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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第 161 章 嫁妆,婚房


    正闹着呢, 老三带着妻女来了,提着条毛毯,宋芸芸悄悄往二姐兜里塞了两张大团结。


    随之宋芸芸凑到邱秋跟前, 看眼闹得最欢的昭昭,笑道:“那么小的一个人儿, 跟谁学的拦门啊?怪护她二姑呢。”


    “前天我一个徒弟结婚, 她跟着去迎亲, 看人家拦门, 这不就跟着现学现卖了。”邱秋笑道。


    宋芸芸看了会儿热闹,扭头打量屋内的嫁妆, 自行车、缝纫机, 进口三洋录音机、索尼彩电、松下风扇两台、东芝洗衣机、西门子冰箱和烤箱、电饭锅。


    “这些都是二姐夫买的吗?”宋芸芸看向将餐桌餐椅、沙发推开, 堆了半屋子的家电, 扭头问道:“聘礼给了多少啊?”


    邱秋方才刚听老太太说过, 正好能回答她,遂小声道:“二姐夫一共给了五千,他没票,二姐拿侨汇券可着钱买的。”


    “这些就花了五千块钱?!”宋芸芸吃惊道。


    “彩电、冰箱、洗衣机就花了四千多。哦, 她还买了套家具和一台空调,家具直接让商场给送去二姐夫那里,空调也装进他们婚房里了。等会儿你就能瞅见。”


    “那五千可不够。”宋芸芸说着看向屋子的另一边, 装满大毛衣服和布料的大红樟箱子上高高地撂放着6套棉被,旁边的餐桌上摆放着两条凤凰牌毛毯、2对枕头、4对枕巾、6条床单,餐椅上放着两个装满衣服的皮箱和亲朋添的被子、毯子、床单等物,一旁的地上堆放着纸箱子,里面装着锅碗瓢盆。


    邱秋点头,二姐先前的钱, 买三楼一间朝南的18平方米主卧花完了。这次结婚,老太太心疼她给了3000元,褚辰跟邱秋商量后,给拿了200元,侨汇券先前就给了。


    这些钱怕也都填进去了。


    两人说话的当头,陶星洲和一同来的迎宾冲破昭昭等人的防线,走进了褚韵现在住的房间(老太太的屋子),陶星洲在他一众表弟的起哄声中,单膝跪地,掏出黄金戒指给褚韵戴上,牵着人的手,走了出来,跟老太太拜别。


    屋里的嫁妆顷刻间便被大家抬下了楼,随一对新人的婚车朝卢湾区成都南路驶去。


    陶星洲家有一整栋石库门建筑,坐北朝南,外形为中国传统式牌楼,由门框、门楣和门扇组成。走进弄堂,老式石库门一座接一座,一排连一排,街面向纵深延展,弄堂不宽,车辆进不去。


    嫁妆全靠人力抬了。


    孩子们跟在新人身后,撒欢地往婚房冲去。


    大门上贴着“囍”字,很好找。


    进门是一个横长的天井,正对面是长窗落地的客堂间,两侧是左右厢房,如今这些房间各有人家居住。


    客堂后面有通往二楼的木扶梯,再往后是后天井,进深只有前天井的一半,有一口井,现在还用着,住户夏日经常取水冰西瓜吃。


    后天井后面为单层斜坡顶的附屋,用作几家的厨房。


    一行人沿着陡窄的木楼梯往上走,开着灯,小心地上到二楼,布局跟楼下一致,中间为客堂楼,两边是东西厢房。


    客堂间大些,25平方米左右,摆着沙发、茶几、电视柜、五斗柜,另一边是餐桌餐椅、橱柜。


    东西厢房各一间,每间有15平方米。


    一间做了卧室,另一间是书房。


    嫁妆一一摆进去,地方显得有些拥挤。


    昭昭牵着明明每个房间转过一遍,拉着妈妈的手,小声道:“妈妈,没卫生间,没抽水马桶。解手洗澡怎么办?”


    邱秋指指嫁妆里的痰盂:“解手用它,夜间放置在卧室的角落,第二天早上有专门的清粪工拉着车过来收集,运往公厕或是处理点。洗澡用木盆或是去附近的混堂,也就是公共浴室。”


    昭昭听得直摇头:“我不喜欢二姑住在这里。”玻璃钢窗不大,屋里光线暗,又可能是老房子,给人一种阴暗里可以养蘑菇的感觉。


    邱秋亲腻地捏捏她的小鼻子,怜爱道:“知足吧,沪市有多少人家还住不上这样的房子呢。”


    新婚夫妻能分到一间七八平方米的亭子间就已经不错了,何况是一整个二楼呢。


    陶星洲是王梦凡二姨家的小表弟,又是这桩婚事的媒人,她一早就过来帮忙了。


    “邱秋,”她递了杯茶给邱秋,招呼道,“坐下歇歇,一会儿去饭店。昭昭、航航,吃糖。”说着,抓了把奶糖巧克力递给姐弟俩。


    大花、二花、三花自己去抓,袁帅等人没跟来,他们跟昭昭航航约好了,下午三点半去看电影《追捕》,1976年的日本电影,我国刚引进过来,各大影院排片密集,仍是一票难求。


    孙梁爸妈找熟人帮几个孩子买的票。


    大花专挑了巧克力往兜里塞,男方那边的亲朋好奇地打量着邱秋等人,没有贸然上前,宋芸芸被人瞅得不自在,伸手拍了下大花的手,呵斥道:“我缺你吃了?”


    大花看眼昭昭,乖乖地缩回手,想了想又将巧克力从兜里掏出一把,放进高脚玻璃碗里。二花见了,忙一把下去全抓走了。


    三花含着奶糖爬上椅子去拿餐桌上的点心。


    “弟吃。”她拿了块沧浪亭的赤豆松糕递给航航。


    航航伸手接过,“谢谢姐姐。”随之帮她扶着椅子,让她小心下来。


    邱秋含笑道:“要不要四婶抱你下来?”


    三花摇头,她喜欢这个漂漂亮亮香香的四婶,可也有点畏惧,不知道为什么。


    “四婶,我改名字了,”大花凑到邱秋身旁,吃着巧克力道,“大伯起的,我现在叫褚欣蔓。”


    “我叫褚欣越,三花叫褚欣莓。”二花跟着道。


    昭昭嘴快:“蔓越莓,那不是一种果子吗?”上周她给珍妮送衣服,珍妮回赠的就有蔓越莓干和蔓越莓罐头,说是她朋友从美国给她寄来的。


    原味的果干,入口有点微涩感 ,酸味突出,后味有自然的果香带点甘甜。


    罐头要好吃点,融入了橙皮丁、柠檬汁,酸甜中带有柑橘的清新果香,搭配酸奶或伴沙拉更棒。


    大花突然就生气了,大声道:“我不叫蔓越莓,我叫褚欣蔓,听清楚了吗?”


    昭昭点点头,“可你们三个新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蔓越莓啊,我和航航早上还吃了呢。”用蔓越莓罐头涂面包,超好吃。


    “妈,我要改名字,我不要叫褚欣蔓了。”大花委屈地泪都下来了。


    二花看看大姐、瞥眼昭昭,一脸茫然,不明白名字跟果子重名有什么问题,比大花、二花、三花好听不就行了。


    宋芸芸揽着大闺女,恨得咬牙,犹自不死心地问邱秋:“蔓、越、莓三字组在一起,真是一种果子?”


    邱秋:“……应该是一种巧合。”不然,能说什么。


    “妈、妈,我要改名,我不要叫褚欣蔓、我不要叫褚欣蔓……”


    宋芸芸被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狠狠拍了闺女一巴掌,斥道:“闭嘴!户口本上刚改过来,再去改,你以为不要钱啊。”


    “哇……我就改。”


    邱秋忙伸手将孩子拉过来,哄道:“好了好了,不哭哦,今天是二姑大喜的日子,咱们可不兴掉眼泪。”说着拿帕子给她擦脸,“褚欣蔓挺好听的。蔓越莓呢,是一种长在美国、加拿大的果子,花朵好看,果实似樱桃一样漂亮,富含了多种维生素,食用价值极高。吃完饭,跟四婶回家,我送你一瓶蔓越莓干好不好?”


    “生长在国外的果实吗?”


    邱秋说了那么多,大花好似只记住了这句话,双眸晶亮地求证道。


    “是。”邱秋收起帕子,摸摸她的头。


    宋芸芸在旁无奈道:“自从去年年底随团去了趟日本,心就野了。”


    “野点好啊。”谁又能说,女子就只能困守家庭、厨房呢。邱秋笑道,“好好培养,争取早日走出国门,去外面见见大千世界。”


    “四婶,”大花拉拉邱秋的手,“我可以吗?”


    “可以!”邱秋再次摸摸她的头,叮嘱道:“好好学习,记得走到哪,都不要忘了读书。”


    大花看眼抱着警犬跟二花玩在一块儿的昭昭,郑重地点点头:“好!”


    到点了,王梦凡过来招呼众人去饭店。


    褚辰回去接老太太。


    到了衡山饭店,没想到褚锦生、谢曼凝和老大一家都在。


    昭昭悄悄扯扯妈妈的衣袖,邱秋低头,只听昭昭小声道:“妈妈,大花姐的新名字是不是跟奶奶重了一个字?”


    邱秋跟着小声道:“音重了,字不一样,你大花姐的‘蔓’带了个草字头。”


    “哦。”


    不见便当不存在,遇到了,还是要上前打声招呼的,邱秋抱着航航牵着昭昭的手过去唤了声:“爹爹姆妈,大哥大嫂。”


    昭昭航航跟着叫人,“爷爷奶奶,大伯大娘。”


    褚锦生笑着朝昭昭航航点点头,谢曼凝扯了下嘴角:“去新房了?”


    邱秋笑道:“是,刚从那边过来。”


    “昭昭妹妹,航航弟弟,”房毓将手里的糖往两人面前递了递,“吃糖。”


    两人摆手,分别从兜里抓了把奶糖巧克力给他。


    房毓开心地接了,剥开一个圆球巧克力喂航航。


    航航摇着头往后躲,他又递给昭昭,昭昭也不接,房毓这才放进嘴里,开心地眯了眯眼。


    “大哥你看我家的明明,帅吧?”昭昭摸摸明明的头,跟他介绍道。


    房毓悄悄看眼邱秋:“你们家养的吗?四婶没反对?”他知道医生都特别讲卫生,容不得一点脏乱差,养狗可费精力了。


    第162章 第 162 章 上课


    “妈妈不反对啊。”昭昭说着扭头问邱秋, “妈,你是不是跟我们一样特别喜欢明明?”


    “是呀,明明这么聪明谁能不爱。”邱秋笑着回了一句, 逗丁珉怀里的小闺女,小家伙吃得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 一双眼又大又圆, 眼睫毛像两排小扇子似的扑扇扑扇, 能挠到人心里头。


    丁珉红光满面, 言语里带着自得:“褚青在家,我都抱不着, 他稀罕得不行, 恨不得天天揣在身上, 一天不见就想得慌。”刚考上大学那会儿, 褚青住校, 自褚彦惠张口会喊“爸”后,他就办了走读,每天不辞辛苦地来回奔波,就为了早晚陪伴在闺女身旁, 不让小家伙对他有陌生感。


    邱秋轻轻捏着惠惠肉肉的小胖手:“你夜校还在上吗?”


    丁珉点头,“我上月调到会计室做统计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收集生产数据, 像产量、能耗、工时啊,清闲得很,工资倒没咋涨,不过我知足了。”


    邱秋知道她夜校学的是会计,在没拿到文凭之前,能进会计室, 不管什么工作就已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恭喜。”


    丁珉开心地笑笑,跟邱秋打听陶星洲的情况。


    邱秋知道的不多,能说的便说了。


    宋芸芸凑过来听。


    很快话题便从陶星洲和二姐身上转到老三卖了图书馆的工作,一心一意搞起了蔬菜批发、鱼虾贩卖,每日的成交量上了。


    谈话间,老太太和青丫到了,陶星洲和二姐拿着刚领到的结婚证也跟着进来了,大家纷纷入座,原定的两桌不够坐,好在人家饭店有多准备一桌,陶星洲他表弟又帮着定了一桌,后来一看四桌,不好听啊,咋办,再定两桌吧,结婚嘛,不光要寓意好,也得成双成对啊。


    遂大家做得很开,一桌六人、八人的都有。


    婚礼仪式开始,王梦凡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做主婚人,很是说了通陶星洲近些年来的不容易,并向褚锦生、谢曼凝保证,依星洲的人品日后必不会辜负褚韵,但凡褚韵觉得在这段婚姻中受了委屈,来找他,他收拾星洲。


    他几个表弟在下面跟着起哄,闹得陶星洲哭笑不得。


    褚锦生接过话筒,跟着说了一通场面话,然后是夫妻二人对着主席像宣誓。


    服务员很快将菜式上齐,夫妻俩开始敬酒。


    史大华和史博荣的助理来了,两人上了礼金要走,被陶星洲表弟拉住了,给送到了邱秋这桌。


    邱秋朝两人笑笑:“坐吧,你们也看了,今天人少,桌多。”


    两人前天是陪史大华、史博荣经历过韩鸿文婚礼的忙乱的,闻言笑了,“褚队要不挨个儿打电话,今儿怎么也不会这么清静。”


    “不打电话不行啊,二姐他们本来只定了两桌,另四桌还是刚加的。”菜式都不统一。


    “邱秋——”出版社的安雁站在上礼处朝邱秋摇手。


    邱秋忙放下筷子,起身过去:“你怎么来了?”


    “找你有点事,正好碰上。”


    邱秋轻哼:“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你是想来沾沾喜气呢。”


    “哈哈……被你说中了。”


    邱秋等她上完礼,拉了人入座。宋芸芸见此,带着二花、三花去房毓、昭昭那桌了。


    服务员很有眼色地给这边添上碗筷。


    邱秋端过安雁的汤碗给她盛三丝鸽蛋汤,完了又给两位助理盛,两人受宠若惊,忙伸手来拦,邱秋见此,没坚持,将碗和汤勺递给其中一位:“那你们自己来。”


    对方接过碗勺道了声谢,伸手盛汤,完了将汤勺递给另一位。


    安雁捧着汤碗,刚要喝,陶星洲、褚韵过来了,众人起身,举起酒杯,听他们说了几句感谢参加婚礼、吃好喝好的话,大家互碰了下杯子,轻抿了口坐下,目送二人转到下一桌。


    安雁收回目光,笑着赞道:“郎才女貌,可谓天生一对。”


    邱秋笑笑,外貌上二姐跟陶星洲确实更配一些,可孙建国也不差,剑眉星目,仪表堂堂,一身风骨。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有位当记者的朋友想去前线,针对你们针灸班的学员做个系列的采访,打申请呢,上面没通过,她想让你帮着说说话。”


    邱秋眉头微拧。


    安雁一看忙道:“你放心,报道时绝不拿你们针灸班做噱头,只做实事报道。”


    “那就没必要专挑针灸班的学员来报道了,上前线的那么多医护人员,哪个不是打了一遍遍申请,立下军令状,将生死置之度外。”


    安雁面色一凝,不敢吭声。


    一顿饭吃完,安雁没再多留,和两位助理一起,由邱秋送到门口,骑车走了,两位助理是开车来的,自然是开车走。


    送走三人,邱秋跟陶星洲、二姐告别,她要赶去学校给大家讲解针灸上遇到的难题。


    褚辰送她,顺便将昭昭、航航和青丫送回公寓,两小只要跟袁帅他们会合,一会儿好去电影院,青丫得赶回锦江俱乐部西餐厅上课。


    电影院不让警犬进,邱秋摸摸上车后便偎在她腿边的小家伙,准备带它去上课。


    老太太这会儿正跟陶星洲那些亲戚聊天呢,晚点褚辰回来接她。


    邱秋带着明明走进阶梯大教室,屋里屋外已经挤满了人,不只是针灸班的学员,还有针灸研究所的研究员,附属医院的一众新老中医,以及中医药大学大二、大三、大四的学生和今年新招收的研究生。


    邱秋走上讲台,看着一众别班的学生,笑道:“消息都蛮灵通的嘛。”


    “还不是邱老师的课太难抢。”针灸班两次开课,无不是百里挑一,想要一个学员名额来上课真的太难了。


    邱秋摆摆手,忙制止大二、大三、大四那帮学生的唠叨:“行了,废话咱不说了,现在开始,宋伟,你来说说自己遇到的问题。”


    第一排靠窗的宋伟站了起来,“邱老师,我在前线遇到一位瘢痕体质的患者,对方刚满20岁,是位护士,特别注重外貌体形。而她的情况还非得用火针不可。”


    “什么病?”


