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水月镜花
雍正略带冷意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年斌和年寿,年遐龄都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了起来。
如今的皇上子嗣不丰,即便加上还没长成的六阿哥都才一共四个阿哥。孩子少了自然就更看重每一个了,若是他们年家是占理的一方还好些,可这瞧着也不像占理的这一方啊。
“皇上,”年遐龄立刻跪下请罪,“请皇上恕罪,是老臣管教不严。这两个孩子如今还年幼,不慎冲撞了两位皇子,请皇上责罚。”
年寿也立刻跟着就跪了下去,只有年斌还硬挺着。
他还是觉得不服,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主动来招惹这一群人的。是那后面的那小子主动过来招惹自己的,他最开始只是想要找掌柜的闹一闹,好让掌柜的为了平事儿腾出一间包厢来给他。
还是年寿轻轻地拉了一下三哥的裤腿,这件事闹到皇上的面前来他们已经是犯了大忌了。三哥若在皇上面前都这样倔强的话,回府后必然要被玛法打板子的。
从前在四川的时候阿玛没空管他们,额娘又留在了京城侍奉玛法玛姆。所以他们才能在四川横行霸道,但这已经回京城了啊,这里可不是四川。
被六弟拉了一下后,年斌才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他心中燃着一团火,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了。
从前不论吃过什么亏,日后总还是能找回场子来的。可偏偏这次吃亏是在皇家,他不仅如今不能找回场子,甚至日后也找不回来。
“太傅起来吧。”雍正使了个眼色,苏培盛便立刻上去将年遐龄扶了起来,“这是小孩子们之间玩闹的事情,又何须太傅这般慎重。”
年遐龄的心中一紧,虽然被扶起来了但姿态依旧很是恭谦:“这皆是我这两个孙儿不讲理之过,还请皇上责罚。”
雍正的视线慢慢地扫过了年斌和年寿,这两个孩子长得不像贵妃,也不像年羹尧。瞧着不仅一点风度气节也没有,甚至于瞧着身形还有些畏畏缩缩的。
“便罚他们闭门思过罢,”雍正的视线依旧冷沉着,声音也没什么温度,“念在你们阿玛前儿刚立了大功的份上,这次暂且记下,倘若还有下回便一并处罚。”
弘昼的嘴巴微微撇了撇,刚刚看见的情况就知道这两兄弟,至少其中那个最嚣张的在蜀地应该没少仗势欺人。现在都算欺负到皇子头上了,还能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这年羹尧在朝中的声望又要升高了。
每日里在朝堂上站岗还是有点用处的,弘昼对现在的朝局大势基本还是了解的。知晓了年羹尧马上要回京述职了,也知晓了汗阿玛派了礼部的官员专门迎年羹尧入京,待遇不可谓不厚。
弘历的眼神冷了下来,虽然他们这次的确是没受什么罪。但这两兄弟欺到皇家头上也是事实,汗阿玛竟然就这样轻轻落下了,那日后岂不是什么人都能欺到皇家头上了。
年遐龄有些不安,冲撞了皇子竟然一点惩罚也没有。这让他的心中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但是左右思索都想不出皇上如此行事是为何。
雍正判了年斌年寿闭门思过后,便让年遐龄带着人走了。剩下的弘暾和弘晈被说了一通后也放走了,养心殿内便只剩下了弘昼和弘历。
殿中只有两个儿子了,雍正也放松了些。他的眼神淡淡地看向了弘昼和弘历,声音也淡淡的:“头一回出宫便闹出这些事来,日后不想出宫了?”
“汗阿玛偏心,”弘昼很不高兴,“这明明不是儿臣惹的事,这惹事的已经回家了。”
雍正淡淡地看了弘昼一眼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弘历:“你也觉得朕偏心?”
“汗阿玛是顾念年大将军刚为朝廷立下大功,”弘历回答得很谨慎,“倘若此时因为小事便处置了年大将军的子嗣,不免令旁人感到齿寒。况且儿臣和五弟皆平安无事,此事便能轻轻放下。”
“答得不错。”对弘历的回答,雍正还算满意,微微点了点头。
弘昼见汗阿玛似乎已经考校完四哥了,出声道:“汗阿玛,您这是把我们叫回来了。儿臣还没看到灯会呢,要不现在放儿臣出宫将灯会看了再回来?”
看着这个还在惦记灯会,似乎方才的事情一点也没入他脑子的儿子。雍正深深吸了口气,从桌子上随手抓了个东西就往弘昼的方向掷了过去。
“快滚回阿哥所念书去!”
弘昼灰头土脸地出了养心殿,他还是觉得很冤枉。这件事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不是他的错,但最后受伤的却是他。年家两兄弟只需要回去闭门思过,弘暾弘晈被骂了两句也没有什么影响,只有他,只有他没有看到想看很久的灯会。
见弘昼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弘历无奈笑了笑:“灯会明年还有呢,听闻元宵节的灯会才是最好看的。这细算算咱们离元宵也就差个三四个月了,到时候四哥带你看好不好?”
