“新宠物”的事实,恶魔完全无法接受。


    那个小怪物既没有柔软的毛发,也没有高大得能将小主人搂在怀里的身体——它的小主人一定是被这个满是鳞片的小怪物给蒙骗了。


    恶魔的眼神阴恻恻,阴冷得仿佛要将那被阿诺接过的孩子冻死。


    拒绝进食的小怪物最终还是回到了阿诺的怀里,他抽抽搭搭地挂着眼泪,却又乖巧地帮阿诺扶着奶瓶,努力地吮吸着羊奶。


    这副可怜的模样,恶魔与黑发仆人都冷眼无视,但却令单纯的小少爷心里一软。


    这毕竟是“父亲”死后给他留下的孩子。


    第120章


    这毕竟是“父亲”死后给他留下的孩子。


    这么想着,小少爷的心里微涩,学着“父亲”的模样笨拙地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却没注意到,随着奶瓶内的羊奶减少,巴掌大的孩子缓缓眨着眼,眼珠上覆着的白膜逐渐褪去。


    小怪物靠在阿诺的怀里,幼儿懵懂的眼睛里却忽地闪过一丝惊怒,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似乎停留在某一令他震愤的记忆里,直到心爱孩子的脸在眼中倒映放大,眼眶红肿,纤长颤抖的睫毛还坠着泪珠——芬尼安·阿斯顿怔怔一愣,下意识伸手想要擦去那滴眼泪。


    但他始终也无法触碰到阿诺的脸颊,才惊觉视线里那双捧着奶瓶的小手正是他自己。


    注意到孩子的面色有些不对劲,阿诺表情困惑,在怀中人惊愕的眼神中晃了晃奶瓶,嘴里喃喃着,“怎么不吃了?瓶子里还有啊……”然后把奶瓶塞回了对方的嘴里。


    死去又莫名复活在一个孩子身体的芬尼安有些慌乱,可还未等他弄清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却逐渐模糊——他惊慌地睁大眼,试图抓住阿诺的手,但却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与阿诺的指尖擦过,牢牢抓住了奶瓶,茫然的意识彻底被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顶了下去。


    “ Ay-ay……”


    阿诺看着怀里的小怪物又恢复了正常,挥舞着小手把奶瓶抱在怀里,继续大口吮吸。


    他想:应该是刚刚喝快了些,把自己哽到了。


    阿诺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背,以防他喝快被呛,而孩子紧紧地抱着奶瓶,边喝边冲着阿诺咧嘴开心地笑。


    阿诺一愣,心里的那点涩意稍稍散去,抿着唇,犹豫着也对着孩子露出软软的笑。


    一旁的黑发仆人瞧见这副温馨美好的场景,心里却生出一丝别扭。


    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他的小少爷应该是看向他的……


    西拉斯面色一顿,有些无措于自己内心阴暗的想法。


    可他又忍不住上前,低声轻哄,想要小少爷歇歇:“小少爷,您抱着他太累了,再让我试试喂他吧……”


    但小少爷拒绝了他,并表示他可以先去处理楼下“父亲”的尸体。


    西拉斯张了张嘴,陷入了沉默。


    “好的,小少爷。”


    黑发仆人走出了房门,卧室里只剩下阿诺与孩子,以及依旧隐藏在影子里的恶魔。


    阿诺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怪物,右手轻轻摇晃了一下奶瓶,感受着瓶内所剩无几的羊奶,他摸了摸孩子微鼓的腹部,嘴里低喃:“是吃饱了吧……”


    在门关闭的那一刻,转移至床下阴影处的恶魔从黑暗里伸出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圈在阿诺的脚踝,虚虚握住。


    阿诺似有察觉,然而在低头望去脚边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视线里只有无风微微晃动的裙摆。