    “由寒湿之邪凝滞经络、气血痹阻引起的腰背痛,遇寒则加重、得温痛减,关节僵硬重着,晨僵明显……”


    邱秋一听便知是强直性脊柱炎,寒湿之邪侵袭经络,阻滞气血运行,致“不通则痛”,同时寒湿伤阳,肾阳亏虚进一步加重督脉失养。


    治疗嘛,需温通经络,活血止痛,温肾助阳,火针并非唯一的选择。


    邱秋提出全身调理,内服中药以温阳散寒、通络止痛,配合八段锦,可改善整体气血循环。


    若用针灸,可采用温针灸,针刺后加艾灸;或是雷火灸,艾条加中药燃烧灸疗;抑或是中药溻渍,用透骨草、伸筋草、川乌、草乌煎水热敷。


    以上三种方法,同样能达到温通效果。


    宋伟听得耳目一新,同时也认识到自己将阴阳十三针看得太重了,不管什么病都想用它,已忘记邱老师说的,大医百变,复可至简,简可变通……


    宋伟的问题解决,接着下一个。


    七点多,课程被叫停,任章华、丁宜春来叫邱秋吃饭。


    一个小时后再继续。


    邱秋带着明明跟在两位老师身后出了教室,邹婷快步追上来,递给她一杯蜂蜜水。


    连喝几口,缓了缓嗓子的干疼,邱秋笑道:“我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她明明约见的只有十几位学员。


    “你的名号一出,谁不想来。”丁宜春笑道,“老师我也是幸运,还没退休呢,学生已将我这个前浪拍在沙滩上了。”说罢哈哈大笑。


    任章华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前天柳一眉还跟我说,她很庆幸参加了78级研究生的招生,并和你、我一起录取了邱秋。”


    邱秋抚额:“再夸我就要飘了。”


    “飘吧飘吧,”丁宜春笑道,“回头我给你扎对翅膀,让你看得更高,飞得更远。”


    邱秋抿唇笑。


    两人带着邱秋和明明走进办公室,饭菜都准备好了,三菜一汤,两位老师陪着她吃,地上放着给明明的水煮大骨拌饭。


    吃完饭,两人收拾起碗碟快步离开,让她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再去教室。


    邱秋掏出金针,挽起裤腿,给自己扎了几针,缓解一下双腿的僵硬。


    半小时后,收起针,邱秋去了趟厕所,带着明明又去了教室,这一讲便到了晚上十二点。


    早在十点前,邱秋便已回答完毕学员们的问题,后面两小时纯聊天,聊患者、聊药材、聊献方、聊方剂,聊地方特有的病症。


    众人再次见识到了邱秋的博闻强记和那庞大的医学体系。


    那些散落在古今医籍里的记载、浩如烟海的方剂配伍、脏腑经络的运行规律,在她口中如同被串联起的一条条线,信手拈来自成体系。


    遇到复杂方剂,她不仅能背诵君臣佐使的配伍深意,还能拆解每味药的性味归经如何契合病机,甚至随口举出三四例医案中相似处方的化裁妙用。


    “大医百变,复可至简”,那些庞大的理论在她脑中早已被提炼成清晰的逻辑链,无论面对何种病症,总能快速从“百变”的表象中抓取“至简”的核心病机,再以“变通”的智慧调配治疗。


    旁人眼中繁琐庞杂的医学知识,在她这里仿佛有了生命,彼此勾连、相互印证,构成一座根基深厚四通八达的知识宫殿。


    十二点了,仍然没有人愿意起身离开,什么是身与心的共鸣,什么是中医的魅力,今儿他们都一一见识到了。


    任章华和丁宜春再次过来,充当起了教导主任的职责,强制结束这场课程,让等了几个小时的褚辰进来,带邱秋和明明离开。


    邱秋笑着跟大家挥手告别。


    “邱老师,明天你还来讲课吗?”不少学生追在身后问道。


    “不了,明天休息半天,下午去中医文献研究馆继续我的课题。”


    “邱老师,毕业后你能留校任教吗?”


    邱秋看眼护在她身侧的任章华和丁宜春,笑道:“我的梦想是进研究所。”


    “啊——”很多学生不理解,“老师医术这么好,为什么不进医院?”


    “因为我想开家制药厂。”


    任章华和丁宜春想捂她的嘴,怕这一批好苗子,脑子一热不明就里地学她弃医从商。毕竟,很多人是不知道神机丹出自她手,甚至连后续的神机丹1号、2号、3号……不知她的天赋点不只在针灸上、在治病上,还在药品的研发上。


    邱秋多聪明啊,一看两人的脸色,立马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不妥,随之她站住脚,转身跟众人解释道:“我是从贵州山村走出来的,你们可能没去过贵州,不过我想大多数同学都跟我爱人一样,经历过上山下乡那十年,农村的生活如何,应该都有体会。我想改变我生长的那片土地,所以,我想为之努力几年。后续我也可能来中医药大学当老师,也可能去医院当医生……总之,未来对我来说,有无数个可能,我相信大家也一样,未来一定会在某家医院或是某个研发领域发光发热,大放异彩。”


    不知是谁,鼓起了掌 ,随之掌声如潮,响彻夜空。


    邱秋深深看了大家一眼,转身随褚辰下楼,上车。


    坐在车上,邱秋环抱着明明,特别沉默。


    褚辰递来一杯冲泡的甘草桔梗饮,邱秋接过来,拧开杯盖,缓缓喝了起来。


    “累了吧,睡一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好。”邱秋轻应了声,合上杯盖,微阖了眼。


    “你手旁有毯子,要是觉得冷了,打开盖上。”


    “不用。”含糊地回了句,邱秋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并不踏实,脑中闪过一张张或年轻稚嫩或踌躇满志或白发苍苍面孔,他们或认真聆听或请求解惑,抑或是在不断地记录着她说过的话,讲解的知识。


    到了楼下,褚辰将车停在路边,轻轻下车,走到后面拉开车门,俯身小心地将邱秋揽在怀里,抱了出来。


    明明张嘴叫了声,邱秋一惊挣扎着醒了过来。


    褚辰瞪了明明一眼,将人放下,扶着邱秋的腰,轻声问:“能走吗?要不要我抱?”


    邱秋今天特意穿了平底鞋,走路没问题,回身关上车门,“走吧,回家。”


    褚辰锁好车,扶着她朝楼洞走去。


    很快步上二楼,到了家门口,不等褚辰拿钥匙开门,林秋芳先一步从里面打开了家门,“回来啦,怎么这么晚,邱秋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粥,我煮了些白米粥,你和褚辰一人喝一碗吧。”


    邱秋边坐下换鞋,边道:“我要半碗,放一点白绵糖。”


    “给我也来半碗。”褚辰关上门,将车钥匙放在鞋柜上的草编小篮里。


    “要糖吗?”


    “不用。”


    邱秋换好鞋,去了趟洗手间,上完厕所,洗把手,出来乖乖地坐餐桌旁喝粥。


    褚辰洗洗手打开冰箱,取出瓶腐乳,拿筷子夹出一块放在碟子里,端着放在餐桌中间,在邱秋对面坐下,就着腐乳喝起了粥。


    邱秋看他吃得香,跟着夹了点送进嘴里,“咸了。”


    林秋芳忙道:“邱秋我给你拌盘黄瓜丝吧?”


    邱秋摆摆手,“林姐你去睡吧,我们吃完,自己洗刷。”


    “好。”林秋芳将剩下的粥倒给明明,把小砂锅洗干净放进橱柜,擦干净灶台,回房休息了。


    吃完东西,邱秋整个人精神了,褚辰拿了碗筷去厨房,站在水池前洗刷,她跟过去,轻轻环抱住褚辰的腰,脸贴在他背上蹭了蹭。


    “不困了?”


    褚辰手中动作不停,声音低沉轻柔,特别好听。


    第163章 第 163 章 留学,舅公、表叔、表……


    邱秋没出声, 在他背后点了点头,下巴蹭着褚辰的背,痒痒的, 刺挠挠的,一直蔓延到心里。


    洗干净的碗筷放进沥水篮里控水, 褚辰拿抹布擦了擦手, 松开她环在腰上的手, 转身将人拥在怀里, 大手抚过邱秋的发、她的背,最后停在腰部轻轻摩挲着。


    今晚的褚辰格外沉默。


    邱秋抬头, 踮脚亲亲他的嘴角:“怎么了, 有心事?”


    褚辰放在她腰部的手一顿, 轻“嗯 ”了声, “为了引进西方经济学理论、推进国内经济学科建设, 国家在人民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经济系,选拔人才,以研究生或转校生的身份派往美国密歇根大学、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纽约大学、日本名古屋大学……学习西方宏观经济学、计量经济学、发展经济学……”


    “系里已将我的名字报上去了。”其实下午他已经拒绝了,邱秋未来几年正是最忙的时候, 而昭昭、航航都太小,他舍不得,舍不得离开, 舍不得将养育孩子的重担全落在邱秋肩上。


    放学时,系主任不放弃,再次找到他,让他回来跟邱秋好好地聊一聊,自己也好好地想一想,毕竟事关前程。


    可当他挤站在一众学生中, 听邱秋在教室里讲课,看她在一众教授、名医、专家、研究人员中大放光芒,高兴的同时,亦不免有一种淡淡的失落,回城后,他已落后邱秋甚多,若还不奋起直追,会不会有一日,邱秋越走越远,而他渐渐落成一个小小的点点……


    他们的感情,邱秋从来要的不是哪一方的供给,而是并肩前行,携手共进。


    “你学校的课程学完了?”四年本科,按理要到1982年春才会毕业。


    “选上的话,12月底走,在此之前,学校的老师会给我们补课,将剩下的课程上完,并需顺利通过毕业考。”


    这种公派留学,也不是没有条件的,首先政治得过关。1977年12月首批留学生,褚辰连参加选拔的资格都没有,就是因为有海外关系政治过不了。


    现在不一样了,几次组织华侨捐献,不管是学校、还是军部、政府部门,多的是人给他背书。


    其次要业务能力强,专业领域基础知识扎实,学业成绩优秀。


    褚辰虽说常有缺课,成绩却从没从系年级第一名掉下来过,一是《政治经济学》《资本论》《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中国近代经济史》《西方经济学说史》《高等数学》等早年跟爷爷学过,有基础。二是在县供销社那些年打下的坚实基础,让他对我国经济问题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再则便是语言能力,这个褚辰更没问题了,初高中学的是俄语,自小跟着爷爷学的是英语、法语和日语,这两年带团,连印尼语、马来语也会了些。


    最后三条是健康状况、推荐信、个人陈述。


    健康状况没问题,推荐信系里给他准备了三封,剩下的便是写一份个人陈述,说明选择留学课程或项目的原因,以及在经济领域的兴趣和目标……


    “既然课程没问题,那便去吧。”邱秋抬手抚过他的眉眼,看着他的双眸,认真道:“从我将一勺辣酱送进你嘴里,告诉你市造纸厂缺原材料,我的同学老师,以及县商业局家属院里的几位叔伯阿姨都喜欢吃我家的辣酱,而你选择站起来时,我就知道终有一天,你要飞出去的。”


    “飞过大山、飞越海洋,走上一片坦途。”


    褚辰双目一热,声音哑道:“你舍得?”


    邱秋笑笑,伸手扣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额头与之相抵:“ 不舍啊,所以我给你6年的时间,4年完成学业,2年历练,6年后你若不回来,我便要亲自去抓你了。”


    褚辰一颗心热得沸腾,他喜欢邱秋对他露出霸气的一面。


    有些方面身体永远比脑子反应快,低头噙住邱秋的唇,褚辰深深地吻了下去……


    “不用6年,3年足矣。”夜间,褚辰在邱秋耳边喃喃承诺道。


    翌日,褚辰一进班级,便掏出纸笔,一气呵成写好个人陈述,交给了系主任。


    这次被推荐的还有吴志用、罗文君、韩卫鹏,可惜的是他们旅行社的周文彦、宋昕昕是英语系的,不在这次公派留学的学系里。而众人不知道的是,当月,哈佛大学首次来北京招生,招生范围仅限于北京的几所外语院校,采用学院推荐制,一共录取了两位。


    “老大,你选的是哪所学校?”韩卫鹏见他从系主任办公室回来,忙上前询问道。


    吴志用和罗文君跟着看了过来,他们仨的个人陈述昨天上午就交上去了。


    “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爷爷曾经就读过的学校。


    韩卫鹏等人也想去,可惜宾夕法尼亚大学不是那么好考的(被推荐的学生也需要参加GMAT或GRE考试),若是分数太低,虽被录取,可申请奖学金就难了。


    公派留学虽然国家包了生活费、置装费、往返机票费用、学费、书籍资料费和医疗费,可这些只是基础,想要过得好点,还得自己想办法。


    而他们虽跟着褚辰挣了些钱,可一对上国外的高消费,心理上便先怯了。


    “队长,你昨天回去,怎么跟嫂子说的?”罗文君好奇道。


    “如实说。”


    “嫂子没反对?”


    韩卫鹏瞪眼:“反对?!为什么要反对?”


    吴志用亦跟着不解道:“对啊,公派留学,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嫂子为什么要反对?”


    “当然是去的时间长啊,昭昭7岁(连虚岁),航航3岁,正是要爸爸的时候,队长一走,家庭的重担全落在嫂子一人身上,她不抱怨?再说美国——多大的诱惑,万一……我说万一啊,队长在那边又找一个……”


    褚辰脸一黑:“胡说什么?”


    罗文君讪讪地笑笑,没敢再吭声。


    韩卫鹏、吴志用互视一眼,韩卫鹏扑哧笑了,“嫂子那样的人才,你信不信,今天跟老大离婚,不用等到明天,甚至都不用走出民政局,追求者就能排成长队,将民政局围得水泄不通。”


    吴志用推了下眼镜,跟着笑道:“到时老大想回头就难喽。”


    褚辰一脸黑线,气得抬腿去踹两人。


    “哈哈……”韩卫鹏大笑着飞快窜了。


    吴志用反应没那么快,挨了一脚,拍拍腿上的灰,他没当回事,只问道:“队长你的钱都投到运输公司了,去美国跟嫂子要钱吗?要不要赶在12月之前,想办法再挣一笔?”


    “不用。你嫂子让我把心放在学业上,钱什么的不用我操心。”


    “吃软饭啊。”吴志用忍不住笑道。


    褚辰唇角扬了扬,眼里闪着光:“嗯·,吃软饭。”


    而在家的邱秋,打电话跟任章华、丁宜春、陈教授沟通后,选定了《苗医苗药古今方略》作为毕业课题,其他民族的医学研究先放一放。


    决定了,邱秋开始取出纸笔,写书,然后将诸多方子和治疗方法参与临床实践。


    在此之前,苗医是没有成文的医典和学术著作的,传承全靠口传心授。


    时间转眼到了11月,在邱秋、褚辰和孩子们各自忙着学业的时候,老太太的二哥携儿子、孙女到了。


    舅公吴兆信,出生于1902年,如今已78岁高龄,前些年身体不是太好,一直在病中,这两年虽找了中医调理,却也是虚瘦无力,由医生陪同、保姆推着轮椅步下的飞机。


    表叔吴长治是他大儿子,出生于1928年,他在国内长至21岁,完成学业并娶妻生子后,才同父母移居美国,对内地的感情一如他父亲般深刻。


    陪同二人回来的表姐吴隆漪是表叔的大女儿,31岁,未婚,短发,一身灰色的卡斯珀套装,金色的菱形耳饰,尽显女性的优雅与贵气。


    11月的沪市受大陆冷高压影响,盛行西北风,空气干燥,降水相对较少,温度在10℃ - 15℃左右,邱秋内里是件长袖针织衫,牛仔裤,外面是件米色长款风衣,脚上是双小白鞋。


    长发挽起,斜插着支乌木钗,手上一块旧表,除此之外,全身再无饰品。


    可就那么往人堆里一站,便已鹤立鸡群了。


    昭昭和航航立在妈妈身旁,一边避着来往的人群,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几人。


    老太太、褚辰已上前寒暄。


    吴隆漪伸手抱住老太太,笑道:“姑奶还是这么年轻、美丽。”


    “臭丫头就会胡说,我都多大年纪了。”


    “再大那也是美人。”


    “哈哈……就你嘴甜 。”


    吴隆漪松开老太太,朝邱秋几人看去,笑道:“那就是邱秋和昭昭航航吧?”