虽然兄弟俩只相差了几个月,但有时候弘历觉得自己和五弟简直差了好几岁。他有时候理解不了五弟的一些执着的地方,好在五弟所执着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弘昼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四哥:“可是元宵节咱们不是有宫宴吗?”就像昨天的中秋节有宫宴一样。
“你就放心好了,”弘历拍着胸脯答应道,“难不成四哥从前还骗过你不成?只要我说能办到的,日后定然是能办到的。”
“那可说好了。”弘历这才高高兴兴地应了,“要是元宵的时候我出不去,那我可要过来找四哥你要个说法。”
今晚上已经看不成灯会了,弘昼本来是打算回阿哥所休息的。毕竟明日还要正常去上书房念书,今儿休息好些,也好不在朝会上打瞌睡。
可刚到上书房,就看见了额娘宫中的小太监。
“五阿哥,”小喜子脸上的表情很是焦急,见到弘昼才松了口气,“娘娘有请。”
弘昼这才想起,自己和这么多人进养心殿了,消息肯定已经传开了。额娘又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肯定在钟粹宫等急了。
来到钟粹宫后,耿执羽先是将弘昼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见他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才略松了口气。
她在后宫中消息算不得灵通,只听说了两位皇子和年家的两位小公子起了冲突。听闻都已经动起手来了,还闹到顺天府尹那里去了。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就怕弘昼和别人动起手后吃亏了。
弘昼很老实地任由额娘看,见额娘确定了自己身上没有伤痕后才笑嘻嘻说道:“额娘放心吧,儿子都没有动手呢。这出宫之前汗阿玛指了几个御前侍卫要我们带着出去,他们动手特别利落,几下子就把那群人给制住了。我就只是在旁边看着,一根指头都没动过。”
确定了弘昼身上没有受伤了,耿执羽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弘昼的身上:“怎么出去一回就惹了这些事?倘若这样,日后你汗阿玛还敢让你出去吗?”
弘昼的笑脸瞬间就变成了苦瓜脸,可怜兮兮地说道:“这也不是儿臣想要惹事的啊,只是想过去吃顿饭,却碰上了这样仗势欺人的。”
说着,便将天香楼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得耿执羽也很不高兴:“年家固然势大,但也不该这样仗势欺人才是。”
年贵妃如今在后宫里也称得上是无出其右,但她不论是待皇后还是嫔妃们一如之前。待皇后娘娘恭敬有礼,待其余地位不如她的嫔妃们也多是客气有加的。像这样的人,母家竟然有这般的侄儿。
“额娘放心好了,我是一点亏都没吃的。”弘昼说道,“只可惜的是没有来得及看今晚的灯会就被汗阿玛叫回来了。”
“还惦记着灯会呢。”耿执羽轻轻地瞪了弘昼一眼。
弘昼委屈:“这是我惦记了好久的,求了汗阿玛好几次才答应的呢。本来就想着出去逛灯会的,但灯会都没看到就被叫回来了。”
看着弘昼这可怜的样子,耿执羽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这孩子受了委屈都不放在心上,一心都只想着灯会。笑这孩子这副想着灯会的样子很是可爱,瞧着便让人不免笑出来了。
委屈了一会后,弘昼就想起了自己上午的时候出去逛带回来的东西了。
献宝似的从小周子手上拿来,然后递给了耿执羽:“这可是特地给额娘挑的,这玉虽然瞧着品相一般,但是这雕刻的手艺真不错。额娘看看,这还是额娘的生肖呢。”
这镯子雕刻的样子是两条蛇连接起来的,瞧着倒是确实雕刻精巧,很有新意。
收了东西后,耿执羽的后怕已经压下去了。便命人去准备晚膳了,都这个时候了,肯定要弘昼吃了东西再回阿哥所。
弘昼自无不可,他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分成了五份。一份给钮祜禄额娘,一份给皇额娘,还有三份给三个姐姐妹妹。今日已经有些晚了,等明日一早的时候命人送过去。
正这时,外面有小宫女进来禀报。
“娘娘,翊坤宫来人了。”
耿执羽的眉头微微皱起,即便弘昼这次没有吃亏。但她也不是很想在这时候看到年家的人。
“去叫进来吧。”
即便心中不高兴,但也不能将翊坤宫的人拒之门外。半晌后,耿执羽还是这样说道。
为首的人是年贵妃跟前伺候的田嬷嬷,这位是从年家一路伺候年贵妃到潜邸又到如今这紫禁城中的。像这样跑腿的小事基本不会要这位来,今天让她过来也是年贵妃隐晦的示好。
“奴婢参加裕嫔娘娘,参见五阿哥。”
田嬷嬷的姿态摆得很低,她作为翊坤宫的掌事嬷嬷平日里姿态都是很高傲的。即便面对裕嫔熹妃这样不得宠的妃嫔一般也不会太恭敬,最多面上客气着罢了。
耿执羽淡淡问道:“贵妃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田嬷嬷的脸上堆着笑,听闻这话说道:“我家主子听闻年家的两位小公子今日不懂事冲撞了五阿哥,特意叫奴婢来送赔礼呢。”