    刺眼的血色印在纯白衣料上十分显眼,连同他坐着的床沿也沾上了血迹。


    吃饱的小怪物在他怀里打起了哈欠,却又强睁着眼睛一直望着他,小手一直抓着他的指尖,露出柔软单纯的微笑。


    阿诺忍不住戳了戳他柔软的脸颊,惹来孩子类似于嬉笑的声音,幽绿色的圆润眼睛高兴地眯起,缠绕在他腕间的细长蛇尾也稍紧了些,鳞片与皮肤摩擦带来痒意。


    阿诺轻笑出声,柔和的面孔在头顶明亮灯光下显得越发美好动人,叫怀里的孩子笑得越发高兴,也令无人在意的恶魔越发妒忌。


    阴影攀上了阿诺的腿,顺着裙下细长白皙的小腿往上,但阿诺却丝毫未有察觉,掂量着怀里孩子的身体,困惑地感觉喝完羊奶后小怪物似乎比喝羊奶之前稍重了些。


    “你是不是……长大了些?”阿诺伸出手在孩子身体比划着,脸上流露出怪异的神色,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是错觉。


    因为这个孩子长大得真的很明显。


    从最开始出生时的巴掌大小,在“父亲”腹中完全看不出来,到现在喝完羊奶后,两个巴掌的模样。


    缠着他手腕的蛇尾鳞片摸着也能感觉比之前坚硬了些,包括头顶原本毛茬一样的头发,也长长了些许,是“和父亲”发丝一样的颜色。


    阿诺摸着小怪物柔软的头发,还带着些毛茬感,摸起来是和恶魔的毛发、“父亲”的头发不一样的触感。


    “摸起来还挺舒服的……”他低语细喃着,却被脚下的恶魔听见了声音,钻在裙下香得迷迷糊糊的阴影瞬间绷直,气鼓鼓地把自己挂在阿诺腿上更紧了。


    阿诺依稀感觉到点不一样的触感,但并未在意,倒是被小怪物的哈欠声传染,也有些困了。


    此刻已然是深夜,若不是突然的变故,他这个时候应该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蜷缩在“父亲”里怀里酣睡。


    阿诺疲倦地揉了揉眼睛,站起身的那一刻腿间似有顿感,像是被什么重物拖拽一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低头诧异瞥了眼,小声咕哝了句“错觉吗……”,抱着孩子向浴室走去。


    小怪物被放在了洗漱台上,他打着瞌睡,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但后脚跟上阿诺走进盥洗室的恶魔却睁大了眼睛。


    染上血迹的纯白睡裙缓缓落下,恶魔猩红的眼睛粘在了那双细滑修长的腿上,在浴室明黄色的灯光下晕着羊脂白玉似的微光,让它控制不住地想要舔上去。


    就像它曾做过的那样。


    恶魔的眼瞳缩紧又松开,呼吸逐渐变得沉重。


    它无声地靠近,在小主人抬腿间停下了动作,眼睛直愣愣地往上盯——


    “……什么东西?”


    脱下睡裙的阿诺正准备把衣服放好,落脚时却像是踩到了东西,奇怪的触感从脚心传来。


    他赤脚踩在冰冷的瓷砖上,困惑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影子上,并未看见什么事物。


    ……又是错觉吗?


    阿诺甩了甩脑袋,觉得是今天的压力太大,困意太强,导致出现的幻觉,加快了给自己和小怪物清洗的速度。


    他转身打湿毛巾,仔细擦拭着小怪物身上的血渍。


    而恶魔的视线有些随着他的离去,顺着那小巧精致的腰窝缓缓往上,落在他漂亮的、微凸起的肩胛骨,凝在那一片鲜红的吻痕上。


    阿诺微弯着身,注意力专注艳小山地为洗漱台上的孩子擦拭,在他看不见的身后,落下吻痕的人带着强烈占有意味,连着肩颈,一片的吻痕如同艳丽的花瓣。


    恶魔甚至能从这些痕迹,观察出那个留下吻痕的家伙,是有多么地兴奋——为了防止身下人的逃离,一手攀附着他的肩,另一只手则握着他的腰,随着动作时而轻轻撕咬,时而缓慢舔吻,激动愉悦时不甚力道较大,便会在他的腰间留下鲜红的指痕。


