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百合耽美 > 金枝与恶狼 > 飞泉(4)
    北堂之内, 烛色通明。


    火光落向寝室,娇小的身影被罩于温柔的昏黄之中。


    李含章手捧纸簿、斜倚软榻。


    边哼着没调的小曲儿,边津津有味地读簿。


    按理说, 为了给往后的行程养精蓄锐,李含章今夜应该早些就寝。可她一想到自己即将畅游飞泉山庄, 就精神百倍、困意全无。


    索性再看看那本小簿。


    有梁铮在, 也不必担心睡过时辰。


    不过,这个坏家伙……


    现在八成还傻坐在浴斛里吧!


    小孔雀细腕微扣,以小簿盖住半面。


    一双桃花眸露在外头,明光闪烁,满是得意。


    白日时, 为了报复梁铮偷她的诃子,她叫上元青, 合力将梁铮的中裤全都藏了起来——甚至连浴屋内常备的那套也没有放过。


    没了中裤,看他怎么穿衣裳!


    谁叫这坏家伙一天到晚总是欺负她。


    但、但是……他不会着凉吧?


    想象着梁铮的悲惨遭遇, 李含章苦恼地颦起黛眉。


    浴屋里有燎炉,水温兴许不会凉得太快。


    可、可好像还是……


    呜,她好坏!怎么能这样做呢!


    小孔雀心尖泛软, 越想越愧疚, 准备搁书下榻、为梁铮送中裤去。


    才起身, 书还未放下——便听木门吱呀作响。


    李含章下意识循声望去。


    迈入北堂的男人中衣半敞, 麻布潦草地围在腰间,掖合处贴近腹线、被单手挎住,两条紧实修长的腿蹿出布下, 有水珠徐徐淌过。


    是梁铮!


    李含章错愕。


    他、他怎么出来了?!


    觉察到小妻子的注视, 梁铮偏头, 向她勾起唇角, 意味恶劣。


    下一刻,白影如雪飞掠。


    “呀!”李含章惊呼。


    她缩回榻角,飞快地举起小簿、遮住整张脸,按在书脊上的纤指还在打颤。


    硬是憋出一句娇斥:“你、你作什么!”


    “不能怪我。”梁铮理直气壮,“中裤找不到了。”


    他将手中的麻布挂上衣架,踏着烛色,自前厅穿帘而过、走向软榻。


    沉稳的足步声传入李含章耳中。


    每走一步,都像是对她自投罗网的调笑。


    “那、那你也不准这样!”


    她羞得双唇打架、字句磕绊。


    “你难道、难道不应该……”


    “应该什么?”


    说话间,软榻外侧就徐徐下陷——像是梁铮坐到了李含章身边。


    李含章身子僵颤,连忙向里躲。


    还不忘将小簿按得更严实,就差把纸吃进嘴里。


    梁铮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小妻子耳尖冒红、十指紧绷,觉她格外可爱。


    他轻松道:“我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李含章无言以对。


    这话好像……也没说错?


    虽然梁铮与她至今仍未圆房,但也有过数次肌肤之亲——真要说,二人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无论做什么都不奇怪。


    只、只是……


    这坏家伙未免也太过没脸没皮了点!


    李含章愈发羞恼,索性缩进被褥,又将身子向内一拧,面朝木壁、背对梁铮。


    她将手里的小簿挪开几寸,没有读,只气呼呼地盯着上头的字迹。


    “中裤在本宫的衣箱里。”


    脆生生的一席话,被她丢得娇娇愠愠。


    “自己去拿。本宫要看书了!”


    梁铮不应,只低低地笑了一声。


    随后,衣物与被褥摩挲,凉风微卷。


    李含章的背脊冷过刹那,很快就靠上炽热的胸膛。


    有力的臂扣往腰间。


    大手上移,轻易摘走小簿。


    梁铮没有去取中裤。


    本该落在衣箱前的气息,正悉数洒往那片柔白的雪颈——滚烫、灼烈、湿润,带着沐浴时的残温与皂荚的淡香,令人无处可躲。


    李含章毫无防备,被熨得脊骨发麻。


    她拧身想逃,却没有力气。


    只好用手去捉梁铮的掌。


    轻拍了他一下,比猫儿抓人更无害。


    小孔雀红着脸:“不准做坏事。”


    她倒是很懂梁铮,无需他提,就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坏事?”