说着身后的小宫女端着两个托盘上前,将上面遮盖的红布一掀开,里面是好几件价值连城的摆件。
这些摆件都是年羹尧平定青海时缴获的战利品,这样的东西按照潜规则是归主帅自己所有的。年羹尧便分了许多送到了翊坤宫,如今年贵妃的手中有不少。
看着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耿执羽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不过是寻常孩子间的打闹罢了,哪里就值得贵妃娘娘专程送东西过来赔罪。”
田嬷嬷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年家的两位小公子不懂事,我们主儿这个做长辈的也只能帮着描补了。还请裕嫔娘娘和五阿哥笑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耿执羽还是不想收,这样的好东西她手里的确少有。可想到这是因为儿子受委屈换回来的,便心里堵得慌。
倘若这次收了东西就这样过去了,日后是不是谁都能骑到弘昼的脑袋上耀武扬威了?幸而就是弘昼没受伤,不然她就是冒着被皇上怪罪降位的风险也要去养心殿讨个公道。
见耿执羽还是冷着脸不说话,田嬷嬷又笑道:“这是我们主子的一点点心意,万望娘娘莫要推辞了。我们主子已经传信出去,叫定要狠狠责罚两位小公子,必不会白叫两位阿哥受了委屈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耿执羽若是再硬挺着不收就太不给年贵妃面子了。便只能挥了挥手叫娑鸣将东西收了起来,田嬷嬷这才告辞。
除了钟粹宫,田嬷嬷还要去一趟景仁宫。
弘历此时也正在景仁宫中,耿执羽担忧弘昼,熹妃自然也担心弘历。早就派了人去毓庆宫等着,看见他一回去便叫来了景仁宫。
去景仁宫送东西比在钟粹宫送东西要好送些,熹妃全程带着笑看着田嬷嬷,也不必田嬷嬷多劝就将东西收了。
等田嬷嬷走了之后,熹妃才冷了下脸来。看着送过来的东西,的确是价值不菲,但她只觉得刺眼。
“额娘,”弘历安慰道,“我知道厉害的,看见打起来就拉着五弟去旁边看着的了。汗阿玛给我指派的御前侍卫那般厉害,哪里就用我们兄弟出手了。”
“年家也太张狂了些。”熹妃说道,“在京城竟然就这般嚣张。”
“年羹尧如今权势正盛,年家的其他人张狂些倒也正常。”弘历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这份荣宠能到几时。”
说到这里,熹妃的神色才缓了下来:“你五弟没看见灯会,不高兴了吧。”
对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熹妃还是有点了解的。平日里很少说话,但是盼望了许久的事情被搅和了,肯定会很不高兴。
“额娘料事如神。”弘历想起刚才从养心殿出来时弘昼碎碎念的样子,笑着讲给了熹妃听。
熹妃听着也笑了出来:“难为这孩子了,平日里最喜欢热闹的。偏偏这次叫他没赶上灯会的热闹,必是要念叨好几日的。”
弘历和旁边伺候的宫女都笑了出来,景仁宫的氛围缓和了不少。
翊坤宫中就没有钟粹宫和景仁宫的热闹了,年贵妃站在窗前看着院中的景象,一边等着田嬷嬷回来。
心中盘算着,等哥哥回京后定要叫哥哥约束家中了。倘若再不约束,只怕年家便的繁华便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最后只剩下一场空了。
第112章 选秀
年羹尧是在次月回京的,他这次回京的声势不可谓不浩大,甚至因为礼部侍郎三泰所拟奏的礼仪不令雍正满意便降了一级。
在年羹尧进京觐见的时候,一路上所经铺面具皆关闭。甚至连陕西巡抚以及直隶巡抚尽皆需要跪地迎送,直至到了京城,从广宁门进京的时候,王公大臣皆跪于广宁门外迎接。
年羹尧策马而去,不曾给王公大臣们一个眼神。甚至就连他们上前问候,也不过是略微点了点头罢了。
这样的排场让京中之人更加了解了年羹尧此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想想呐,连上个月冲撞了两位皇子的事情都被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这年家真是了不得了,可见便要超过康熙朝的佟半朝了。
况且年贵妃还有皇子呢,当初孝懿仁皇后可没有孩子。皇上这般信重年羹尧,说不定是有心思想要立年贵妃的孩子呢。
这前头年长的三位皇子的外家都平平,只有这位六阿哥的外家有如此的声势呢。更别提皇上还这样宠爱贵妃了,这后宫其他人的宫殿只怕都不曾踏足过两三次,只有贵妃的翊坤宫是常去的。
这样的留言不止传到了弘昼弘历的耳中,也传到了年贵妃翊坤宫上下的耳中。
当年贵妃从洒扫的小太监口中听到这种话的时候,她几乎是要发抖了起来。当即便下令整肃翊坤宫上下,若还有人说出这样的话,便即刻退回内务府。
翊坤宫可是极好的差事,年贵妃和六阿哥得宠,赏赐下人的时候手笔也大方。出去办事的时候听闻是翊坤宫的,哪怕是管事也是要高看一眼的。听了年贵妃这话,又见当真打发出去了两三人后,一个个便噤若寒蝉。