    恶魔仔细观察着,重新取得另一半灵魂的它拥有很强的学习能力,脑子也较之前清晰了些。


    它看出了这些痕迹的含义,带着极深的欲望与贪婪,充斥着热烈与兴奋,人类之间最热衷于进行的活动——□□与繁育。


    头顶的灯光倏忽变暗,投映在瓷砖上的阴影正逐渐变大,在阿诺身后的墙壁形成一个高大的羊首黑影。


    躺在洗漱台上的孩子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幽绿色的眼瞳里倒映漆黑的影子,尖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是我不小心弄疼你了吗……”阿诺手足无措地捏着毛巾。


    小怪物哭得又尖又细,和之前的哭声带着一丝不同,他努力挥舞着手,试图让阿诺发现身后的恶魔。


    漆黑的、有着尖利指甲的大手无声地搭在阿诺赤裸的腰间,覆盖住那一道鲜红指印。


    恶魔站在阿诺的身后,离得很近,几乎贴在了阿诺的身,高大身形几乎笼罩住阿诺的整个身体。


    它从上至下、居高临下地与那试图提醒阿诺的小怪物对视,猩红的眼中满是趾高气昂的得意与不屑。


    忽然变暗的灯光引起了阿诺的注意,他也终于看出了小怪物的怪异之处,身体猛地一僵,察觉到他怒视的方向在身后。


    阿诺的呼吸一窒,心脏加快,脑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


    这部游戏……还闹鬼吗?


    “谁……是谁在那里?”


    他颤抖着开口,声音里夹杂着惧意,却又强装镇定。


    但浴室里除了小怪物愈发凄厉的哭声和哗哗的水流,什么动静也没有。而当阿诺鼓起勇气,缓缓转过头时,也什么也没看见。


    头顶的灯似乎坏了,灯光较暗,眼前的墙壁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得有些黯淡。


    阿诺把眼睛睁得圆润,试图看清每一个可疑的角落。他的睫毛害怕到不停颤抖,漂亮的眼睛泛着盈盈水光,粉色的唇被他自己咬得艳红,瞧上去可怜又无助。


    好可爱。


    恶魔心痒痒,凑近了阿诺的脸颊,在他茫然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如羽毛般,微凉的触感落在薄薄的眼皮,阿诺似有感知,抬头望了望头顶。


    刚刚……似乎有滴水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忽地打了个喷嚏。


    阿诺揉了揉鼻子,甩甩脑袋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象抛掉。


    一定是他太累了,等他睡一觉,睡一觉就不会乱想了。


    阿诺抹去眼睛上的水,给小怪物裹好,洗完澡后又把污染的床铺和被子重新换一套,动作虽然笨拙生疏,好在做得都十分认真。


    屋外的雨声淅淅沥沥,阿诺抱着小怪物躺在床上,只剩下一盏小夜灯没有熄灭。


    怀里的孩子困极了,没一会儿便陷入了梦境。


    卧室里静悄悄,没了小怪物的哭闹,倒显得有些骇人。


    阿诺抱紧了孩子,握着他睡前塞在自己手心里的尾巴才敢闭上眼,蜷着身体缩到被子里缓缓睡去。


    费力擦拭了好一会儿的头发还滴着水,逐渐洇湿了枕头,随着阿诺熟睡,床侧一沉,整齐的床单缓缓出现褶皱。


    动作笨拙的恶魔小心翼翼爬上床,拉着被子给自己也盖上,然后小心眼地把小怪物挤到一边。


    它抱着阿诺,尖锐的指尖划过湿漉漉的发丝,下一瞬便变得干燥柔顺。


    鼻翼间萦绕着沐浴后残留的水汽与阿诺身上的香味,恶魔的胸腔中发出低沉而愉悦的呼噜声。


    睡梦中的阿诺似乎感受到了身旁的异样,下意识往床里侧挪了挪,却被恶魔长臂一捞,重新拽回了它的怀里。


    阿诺蹙了蹙眉,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别闹……”——细微的动静让恶魔的动作瞬间僵住,血红色的眼眸警惕地盯着阿诺轻颤的睫毛。