    “对,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走到邱秋跟前,笑道,“邱秋,这就是我跟你的说隆漪,你表姐。昭昭航航叫表姨。”


    不等三人唤人,吴隆漪便笑道:“叫什么表姐、表姨啊,叫姐,叫大姨。”


    “姐。”邱秋唤了声,笑道:“路上辛苦吧?”


    “我是没啥,爷爷遭罪了,回头你帮忙看看。”


    “好。”


    “大姨。”昭昭航航唤人。


    “乖。”吴隆漪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跟邱秋笑道:“你可真会生,两个孩子尽挑你和小辰的优点长了。”


    邱秋见她说话爽朗不见外,笑道:“羡慕吧,赶紧找人生一个。”


    吴隆漪大乐:“这主意不错。”可算有一个,一上来不是让她先结婚了。


    几人说话间,褚辰接过保姆手里的轮椅,推着舅公过来了,表叔陪伴在一旁。


    又是一通寒暄,随之出了候机厅,坐车。


    老太太开褚辰帮表叔买的奔驰,载舅公、表叔等人,吴隆漪和邱秋、昭昭航航坐褚辰开的吉普。


    褚辰帮他们买的花园洋房,紧赶慢赶在月初已装修好,家具、饰品等已全部到位,九月底移栽的花草树木全都活了(邱秋给配了营养土和生根液)。


    将人送到家,安顿好舅公,褚辰带着表叔、表姐、邱秋和孩子们简略地参观一遍主楼,把房门钥匙递给表叔,询问道:“出去吃,还是在家?”


    厨房里冰箱、冰柜、烤箱、烤炉、烤面包机、锅碗瓢盆、米面粮油蔬菜鱼肉……应有尽有。


    在家吃,他便打电话,把林秋芳和青丫唤来,或是叫个西餐师傅。


    吴长治看看父亲的卧室,小姑和保姆刚帮老爷子洗漱后,换身衣服,舒服地躺卧在床,别折腾了,在家吃吧,吃老爷子心心念念的本帮菜。


    得了准话,褚辰拿起客厅的话筒拨号,没一会儿林秋芳和青丫骑车来了,带着处理好的食材和做好的半成品。


    很快一盘盘菜端上桌,蒸的是褚辰去延安带回来的红米和柱子捎带来的苗寨贡米。


    老太太和褚辰扶了舅公出来,昭昭勤快地帮忙拉开椅子,航航夹了一筷子草头圈子放在他盘子里,奶声奶气地介绍道:“林姨做这个大肠最好吃了,烂烂的,很好嚼。”


    舅公摸了摸两人的头,笑道:“谢谢昭昭航航。”


    随着他和老太太、褚辰落座,大家开始动筷,舅公饭量不大,每样菜略尝了尝,吃了点红米,喝了半碗天麻排骨汤,便饱了。


    表叔、表姐、医生、保姆有些吃不惯本帮菜的浓油赤酱,老太太便招呼他们喝汤,吃清炒时蔬、清蒸鲈鱼和一盘白灼虾。


    林秋芳见此,放下碗筷去厨房给做了几个三明治。


    吃罢饭,老太太带着青丫留下,褚辰带着妻儿和林秋芳跟舅公、表叔、表姐告别,下午他和两个孩子还要上学,邱秋得去医院用苗药苗医的治疗方法做临床实践。


    舅公和表叔给褚辰一家见面礼,一人一个大红包。


    表姐给邱秋带了套首饰,送昭昭一款逼真的人像玩偶——椰菜娃娃,有出生证、姓名、脚印,臂部还盖有“接生人员”的印章,表姐买时,还签署了领养证。


    这个叫艾艾的娃娃十分受昭昭的喜欢,让她有一种照顾“宝宝”的感觉。


    航航得到一个魔方和一个内部嵌入了3D镜片的头戴式“眼镜”,戴上后转动旋钮或者按动切换开关,就能看到一系列名胜古迹、自然风光、银河行星等壮观景象,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出了花园洋房,褚辰开车先送邱秋去医院,随之掉头送昭昭去小学,送林秋芳和航航回小区,然后开车去学校。


    表舅他们的到来,对邱秋影响不大,选址建厂这事,找不到邱秋头上,药妆的专利申请下来了,邱秋将东西和配方交给表姐,这事她就不管了。


    倒是褚辰跟着忙活了好一阵,介绍人脉和内地的情况,帮表叔表姐组饭局……


    很快到了12月底,褚辰通过了毕业考,并以2320分的GRE成绩被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录取,满分是2400分,这成绩是极高了,可以申请奖学金。


    紧跟着便收拾东西要走了,1月中旬开学。


    老太太给换了五万美元,让他带在身上,以防万一,邱秋也给拿了五万,不够了,打电话再汇。


    最后两天,褚辰拉着邱秋抵死缠绵,给一双儿女请假,一家四口再次逛遍了沪市。


    舅公、表叔、表姐前来送行,并给美国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到时接机,送褚辰去学校。


    褚辰申请的是沃顿商学院的博士项目(部分博士项目允许本科毕业生直接申请,无需先获得硕士学位),学校有提供校内住宿的选择,褚辰选择住校。


    一早大家赶到机场,很快便到了登机时间。


    这三个月来,知道爸爸要出国留学,昭昭航航心理上已有一个缓冲,可真到分别时,还是哭哑了嗓子。


    邱秋半蹲在地上,环抱着昭昭航航,看向提着行李的褚辰,努力扬了扬嘴角,眼里还是泛起了泪。


    褚辰放下行李,跟着蹲下,伸手抱住妻儿,狠狠亲了亲邱秋的唇,随之挨个儿吻了吻昭昭航航的额头,哑声道:“爸爸保证,一到美国便给你们打电话。”


    “每天都要打哟。”昭昭哭道。


    “好。”


    “信也要写。”航航跟着提醒道。


    “好。”


    昭昭抹了把脸上的泪,小大人似的说:“等太奶奶再去美国,我就跟她一起去看你。”


    “好。”


    航航忙吸了吸鼻子:“我也要去。”


    褚辰揉了把儿子的头:“我们都走了,妈妈怎么办?”


    “呐,”航航看眼邱秋,“我留下吧,我陪妈妈。”


    “我儿子真乖!”


    机场的播音员点着名地在催旅客登机,邱秋推推他:“去吧,什么时候都要注意安全。”


    “等我!”深深看了邱秋一眼,褚辰再次亲亲昭昭、航航,起身拎上行李,大步朝登机口走去,没再回头,怕自己反悔不舍得走了。


    第164章 第 164 章 归


    褚辰一走, 邱秋和孩子们极为不适应,天天回家吃饭、陪同玩耍、同床共枕的那个人不在了,心似跟着空了一半。


    邱秋学业到了最关键的阶段, 每天不是要到研究所做动物实验,就是去医院做临床实践, 还要写毕业论文和答辩, 伤感不过三天便又跟只陀螺般转了起来。


    前几日陈教授还陪她在研究所, 实验一款狂犬病的方子。


    苗医在治疗狂犬病方面有着比较丰富的经验, 常用的药物有黑竹根、凤尾蕨、细金鸡尾蕨……红蝉、大斑蝥、青娘子……


    下周两人又转到军医院,用药内服外敷给一位老人拔弹片, 使其留在体内的弹片往外退退, 离开重要脏器, 再做手术取出。


    当然, 每天不管多晚, 邱秋必然回家,若是到家早,便陪着孩子们下楼玩会儿,或是做做手工, 抑或是去电影院看场电影,正好她以史大华的名义投资的血吸虫病动画片和家庭伦理剧先后上映了。


    在国家、卫生部、《人民日报》《解放军日报》、学校、街道等多方的宣传下,不说万人空巷吧, 亦是影响不小。


    挣的钱,连同没用完的那20万,邱秋又请卫生部的韩部长给转交上去了,用于某一地区的血吸虫病防治。


    1月中旬,昭昭小学放假,老太太主动请假在家陪孩子, 陪她练钢琴,陪她去少年宫学芭蕾,陪她制作航模,带她和航航看电影、逛城隍庙、去玉佛寺、展览馆、杂技场。


    1月25日,大世界复业,定名为“大世界游乐中心”,以游艺杂耍和南北戏曲、曲艺为特色,还设有电影院、商场、小吃摊和中西餐馆等,能让人游玩一整天。


    那天昭昭还约了袁帅、任成益等人,老太太拿着相机和提着水杯零食的林秋芳跟着,12面哈哈镜跟前,几人玩了半小时,照片拍了一张又一张。


    晚上到家,昭昭和航航给爸爸打电话,褚辰走前,便向邮电部门申请开通了国际权限,每分钟的话费高达数元,受线路影响,杂音、断线是不可避免的。


    即便如此,两个小家伙对给爸爸打电话这事,仍是乐此不疲。


    叽叽喳喳,一聊便是半小时。


    褚辰通话中总会问一句:“妈妈呢?”


    在家、学校、医院,都有可能。


    相对于打电话,邱秋更喜欢写信,坐车或是休息的功夫拿出纸笔,写上几句,几天积累下来,相当可观。


    一周一封。


    褚辰刚办好入住手续,便收到了邱秋的信,之后从未中断。他的信亦如此,事无巨细,学业、室友、教授、朋友、股票、实业……


    他申请的沃顿商学院博士项目,前1~2年,需完成课程学习并通过资格考试(Qualifying Exam),部分学生会在此阶段获得硕士学位(如MA)。后3~5年,专注于博士论文研究与撰写,最终答辩通过后获得博士学位(PhD)。


    而褚辰仅用3年便完成了硕博连读,拿到了金融学硕士和博士学位,在一流经济学术期刊陆续发表论文7篇。


    并于刚去的第三月,就将手头的钱投入股市,几番折腾,小赚之后,又购入黄金,然后是实业、土地……


    毕业前,褚辰将产业全部处理,只留下了一座纳帕谷的葡萄庄园和两栋在山景城的住宅。


    赶在1984年2月2日新年之前,褚辰携带大笔资金和给邱秋购买的制药生产线、研发设备归国了。


    林秋芳、老太太带着昭昭航航去机场接机,而邱秋这会儿还在研究所忙活呢,她研发的对抗流感的中成药感冒冲剂,正在做动物实验中的特殊毒性试验,如致突变试验(Ames试验),致畸试验(妊娠动物模型),排除遗传毒性和胚胎毒性。


    实验最后一天,邱秋在等数据,随之要向国家药品监督管理总局打报告申请,开展药物临床试验。


    尽管登机前便已经知道邱秋可能来不了接机,可当走到候机厅看昭昭等人时,褚辰一眼扫过,没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心里还是不免失落。


    “爸爸——”昭昭航航挣开老太太和林秋芳的手,撒腿朝背着个包,推着四个皮箱的褚辰跑去。


    “昭昭、航航——”褚辰忙松开推车,往旁走了几步,半蹲下身子,朝两个孩子张开双手,将冲来的姐弟俩揽进怀里,一使劲抱了起来,“哈哈……想爸爸不?”


    “想,特想。”昭昭摸摸褚辰的脸,捏捏他的耳朵,虽然经常打电话、写信,照片也经常寄回来,见到人,还是有些陌生感,“爸爸,你好像变了。”


    褚辰嘴角微扬,颠颠怀里已经10岁的小姑娘,轻笑,“爸爸哪变了?”


    航航学着姐姐,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抬起小手摸了摸他下巴上微微刺挠的胡茬,戳戳他的喉结:“老了。”


    褚辰:“……”


    老太太和林秋芳迎了过来。


    “奶奶,林姐。”褚辰张嘴打招呼。


    老太太上下打量他几眼:“精神头不错。”


    “吴女士还是这么美丽优雅。”


    老太太“啧”了声:“学油滑了。”


    褚辰忙闭嘴反思,邱秋最不喜人说话油嘴滑舌了。


    林秋芳握住推车把手,伸手笑道:“包给我吧。”


    褚辰亲亲两个孩子的脸颊,将人放下,把包递过去,伸手抱住老太太:“奶,有没有想我?”


    老太太拍拍他的背:“我看你想问的是邱秋吧?”


    “还是您了解我。”褚辰笑着松开老太太。


    老太太忍不住又拍了他一记,笑骂道:“臭小子!”


    褚辰回身重新抱起一双儿女,迫不及待道:“走喽,回家——”


    行李搬上车,林秋芳开车,老太太坐副驾驶,褚辰抱着一双儿女坐后面,一路上随着谈话,渐渐褪去那份陌生感,熟识起来。


    到家,褚辰打开皮箱,取出给儿女的衣服、书籍、玩具,让两人玩着,另开一只箱子,取了件大衣和一个首饰盒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黑色羊绒大衣放在沙发上,打开首饰盒,是套钻石四件套,耳饰、项链、手链。


    接着褚辰又递了两个首饰盒给闺女。


    昭昭放下红斗篷大衣,欢喜地接过打开,一条粉钻项链和一个钻石小皇冠。


    “真美!”昭昭摸了摸小皇冠。


    “林姐,”褚辰递了个红包给林秋芳,“这3年辛苦你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钱你拿着,改天让老太太陪去百货商场逛逛,买些喜欢的衣服饰品。”


    不等她拒绝,昭昭接过塞她兜里了,“林姨拿着拿着,我爸给的,不要白不要。”


    老太太笑着朝林秋芳点点头:“听昭昭的。褚同志衣锦还乡,咱得给他表现的机会啊。”


    林秋芳笑笑:“行,那我就收下了。”


    “收,该你得的。”老太太对林秋芳的工作能力极为认可,这三年邱秋忙,她也忙,两个孩子几乎全靠她照顾了。


    “褚辰饿不饿?厨房我炖得有汤,先给你盛一碗吧?”


    “好,谢谢林姐。”


    “瞎客气啥。”三年半的相处,林秋芳已将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分子,邱秋也跟她保证了,老了若是不想跟儿子儿媳一起生活,便跟着他们过。


    就着汤吃下一个热馒头,褚辰陪孩子们玩了会儿,提着皮箱,推开他和邱秋的卧室,四下查看着邱秋存在的痕迹,好会儿才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漱。


    从卫生间出来,褚辰随意地拨了拨擦得半干的头发,扯开裹在下半身的浴巾,摸了把自己回来前特意练的八块腹肌,看着墙上邱秋的照片龇了龇牙。


    套上床上邱秋给准备好的秋衣、黑色高领毛衣,穿上秋裤和黑色厚条纹裤、羊毛袜,拉开衣柜,找出件邱秋月前找冯师傅按他的体型定做的长款黑色羊绒大衣,揣上钱包,褚辰快步出了卧室,拿上车钥匙,问客厅地毯上玩耍的姐弟俩:“我去接妈妈,昭昭、航航要不要一起去?”


    “要!”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穿上鞋子和外套,牵着爸爸的手,跟老太太和林秋芳说了声,便出门了。


    三人到时,邱秋刚拿到实验数据,在办公室写临床试验申请报告。


    “邱秋,报告我来写吧。”陈教授指指门口的三人,“呐,接你来了。”


    邱秋研究生毕业,写的书出版后,于1981年3月进了科学院药物研究所,陈教授再次将精力投入寻找闺女中,几年来一直找人无果,临近过年,邱秋怕他想不开,提前以实验需要帮手为由,将人唤回来了。


    “师公。”昭昭航航站在爸爸身前,甜甜地唤人。


    “陈教授,”褚辰笑着掏出一包烟,刚要递过去,被邱秋双目一瞪,忙又收了回去,张嘴打哈哈道:“我忘了您不能吸烟。”


    陈教授点点桌面:“放这。”他不能吸,还不能请人吸吗?