但年贵妃的心中还是忧虑的,二哥不论再怎么立功,可到底是臣子。二品大员跪地迎送还是太出格了,更别提进京的时候王公大臣皆跪地相迎了。
但她心中再忧虑,一时半刻也见不到年羹尧。只能等着皇上为这位功臣举办宴会的时候想要同二哥说上两句话,多少要保持些警醒。
弘昼也是在这个宴会上看见年羹尧的,这位在这段时间出尽了风头的年大将军长得极为魁梧。身材雄壮,四肢有力,走起路的时候有着地动山摇之感,一看就知道是能上阵杀敌的虎将。
难得的是,年羹尧其实是进士出身,正儿八经考科举上来的。也就是这位是货真价实的文武双全的全才,难怪能立下这么多的功劳。
年羹尧的身后跟着几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其中有弘昼很熟悉的年斌和年寿。
那两人在看到弘昼的时候不自觉就低下了脑袋,回去的时候玛法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们了。倒是阿玛听说了这件事后不以为意,认为又没有当真和皇子动手算什么大事。
这个宴会其实挺无聊的,总体来说就是雍正褒奖了一下年羹尧这段时间立下的功绩。平定青海的战功,还有治理他管辖的几个省的功劳。
一般人听到顶头上司这样夸赞,都是会意思意思地表示一下谦虚的。但年羹尧可是个妙人,在听到雍正的夸奖后不仅没有一点谦虚的意思,还极为高傲地表示日后定会立下比之更高的功劳。
听到的时候弘昼都惊了,年羹尧现在已经接近封无可封了。盖因清朝初期封了几位异姓藩王后在康熙年间搞出了三藩之乱的缘故,现在是不大可能封活着的异姓王了,死后追谥还有点可能。
年羹尧如今已经是一等功,同时领着抚远大将军的官职,手下管着几个省的军政大权,进京后赏赐了双眼孔雀翎和四团龙补服还有黄带子这样代表身份的东西。甚至听闻还准备赏赐给年羹尧一个爵位,当然了,年羹尧此时身上已经有一个一等公的爵位了,这个爵位当真赏下来多半是要给他的二子了。
听到年羹尧的话后,弘昼保证他看到了汗阿玛的脸僵了一下。
直到宴会结束,年贵妃也没有找到单独和年羹尧说说话的机会,只能无奈地带着福惠回到了翊坤宫。
年羹尧在京城中待的时间不算长,统共就两三个月,但得罪的人不太少。能同时得罪隆科多还有怡亲王,这样也是极为罕见了。
特别是怡亲王,怡亲王是个有些侠气的人,平常的些许冒犯是不容易被他记在心中的。弘暾和弘晈那次回去之后还被他教训了一番,说是带着皇子竟然还敢去蹚浑水。
所以当弘昼知道这位年大将军能得罪十三叔的时候,觉得年大将军日后不论干出什么事情都不会令他惊讶了。
年贵妃是求到了恩典见一面年羹尧的,但二哥的态度令贵妃大失所望。原本贵妃以为家中也就额娘和几位嫂子还有侄儿们是拎不清的,听了阿玛罚了两个侄儿的事情都以为阿玛是能拎得清的。
但是见了二哥后才发现,原本如今在宫外的一家子都拎不清了。
年羹尧见妹妹蹙着眉脸上尽是担忧之态后哈哈笑道:“妹妹就放心吧,好好在宫中照顾福惠就是。如今我在皇上面前的脸,也让妹妹在后宫能得意些。”
“我在后宫已经够得意了,”年贵妃露出了一点凄楚的神情,“只要兄长能约束好宫外的家人,咱们年家才能更长久。”
难得能见妹妹一面年羹尧也不想扫兴,他表面上应了,但心里却不以为意。年贵妃明显看出来了,但她又劝不动兄长,只能在心中无奈。
年羹尧从京城回到西北的时候,已经是次年了。
青海的事情已经基本平定,直隶的摊丁入亩这样的政策也推行了下去,雍正终于腾出手来收拾老八这一党派的人了。
同时钦天监的人夜观星象,看到了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的祥瑞。这是古今难见的大吉之兆,雍正得知的第一时间便宣旨晓谕各地。
这也让雍正下定了决心是该将这些朝堂的不稳定因素抹去了,他如今大权在握,又刚刚平定了青海西北的战乱。此时又出了祥瑞之兆,难道不是最佳的整治老八他们一党的时机吗?
这次清算持续了许久,老九之前便被发遣到了西宁。可他在西宁也并不安宁,不仅纵容下人骚扰民间,还对雍正派去训斥他的钦差不曾以礼相待。又加之查抄老十府中的时候发现了与老九联络的密信,这一封信将两兄弟都锤到了地底,于是老九也被革去了贝子爵位。
相比之下,廉亲王老八就要谨慎许多了。虽然被多次申斥,但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最后还是按捺不住被抓了小辫子,宗人府议后决定革去王爵,撤出佐领。同时派遣兵马于老八府邸旁守卫,遣上三旗侍卫每日派四人随行老八。
廉亲王的招牌被摘下来之后,原本就门庭冷落的府邸就更为寂寥了。
“老十已经被拘禁了,老九也革去爵位押解入京了。”八福晋的声音很平静,“咱们府外日日夜夜都有人看守着,如今也不过是案板上的鱼罢了。”
老八和弘旺也憔悴了不少,三个人凑在一起弥漫着一股沉默的悲伤。
“刀已经落在咱们脖颈之上了,”老八的眼睫微微垂着,他似乎是想起了从前年幼时和四哥关系还不错的时光了,“这何时落下,咱们说的可不算了。”
“静瑜,”老八抬头看向了八福晋,“我即刻写下休书,你明日便归家去吧。”
弘旺愣了,马上看向了八福晋。
八福晋深吸了两口气,脸都气红了:“难不成在你老八心中,我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不成?”