    好在,阿诺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恶魔缓缓松了口气。


    而睡梦中的小怪物则被挤到了床的边缘,发出几声不满的哼哼。


    他胡乱地甩着尾巴,被嫉妒心极强的恶魔一脚踢到床尾,好在顾涌了几下滚到了阿诺的腿边,困极了的他摸到温热的皮肤便抱了上去,尾巴紧紧地缠着小腿,生怕自己在被某个不要脸的家伙扒拉开。


    恶魔看着怀里的阿诺,悄咪咪凑近亲了亲他的脸颊和嘴唇,香香的小主人像糖果一样,怎么也亲不够。


    但又怕不小心把人弄醒,只好克制地亲亲脸,舔舔嘴,然后一直注视着他。


    ——————


    楼下,西拉斯将侍奉数年的主人尸体处理好,放置在厚重漆黑的棺材里,等小少爷第二天睡醒见一面便能埋起来。


    他凝望着棺材内先生紧闭的双眼,仿佛还有未尽的执念般,面上充斥着凝固的愤懑与憎恨——直到这一刻,西拉斯的心里对于芬尼安·阿斯顿已经死去的概念才彻底清晰。


    山庄的主人,阿斯顿的家主,芬尼安·阿斯顿,被他的继承人莫尔菲斯·阿斯顿所杀死。


    而他曾最心爱的养子,阿诺——


    西拉斯心里默念着。


    他的小少爷。


    只能倚靠庄园里唯一的仆人,也就是他。


    西拉斯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晰。


    甚至有一丝隐秘的兴奋。


    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是激动的情绪。


    西拉斯捂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恢复沉默寡言的模样,然而却又与往日截然不同。


    西拉斯缓缓抬起了手。


    他推动着棺材盖,漠然地注视着男人的脸逐渐被掩盖——这个向来愚拙无趣的仆人在刚刚做了一个胆大妄为、越俎代庖的决定。


    他决定直接将芬尼安·阿斯顿封棺,不让小少爷见这个男人最后一面。


    毕竟——西拉斯面无表情地掠过芬尼安狰狞的面部——先生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小少爷见了会被吓到的。


    若是在像几年前无意看见蛇尾那样高烧昏迷,那实在是太糟糕了。


    他相信疼爱小少爷的先生也会理解,毕竟先生也不希望自己这副丑陋骇人的模样被小少爷记住吧……


    棺材盖推动发出声响,随着一道沉闷的“嗒”声,棺材彻底合上。


    随后,一旁响起铲土的声音。


    褐色的土壤簌簌落下,西拉斯一铲子快捷精准地把土覆盖在棺材上。


    ——既然棺材盖都盖上了,那就随便埋了吧。


    黑发仆人的动作很利索,淅淅沥沥的小雨也不影响他干活,很快便将棺材埋好,土壤碾平,还给芬尼安竖了个碑,以防第二天带小少爷来看先生时找错方向。


    最后,漆黑的夜里,西拉斯站在埋好的坟墓前,凝望着先生的墓碑。


    寒风夹杂着细雨吹在他脸上,带来冷飕飕的阴湿寒意,叫这寂静无声的花园里都笼罩了一层阴森的气氛。


    然而站在芬尼安坟前的西拉斯波澜不惊,抬手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望着先生的坟,在心里默念。


    放心吧,先生,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


    ……


    沙沙沙……


    仆人的脚步逐渐远去,而在他离开后的花园里,风雨忽地变大,被掩于衰败玫瑰丛下的尸体骤然睁眼,熟悉的面孔在惊雷的频闪下露出苍白的肤色。


    窸窸窣窣的微弱声响被暴雨掩盖,无人知道花园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当第二天西拉斯准备带着阿诺来到花园寻找芬尼安的墓碑时,本在冬日降临那日便枯萎的玫瑰丛重焕新生,一夜之间抽出无数藤蔓占据了整个花园,让人无法靠近一步。


    ——————


    当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熟睡的阿诺从黑甜的梦境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右手在身旁摸了一个空,猛然惊醒。


    “人呢?”