    褚辰看看妻子,见邱秋没再反对,将烟放在桌上。


    “好了,赶紧带着孩子们回去吧。”陈教授催促道。


    好不容易一家团圆,别在这儿耗了。


    “那您等会儿别忘记吃饭。”邱秋脱下白大褂,打开柜子挂进去,取出自己的大衣,边穿边叮嘱道。


    陈教授乖乖应了声。


    “小卫,到点你记得提醒他一句。”邱秋边随褚辰、孩子们往外走,边跟助理道。


    “知道了邱姐。”


    “师公、卫姐姐再见。”昭昭和航航跟两人挥手。


    两人笑着回了声“再见”,一个继续整理资料,一个提笔开始写申请报告。


    一出办公室,褚辰的手便紧紧地攥住了邱秋的手,委屈道:“不接我。”


    邱秋手腕翻转间,与之十指相扣:“乖,忙。明天、后天都在家陪你。”


    第165章 第 165 章 日常


    从研究所出来, 一家人直接回家,路上看到花店,褚辰方向盘一转, 将车慢慢在路边停下,说了声“等我一下”推门下车, 快步过去, 没一会儿抱了三包花束出来, 大红的玫瑰给了邱秋, 粉的、白的、黄的、橙的洋百合给了昭昭,大束的康乃馨交给航航拿着, 等会儿到家了送老太太。


    邱秋接过花轻轻嗅了下, 鼻尖一片馨香, 扫眼后座上互相打量怀中花束的俩孩子, 看着系安全带的褚辰, 突然探身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下。


    褚辰只感到落在脸颊上她发丝的冰凉清香和唇上的柔软,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却搅动了他的心里的一池水, 波涛汹涌。


    褚辰深深看她一眼,暗暗磨牙:“你给我等着。”


    邱秋拥着花,咯咯笑。


    到家, 饭菜已摆上桌,接风宴,很是丰盛,都是褚辰爱吃的菜式,红烧肉、八宝鸭、响油鳝糊、糟钵头、青鱼秃肺、面拖蟹、草头圈子、四喜烤麸、腌笃鲜、天麻乌鸡汤,主食是上月苗寨族长让柱子帮忙捎来的贡米。为祝贺褚辰完成学业归来, 一早老太太和林秋芳带着两个孩子在厨房做了个6寸的水果蛋糕。


    “爸爸,上面的花是我挤的,字是我和航航写的,漂亮吧?”昭昭指着圆桌中间的蛋糕笑道。


    两个小家伙练书法2年,小有成就。


    “漂亮!谢谢奶奶、林姐、昭昭和航航。”褚辰端起醒了一个多小时的陈年红酒赤霞珠,给老太太、林秋芳和邱秋倒上,孩子们喝果汁。


    老太太将送她的康乃馨插/好,洗把手入座,晃晃杯中的酒,浅浅尝一口,果香微弱,风味复杂,酸度平衡,“这酒有20年以上了吧?”


    “嗯 ,”褚辰坐下,端起酒杯跟着浅饮了口,“买庄园时,一并连同庄园主收藏的各式陈酿都买下了。喜欢的话,我再让人寄些回来。”


    林秋芳喝不惯,觉得有一种喝浓茶后的涩感。


    邱秋闻着酒香,觉得还可以。


    “妈妈我尝尝。”昭昭攀着邱秋的胳膊,红润润的嘴唇凑近了杯口。


    “别喝太多。”邱秋将胳膊往下落了落喂她。


    昭昭听话地呡了一点点,咂吧了下嘴:“有檀香味、菌菇味,微微一点酸,还有点涩,没有妈妈酿的果酒好喝。”


    老太太笑道:“昭昭真棒,这么小就会品酒了。”


    邱秋无奈道:“她哪会品酒啊,她是味觉灵敏。”这样的孩子爱吃、会吃,同样好奇心也重,什么都想尝尝。


    “航航想不想尝尝?”褚辰问乖乖喝天麻乌鸡汤的儿子。


    航航看着爸爸的酒杯,点点头。


    褚辰笑着喂他一点,尝个味儿。


    航航仔细品了品,跟汤药引子差不多,忙拿舀勺汤送进嘴里冲冲口里的酒味儿。


    褚辰看得笑道:“航航像我,不善饮酒。”


    吃吃喝喝,说着话,一家人其乐融融。


    吃完饭,帮着收拾好餐桌,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儿,邱秋催着褚辰去卧室休息,调调时差。


    褚辰确实困了,可他不想一个人睡:“你陪我。”


    大白天的,邱秋怕他胡闹,抱起航航塞他怀里,牵着昭昭的手起身道:“走吧,我们一起陪你睡会儿。”


    褚辰看着邱秋无奈地笑笑,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跟上道:“走喽儿子,咱们听妈妈的。”


    昭昭航航并不困,脱了外衣,钻进被窝,兴奋地看看里面的妈妈、外边的爸爸,只觉跟做梦似的,爸爸回来了,他们一家四口又睡在一张床上了。


    昭昭:“爸爸,你以后还走吗?”


    褚辰将两个小家伙的胳膊放进被窝里:“不走了。爸爸留在家里陪你们和妈妈。”知道他博士毕业要回来,北京大学经济系和他的母校复旦经济系、外资管理部门的曾温书、计划委员会的张嘉和、国旅的领导、党政部门、研究单位,还有其他大专院校,纷纷朝他抛来了橄榄枝。


    “邱秋。”


    “嗯。”邱秋忙了几个月,动物实验一结束,她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这会儿躺在床上,积攒的疲倦一下子全袭来了,困得睁不开眼。


    “你觉得我去计划委员会工作怎么样?”


    邱秋清醒了些,翻身看向他:“过去做什么工作?”


    “计划处副处长,参与制定城市建设的中长远计划和年度计划,对建设项目的布局、规模等进行经济分析和论证,为城市建设的整体规划提供经济理论支持和数据依据……”


    “挺好的,想去就去吧。”


    褚辰伸手揉揉她的发:“好,睡吧。”


    邱秋点点头,拍着拱到怀里的航航,没一会儿把自己哄睡了。


    褚辰小声跟闺女儿子讲着经济学故事,不知道是故事太无趣,还是太枯燥,两个小家伙在他低沉而轻缓的声音里很快也睡着了。


    半坐起,给邱秋掖了掖被子,褚辰挨个儿亲了亲娘仨,往下一躺,立马鼾声响起。


    呼噜声越响越大,把娘仨都吵醒了。


    邱秋按按突突跳的太阳穴,翻身往里滚了滚,捂着双耳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昭昭捏住爸爸的鼻子。


    褚辰太累了,没什么反应,鼻子不能呼吸,便下意识地用嘴……


    呼噜声没有了。


    昭昭一松手,呼噜声又跟拉长笛似的响了起来。


    航航小心地跃过姐姐,趴在爸爸身上,揪揪他的耳朵,戳戳他的下巴。


    褚辰知道是孩子在捣乱,就是醒不过来,意识在拉扯,眼皮沉得很,伸手抱住小家伙不让他闹。


    昭昭捂着嘴,咯咯笑。


    正玩闹着呢,突听外面开门声、说话声传了过来,好像二太公来了。


    两人也不躺了,航航挣开爸爸的胳膊,和姐姐一起下床,穿衣穿袜,趿拉着棉拖鞋开门去客厅找太奶和二太公。


    老太太这些年为机械厂培养了不少英语人才,眼见新一代已经成长起来,自觉厂里有没有她都无碍,月初辞去了厂里的工作,打算过完年,和二哥、史家大房的史博荣、老同学董一瑾一起到处走走,全国各地的游玩一番。


    吴兆信的身体这三年被邱秋施针用药给调理好了,如今已抛弃轮椅,健步如飞。夏天他就建议小妹不要去上班了,陪他在沪市周边走一走,收藏些古玩。磨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答应了,小老头这几天已做好了路线规划。


    知道褚辰今天到家,他来看看,顺便将规划图带来了,这会儿两人正在客厅小声讨论第一站到哪儿玩呢。


    昭昭航航凑过来,跟着看了看。


    昭昭率先道:“去贵州吧,苗寨最好玩了。”


    航航:“有山有树有湖。”


    “苗寨没有湖,有溪有暗河。你说的湖是咱们月湖寨前面的月湖。”


    “是吗?”航航挠挠头,三年前的事,3岁时的记忆,有些重叠、模糊。


    “对呀。不信,我给你拿照片看看。”昭昭去书房拿相册。


    吴兆信看着他们斗嘴,笑笑,转头问小妹:“邱秋的药厂建好了吗?”


    “嗯,就差小辰帮忙购买的生产线和研发设备到位了。”


    82年,邱秋在贵州凤山县郊区申请120亩土地建厂,同年9月开始施工,今年11月完成基础建设,中药材前处理车间、提取车间、片剂/胶囊剂车间、原料仓库(包括普通原料、阴凉库、冷库、危险品库)、成品仓库、质量检验中心(QC实验室)、研究中心、动力车间(锅炉房、变配电室、空压机房)、水处理系统建筑、环保设施建筑(污水处理站、废气处理装置、废渣暂存间)、消防设施、行政办公楼、员工宿舍与食堂,完全比照着大华集团下的药厂建设的,当然也离不开史大华的帮助。


    厂区的设计与规划全由史大华帮忙找的人在主导。


    有什么问题,对方多是与邱秋在电话里沟通,实在解决不了或是有什么争议,邱秋才会乘飞机过去查看、解决。


    吴兆信:“员工招齐了吗?”


    “差不多吧。我听邱秋说,史大华帮忙介绍了一位专业的职业管理人,又有她舅公、表叔、表哥、表姐、大哥、邱嘉树、耗子等人帮忙,工人肯定是招齐了。研究人员更不缺了,邱秋的名号一出,有的是人过去。”


    吴兆信:“什么时候开业?”


    “过完年吧。九月份就开始大规模收药材了,你也知道,邱秋手里最不缺的就是方子,生产线一到,能不赶紧生产。”不说别的,她写的《苗医苗药古今方略》,药方就有数百种,虽说中医讲究一人一药,可有些便如邱秋现在手头研发的感冒冲剂一样,换一种方式是可以量产的,如制成片、颗粒、胶囊。


    吴兆信点头:“你这孙媳娶的,能旺几代。”


    这大实话,老太太爱听。


    邱秋一觉睡醒,屋里黑乎乎的,耳边是褚辰的呼噜声和客厅的说话声、儿童的打闹声。


    懒懒地又躺了会儿,伸手摸了下褚辰的脉,见没啥事,就是困得很了,便没打扰他,悄悄越过他下地,拧开床头灯,看了下表,18:35。


    穿上外衣,邱秋关上灯走了出来。


    人真多,舅公、表姐,二姐、陶星洲和他们刚满一岁的儿子陶畅,韩鸿文、伏珊珊和他们一岁半的女儿韩娇娇,复旦新闻系大二的念秋,复旦外语系大一的静静,中医药大学大二的景天,崔小草和她一岁三个月的儿子叶晨。


    “姐。”看到邱秋出来,念秋和静静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跑了过来。


    一左一右扶着她,这个问睡醒了吗?那个问是不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吵到她了。


    第166章 第 166 章 聚、炒股、婆媳


    “考完试了吗?”邱秋问两人。


    “嗯, ”念秋快言快语道,“静静他们外语系上午便考完了,我们下午四点半才考完最后一门。阿姐, 你今年跟我们一起回去过年吗?褚奶奶辞职了,她和吴舅公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回老家过年多热闹啊。”


    邱秋摇头:“我暂时走不开。”临床实践一批示, 她就要忙起来了, “明年吧。”


    念秋嘟了嘟唇:“又是明年。”


    崔小草:“邱秋醒了。”


    景天:“阿姐。”


    航航:“妈妈。”


    伏珊珊:“师父。”


    ……


    韩娇娇:“娘娘。”


    众人跟邱秋打着招呼, 穿得跟红包一样的韩娇娇从妈妈怀里探出身来,扎着两手要邱秋抱。


    邱秋伸手接过小家伙, 纠正道:“不是娘娘。叫老师, 邱老师, 日后像你爸一样跟我学医好不好?”


    伏珊珊笑道:“师母怎么就不是娘了?”


    小家伙认同地点点头:“娘娘。”


    邱秋点点她的小鼻头, 笑道:“我看你是懒得改口吧?”


    “嘻嘻……”小家伙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邱秋环视了圈:“大娘没过来?”韩娇娇出生后, 韩大娘从老家过来帮忙看孩子,因为生活习惯不同,邱秋偶尔听说,婆媳间很是闹了些矛盾。


    伏珊珊笑笑:“她那性格, 不爱出门。”


    邱秋诧异地扬了下眉,寨子里的妇人,哪有不爱串门的。


    “奶奶煮饭、洗衣, ”想了想,韩娇娇又道,“拖地、擦桌,老忙啦,走不开。”


    伏珊珊将颊边的碎发捋向耳后,不自然地笑了下:“年底了, 我和鸿文工作忙,每天下班回到家天都黑了,吃完饭陪娇娇玩会儿,就得抓紧时间学习,家里的事只能劳烦阿妈辛苦些了。”


    六十岁的人了,天天带孩子做家务,可不轻松。


    邱秋看眼跟舅公、老太太说话的韩鸿文,没说什么。


    屋里装有暖气,空气干,知道邱秋醒了,厨房忙活的林秋芳飞速地打开冰箱,取出瓶蜂蜜柚子皮冲了一杯端出来:“邱秋喝水。”


    邱秋将韩娇娇还给伏珊珊,接过杯子,“谢谢林姐,晚上吃什么?”


    “老太太想吃火锅,叫我熬了大骨汤,快熬好了。”


    “蔬菜什么的是不是要洗?让静静、念秋过去帮忙。”


    念秋握住邱秋的手,不依地摇了摇:“阿姐偏心,怎么不叫景天?”


    “我找他有事。”


    林秋芳笑道:“他们仨和小草已经帮我把菜备齐了。”


    “嗯 ,不错。”邱秋赞许地拍拍念秋的手,“行李带来了吗?”家里有两间客房,以往星期天或是放小假,念秋、静静、景天便会过来小住一两日。


    念秋:“带来了。”


    “什么时候回家,要我帮忙买火车票吗?”邱秋喝了口水,看韩娇娇眼巴巴地看着,“林姐,帮娇娇也冲一杯。还有谁要喝,让他们自己弄,别惯这些孩子。”


    林秋芳应了声,去厨房忙活了。


    念秋:“我和静静、景天商量的,玩两天再回去。票让王叔帮忙订好了。”


    王争的甲状腺癌早几年控制住后,除了每年春分前后过来找邱秋复诊,拿一个多月的药,已有数年没有复发了。


    “景天的票也买好了?”邱秋没想到他们行动这么快,她还想着趁寒假,让景天跟她在医院实习呢。


    念秋一愣,“你要留他过年?”


    “嗯。大二该实习了。”


    “那我也不回去了。”念秋抱着她的胳膊依恋道。


    “行啊,只要阿妈和张叔同意。”


    念秋头一勾,知道没戏。她来沪市上大学,阿妈就不同意,好不容易阿爸、大哥大嫂帮忙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放假晚回家两天还行,再多,就要打电话来催了。


    过年她要是敢不回去,阿妈脾气上来,阿爸和大哥大嫂这个年就别想过了。


    邱秋摸摸她的头,没说什么。


    解决办法不是没有,买张飞机票让人送去,请宗敏过来一起过年,只是最后,只怕是请人神容易送神难。邱秋可不想她插手自己的生活,接手昭昭航航的教育。


    给钱可以,一起生活,免谈。


    “邱秋,褚辰还没醒吗?”二姐抱着孩子过来道。


    “嗯,还在睡。”邱秋捏了捏陶畅的小肉手:“畅畅,想不想四舅妈?”


    孩子不语,只是扎着手往邱秋怀里扑。


    邱秋将手中的杯子递给念秋,伸手接住小家伙,笑道:“哎哟,又吃胖了。”沉得压手。


    陶畅摇摇头,表示他不胖。


    小家伙是个慢性子,走路比同龄人慢,说话也慢,却是聪明得紧。


    褚韵32岁怀他生他,算是大龄了,再加上孕期吃得好,小家伙出生8斤7两,颇是让她受了些罪,陶星洲体谅妻子,家务活全包,月子里将娘俩照顾得无微不至。


    褚韵出月子后,有一段时间不想上班,想挣快钱,陶星洲鼓励支持她创业,并在离家不远的街上,给她开了家按摩店。


    只要不上课,儿子都由他带,事事亲力亲为,照顾得十分精细。


    去年孙建国再婚,采采有些接受不了,陶星洲知道后,主动提出接采采过来住一段时间,换个心情。


    采采来后,他亦是疼得紧,畅畅也十分黏姐姐。


    孙建国来接时,采采的性格在陶星洲的开导下,自信开朗了不少。


    现在亲戚圈里,提起褚韵谁不羡慕,都说她二嫁,嫁给了爱情。


    褚韵:“小辰回来了,明天是不是要去宜兴坊见见爹爹姆妈?”