“我知你不是这等人,”老八平静地说道,“我和弘旺是走不掉的,从老四上位那一刻起我们的结局就已经定下来了。可你不同,你只要被休后还是能好好活着的,也能照拂女儿片刻。”
说到女儿的时候老八的语气流露出了一点悲伤,他一共只有一儿一女,他被清算,儿子弘旺肯定也躲不过。但是女儿就不一定了,虽然日后定然会被指去蒙古,但到底还是能嫁出去,不会被他这个阿玛彻底连累。
八福晋也沉默了,这个女儿是从小就养在她膝下的。比之弘旺被养了几年后就送到前院不同,这个女儿一出生就养在她身边到如今,要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见八福晋的脸上有了点松动,老八艰难地笑了一下:“这辈子让你嫁我,却不曾让你过什么好日子。汗阿玛还在的时候我不过是个贝勒,你在妯娌中也不能撑起八面威风的架子,还要替我照料老九老十和十四的福晋。”
“待之前成了亲王,却不过是个随时都能被废的亲王罢了。倘若还有来生,我必不愿负你。”
八福晋的泪水从眼眶慢慢地流淌下来了,她微微偏过头去不想让这父子二人看她如今的姿态。
“阿玛,”半晌后弘旺突然笑了一声说道,“如今咱们虽说已经注定要被打落尘埃了,但不妨在落下去之前也叫皇上尝尝锥心之痛。”
老八的眼神看了过去,和弘旺对视的一瞬间福至心灵。
第二日的朝会,弘昼照例在朝堂上发呆。他现在已经十四了,今年开始身高蹿了不少,已经快要有汗阿玛了。所以在朝堂上立着发呆的时候,他自己不觉得,但其余人看着还是有些显眼的。
弘时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帕子,手心里面已经全是汗水了。
汗阿玛对着八叔九叔他们的打击这样急切,这样的事情落在史官的笔上是要被骂上千百年的。他不能看着汗阿玛这样一意孤行下去了,逼死兄弟这样的名头可一点也不好听。
就算冒着被汗阿玛骂一顿的风险,他也一定要把其中的利害剖析给汗阿玛听。千万不能让汗阿玛做下这样的事情,到时候等年老了必然是追悔莫及的。
前面奏报事情的大臣们都已经报得差不多了,雍正旁边的苏培盛已经在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了。
就在这时候,弘时往外迈出了一步,大声道:“汗阿玛,儿臣有奏。”
皇子们的站位是在一起的,弘时的这一声让弘昼有些受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弘时,表情很是茫然。他记得这位三哥和他一样都没有领到什么差事啊,已经在朝堂上站了快三四年了,*怎么突然就有奏报了。
雍正的视线在触及弘时的时候已经彻底冷了下来,老八的府外有他的人。弘旺出府这样的事情自然是瞒不得他的,同时他也知道弘旺出去后就找了弘时。
可他当时心中是有一点期许的,已经过了一两年了,说不定弘时也能长进一点。现在瞧着,不仅一点也没有长进,甚至还更蠢了点。
原本都已经打算退出去的官员们好奇地看着三阿哥,这位一直在朝堂上都是默默无闻的,今日也不知道是有什么大事。
但雍正明显没打算让这些臣子听,依旧让苏培盛宣布了散朝。
弘时急急地抬头看去,就对上了雍正深如寒潭的眼眸,让他一下子就噤声了。
官员们退出去得很快,这明显就是皇上家事,他们才不想退出去慢些被惦记了呢。
弘昼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旁边的四哥,也跟着退了出去。
等大殿内的人都走了出去后,雍正慢慢地起身走到了弘时的身旁。此时弘时依旧是跪着的,仰着头看着雍正。
“你想说什么?”雍正的声音冷得有些刺骨。
他在心中想着,这是最后一次了。已经给了弘时这么多机会了,看在怀恪的份上已经给了很多次机会了,他再也不能容忍这个蠢货继续给他丢脸了。
弘时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但他还是坚持要把话都说完:“汗阿玛,你都已经是皇帝了,给八叔九叔他们一条生路又如何呢?倘若真的逼死兄弟,待您百年之后史书上又会如何记载呢?会记载您是个刻薄寡恩的皇帝,连亲生兄弟都容不下。您已经将十四叔幽禁在了景陵,将八叔九叔手中的权力都缴了,为何不能容他们活着呢?”
雍正的眼睛轻微地闭了一下,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弘时会这样愚蠢。明明不论是怀恪还是弘昀都是极为聪慧的孩子,同是李氏所出,为什么这个孩子就蠢得让人连与他多说两句话都觉得厌烦。
“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雍正的语气很是平静,他刚刚已经给过这个孩子最后的机会了。既然没有把握住,想来也是不缺这个机会的。
见汗阿玛似乎并未动怒,弘时的心中一喜,想来是他的劝诫被汗阿玛听进去了。
“玛法膝下子嗣众多,从前便喜欢看到兄友弟恭之态。想来若是汗阿玛愿意宽容几位叔父,也能叫玛法在地下心生安慰。”
“嗯,还有吗?”
弘时索性一股脑将该宽恕老八老九老十的话全说了出来,言语中还有些不满雍正将十四圈禁在了景陵。
雍正很是耐心地听完了弘时的话语,最后才问道:“你既这样劝我兄友弟恭,为何又不肯对弘历弘昼友爱,不愿意自己兄友弟恭呢?”
弘时脸上的笑意僵在了原地,那怎么能一样。八叔对汗阿玛一向恭敬,是汗阿玛不愿饶人。但弘历和弘昼这两个畜生,对他这个兄长可没什么恭敬。
见弘时不答,雍正也没有想到一定要得到他的答案,而是直起了身子,声音冷淡:“既然你这么喜欢你八叔,那朕便将你过继出去,做他的儿子如何?正好你不愿同弘历和弘昼兄友弟恭,但又与弘旺的关系甚好,想来你和弘旺定是能兄友弟恭的。”
说完这句话后,雍正大声吩咐道:“来人去将三阿哥逐出宫去,从此玉碟改做允禩的儿子,从此与朕再无半点父子之谊。”
弘时被这一句话镇住了,连忙抬头看着雍正,随后磕头求饶:“汗阿玛,汗阿玛,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定然再也不会给八叔,不,再也不给允禩求情了。”
原本在弘时的计划中,他这样直言不讳的人,是该受到汗阿玛的嘉奖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迎来的不是嘉奖,而是逐出宫廷。
逐出宫廷还改了玉碟,那他以后就不再是皇子了,而是真真正正地成了老八的儿子。从前老八还有个和硕亲王的爵位,如今可已经被革爵了。