    腹部传来一阵痒意,被捂得温热的蛇尾缓缓醒来,缓慢地在他腰间游窜,逐渐有向上移动趋势。


    阿诺一个激灵,倏地掀开被子站起身,拎着裙摆抖了两下,罪魁祸首骨碌骨碌地从睡裙里滚了下来。


    小怪物晕头转向地摔在被子上,但他也没哭闹,咿咿呀呀地冲着阿诺咧嘴笑,似乎以为在玩闹。


    但阿诺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孩子不见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吓,阿诺彻底清醒了。


    他跪坐在床上,大脑逐渐记起了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情绪有些低落。


    “ Ay-ay……”


    腿边的小怪物不能理解阿诺在想些什么,只想着和“ Mama”贴贴。


    他艰难翻着身,但翻过来后却陷于柔软的被褥里,扑腾了好一会儿也没能逃脱,最后埋在被子里,有些丢脸。


    思绪飘远的阿诺终于注意到了趴着的小怪物,看着没了动静的孩子,他有一瞬间慌乱,连忙抱在怀里轻哄:“抱、抱歉……你还好吗?”


    然而把孩子翻过身抱起后,阿诺以为窒息的小怪物却精神饱满,咿呀咿呀地冲着他笑。


    被吓了一跳的阿诺微微一愣,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低落的情绪也消散了些。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脸上不由露出柔和的笑容。


    怪不得书上说孩子都是小天使,虽然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外表有些怪异,但性格还是很可爱的。


    阿诺心里想着,正要小声询问:“弟弟……”你饿不饿啊?


    怀里正抓着他手指玩耍的孩子忽然咧嘴一笑,幽绿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含糊不清的嘴里吐出一个清晰的单词。


    “ Mama……”


    阿诺僵住了身体,被这个词震得大脑外焦里嫩,好长一段时间才缓过神来。


    “不、不对……”他有些结结巴巴,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眼神中满是惊慌与无措,试图纠正这孩子的称呼,“我是哥哥,不是妈妈……”


    然而这孩子却十分固执,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Mama” ,还往他怀里蹭了蹭。


    阿诺被他喊得心弦杂乱,忿忿地瞪他:“坏孩子!”


    “不许喊我妈妈,我明明是哥哥!”


    他掐着小怪物的脸,虽然羞恼却还是顾忌着他是个孩子,控制着力道。


    但这孩子是个厚脸皮,无论阿诺怎么纠正他也不改口,甚至察觉到阿诺吃软不吃硬,立马掉眼泪。


    偏偏他这个时候的哭是没有声音的,透明的泪珠在眼眶里委屈地打转,随后“啪嗒啪嗒”滚落,打在阿诺的手背上,要多可怜又多可怜。


    阿诺一下慌了神,原本掐着孩子脸颊的手瞬间松开。


    “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许哭、不许哭!”


    他试图板起脸吓唬他,可他却哭得更厉害,哭得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晕过去。


    阿诺彻底没办法了,他拿这孩子没办法,只能应允了他的称呼。


    而感受到阿诺的无声妥协,小怪物立即停止了哭泣,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咧开了弧度,再次十分清晰地喊了声“ Mama” 。


    阿诺抿着唇,低垂下眼睫,不回应也不拒绝,只是在心里反驳。


    我才不是妈妈……明明是父亲、他才是“Mama”……


    阿诺的心里带着些许排斥,连带着看向正敲响房门的西拉斯的眼神也有些不顺眼了。


    扣扣扣……


    门外响起短暂的敲门声,阿诺憋着气不说话,坏脾气地打算让西拉斯在外面等一等。


    但让阿诺没能想到的是,西拉斯的敲门询问,从今天起便只是进门前的提醒。


    在敲门声停止的下一刻,卧室的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黑发的仆人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与以往的他有些不同,身上依旧是熟悉的仆人服饰,步伐却更沉稳,更有力,带着说不出来的频率,让阿诺隐隐感到些不对劲。


    西拉斯……他好像变了。


    阿诺怔怔地望着走进卧室的仆人,对方的目光在开门的那一刻便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虽然在下一瞬便虚虚垂下眼,像从前那样恭顺,可阿诺还是感受到了一道无声又隐秘的视线时刻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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