    “看他。”


    经过三年半婚姻的滋润,褚韵对宜兴坊那帮亲人已经看开了,逢年过节去看看,平时能不来往便不来往,跟邱秋的状态差不多,“前天姆妈去我那里按摩,说小五、小六夫妻要回来过年。”


    回就回呗,反正这几年也没咋联系,登门就接待,不登门还指望她扒上去讨好不成。


    “家里的房子不够住,我看姆妈的意思是想让我过来帮她问问,能不能把公寓那边的房子借给他们两家住几天。不过,我帮你拒绝了。”


    青丫在锦江俱乐部的学业结束后,回县里开了家蛋糕房,去年又在市里、省里分别开了一家。她一走,老太太只偶尔带昭昭、航航回公寓住几天,添一添人气。


    两套花园洋房亦是,每年暑假邱秋便带着他们搬过去住一住,一是添人气,二是活动空间大,能让昭昭航航撒欢地跑。再则,那边的阶层又不同,孩子打小的友谊比成年后用利益堆砌的关系更剔透,像未经打磨的水晶,藏着最本真的光。


    落户在褚辰名下的石库门建筑,一、三楼住户还在,按月交租,二楼褚辰早在走前便租给他高中的同学泥鳅了。


    邱秋:“姆妈净是瞎操心,香港回来的能住我们那破房子,现在高级宾馆那么多,冬天又是旅游淡季,哪儿住不得。”


    褚韵被邱秋话里的促狭逗得扑哧一笑:“住宾馆不花钱啊?”


    邱秋眉一挑,诧异道:“他们还差钱?”


    “你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吴隆漪过来,无奈道,“从82年开始,我国和英国就香港的归属问题进行谈判,去年谈判进入关键阶段,市场对政治前景的担忧加剧,导致资本外流、港元贬值。”


    “欧美经济现在处于滞胀后期,香港作为外向型经济,出口受到一定冲击,但服务业(如贸易、金融)有所崛起。可惜去年,受经济影响,政治与金融陷入低迷,股市暴跌。”


    邱秋:“你说的这是大经济。小五经营着茶餐厅,有一定的老客户;乐问夏在香港中央乐团工作,工资高,工作稳定。小六虽辞职在家,她爱人一个大学教授,工资也不低,再说他们有两套房,先前买的那套小的租出去,一年也有不少租金。”


    “你没听说吗?”褚韵道,“小五跟宋明哲学炒股,第一年就亏了30万。乐问夏跑到小六家大闹,小六把他们家先前买的那套房子卖了,借给小五5万,剩下全被宋明哲拿去填窟窿了。”


    邱秋愕然:“宋明哲也亏了?”


    “可不,比小五亏得还多,听丁珉那意思好像有六七十万。”


    邱秋无语:“没事他们炒什么股啊?”钱多烧得慌是吧!


    褚韵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知道小辰炒股赚钱了。”


    邱秋抚额:“褚辰是学经济的,办旅行社时,又结交了一群各个国家的生意人,在复旦还专门修了数学和管理,他们是白痴吗,跟他比?”


    吴隆漪听得咯咯直笑。


    褚韵被吴隆漪笑得不舒服,再怎么说,小五、小六也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妹:“老大在日本,把他带去的20万全部投进去了,听丁珉说,三个月挣了一万八千块钱。”


    去年春,褚青通过考试和担保,进入了日本名古屋大学法学部学习。


    吴隆漪听得不以为然:“日本经济形势良好,为股市的繁荣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而且去年,日本为了加强一级股市,放宽了股票在场外的交易市场登记上市的标准,简化发行和交易程序,对股市都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林秋芳给韩娇娇和众人各冲了杯蜂蜜柚子茶,静静过去帮忙端出来,分给大家。


    “邱秋,”林秋芳看看表,“褚辰还没睡醒吗,要不要叫他起来醒醒神吃饭?”


    “好,我去看看。”邱秋将怀里的畅畅递给褚韵,取过念秋手里的杯子转身回卧室。


    打开灯,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邱秋俯身在床边坐下,见被子被褚辰掀开了些,额头上隐有汗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热,倒不是生病,就是单纯的热,推了推人:“褚辰、褚辰……醒醒,吃饭了。”


    鼾声一停,褚辰睁开了眼,随之又被灯光刺得眯缝了起来。


    邱秋伸手挡在他眼前,“起来吃饭吧,舅公、表姐、韩鸿文他们都来了。”


    “好。”声音沙哑。


    邱秋将人扶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蜂蜜柚子皮水喂他。


    一气饮下半杯水,褚辰彻底清醒了,“几点了?”


    邱秋拿着空杯子,将戴有手表的左手腕往他面前递了递。褚辰握住邱秋的手看了看,快七点了。


    睡了四个小时,掀被下床,褚辰去卫生间洗漱,邱秋拿着杯子出去,让大家准备吃饭。


    小炭炉被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很快熬好的骨汤放坐在上面,接着是切好的牛羊肉、猪五花、鱼片、去了虾线的大青虾、火腿片、鱼丸、牛肉丸、虾丸、冬笋、藕片、土豆、萝卜片、白菜叶……


    有孩子、老人,只弄了一个清汤锅,蘸碗自己调,邱秋给自己弄了好多辣酱。


    褚辰洗漱好,换了身居家服过来,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凑到邱秋身边,让她给自己弄蘸碗,挑得很,这不吃那不吃。


    邱秋伸手把了下脉,脾胃没事,便给舀了些花生酱、夹了块红腐乳给他,然后给昭昭航航调蘸碗,花生酱、生抽、绵白糖、红腐乳(捣碎)、再加点腐乳卤,舀些骨汤,滴几滴香醋,放入葱花和蒜末拌匀。


    两个小家伙最喜欢妈妈调的蘸碗了,烫熟的牛羊肉、白菜等放进蘸碗一拌送入嘴中,甜咸浓醇,解腻又暖身,不要太美。


    褚辰给开了瓶茅台,一瓶红酒。畅畅、娇娇、晨晨都太小,喝汤,排骨汤林秋芳炖煮时舀出来些,这会儿喝正好。昭昭和航航喝鲜榨的橘子汁。


    陶星洲、吴隆漪、崔小草开车来的,三人只饮了杯红酒。


    韩鸿文骑自行车带着妻儿来的,褚辰也没给他白的,给他和伏珊珊一人倒了杯红酒。


    遂桌上只老太太和舅公喝茅台。


    舅公喝了酒,话多,絮絮叨叨地问褚辰在学校的情况,回来后的安排。


    褚辰还没回复计划委员会的张嘉和,只含糊说工作单位还没确定,过完年再看。


    陶星洲问是不是要回复旦教书?


    褚辰摇头,说志不在此。


    国外名校经济学博士生毕业,人人都知道褚辰的前程不差,便没再多问,转而说起了其他。


    韩鸿文问邱秋感冒冲剂准备在哪家医院做临床实践?


    邱秋的动物实验一结束,各大医院便关注了。


    “中医药大学。”肯定是母校了。


    “不考虑一下我们军医院吗?”


    “下次吧。”下一步,邱秋准备研究苗家的断骨膏。


    一顿饭直吃到八点多,叶晨都在他妈崔小草怀里睡着了,畅畅在陶星洲怀里亦是昏昏欲睡,只娇娇十分精神,凑到昭昭身旁叽叽喳喳个不停。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怕再下雪厚不好走,大家纷纷告辞。


    褚辰送走二姐一家和崔小草母子,站在楼下看了看,风裹着雪粒子吹在脸上,可不好受。


    上楼拿上车钥匙,褚辰对韩文鸿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念秋、静静、景天住家里,吴隆漪和舅公也要走了。


    邱秋打着伞和景天一起扶着舅公将人送进车里,目送车子走远,才往回走。


    “阿姐,”楼梯口有些滑,景天扶着邱秋的胳膊往里走道,“我听念秋说,你想让我去医院实习?”


    “是有这打算,我研究的感冒冲剂很快要进医院参与临床实践,我想让你帮我跑跑腿,记录一下数据。”


    景天双眸一亮,知道机会不可多得,阿姐想亲自带带他呢:“那我等会儿打电话给王叔,请他帮我把火车票退了。”


    “先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


    “好。”


    五表叔接到电话,听儿子说不回来过年了,自然是失望,转眼又说要跟邱秋去医院实习,又高兴地直拍大腿:“好、好!景天,好好干,别丢你阿姐的脸。”


    “知道。我给你们寄了东西,大雪封山,邮递员不一定能往寨子里送,你记得有空骑马去镇上拿一下。”其实还没寄呢,只是怕如实说,阿爸不让买。


    “咋又乱花钱……”絮絮叨叨全是埋怨,言语里却又有掩不住的欢喜。


    褚辰送韩鸿文一家到楼下,站在楼梯口往外张望的韩大娘就着车灯看清下来的儿子儿媳和小孙女,忙迎了上来:“是林同志送你们回来的吗?”


    褚辰推门下车,将挂在车后的自行车放下推给空着手的伏珊珊,迎上前道:“大娘,是我。”


    几年没见了,韩大娘仔细分辨了下,惊喜道:“褚主任!”


    褚辰伸手将人扶住:“是我。”


    “哎哟辛苦你了,这么大的雪送他们回来。冷吧?走,回家,大娘给你泡杯茶暖暖。”说罢,拉了人便走。


    “不了大娘,穿得厚不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


    韩大娘摸摸褚辰的手,确实不冷。


    “天晚了,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拜访。”


    “唉,喝杯茶再走嘛。”


    “不了,大娘,你赶紧跟他们回去吧,外面风大雪大,别着了凉。”


    一句话说得韩大娘眼眶发热,她担心儿子儿媳孙女,吃过饭就站在下面等了。结果,两口子回来,没人问一声,她咋站在这儿?冷不冷?


    吸了吸鼻子,韩大娘声音微哑道:“那你开车慢点。”


    “嗯 ,回吧。”褚辰朝韩鸿文点点头,松开大娘的手,转身上车。


    韩大娘往旁让了让,等车子掉头往回开去,忙抬手挥了挥:“开慢点,注意安全。”


    褚辰摇开车窗,朝后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伏珊珊扫了眼灯下婆婆泛红的眼眶,心里腻歪得慌,又来这一套,见个人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就跟自己欺负了她似的。


    将自行车往楼道里一扎,接过丈夫怀里的闺女,伏珊珊轻嗤一声:“赶紧哄哄你阿妈吧,别一会儿叫邻居见了,又说我恶毒。”


    第167章 第 167 章 韩家


    韩鸿文被妻子一句话怼得下意识地朝阿妈看去, 正瞅见韩大娘扯着袖口抹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阿妈,你又怎么了?”


    韩大娘哪会没听见儿媳的嘲讽, 不愿给儿子惹麻烦,只得扯了扯嘴角, 掩着难受道:“风雪迷了眼。”


    “没事吧, 要不要我看看?”韩鸿文说着朝韩大娘走去。


    伏珊珊上楼的脚步一顿, 走得越发快了。


    “没事、没事。”韩大娘摆着手, 脸上有了笑容。


    韩鸿文驻足,无奈道:“阿妈, 珊珊的性格你知道, 刀子嘴豆腐心, 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在山寨时, 阿妈明明爽朗爱笑,人也开朗,怎么过来以后,越发多愁善感起来了。


    “楼下冷, 赶紧上去吧。”韩鸿文说着弯腰去锁自行车。


    韩大娘往儿子身旁站了站,没急着上楼,而是仔细询问起邱秋和孩子们的情况, 邱秋吃胖了没?两个孩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些?带去的棉鞋、羊毛袜,邱秋和孩子们喜欢不?


    她善绣,纳的千层底没那么硬,宣软舒适,邱秋和昭昭都喜欢她做的千层底绣花布鞋和织的羊毛线袜。


    她也没少给儿媳、孙女做,伏珊珊不喜欢, 嫌土气,上不了台面,也不让孙女穿,怕抱出去丢人。


    今天夫妻俩带着孙女去褚家,韩大娘收拾了包绣花棉布鞋、羊毛袜给儿子,让他帮忙带给邱秋和孩子们。


    韩鸿文含糊地说了声“喜欢”,忙转移了话题:“快过年了,大队没啥事,我明天给阿爸打电话,让他过来,今年咱家过一个团圆年。”


    韩大娘立马心喜地忘了询问新做的棉鞋,邱秋和孩子们穿着合不合脚,只连声:“你阿爸那老头子倔得很,又该找借口不来了,你跟他好好说。”


    “嗯 。”韩鸿文点点头,扶着韩大娘往楼上去。


    娘俩进家,伏珊珊和女儿正坐在沙发上泡脚,两暖瓶的水,已经空了一瓶。


    韩大娘知道儿媳的习惯,洗完脚,还要洗屁股,剩下一瓶水,也就堪堪够她和孙女用的,忙去厨房拨开煤火炉烧水,给儿子洗漱用。


    伏珊珊撇嘴,她儿子用水浪费一块煤,不心疼了;这要是她回来晚了,能有这待遇?


    韩鸿文脱下大衣,去厨房:“阿妈,你去睡吧,我自己来。”他的腿脚儿时在外流浪时,冻坏了,调理多年,依然受不得一点寒气。


    “水烧滚点。”韩大娘不放心地交代道。


    “好,您去睡吧。”


    韩大娘转身回房,经过他们卧室门口时,看到垃圾桶里塞得满满的一大包,疑惑道:“垃圾我丢了呀,难道忘了?”说着,进去便要收拾。


    洗完脚正要抱着女儿进屋的伏珊珊看得头皮一紧,忙喝道:“阿妈你干嘛?”


    韩大娘吓得一哆嗦,扯开了垃圾袋的一角,露出了雪白的千层底……


    邱秋洗漱完,刚从卫生间出来,便听林秋芳过来唤道:“邱秋,电话。”


    邱秋看看表,21:15:“谁打来的?”


    “哭得厉害,我听着好像韩鸿文他妈。”


    邱秋一愣,大步出了卧室,走进客厅,拿起斗柜上放在一旁的话筒:“喂,是韩大娘吗?”


    “呜……邱秋是我……”


    电话对面,韩大娘紧紧地抱着那一包棉鞋、羊毛袜,哭得泣不成声。


    电话室的小阿姨递了张卫生纸给她,在一旁劝道:“大娘你别哭了,有话好好说嘛。”


    “您在哪?”


    “呜……电话室……”


    “好,您把电话给小阿姨,我跟她说两句。”


    韩大娘呜咽着把话筒塞给小阿姨:“邱秋跟你说话。”


    小阿姨没少从带着孙女下楼来玩的韩大娘嘴中听说过邱秋的大名,握着话筒紧张了一瞬:“喂,你好。”


    “你好,我是邱秋,韩大娘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我们经常在一块儿玩。”


    电话上不显示来电的号码,邱秋猜测道:“你这是老公房小区入口处的电话室?”


    “对。在小区入口左边。”


    “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韩大娘,我这就过去。”


    “好。”


    “谢谢。”挂了电话,邱秋扯下头上的毛巾,拨了拨水湿的头发,转身回屋换衣服。


    林秋芳不放心地跟着道:“咋了,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闹矛盾了。”以前也没少闹,这还是韩大娘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邱秋打开衣柜,找衣服,林秋芳从卫生间拿出吹风机,拉了人坐在妆凳上给她吹头发。


    昭昭被念秋抱走了。


    航航陪景天去了。


    家里的警犬明明每年都要回部队复训半月,上周刚被后勤部军犬训练队的小战士来家带走。


    “褚辰不是送人去了吗,”林秋芳不解道,“有什么问题他不能解决?”


    林秋芳话音一落,便听到了楼下的汽车声。


    邱秋笑笑:“呐,回来了。等会儿我跟褚辰过去,你早点睡吧。”


    林秋芳应了声,帮她把头发吹个九成干,收起吹风机往外走,与进来的褚辰打了个照面,两人互相打了声招呼。


    邱秋用手拢了拢发,开始穿衣。


    褚辰看她脱下睡衣,露出一身细白肌肤,不觉呼吸重了几分,刚要伸手,邱秋拿起秋衣套上了,然后是秋裤。


    褚辰一愣:“要出去?”


    “嗯,韩大娘打电话过来,哭得泣不成声,你陪我过去看看。”


    褚辰一屁股坐在妆凳上,跷着二郎腿,托腮看她继续往身上套了件大红的高领毛衣,将一张小脸趁得莹白,“我刚才过去还好好的,怎么了,跟儿媳吵架了?”


    “应该是。”邱秋找了条黑色直筒厚条绒裤子穿上,戴顶绒线帽,拎上大衣,“走吧。”


    褚辰起身,手一动揽上了她的腰。


    两人相拥着往外走,老太太听到动静,打开门询问道:“这么晚了,约会去啊?”不怪她这么想,最近街边开了很多小舞厅,多是情侣过去,点杯咖啡或是一杯酒,两样甜点,在眩晕的灯光下,跳跳舞、谈谈情,多浪漫啊!