苏培盛也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马上令侍卫将弘时拖下去了。
弘时的求饶声传得很远,不多时,这件事就传遍了宫廷。
齐妃跑过来求情,在养心殿外跪晕了都没等来雍正的召见。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弘时这个孩子天生就同他没有父子情分,既然他那么喜欢老八,那就去当老八的儿子吧。
消息传到了弘昼这里的时候,他是确确实实愣了好一阵子的。虽然他一直觉得三哥有点蠢,但也是真没想到能蠢成这样。即便从前汗阿玛和八叔是有点兄弟情谊,可在这么多年的敌对之下,这点兄弟情谊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仇视和敌对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八叔到底是给了弘时什么好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弘时都愿意帮八叔求情。
当弘时和家眷被御前侍卫押着到老八的府邸时,看着眼前残破的府邸,弘时痛哭流涕想要见汗阿玛。但是他已经没了能进宫的资格,也见不到皇上了。
看见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哥,弘旺倒是不排斥。左右现在府上没了爵位,这个大哥来了之后也没什么好争的,反倒是日后一起被圈禁流放的时候能有个伴。
八福晋已经领了休书走了,如今府上只有老八和弘旺两父子,多了弘时这一家子倒也住得开。门外雍正安排的侍卫不许弘时随意出去,他进了府后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朝野上下劝雍正的人不少,毕竟他儿子确实不算多。总共就四个儿子,怎么就还能送出去一个呢。
连皇后都来劝过两次,其实按照私心里皇后是不想来蹚这趟浑水的。但无奈她身为皇后,在这样的事情上就肯定要说话。
但雍正下定了决定,不论谁来劝都没用。直到内务府将弘时的玉碟改到了允禩名下之后,这件事才算完全没了转圜。
皇上将儿子逐出去在京城里闹了沸沸扬扬的几个月,先帝也并非没有过继过儿子。不过都是过继到亲王府中,能让儿子继承和硕亲王原本的家产属官,还能再赏赐一批过来,这个过继的儿子是绝对不亏的。
可现在廉亲王的爵位已经没了,眼看着马上就要被清算了,现在送过去那就当真是只有苦了。
在将弘时逐出去的同时,雍正逐渐对年羹尧心生了点芥蒂。年羹尧之前回京的时候便显得居功自傲,雍正当时就有点不喜,可到底年羹尧才立下了大功。现在回了西北更是,不仅对老九有些优容,甚至把“朝乾夕惕”写成了“夕惕朝乾”。
在雍正的心中,年羹尧从来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当然,粗心大意的人多半是不会走到这个位置的。所以这个举动就显得有些刻意了,是刻意对他这个皇上不敬。
但这些事情都暂时不能让弘昼弘历关注了,他们现在主动或者被迫地开始关注一件事,自雍正登基以来还未举办过选秀,现在终于要开始选秀了。
他们俩现在都已经十四了,按照规矩是要定亲或者直接成亲了。也就是说,这一届选秀很可能要直接给他们俩指一个福晋,甚至可能还捎带着指几个格格或者侧福晋。
弘昼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雷得不轻,天爷啊,他现在才十四啊。
第113章 年贵妃死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弘昼正在钟粹宫中给额娘请安。
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熹妃也在这里,见到钮祜禄额娘的时候弘昼还有点惊讶。
因为最近宫里头年贵妃的身体愈加差了,原本她身上协理后宫的担子就到了熹妃的头上。其实按照排序是该齐妃的,齐妃在潜邸时是侧福晋,又生了长子。
只可惜弘时现在被过继给了老八,齐妃去求情后一病不起,听闻如今在延禧宫中汤药不断。前头的两个妃子都病了,那也只能熹妃顶上了,毕竟她是如今妃位上唯一的人了,再往下就是裕嫔耿执羽和懋嫔了。
听见外面的人禀报是五阿哥来了,熹妃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好久没见到弘昼了,这哥俩自从在上书房中念书,都没什么时间来后宫陪着咱们了。”
耿执羽很随意地倚靠在榻上:“可别提了,这小子长大了也开始想要出去野了。这段日子就盼着能找皇上要那个能随意出宫的令牌了,想来能随意出宫之后,就更想不起给咱们请安了。”
“弘历也是啊,”熹妃摇头笑道,“这还是养女儿好啊,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看见她那里两位公主陪着,有时候还真是羡慕啊。”
皇后收养的三位公主,其中最大的淑慎公主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是能许婚的年纪了。皇后留在身边养了不久后就封了和硕淑慎公主,许给了科尔沁,如今都已经嫁到草原上去了。
正说着话,弘昼就从外面走进来了,恰好就听到了这一句。
“我就知道,”弘昼摇头搞怪道,“我就知道额娘从前就想要个女儿,如今更是嫌弃我不能如女孩一般日日陪在身边了。这长大之后哇,就像根草啊~”
弘昼的语气极为搞怪,让耿执羽和熹妃一下子就笑出来了。
看见两位额娘都笑了之后,弘昼才正正经经行礼,在这后宫礼是不能废的。
叫起之后,熹妃对着耿执羽说道:“要说都是儿子,但还是弘昼这个儿子更好些。弘历如今也太正经了些,有时候瞧着那孩子和我说话跟奏对似的,一板一眼的。哪儿会像弘昼这样讨妹妹的欢心,这即便是都是养的儿子,也是不一样的啊。”
这一点熹妃是真的羡慕,自己儿子越长大越正经了。也不是说正经不好,可看见弘昼待耿妹妹越发体贴,有时候心里还是有点发酸的。都是养的儿子,甚至可以说是一起养大的,但偏偏养大后的待遇就不一样了。
“那钮祜禄额娘疼我呗,”弘昼嘻嘻哈哈凑上前去,“日后我也孝敬额娘,额娘别疼四哥了。”
“好,好,疼你。”熹妃在弘昼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戏谑道,“这回选秀,钮祜禄额娘就和你额娘一起给你看个贤惠漂亮的福晋,如何?”