    梁铮含笑的嗓音就抵在耳后。


    “为何要说是坏事?”


    话音刚落,一点濡热缠上纤颈。


    李含章身骨绵软,下意识收紧五指,在梁铮的小臂处勾出极浅的红痕。


    梁铮啄她侧耳:“卿卿不喜欢?”


    话语含糊,在吻里纠缠。


    李含章被梁铮搂在怀中,顺着他的话,迷迷蒙蒙地想。


    不喜欢?她怎可能会不喜欢呢。


    每回,她都有泪,可她的泪是剔透的。


    她时常感觉,自己像一粒种,风吹过时,就被埋入躁烈的沙漠——沙漠里只有沸腾,只有焦火,她拼命地生长,才不至于化成灰烬。


    于是,李含章迷迷蒙蒙地摇头。


    似是得她这点容许,梁铮放开耳廓,转而去尝她眼尾的雨露。


    微松的襟口压上榻面。


    微硬的茧刮过软纱,擦出极轻的响动。


    一粒火星就此降落在李含章的心口。


    梁铮话音低沉,热浪却汹涌:“既然卿卿喜欢,就是好事。”


    是……好事?


    李含章扬着脸,似是有些迷茫。


    是好事。可明天也有好事。


    要起早、要远行,他不好再折腾她了。


    她又摇头:“好事、好事也……”


    说话时,细软的发尖被带起,轻轻扫向梁铮的下颌。


    刮得人喉头滚烫、颈骨微痒。


    梁铮侧眸,去瞧怀里柔柔顺顺的小孔雀,见她朱唇微开,颊绯似丹桃、眸眯如柳叶,半是懵懂的润雾,半是清明的水波。


    她像在推拒,却留了娇懒的余地。


    只差一点——微微一点。


    梁铮藏起笑,惋惜似地,在她耳畔留下一声叹。


    “好。”他附耳道,“再养养。”


    “虽比从前小些,但也可爱,我也喜欢。”


    小……些?


    他是在说……什么小,什么可爱呢?


    李含章缓缓眨了眨眼。


    努力且认真地理解起梁铮的话。


    恰在此时,心口热源消失,竟莫名令她感到空落落的。


    李含章隐约觉察到了梁铮的意思,似是为了确认一般,扭回头看他。


    梁铮双眸晦沉,疼怜十足。


    哀哀的叹惋藏在沙海似的目光之中。


    “没关系。”他垂首,隔衣吻她的肩,像在安慰她,“卿卿,我不在乎这个。”


    李含章默不作声。


    只翻过身,与梁铮面对面。


    很快,软绵绵的小手捉住梁铮的腕,扯过他大掌,向前一按。


    她不满地撅着唇,水汪汪的双眸娇矜又委屈。


    “你、你试试。”


    小孔雀被激起了奇怪的胜负欲。


    “不试怎么知道!”


    -


    直至午时,李含章都没有睡醒。


    梁铮也不喊她,只由着她睡懒觉,独自清点行囊、算作等待。


    二人既已是飞泉山庄的主人,自然不必紧赶慢赶;而且,一旦启程,车马劳顿,就再没机会能让小孔雀如此安生地睡个好觉。


    更何况,昨夜可将她累坏了。


    趁她还在府中,让她多歇一歇。


    免得到了飞泉山庄,更被他折腾得不成样子。


    梁铮不着急,李含章却很着急。


    她醒来时,发现已日上三竿,当下便火急火燎,连梳洗更衣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上不少,恨不得眼睛一睁一闭、直接抵达山庄门口。


    临行前,她还不忘将妆奁带上。


    老太医们开的那两摞药,就被她藏在妆奁里。


    自上京往玉玺山,路途并不算近。


    若李含章还是从前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软身子,这一路下来,少不了苦头要吃。


    可今时不同往日。


    有了上次永庆村之行的经验,又有梁铮在身边照料,李含章全程睡睡吃吃、玩玩逛逛,非但没遭罪,反而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越靠近玉玺山,气候就越不像冬季。


    幸好梁铮早有准备,为李含章拿出春季衣物,被她眉飞色舞、勉为其难地赞了好一阵。


    马车在山庄外停下时,已临近晌午。


    飞泉山庄平素由内侍与女官维护。庄内宫人仅知山庄易主,却不曾料到贵主会立刻前来,只好由一名婢女先来迎接,引着二人向山庄内走。


    二人自东门进入,走在小径上。


    甫一转过弯口,大片湖泊就映入视野——放眼望去,远处有山色,近处有湖光,亭台楼阁抱湖四合,殿宇金碧辉煌,回廊幽深曲折。


    李含章连忙拽住梁铮的袖,向湖泊一指。


    “快看!”她喜形于色,字句娇扬,“那是如意湖!”