    “嗯 ,约会去。”褚辰懒懒散散道。


    邱秋捏着他腰间的软肉拧了下,刚要说什么,只听老太太笑道:“去吧去吧,好好玩儿。”


    邱秋要说的话咽下了,转头笑道:“我们走了,您早点睡。”


    老太太扶着门朝两人欢快地摆摆手。


    下了楼,两人坐上车,朝老公房开去。


    “你刚才见韩大娘了?”邱秋坐在副驾驶室位上,偏头看向丈夫。


    “嗯,站在楼下等韩鸿文他们回家。”褚辰看眼妻子微蹙的眉,伸手抚了抚,“鸿文的职位有变动吗?”他走前韩鸿文是军医院初级职称医生,基本工资56元。


    家庭矛盾叫褚辰看,多是钱引起的。


    “夜校毕业,经过几年的努力,去年十月已升任主治医师(中级),一个月84元,加上其他补贴,一个月能拿100多点。”副食品价格每月补贴8元;粮价补贴4元;工龄补贴,每工作一年补贴0.5元;其他补贴:如洗理费(2元/月)、书报费(2/月)等 。


    光靠基本工资养家是有点捉襟见肘:“80年,他不是跟我合出过一本《特殊病种治疗案例》吗,买房时,他拿了些基本稿酬,后面的印数稿酬每年分成有七八千左右(全书38万字,书的定价6.5元,每年最少印8万册),他分五分之一,我每年给他1500元左右,四年下来,正好6000元。”


    “邱秋,你少算了一项。”


    “嗯?”邱秋疑惑地看向褚辰。


    “结婚礼金。”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就他所知,史大华当时就上了500元,史博荣是史家大房的长辈,上了1000元,又代两个儿子各上了500元,再加上两人各带的助理,每人上了100元,这便是2700元。


    还有虽没过去,却也让人随礼的李经纬、宋长华、褚泰等人。


    粗粗一算,四五千是有的。


    邱秋沉默了,这么多钱要是有心,怎么不能在他家附近或是在他们小区给父母买套房居住呢?


    韩大爷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还不退休,在月亮湾大队担任着会计,风里来雨里去地拖着伤腿忙碌着帮忙收山货、卖药材?还不是想着多少挣一点,为他减轻点负担。


    很快,车子便到了老公房小区门口,在电话室前停下。


    一群人迎了上来,除了红肿着眼眶紧紧抱着一包东西的韩大娘,还有韩鸿文及其领导(姨父)、岳父岳母、大舅子、姐夫。


    这是都惊动了。


    两人一下车,便被人包围了,七嘴八舌地寒暄着。


    “邱秋——”韩大娘刚止住的泪又下来了。


    邱秋伸手将人扶住,掏出手帕给她擦泪:“大娘……”


    “邱医生,”伏妈妈上前笑道,“有什么咱们回家说好吗?”


    邱秋看向韩大娘。


    韩大娘紧紧抓着邱秋的手,委屈得双唇直颤。


    邱秋揉着她手上的内关穴,轻声道:“大娘,放轻松,没事,有我呢。来,深呼吸,缓缓吐气。对,很棒……”


    伏妈妈看得蹙眉,刚要说什么,被伏爸爸制止了,今天这事是闺女的错,说什么都晚了,就看怎么解决吧。


    “呜……邱秋我要回家,我不在这住了,不给他们带孩子了……”


    “好好,回家,别急。”邱秋将人环抱在怀里,揉着穴位的手不停,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抚过她的背。


    褚辰已将韩鸿文拉到一旁,询问情况。


    听他说,伏珊珊将韩大娘给邱秋、昭昭、航航做的棉鞋、织的羊毛袜丢垃圾桶里了,褚辰气得抬腿一脚将人踹在了雪地里。


    钱承壁(姨父)和伏大哥、二姐夫全吓了一跳,伏大哥和二姐夫忙去扶韩鸿文,钱承壁拦住还想再踹几脚的褚辰,急道:“褚同志、褚同志,冷静,有话好好说。”


    “韩鸿文,你要做不到赡养父母,”邱秋抱着韩大娘冷冷地看向被伏大哥扶起来的韩鸿文,“我明天就做主,让你跟韩大爷、韩大娘断绝关系。”


    韩鸿文愣愣地看向邱秋,半晌嗫嚅道:“师父……”


    “邱医生——”伏爸爸惊道,“可不敢。有什么咱回家坐下说。”


    钱承壁被邱秋的果决惊得回过神来,忙跟着附和道:“对对,回家说、回家说。”


    “亲家……”伏妈妈哀求地看向韩大娘,“你也不想让两个孩子闹得过不下去吧?”


    “张主任,”邱秋冷了脸,“慎言!”


    伏妈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你还不是张口就来,可对上邱秋那双冷眸,瞬间失了勇气。


    “走吧,上楼。”风雪越来越大,褚辰可不想让妻子在风雪里跟他们争论。


    听到脚步声,屋里的伏大嫂和伏二姐先一步打开门,迎了出来。


    “姆妈,怎么样?把大娘劝回来了吗?”伏二姐的话刚刚落下,便看到了走在人群中间的邱秋、褚辰和韩大娘,对上邱秋的杏眸,讪讪地笑了下。


    众人被迎进了屋,热茶上来,很快伏珊珊也被她姆妈和大嫂、二姐从卧室里劝出来,走到韩大娘身前道歉,说不该丢了她的东西。


    邱秋没碰茶杯,看着低着头、瞧不清面容的伏珊珊,开口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伏珊珊的目光落在邱秋脚上的小羊皮短靴上,邱秋跟着看了下去,随之跷了跷脚,笑道:“这是澳大利亚知名品牌UGG今冬的新款,因为它吗?”


    邱秋温和的态度让伏珊珊放松了几分,“我一年见你几次,每次见你,不是一身国外名牌,便是一身找人定制的高级服饰,鞋子也是每次都不重样。”


    邱秋再次冷冷地瞥了眼韩鸿文,自己的喜好,伏珊珊不清楚,韩鸿文能不清楚吗?显然,他没跟伏珊珊好好地交流过。


    往旁让了让,邱秋对伏珊珊越发温和了:“来,坐。”


    “也是我忙,没精力过来看看你们,也因为休息不多,导致你跟鸿文成婚几年,跟我几乎没怎么单独相处过。我自小在大娘身前长大,她是极懂我的,就爱吃一口家乡味,穿一双千层底布鞋,羊毛袜一到冬天更是离不了。”


    伏珊珊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对不起,我……”


    邱秋笑笑:“这话你该跟大娘说。”


    伏珊珊倏地站了起来,“阿妈,对不起,我太武断了,我以为邱秋和昭昭不喜欢,跟你说你又不听,我就……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骂我吧……”


    这次道歉,真诚多了。


    韩大娘的泪越发多了,几年来,积累的委屈太多了,一点一滴,平时装得再若无其事,可她知道都堵在心里呢。


    邱秋一下一下抚过她的背,冷冷地看向韩鸿文:“你没什么想说的吗?珊珊不知道我的喜好,又信不过大娘的审美,你我一块长大,该清楚我就喜欢大娘做的布鞋吧?你是没长嘴,还是见不得婆媳关系和睦啊?”


    “我、我以为你现在变了。”


    “呵……”邱秋气笑了,抓起茶几上的儿童玩具,将人扯过来,“啪啪啪”就是几下。


    能打能骂,便表示邱秋对这个徒弟还是亲近的,没有将人放弃,伏家父母均是松了口气,面上也放松了几分。


    七嘴八舌地跟着训斥了几句。


    打累了,邱秋放开人,重新坐了下来:“婆媳之间,我知道没那么好相处,同事、同学还需要磨合呢,何况是陡然陌生的两个人,因为儿子、丈夫,不得不生活在一起。”


    “过去的几十年,你们一个生活在贵州山里,一个成长在繁华的大都市,就生活质量来说,可谓是天差地别,花钱的模式也不一样,口味吃在一起,更需要各自忍让……”


    邱秋的话没说话,伏珊珊已经哭了起来,韩大娘再次紧紧地握住了邱秋的手,她喜欢吃辣,珊珊喜欢咸里带点甜,儿子刚接她过来那会儿,辛辛苦苦做好的饭菜,端到坐月子的珊珊床前,她吃不下,自己能如何,厚着脸皮拿着礼物左邻右舍地找人请教,问题她还不会说沪语,多难啊……


    伏珊珊也哭,她两天一洗澡,阿妈呢,一周洗一次澡,半月洗一次头,为纠正她的习惯,说了多少次。还有衣服,大人和孩子的能搁一块洗吗,一说,阿妈嘴里就一大串她自己的道理……


    最让人伤心的是,伏珊珊哽咽道:“阿妈嫌弃娇娇是女孩。”


    这……伏妈妈伏爸爸也无话可说,谁家不想要儿子?可计划生育就只允许一家生一个。


    除非两口子不要工作了。


    邱秋瞅瞅韩大娘,再看看韩鸿文,娘俩心虚地避开了邱秋的目光。


    邱秋勾了勾唇,玩笑道:“要不把娇娇给我吧?”


    三人忙摇头,韩大娘尤其反应最大:“不行!娇娇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舍不得。”


    邱秋看着她笑道:“不是嫌弃吗?”


    韩大娘扭捏道:“一开始知道是女娃,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哪有嫌弃,我疼她都来不及呢。”娇娇嘴甜,长得漂亮,看着小家伙,她一天忙到晚,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邱秋朝伏珊珊挑了挑眉,伏珊珊没憋住,扑哧一笑,喷了个鼻涕泡,脸跟着红了,忙拿了手帕去擦。


    邱秋转开头,又道:“昨天褚辰他舅公还跟奶奶夸我呢,说褚辰娶了我,能旺他们褚家三代。”


    这话大家赞同。


    “可舅公忘了,我家两个孩子,都跟我姓邱。”


    众人一怔,是哦,姓邱。


    “大娘,”邱秋握着韩大娘的手笑道,“你看,我一个女娃撑起我们邱家大房的门户,接下来昭昭便是延续者。你要是心有遗憾,学我吧,好好培养娇娇。”


    韩大娘连连点头:“我懂,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信。”


    大家都笑了。


    聊到最后,邱秋提出让韩鸿文另买一套一居室的房子给老两口住,韩大爷该退休了。


    这话,伏家举双手赞成,分开好啊,女儿住得松散了,回家也自在,公婆住在附近,不但能就近照顾,孩子也有人照看。


    怕韩大娘想不开,邱秋刚要说什么,便看到韩大娘扭头跟韩鸿文道,一居室要有卫生间,要能做饭。


    行吧,就这样,挺好的。


    事是解决了,不过上车前,邱秋将韩鸿文叫到一旁,还是扬起巴掌对着他的背一连拍了几下:“韩鸿文,你是没长嘴吗?沟通、沟通,第一堂课教你的,都忘了?医患要沟通,家人就不用沟通了,是吗?”


    “说话!”没忍住,抬腿又踢了一脚。


    韩鸿文揉着被她皮鞋尖踢疼的腿,呲牙咧嘴道:“校夜的大专文凭好不容易拿到,又要考职称,一天到晚,我忙得哪注意这么多。”每天回来,阿妈和妻子都其乐融融的,他是真没看出有什么大问题,不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吗,吵两句就过去了。


    邱秋那个气啊,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巴掌跟着往下拍道:“什么大男人思想,你阿妈做家务不辛苦吗?隔段时间送件小礼物会不会?经常跟你阿妈聊聊天很难吗?珊珊上班回来,你有没有跟人好好交流,每月有没有送礼物?说啊。”


    “没、没有。”


    “蠢货,以往的聪明劲儿,都跑哪去了?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收你这么一个笨徒弟。”


    韩鸿文扑哧笑了,“哪有人这样自夸的。”


    “笑、笑个鬼啊,我的话记住了吗?”


    韩鸿文瞬间收起笑容,正色道:“记住了,保证执行到位。”


    邱秋松开手,告诫道:“要用心!”


    “好。”


    “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一万二。”


    “留两千,一千装修房子添置东西,一千备用,剩下的全买成房吧。”今年刚出台的侨汇商品房定价360/平方米,当然这房是真好,老公房这边的房价没这么高,一万足够买套三室户。


    “房子在涨价,你就当投资理财了。”


    韩鸿文嘴里应着,又笑道:“你方才不是说买套一居室吗,怎么又变卦了?”


    邱秋白眼翻他:“那不是怕你手头钱不多。你要钱不够,我一说,伏家肯定要出钱,那你这女婿当得,跟偷家贼有什么区别?”褚辰虽说算了结婚的礼金,可哪有不回礼的,万一这小子,为了撑门面,回了大礼怎么办?


    “邱秋,谢谢你。”


    邱秋杏眼一瞪:“叫师父。”


    韩鸿文笑:“师父。”


    邱秋朝他点点头:“我们走了,回去跟大娘、珊珊好好沟通沟通,让你买大房子的意思也要说清楚,别让珊珊心里有疙瘩。还有,你是我徒弟,一个徒弟半个儿,家里的活你得帮我干,以后休息了,带着珊珊、娇娇和大娘过来,洗洗涮涮,搬搬抬抬别躲懒。”


    比他还小一岁的邱秋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半个儿”,韩鸿文想笑,再听到后面,眼睛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后曲曲他,走来的每一步都靠了师父。


    而姨父、岳父岳母、秦院长、郑主任等人知道邱秋工作忙,每每叮嘱的都是让他没事别去打扰。


    邱秋:“我的话听到了吗?”


    “听到了。”


    “嗯,早点回去休息吧。”邱秋说罢,转身跟伏家众人挥了挥手,就着褚辰拉开车门的手上了车。


    目送着车子走远,姨父、伏家父母、大哥和二姐夫均是目光复杂地看向韩鸿文,这是他们第二次近距离地接触邱秋,第一次还是珊珊跟这小子结婚那天。


    没想到,这对师徒平日是这么相处的,而邱秋也不是外表看到的那么高冷,亲切又随和。


    太晚了,什么也别说了,先回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商量。


    伏家众人走了,韩鸿文一手扶着阿妈,一手拉着珊珊往家走去。到家,给阿妈打水洗漱,然后看着人睡下,两口子这才回房。


    娇娇早就睡了,这会儿一张脸睡得红扑扑的,韩鸿文脱衣上床,珊珊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涂了些雪花膏,揉搓着走到床边,好奇道:“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隐瞒,韩鸿文把邱秋的话一说,伏珊珊沉默了:“我以为她不喜欢我们过去呢?”


    “为什么这么说?”


    “每次过去她都好忙,不主动凑到跟前,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今晚,她要不抱着娇娇过去,娇娇就跟叶晨一样,被忽略了。


    韩鸿文将人拉进怀里,揉了把她的头:“那是因为我们每次过去都是节假日,前去看望她的人,可不都凑在那几天,人太多,她哪有时间挨个儿跟人闲聊,统一打过招呼,坐一坐,喝杯茶,吃顿饭,说上几句话,也就够了,没人计较这个。”


    “那我们以后,每周都去吗?”


    “不用这么频繁,也不用非得凑到周日,哪天想去就去了。”


    伏珊珊放松了几分,不免好奇地询问起了两人在寨子里当赤脚医生的那段生活。


    韩鸿文挑拣着说了些,夜渐渐深了。


    而另一边,一到家,将韩大娘做的棉鞋棉袜放下,褚辰便将邱秋扑倒了。


    好一通荒唐行径……


    翌日,两口子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家里静悄悄的,林秋芳、老太太开车带着孩子们去百货商场买东西去了。


    邱秋洗漱后,穿着居家服,去厨房找吃的,锅里温着给他们留的早饭,海鲜粥、灌汤包。


    褚辰趿着鞋过来,双手环抱住邱秋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跟着一起朝锅内看去:“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拌个凉菜吧。”


    褚辰应着,下巴蹭了蹭邱秋的颈,松开手,转身取了根萝卜,洗洗,去了头根,切成片再切成丝,拿盐一杀,用水冲洗干净,调个料汁浇上拌一拌,好了。


    邱秋给两人一人盛了碗海鲜粥,拾了一盘包子放在桌子中间。


    褚辰将凉拌萝卜丝放在包子旁边,坐在邱秋对面开吃,一口粥一口包子,再夹一筷子萝卜丝。


    邱秋没动包子,只喝了一碗粥,吃了些萝卜丝。


    “82年香港地产崩溃,我趁机买了三块地。”褚辰道。


    邱秋跟着笑道:“去年香港房价跌到380元每平方英尺,我给昭昭和航航搁半山一人买了套别墅。”


    几年来,思眠不但让大华集团下面的药厂起死回生,还更上了一层楼,而她每年分红自然不菲,建药厂、在香港置产,所用的钱都由此而来。


    褚辰:“剩下的钱我想再购入两块地皮。”


    “看好了?”