说到这个,耿执羽也来了精神,八卦地看向了弘昼:“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去年本该给你赐两个格格的,但你死活都不要,现在选秀了该定下福晋了,先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额娘也好给你留意着。”
去年的时候,雍正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要给两个儿子赐宫女,便让他们各自的额娘去办了。弘昼最开始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认真和额娘说了感觉太监在身边伺候更自在些。
后面知道了后便死命推了,他才十三岁啊。耿执羽见他非不要之后索性去禀了雍正,雍正找这小子谈了谈之后便遂了他的意。
当然了,雍正也没把他说的只要一个福晋当回事,但也懒得和这小子多说了。日后等他成婚了自己会要的,到时候只需拿出他现在的话嘲笑他就是了。
“额娘,”弘昼拼命眨了两下眼,“孩儿现在还小啊,等下一届选秀再说吧。”
下一届选秀他十七岁了,那时候定下一个人,再慢慢准备着婚礼,他再想办法拖一拖。再怎么也能拖到十九二十,十四五成婚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耿执羽略皱了皱眉,上下看了看弘昼有点奇怪:“这可是你汗阿玛说的话,你想要下一届再挑福晋的话,得你自己去说。”
“我自己去说就自己去说,”弘昼倒是一点也不怕,“两位额娘就只用给四哥挑就是了,对了,钮祜禄额娘,四哥说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吗?”
熹妃说到这也皱了眉,叹道:“你四哥说选我喜欢的,那是要和他过日子的人,怎么能选我喜欢的。且看你汗阿玛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吧,到时候我再瞧瞧。”
如今皇上的四个儿子,三阿哥被过继出去之后就只有三个了。六阿哥又体弱多病,还不一定能养活呢。剩下的就四阿哥和五阿哥了,瞧这两位的样子,傻子也能看出来皇上更加属意谁了。
熹妃自己心中也有了点猜测,所以她给弘历选福晋的时候就不免游移。担心若是选的小门小户的会让弘历在这方面吃了亏,又担心选高门大户的会让皇上猜忌。进退两难之下,她如今是头疼极了。
便想要将这个难题推给雍正,让雍正来选总没错了。
熹妃和耿执羽又开始说起了选秀的姑娘,弘昼在这里实在是有点待不住了,马上找了借口就想要跑。
看着弘昼这落荒而逃的背影,耿执羽无奈叹道:“怎么会有这样不想要成家的孩子。”
“这也没什么,”熹妃笑道,“许是贪玩不想成家,过两三年就是了。”
她们俩是刚进潜邸时就攒下的感情基础了,如今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后也不曾改变。耿执羽并非愚人,在消息足够的情况下也是能看清楚前朝后宫的局势的。多少也明白了弘历多半是储君的人,而弘昼则早早就出局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弘昼日后总归一个和硕亲王的爵位是能有的。弘历这孩子和弘昼的关系好,哥俩的感情是从小相处起来的,也不怕日后兄长上位后这孩子过得不好。
弘昼跑出额娘的宫殿后,就将这件事暂且抛之了脑后。反正已经和额娘说了要等下一届选秀,额娘一般也不会罔顾他的意愿的。
但等到第二天弘昼等来雍正的召见后,就有点傻眼了。
雍正也是无奈了,他也不曾听闻汗阿玛因为这些事和孩子谈过心啊。还记得那时候都是汗阿玛看重了哪家大人,其家中有适龄的姑娘就直接指婚。
“你额娘同我说了,”雍正看着下面那个站都不好好站的儿子,无奈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同你皇额娘成婚了,你为何不愿成婚?”
“孩儿觉得可以再晚几年,”弘昼的眼睛溜了一圈说道,“娶妻之事又不急,孩儿如今才十四,又不是四十了,完全没必要着急啊。”
雍正说道:“你成婚后就能盘算着开府了。”
知道这小子想要什么,雍正直接就甩出了王炸。
弘昼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汗阿玛是真的知道他的七寸在哪里的。
不过他还是忍痛拒绝了,让他现在成婚是真的不行啊。
雍正见这样他都不同意,心里讶异了一下。他心中最知道弘昼是多想要出宫开府的,这几日里喜欢在他跟前凑,就是想要拿一个能随意进出宫中的权利。
现在弘昼上书房的学业也不重了,这个年纪了该学的也学得差不多了。甚至如今每日里他都是上朝后再去上书房了,先生们教的时间也减少了许多。
“既如此,我也不好勉强了,”雍正观察着弘昼的脸色说道,“那你就等着下一届选秀的时候再指福晋了。”
眼见弘昼完全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雍正又杀了个回马枪。
“不过你想要自由出宫是不能了,也等三年吧。”
弘昼的眼睛睁大,完全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汗阿玛怎么能把这件事和出宫绑定呢,有点太过犯规了。
看到弘昼的神情,雍正满意地挥了挥手让他退下。这小子给他找事,那他也给这小子找点不痛快。
不想成婚,行啊,你不出宫就是了。
弘昼还想多说几句,但看见汗阿玛赶苍蝇一样的手势只能退了下来。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等几个月后汗阿玛忘了这件事情就能再在汗阿玛的面前提出宫的事情了。
最终这一届选秀还是只定下了弘历的福晋,选的是李荣保家的女儿。同时还选了两个格格一起进了弘历的毓庆宫。
弘昼没有见过这位四嫂,只是听额娘和钮祜禄额娘聊天的时候提起过的。是一位进退有度,娴静端庄的好姑娘,看钮祜禄额娘提起的意思,应该还是挺满意的。
选秀的事情毕了之后,年贵妃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或许是看到了雍正对年家的信任不再,都将年羹尧从抚远大将军贬成了杭州将军。
听太医露出的口风来说,年贵妃很难过今年的冬天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弘昼都惊了,在他的印象中年贵妃虽然身子一直不好,但整体也没有病弱到要去世的程度。
下一刻他就有点同情福惠了,这孩子还这么小,若是额娘去了的话,即便汗阿玛将他护得紧,只怕也没有额娘在世的时候好过。