    是在她小簿里记载过的景色。


    没等梁铮应答,她就将人撇下,提起裙,向着湖畔小跑。


    见她如此,梁铮眉峰一扬。


    他示意婢女暂作等候,自己则提步跟上、慢慢朝她走去。


    李含章兴奋极了。


    她极少离开上京,不曾见过这等景致,又对飞泉山庄渴慕已久,如今也顾不上什么长公主的体面,脱去鞋袜、挽起裙摆,在湖岸边玩耍起来。


    如意湖的堤岸无泥无栏,唯有细白的软沙。


    小孔雀时而涉水漫步,时而俯身捉蟹,玩得不亦乐乎。


    梁铮不吵她,站在不远处看着。


    他的目光比湖水还温柔。


    与李含章成婚至今,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欣喜。


    纯稚可爱、天真烂漫,这才是她。


    此刻的真实,最为动人。


    不过,李含章到底久居深闺,体力称不上好,只玩了一阵子,就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梁铮立刻上前,将她搀至一处矮石上。


    小孔雀脸颊微红、坐着休息。


    两只小巧的脚露在外头,还濡着湿沙。


    婢女端来竹凳、水盆与布帕,正要为李含章拭足,却被梁铮将湿帕接过。


    “不必伺候。”梁铮道。


    他坐在凳上,埋首拧帕,动作极其熟稔。


    婢女惊讶于梁铮的举止,又不得李含章指示,一时左右为难、在原地僵立。


    李含章见状,示意她暂且退下。


    便任由梁铮捉住足踝,将脚搁在他腿间。


    软帕轻轻抚过足心。


    粘在上头的泥沙被小心擦去。


    好一会儿没说话,李含章终于平复了气息。


    她本想开口、和梁铮说说方才发现的沙蟹,却看见自己的脚几乎要踏往梁铮的下腹。


    莫名令她想到某一夜的经历。


    小孔雀顿觉脸热。


    连细嫩的足趾都向内微蜷。


    梁铮的指还挨在她足背,清晰地觉察到了此间的动向。


    他抬眸看她。


    只一眼,足以洞穿她那点单纯的心思。


    梁铮轻笑,玩味道:“小脑袋瓜想什么呢?”


    被看破心事,李含章软唇一抿,只矜傲地扬起脸,逞强道:“没想什么。”


    她才不会顺着梁铮的话去说呢!


    昨夜,她就是被这坏家伙的激将法给忽悠了。


    今天要打起精神,绝不能重蹈覆辙!


    梁铮挑眉,神情若有所思。


    很快,他又勾起嘴角,双目锐光四溢,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妻子。


    “好可惜。”他道,“卿卿所想与我不同。”


    李含章:……


    她听出了梁铮的弦外之音。


    小孔雀羞恼,想瞪梁铮,却对上那双狼般的烈目。


    她视线不敌,只好心虚地别开眼,又向回抽足,朝他轻轻踢去一脚。


    虽然声音小,但还是要边踢边骂:


    “你不知廉耻。”


    可惜——足尖还没挨着人。


    就被梁铮探掌捉住。


    他使了坏心,指尖扣上足踝,若有似无地轻轻挠过。


    “呜。”小孔雀哀呼一声。


    这坏家伙,又在欺负她了!


    他是了解她的,知道该怎样拿捏她。


    梁铮扬眉:“是我不知廉耻?”


    “那时候的卿卿,明明威风得很。”


    “一边踩,一边还要问我喜不喜欢、好不好受。”


    梁铮字句徐缓,刻意说给娇滴滴的小妻子听,磨得她耳际通红、哑口无言。


    他仍嫌不够,擒着她玉足,将往下按。


    一道清冷的女声却忽然闯入——


    “玉清殿下金安,驸马金安。”


    听见女子声音,李含章面露惊愕,猛地回头、循声看去。


    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庞。


    她怔愣刹那,很快喜出望外:


    “画、画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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