    褚辰点头:“回来前,去了趟。”


    “哦,有时间去香港,没时间回来看看。”


    褚辰失笑:“还不是想赶紧把美国那边事处理完,好回来不走了。”


    邱秋轻哼了声,对这解释不置可否。


    “不信我?”褚辰看着她的小脸,笑道。


    邱秋揉了把腰,忙道:“信、信。”


    第168章 第 168 章 聚一聚,玉饰


    吃完饭, 两人腻在沙发上聊着这些年各自发生在身边的趣事、家里的亲戚、朋友 、同学……以及事业上的打算和展望。


    老太太和林秋芳也想给夫妻俩一个独处的空间,中午没回来,带着孩子们去百货商场附近的西餐厅吃饭, 顺便教一教念秋、静静和景天西餐礼仪。


    吃完饭,将买的东西放在车上, 一群人去了电影院, 看刚上映的电影《邮缘》。


    从电影院出来, 老太太又带他们去了大世界游乐中心, 看魔术、杂技、驯兽表演,听沪剧、评弹, 喝茶吃生煎、小笼、排骨年糕……


    五点多, 褚辰刚要起身去厨房给妻子展示一下这些年学到的厨艺, 史大华的电话打来了, 他组了个局, 叫褚辰和邱秋过去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


    褚辰握着话筒看向邱秋,转而笑道:“行啊,在哪。”


    史大华笑:“自然是延安西路的丽景酒店了。”


    丽景酒店是李经纬、宋长华合资筹建的, 1980年11月开工,1983年6月30日交付使用,11月开业, 集美食、住宿、商务、娱乐为一体。


    邱秋除了开业那天被邀请过去了一趟,这是第二次踏足。


    李经纬在楼上包房里陪客,宋长华亲自等在大堂迎接,双方一见面,互相寒暄过一起乘电梯上楼。


    褚辰打量着楼上楼下的环境,笑道:“生意怎么样?”


    宋长华摊摊手:“你也看了淡季, 入住率不高。”


    褚辰了然地点点头,冬季沪市的自然景观(如外滩、豫园)无明显季节优势,而沪市作为东部城市,受节前氛围和冬季气候影响,游客流量明显比春秋旺季低。


    “国旅的人邀请了吗?”


    宋长华点头,“大多是你的老熟人。”


    到了六楼,一脚踏入包厢,放眼望去可不都是老熟人,国旅的王曾、小方、道子平,收藏家周方,经常逛淮国旧的老法师姜锦湛,二叔公家的褚泰和他的助理师雅琴,二姑家那个在外贸易局上班的赵传和,外资管理部门的曾温书,计划委员会的张嘉和,史大华和他助理,马来西亚的王先生、新加坡的江先生……


    一看夫妻俩过来了,大家纷纷上前打招呼。


    宋长华、李经纬趁机将他们的夫人介绍给邱秋,二位夫人出身富贵,教养方面是极好的。


    大家寒暄了几句,聊起了珠宝首饰华服美食。


    开始宋夫人、李夫人还怕跟邱秋聊不来,没想到不管她们说什么,邱秋都能接上话,且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


    三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说得正兴起呢,至今还跟邱秋有香料往来的王先生和江先生端着酒杯过来了,两人一个又找到了好香料,一个又寻到了好沉香,问邱秋要不要?


    要啊,什么时候邱秋都不嫌香料多,她只怕不够用。


    谈完正事,王先生趁机送邱秋和另两位夫人,一人一串沉香珠串,都是一水的好沉香,油脂含量高,香味儿甜凉,属于惠安系沉香。


    不等邱秋拒绝,江先生送了双玉饰给邱秋,说是给昭昭、航航的,一个玉佛、一个玉观音。


    “无功不受禄……”


    没等邱秋把话说完,李夫人笑晲了江/王两人一眼:“听小史总说,光是去年九月你俩靠思眠便促成了几张大单,净利润快上亿了。就送邱秋这啊?”


    江先生无奈地笑笑,凑近她小声道:“你当我们不想多送啊,还不是邱同志原则性太强,给孩子、老人的小玩意儿还行,数额一旦上万,邱同志是不收的。拜托了,帮帮忙。”说罢,拱了拱手。


    李夫人讶异地扬扬眉,看着递到邱秋面前的沉香串珠和玉饰,似明白了什么,对邱秋笑道:“邱秋,他们是谢你呢,我和丽娟是沾了你的光,你要不收,我俩可不好意思要他们的东西。”


    宋夫人跟着附和道:“这沉香珠串看得我爱不释手。邱秋,我可不舍还回去。”


    邱秋无法,只得收下,顺便给王、江二人把了把脉,各给写了张调理身子的方子,让他们明天去医院拿药熬上,一天三次,喝上几天,去去身体里的湿寒。


    宋、李二位夫看得眼热,纷纷伸出手请邱秋帮忙给看看。


    另一边,褚辰跟众人打过招呼,被张嘉和拉到了一旁,问什么时候去他们计划委员会上班。


    “过完年,元宵节之后吧。”


    褚辰这句话一出,便表示了他要去他们计委上班。


    “好小子!”张嘉和惊喜地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终于等到你的答复了。”要知道从一年多前,得知褚辰拿到硕士毕业证书了,他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发出了邀请。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褚辰考上的是硕博连读。


    就职位张嘉和刚说了几句,褚泰带着赵传和过来了。


    “堂哥,”褚泰唤了褚辰一声,笑道,“传和,你认识吧?”


    二姑家的大儿子,怎么会不认识,小五结婚时,他们还在婚礼上见过,当时,赵传和找过来,想让邱秋帮他介绍史大柱、史大智认识,被邱秋拒绝了。


    褚辰冲两人微微颔首,没说话。


    “表弟,好久不见。”赵传和笑道,“听小泰说,你博士毕业了,恭喜!”说罢,举了举手中的酒杯,饮了口杯中的红酒。


    “多谢。”


    褚泰:“明天小五和小六他们两家从香港回来。堂哥,我来组个局吧,大家聚一聚。你看约在这儿怎么样或是去锦江俱乐部?”


    “抱歉,我明天有事。”


    褚泰脸色有点不好看:“刚回来就这么忙吗?”


    “嗯,要去学校看望恩师。”


    这话,真不好指责。


    “那后天……”


    “要见几位生意上的伙伴。”


    褚泰:“……”


    赵传和一看忙打圆场:“我看不用特意出来聚,小五、小六两家回来,该去看外婆了。”


    褚泰一拍额头,懊恼道:“看我,光想着咱们年轻在一起闹一闹、聚一聚了,把大奶奶给忘了。我看就大后天吧,我和他们过去看望大奶奶。 ”


    看望老人嘛,褚辰没拒绝,别看老太太嘴上没说什么,自家孙子、孙女,哪会不挂念。


    目的达到,褚泰也懒得再看褚辰的脸色,带着赵传和很快去别的地方找人联络感情了,张嘉和和褚辰又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很快玩藏的周方和老法师姜锦湛寻来了,话题便从市建转到了古玩上。


    知道邱秋不喜欢吃自助餐,宋长华、李经纬准备了扬州菜,很快大家入席,热腾腾的饭菜一道道上,狮子头、清炒虾仁、蟹粉鱼翅、三套鸭、醋熘鳜鱼、松鼠鲈鱼、文思豆腐汤……


    狮子头一人一个,装在小小的砂锅盅里,带着汤。邱秋吃了一个,又喝了一小碗文思豆腐汤,吃了点鱼肉,便放下了筷子,端起龙井茶慢悠悠地喝着。


    后续又上了些虾饺、蟹黄汤包。


    褚辰尝过后,各夹了一个给她,哄道:“再吃一点,挺鲜的。”


    邱秋拿筷子夹起虾饺送入口中,用新鲜虾子现包的,确实鲜甜。


    蟹黄汤包也不错,鸡汤、猪皮冻融化后,包裹着脂香浓郁的蟹黄,姜蒜去腥提味,葱花则带来了另一种清新的香气,再加上少量的白糖和适量的盐,鲜、香、甜,可谓是香味儿交织、味道丰富。


    吃完饭,转到台球室,褚辰寻了一张空台面,教邱秋打台球。


    玩了会儿,又去了舞厅,然后是楼顶的花房,宋夫人见邱秋欢喜地去嗅一朵盛开的月季花,笑道:“要不要剪些回去装瓶?”


    邱秋忙摆手:“家里有花。”不说因天冷从阳台移进屋的月季、茶花、兰草、水仙、郁香忍冬、香雪球开得正好,昨天褚辰从花店买的玫瑰、洋百合、康乃馨一瓶瓶还摆在客厅、餐厅呢。


    聚在花前又说了会儿话,眼看时间不早了,褚辰和邱秋便向李经纬、宋长华、史大华提出了告辞。


    李、宋要陪客人,史大华和助理送他们下楼,到了酒店大门口,得知两人是乘出租来的,史大华忙让助理去开车,送他们回去。


    助理应了声,乘电梯去负二楼,去地下车库开车过来。


    史大华询问过褚辰工作的安排,转而跟邱秋道:“明天让吴助理把分红给你送去。”


    邱秋点点头。


    服务员提着食盒,快步过来,说是宋总给家里老人和孩子们带的夜宵。


    邱秋打开看了眼,确实是食物,道了声谢,收下了。


    车子过来,夫妻俩上车,跟史大华挥挥手,关上车窗,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吴助理一打方向盘,驶入车流,离开了丽景酒店,朝华侨新村驶去。


    到家,老太太已经睡了,静静在卫生间洗澡,昭昭航航、景天、念秋齐齐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两两一组在玩斗兽棋。


    “爸爸、妈妈——”


    “阿姐、姐夫——”


    见夫妻俩提着食盒、纸袋进门,四人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带了夜宵,”褚辰扬扬手里的食盒,“要吃吗?”


    昭昭:“什么?”


    褚辰提着食盒走到餐桌旁,打开盖子,一层层取下摆开,虾饺、蟹黄汤包、千层油糕、翡翠烧卖、小煮干丝。


    林秋芳打开厨房的灯,给大家拿碟筷和小碗。


    昭昭航航分吃了一个蟹黄汤包、一个翡翠烧卖,便没再动了。


    念秋和洗完澡穿着厚睡衣出来的静静每样都吃了些,林秋芳不吃,剩下的全被景天包圆了。


    邱秋:“没吃晚饭吗?”


    景天脸一红,“吃了,又饿了。”


    吃的量不少,邱秋担心道:“要不要来颗山楂丸?”


    “好。”


    昭昭知道在哪,噔噔跑到橱柜前,抬脚取下一个玻璃瓶打开,给大家各分了一颗。


    红艳艳的裹着一层糖霜,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平时昭昭和航航都把它当糖吃。


    收拾好餐桌,洗刷干净碗碟等物,邱秋打开带回来的纸袋,取出王、江二人送的玉饰和沉香珠串。


    玉佛给昭昭,玉观音给航航,沉香珠串给念秋,让她给宗敏。


    老太太早两年邱秋便送过了,不管是玉佛,还是沉香珠串,都有。


    去年春,为一味药材,邱秋和陈教授由柱子带着去了趟腾冲,办完事,救治了一位来往东南亚做玉石生意的商人,顺便从他那买了些翡翠、玛瑙、琥珀、碧玉、紫罗兰玉、白玉、和田玉回来。


    大多是原石,价格便宜,一开九成都出货了,且品质都不错,邱秋找玉器行的老师傅给做了些佩件、首饰和手把件。


    昭昭把玩着手里的玉佛,摸摸看看,再对光照照:“爸爸,这里头的绿好像在流动。”


    褚辰接过来仔细打量番,解释道:“这是帝王绿翡翠,因为质地纯净、光泽强,光线射入后会产生折射、反射和散射,使绿色区域呈现出柔和的、类似的‘光晕流动’的视觉效果,亦叫荧光效应。”


    “哦,比妈妈先前给我的玉饰还好吗?”


    褚辰看向邱秋,他是知道邱秋买过一批原石,开出不少好货的:“没我的吗?”


    有。


    邱秋走进卧室,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首饰盒,一层层打开,全是用黄绸布包裹着的玉饰,随手取出一块玉观音给他,看看念秋、静静和景天,邱秋又取出了三块,分别递给三人。


    念秋伸手就接了,景天和静静连连往后退去,不要。


    邱秋塞给两人:“拿着吧,买原石开的,便宜。”


    给三人的是和田玉无事牌,色如羊脂,白中泛青,柔和温润。


    念秋戴在脖中摸了摸,十分喜欢。


    邱秋又给大哥和他俩儿子各挑了块玉观音,给大嫂一个玉佛,给张叔一个沉香珠串。


    拿绸布裹好,装进檀木盒里,放进纸袋递给念秋,让她带回去给家人。


    几人各自把玩了会儿自己的玉饰,便被邱秋催着洗漱完,回房睡了。今晚景天照旧抱走了航航,念秋带走了昭昭。


    第169章 第 169 章 运输公司、工业园……


    翌日九点多, 吴助理和香港来的会计主管过来送分红,邱秋刚起。


    简单洗漱过,接过褚辰端来的牛奶、三明治, 坐在餐桌旁吃完,去卫生间漱了下口, 邱秋带着两人去书房, 看过详细的账目核算, 拿笔签字。


    会计主管接过签好的文件看看, 递了张支票给邱秋,“邱董, 什么时候来香港, 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邱秋收起支票:“这个……说不好。”


    吴助理:“邱董太忙了。”


    邱秋笑笑:“中午在家吃饭。”


    不了、不了, 两人忙起身告辞。


    邱秋和褚辰将人送到楼下, 目送车子走远, 这才往回走。


    珍妮站在三楼的窗前,探头喊道:“秋,你休息了?”


    “嗯,休息几天。”


    “我等下找你玩儿。”


    “好。”


    李长更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从外面回来, “咔嗒咔嗒……嗤——”车子在两人身旁的楼道前停下,“褚同志回来啦?”


    褚辰点点头,笑道:“前天回来的, 你这是去哪了?”


    “下聘礼去了。”李长更取下头盔,单手托着,右手握着车钥匙转了一下拔出,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我腊月廿六日结婚,褚同志、邱医生, 还有珍妮,欢迎大家过来喝一杯喜酒。”


    珍妮:“好呀,新娘是上次我见到的那个吗?”


    “不是,是另一个。”


    这几年,李长更虽说没有什么正经的工作,但因为有套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房子,又惯爱拿着他爸寄来的钱和兑换来的侨汇券出入和平饭店、锦江俱乐部、国际饭店、沪上大夏等这些高档场所,引来的小姑娘如过江之鲫。邱秋每每见他,摩托后座上的姑娘都不一样。


    邱秋:“咋舍得定下来了?”


    李长更低低地嘟囔了句什么,邱秋没听清,接着他又大声道:“褚同志、邱医生,我先上去了。”


    说罢,噔噔噔上了楼。


    邱秋疑惑道:“他方才说什么?”


    褚辰淡然道:“女方怀孕了。”


    邱秋愣了下,倒也不感觉意外。


    褚辰握住邱秋微凉的手,揉了揉:“快上去吧,外面冷。”


    “嗯。”两人携手往上走。


    “老太太他们去哪了?”醒来就没见人,家里又只剩她和褚辰。


    “逛城隍庙去了。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酸汤肉丝面。”


    结果自然没有吃成,柱子来了,带着结婚对象。


    姑娘叫谢芸,是昆明军医院妇产科的护士,孤儿,王争给介绍的,一听在医院工作,柱子先有了好感。


    几次接触,两人发现越聊越合拍。


    上周柱子求婚,谢芸当下便答应了。


    结婚前,这不带过来给邱秋看看。


    邱秋欢喜地拉着谢芸的手,笑道:“我还当他和邱嘉树、耗子要一起打光棍呢。”


    柱子斜倚在斗柜上,扒着橘子皮笑道:“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邱秋白他一眼:“我们女同志说话,你插什么嘴。”


    “柱子,”褚辰在厨房叫道,“过来帮忙。”


    “得,来了也不让歇一歇。”柱子笑着将扒了皮的橘子塞给谢芸,转身去了厨房,很快煎煮炒炸……各种交响曲在厨房响起。


    谢芸将橘子一掰两半,递给邱秋一份,邱秋摆手拒绝,伸手拿了个香蕉吃,边吃边跟谢芸说柱子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什么捅马蜂窝、捉黄鳝、摸泥鳅……


    有些柱子跟她说过,然而同样一件事,柱子讲的跟邱秋说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谢芸听得瞠目,柱子口中捅马蜂窝的是邱嘉树,被蜇得满头包的是耗子,结果呢,主角都是他。


    正说着呢,珍妮带着刚出炉的面包来了。


    邱秋给两人介绍,随即起身去厨房,倒了一碟子果酱,给两人各冲了杯蜂蜜柚子皮水,让她们用面包蘸着果酱吃,口干了喝水。


    得知乔文昊中午不回来,邱秋邀请珍妮在家吃饭。


    珍妮欣然应了,在沪市几年,她普通话虽说还有些蹩脚,跟人交流却是没问题的,知道谢芸是柱子的女朋友,两人快结婚了,珍妮说起了中西婚礼的不同,并给谢芸介绍了一家刚开业不久的婚纱店。


    邱秋跟着来了兴趣,提议道:“下午咱们去看看。”


    厨房里,柱子跟褚辰说起这几年公司的发展,以及他在昆明买了套三居室,“辰哥,我想把公司总部搬到昆明。”


    “可以。规模上要不要再扩大些?”


    柱子一愣,“还扩?”


    “你觉得运输公司的发展前景如何?”


    当然是一片大好。


    那不就得了。


    “回去后,在郊区选块地,”褚辰教他,“跟政府合作建一个工业园,运输公司搬过去,剩下的出租。资金方面我再给你给1500万。”


    “一、一千五百万?!”


    褚辰点头,一个中小型工业园区的建设成本大约在700-1500万元左右。


    土地成本20万元;基础设施建设60万元(通水、通电、通路和土地平整);厂房及配套建筑,按每平方米100-200元左右的成本来算,5万平方米的厂房,成本约在500-1000万元;再加上配套设施如办公楼、宿舍等,建设成本每平方米可能在150-250元左右,按1万平方米计算,成本约为150-250万元。


    其他费用如设计监理费、环评费用等,又是几十万。


    “你也别怕挣不回来,地方运输就按现在的模式运作,与供销社、乡镇企业合作、承担农产品、轻工业品的集散运输,形成‘点到点’的运输网络。”


    “跨区域运输,可通过‘联运协议’共享线路资源,比如云南的运输公司与四川、贵州企业合作,开通昆明至成都 、贵阳的货运专线,减少空驶率。”


    “如今国家的政策是‘放宽运输市场’,昆明作为云南省会,运输公司重点服务于烟草、冶金、建材等产业,我们可以承接昆明钢铁厂的原材料运入与成品运出,或为玉溪卷烟厂运输烟叶。”


    “除此之外,据我所知,昆明国营运输公司开始允许司机承包车辆,同时与滇西、滇南的乡镇企业合作,开通农产品运输专线,如昆明至个旧的锡矿运输、昆明至曲靖的粮食运输……这些我们也可以过去谈一谈,承接下来。”


    “那,”柱子喉咙滚动了一下,“我们还自己购买农副产品倒卖吗?”


    “挣钱的生意为什么要放弃,另成立一家农副产品收购公司。”


    “我、我怕我做不来。”这么大的担子,他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怎么弄啊?!


    褚辰看看他,笑道:“要我给你找一个职业经理人吗?”


    柱子双眸一亮:“像邱秋药厂那位吗?”


    褚辰略一沉思,可以。


    柱子立马来了兴致,询问对方是不是香港人,是不是在运输公司干了半辈子……


    褚辰抽了抽嘴角,却也耐着性子一一回答,香港人就免了,太贵,不过他们运输公司的管理模式可以拿过来修改一番用上。


    吃饭时,柱子没忍住,兴致勃勃地跟谢芸、邱秋描述着他们运输公司日后的规模,以及工业园的建设。


    邱秋听了会儿,戳戳褚辰:“地址选在昆明,我们药厂的运输你们不承包了?”


    褚辰嘴角微微向上一翘,凑近她耳边低语道:“昆明是总公司,凤山县我准备再设一个分公司,专为你们药厂服务。”


    邱秋想到前些日子大哥提到的一个问题:“司机能不能找退伍军人?”


    “可以,所有员工,军人优先。”


    吃完饭,邱秋、谢芸、珍妮去婚纱店看婚纱,褚辰带着柱子去军部,找穆正卿要人,员工、管理人员。


    原籍最好是云、贵那边的。


    穆正卿问清情况,先给褚辰推荐了一名还在医院里躺着的团长,没了一条腿,军校毕业,当个管理是没问题的。


    褚辰:“依他的情况,退伍后,不该安排到政府机关或事业单位吗?”


    “是,可选的有民政部门、残联,或是一些综合管理类岗位。我问他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工作。其实吧,他知道这场仗打到如今,像他一般伤残的战士太多了,而工作岗位就那么几个,他去了,自然有人得不到很好的安置。”


    褚辰:“我能见见人吗?”


    “好,我这就让人带你们过去。”


    褚辰点点头:“员工方面也劳烦你帮忙了,要会开车、修车的,伤残也没关系,可以当教练、当修车师傅或老师嘛。”说不定,他还可以开家驾校或是几家修车店。


    “放心吧,我这就给云、贵那边的军区打电话。”


    路上买了些礼品,提着东西褚辰和柱子随一位小战士去了军医院。


    对方昨天刚从加强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小战士给双方介绍后,褚辰主动说明来意。


    “你认识邱秋医生?”叶一铭目光灼灼地盯着褚辰问道。


    褚辰一愣,点头:“她是我爱人。”


    叶一铭咧嘴一笑,指了指床边的凳子:“坐。小张帮我给褚同志、邱同志倒水。”


    小战士应了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搪瓷缸子出去洗了洗,回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褚辰将一个搪瓷缸递给叶一铭,另一个给柱子。


    叶一铭摆摆手没接,他一天都不怎么喝水,怕上厕所:“褚同志,你说的运输公司、工业园,麻烦再给我仔细讲讲。”


    褚辰点头,将自己的设想、规划娓娓道来。


    叶一铭时不时提问几句。


    这一聊便是两个多小时,结束时,双方都十分满意,一个觉得找到了人才,一个则想着,真好,退伍了,还能带着战友为家乡做点事。


    走前,褚辰跟叶一铭约好,过完年,等他装好假肢,结束康复训练后,便来他接出院,去昆明。


    第170章 第 170 章 同学


    从军医院出来, 褚辰没有急着回家,带着柱子去了锦江俱乐部,旅游淡季, 普通人进来,门票20元。


    很多人别说进来了, 经过门口便先怯了。


    柱子亦是第一次来。


    褚辰约了十来位同学。


    韩卫鹏、吴志用、罗文君留学在美国、加大拿、英国还没有回来, 他约的是大一刚开学那会儿, 住校时, 同宿舍的陈观、蒋卫国、李卫、孙江、许阳州,以及跟他一起办游社, 英语系的周文彦和宋昕昕。


    除此之外, 还有管理系的徐卓、数学系的王明亮。


    陈观没来, 分配去油田了。


    经济系, 他们这一班60多位同学, 除了留学的褚辰等人和考上研究生的,50多个同学中,41人分配在上海的党政部门、研究单位、大专院校,5人分配在北京, 另有2个石油岗,一个是湖北潜江的江汉油田,一个是广东湛江的南海石油勘探指挥部。


    石油岗属于不好分配的单位, 但国家规定大学要支持石油部门,必须分配人去。


    陈观考进复旦前,是位地质工作者,四海为家,基于他这段工作经历,毕业前, 班主任、系党总支书记,亲自到宿舍找他,动员他去南海石油勘探指挥部。


    楼上的西餐厅里,孙江道:“他其实是想分配到大城市的,或者分配回东北。”


    许阳洲嘲讽地勾了勾唇:“系党总支书记什么时候去过我们宿舍啊,那几天为了动员陈观,跑得那个勤呀!啧——”


    褚辰给前来送甜点的王师傅道了声谢,笑道:“怎么您来送甜点?”


    “快下班了,没什么事,出来活动活动。你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前天。”


    “不走了吧?”


    褚辰点头笑道:“以后就在国内了。”


    “那就好、那就好,昭昭航航再不会看着人家爸爸羡慕了。”


    褚辰听得心酸。


    王师傅又跟褚辰聊了几句,便走开了,没一会儿又让人送来一个六寸的水果蛋糕,说是给邱秋娘仨的。


    褚辰放到一旁,询问道:“另一个石油岗谁去了?”


    李卫小声道:“副班庄项英,他是湖南人,我听班主任和系党总支书记找他谈话,动员他说全班同学数他离湖北潜江的江汉油田最近。”


    这种没有人脉的,除了服从分配,只有考研逃避了。


    王明亮是数学系的学霸,大四第二学期便考取了本校数学所81级研究生;李卫、孙江是大学毕业,眼见分配不理想,蹩着一股劲考上了经济系82级研究生。


    蒋卫国入校前是军人,排长,毕业后分配进入沪市统战部,主要工作,组织沪上高校、科研院所的党外专家(如经济学家、工程师)参与城市建设规划,通过座谈会、调研报告等形式,收集他们对经济政策的建议,报送市委、市政府参考。


    许阳洲留校,做了助教。


    周文彦去了外交部沪市签证处。


    宋昕昕分配到沪市人民政府外事办公室,科员。


    徐卓去了沪市电视机一厂人事部。


    提起全班的分配情况,许阳洲羡慕道:“班长留校了,去年担任了市团委副书记和市青联的常务副主席,每天早上都有一辆沪市牌轿车,来我们宿舍前接他,老风光了。”


    周文彦、宋昕昕互视一眼,褚辰可是早在80年便买车了,不过人家是副局级,这个……不好超越。


    “老大,你的工作定下来了吗?”宋昕昕看着褚辰笑着询问道。


    褚辰:“去计委。”


    周文彦:“什么职位?”


    众人都支起了耳朵。


    “计划处副处长。”这个没什么好瞒的。


    蒋卫国重重拍了下他的肩,笑道:“可以啊,副处级。”


    褚辰:“跟班长不敢比。”


    蒋卫国:“他那工作,主要是政治动员、青外事务管理、社会资源整合,侧重“务虚”与政治引领,属于年轻干部培养岗,当然晋升潜力大(政治资本积累)。”


    “你的工作是经济计划审批、资源调配、项目管理,侧重务实与行政执行,对企业、区县政府、经济部门有直接约束力,计划经济体制下掌握着资源分配,属于实权业务岗。”


    最后蒋卫国总结道:“级别虽说差异明显,实权领域却各有不同,看你们要的是什么了。”


    褚辰笑笑,招呼众人继续用餐。


    席间褚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想要一位管理人才,若叶一铭是武,那他想再要一个文,作为叶一铭的辅助,来帮他管理运输公司和工业园。


    徐卓一听,不等众人说话,便介绍了一位,他们班跟他一样留校的马天河,褚辰也认识,昆明人。


    “他爱人得了重病,现在急需用钱,你要用他恐怕要先预支一两年的工资。”


    褚辰:“什么病?”


    “甲状腺癌,听他说是什么未分化癌,不能手术,只能尝试化疗、放疗。上月我们班同学帮忙给他筹了一笔钱,不多,做一次化疗就用完了。他最近到处找兼职,几乎什么都干。”


    褚辰:“他爱人在哪家医院?”


    徐卓“在学校宿舍呢,没钱,哪敢一直住院。”


    宋昕昕:“他在学校当助教,工资虽不高,事业单位,工作体面啊,他愿意辞职跟老大走?”


    徐卓:“他经常请假,学生和系里虽然体谅,可时间长了也不是事。前段时间,他就说想辞了学校的工作,出去做个小生意试试,只是他手头没钱,爱人病着,一时之间又不敢冒险,所以才这么拖着。”


    褚辰:“等会儿饭局结束,我送你们回去,顺便见见。”


    “那我先打个电话问问他在不在?那小子,天天晚上跑去跟人干活,有时候十二点了才回去。”


    褚辰点点头,招手叫了名服务员过来,让他带徐卓去打电话。


    徐卓和服务员一走,众人好奇地询问起了褚辰运输公司和工业园的事。


    沪市也有意筹建工业园,由政府牵头。


    褚辰的工业园若在昆明提前建好,何尝不是一个试点。


    没一会儿,徐卓打电话回来了,马天河在学校,刚陪妻子从医院复查回去。


    褚辰放下红酒杯:“复查的结果怎么样?”


    “不太理想。”太多的马天河没说。


    吃得差不多了,褚辰招手叫来服务员,让他带大家去保龄球、网球场、溜冰场玩,或是去全景电影院,观看电影,享受一场视听盛宴,所有消费由他支付。


    接着跟众人告了声罪,开车载着徐卓和柱子去了复旦大学助教宿舍。


    三年不见,褚辰一时有些不敢认这个头发半白、疲惫得站着都能睡着的三十岁大龄青年了。


    将路上买的奶粉、菊花精、麦乳精放在桌上,褚辰跟他歪卧在床上的爱人打了声招呼,几人出了宿舍,在楼下简单地交谈了几句,褚辰给马天河推荐了广济医院。


    王争的病也是甲状腺癌,没开刀,没做化疗,最初全靠中医调养和阴阳十三针,几年了,从没复发过。


    “明天带着你爱人过去吧,病床什么的我提前帮你安排好。”


    马天河嘴一咧,整个人都放松了,调侃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回昆明跟着你干?”


    “你回不回无所谓,单单你爱人一个物理研究生,就值得我出钱救治。”


    马天河鼻头一酸,泪下来了,他忙仰脸看向乌云散去,露出星子的天空。


    褚辰拍拍他的肩:“上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早过去。跟人说,褚辰介绍来的。”


    马天河扯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月工资多少?低了可不行,我还要养家呢。”


    “先不谈这个……”


    “说清楚我心里踏实。”


    “月工资300元。”


    他现在拿的是22级工资,62元,沪市属于三类工资区,有地区补贴几块,再加上高校发放的少量岗位津贴(如交通补贴、洗理费等),加一起有18元,遂每月可拿80元。


    而就他所知,外企大学生的月薪约80-150元。


    “高了。”


    褚辰双手环胸:“外企中层经理月薪可达4000多元,我给的算是低的了。”


    “你说的那是国外或是留学归来后进入某大型外企(如在沪市注册成立的3M中国有限公司、进入大陆市场的汉高公司、与我国有合作关系的百威集团),我只是一个本科生,没有大公司的管理经验。”


    “所以我也没给你那么高啊。”褚辰笑道。


    马天河:“……”


    徐卓拍拍他的肩:“你要是觉得月薪高了,就努力多做点呗。公司刚成立,制度要定,人事要管。呐,”他指指柱子,“还有一个人需要你手把手地带呢。”


    褚辰放下环抱在胸前的手,插进兜里,“明天我先预支一年的工资给你,你爱人的病情稳定住后,你再过去。”


    “好,谢谢。”


    褚辰摆摆手,跟柱子先走了。


    两人到家,昭昭、念秋、静静正在看谢芸试穿婚纱。


    店里试好买回来的,这不三人想看看嘛。


    邱秋帮着盘的发,头纱一戴,妆一上,真美!


    柱子看直了眼。


    邱秋左右打量了一圈,打开鞋柜,找出一双37码的红色细高跟单鞋,谢芸35码的脚,婚纱店里没她穿的码,百货商场、华侨商店也没有找到码数、颜色、款式都让人满意的鞋。


    “来,试试。”


    谢芸拢起婚纱,脱下脚上的棉拖、棉袜,将鞋穿上,试着走了几步,大了,一走一掉。不过,婚纱的效果出来了,身姿高挑,更美了。


    邱秋:“明天我带你去鞋厂定做一双。”有街道服装厂,自然就有街道鞋厂,几十个人,就办在弄堂里,工人大多是从乡下回来的知青。


    “不用了,我回去买。”


    “能买到合适的吗?”邱秋持怀疑态度。


    “应、应该能买到。”


    邱秋:“定一双吧,保险。柱子又不缺钱,你为他省什么?”


    柱子忙表态:“听邱秋的,多定几双。”


    昭昭噔噔跑进书房取了款相机过来:“拍照、拍照……”


    几人闹哄哄地在客厅、餐厅选景,大晚上的……邱秋无语了片刻,转身看向褚辰:“你和柱子吃饭了吗?”


    “吃过了。”褚辰牵着邱秋的手在沙发上坐下,跟她说叶一铭的伤情和马天河爱人的病。


    未分化癌啊,那可比王争严重多了。


    “要不要我明天过去看看?”


    “你明天忙不?”


    忙倒是不忙,只是念秋和静静要坐火车回家,得将人送上车。


    念秋一听,忙插嘴道:“阿姐,你和姐夫忙吧,让景天和林姐送我们。”


    “真不用我送吗?”


    “不用、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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