因着年贵妃病重的缘故,雍正打算给她晋一级来冲冲喜。
皇贵妃的册封旨意送到翊坤宫的时候,年贵妃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她在先帝葬礼时流产后,身体就更差了。
这几年间一直调养着也不见好,如今听到年家的处境之后身子直接就垮了下去了。
“额娘,”福惠的眼睛红红的,“额娘,汗阿玛封了您做皇贵妃,额娘一定要好起来啊。等额娘好了,还要带我去御花园放风筝的。”
年贵妃想要对这个孩子笑了笑,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已经感知到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原本以为能看着这孩子长大的,能看着这孩子出宫开府娶福晋的,如今却是不能了。
“福惠,”年贵妃的声音虚弱,近乎耳语,“日后……你一定要……好好和两个兄长相处,不……不要去肖想那个位置。好好……当弟弟,当个亲王……”
年家如今已经倒了,二哥失了圣心,其余人又立不起来。这时候的年家,对福惠来说是个累赘了。
但她相信皇上对她的情谊的,皇上定然不会对年家赶尽杀绝的。只要福惠好好当个好儿子,好弟弟,日后也能有个和硕亲王的爵位。
福惠哭着点头:“额娘说的话我知道,额娘要快些好起来才行啊。儿子,儿子还等着额娘日后提点儿子呢……”
年贵妃的眼神哀伤而温柔,她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
自从准备处置年羹尧后,雍正就没有去过翊坤宫了。他不怕年贵妃对他求情,但害怕年贵妃看向他失望的眼神。
可听着太医的禀报,这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给自己生育了好几个儿女的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雍正还是忍不住在下旨封她为皇贵妃后,来到了翊坤宫。
“清凝……”看着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人,雍正险些要认不出她了。
短短两月之间,年贵妃从瘦弱变成了骨瘦如柴。整个人似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一般,瘦得吓人。
现在年贵妃有了点精神,甚至对着雍正笑了笑,她知道现在是她最后的时间了。
“皇上,”年贵妃那双轻灵的眸子看着她,用尽全力微微抬起了雪白的脖颈,说道,“臣妾要先走一步了。”
“不,不,清凝,太医会治好你的。”
年贵妃轻轻摇动了一下脑袋,这一下似乎就已经让她有些力竭了:“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只盼着,待臣妾百年之后,皇上能多看顾福惠。臣妾去了之后,福惠就只有皇上能护着了。”
雍正的眼眶涌出了一点泪意,点了点头:“福惠是朕最钟爱的儿子。”
听见雍正这样说,年贵妃似乎放心了点,似乎想说什么,但直到最后也没有说。只是用那双眼睛看着雍正,眼里的哀伤似乎是化不尽的。
她还是没有选择用这辈子最后的一点时间来给年家求情。
年贵妃去世了,雍正才开始对年家动手。
他下令的时候总会想起年贵妃的那双眼睛,最终还是选择了给年家留些体面。只是将年羹尧赐死,年遐龄、年希尧夺官免罪。
福惠也从翊坤宫搬到了养心殿居住,雍正将这个孩子看得很紧,旁人有一点不恭敬都要问罪。
第114章 求情吧
选秀结束后,便是要给弘历举办婚礼了。
熹妃很是忙活了一阵子,甚至也将耿执羽拉去帮忙了。
这雍正第一个皇子在宫里成婚,弘时是在潜邸的时候娶福晋的。是以他也很是重视,三五不时地就将熹妃叫过去问问进度。
六礼的流程走了大半年才到了请期,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亲迎了,这时候弘历已然过了十五岁的生辰了。
于是,弘昼很敏锐地发现了,四哥这段时间开始神思不属了。
“四哥,”弘昼叫了一声,见弘历似乎是没听见的样子,又扬起声音再叫了一声,“四哥!”
弘历被这声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了弘昼:“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叫了你两三遍了,都不见你回答我。”弘昼凑近了些,戏谑道,“想什么呢,莫不是在想你过几日就要成婚了。”
前头的纳采问名之类的流程有熹妃,也有内务府,需要弘历出面的事情其实不多。但最近他可就忙了,特别是半个月后就是定的佳期,如今紫禁城中已经为了这桩事忙碌了一个多月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弘历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就知道在这打趣我,我看你还是太闲了,莫不是想要我给你找点事做。”
弘昼很自然地坐在了弘历的对面,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整个人将浑身的力气都压到了桌子上,无奈道:“汗阿玛又不许我随意出宫,我如今上书房也不用怎么去了,可不就闲了嘛。前儿我还去找和惠玩了会儿呢,那小姑娘也长大了些。”
都闲到去找妹妹了,这让弘历有些无语:“那你何不答应汗阿玛的话,让他给你指一门婚事,只要你成婚了还怕不能随意出入宫闱吗?”
“那我不要。”弘昼的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如果他是个土生土长的清朝人,多半是不会抗拒的。但不同的是他在成为清朝人之前,先接受了现代的教育,怎么说也是读过大学的人。一想到娶来的福晋也是十三四岁的,他身上就仿佛有一种说不明的罪恶一样。
所以还是算了,等下一届选秀再说。到时候和额娘说自己喜欢成熟些的,指个不那么小的,可惜秀女的年龄最大的也就十七,要是能截止二十七就好了。
弘历没好气地看了眼这小子,又不愿意成婚,偏偏还喜欢来打趣自己,真是欠教训了。
“既然这么闲,”弘历说道,“汗阿玛正好派了我些差事,若是能做好的话,想来汗阿玛心中也会宽慰许多。到时候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允你出宫了。”
“那更是算了。”弘昼又蔫儿了,他虽然闲,但是也不想做正事。
“对了,”弘昼又想起一事,“听闻汗阿玛已经叫人革去八叔九叔的黄带子,将他们圈禁与宗人府了,还叫他们改名。可三哥已经被过继出去了,那三哥……”
弘历听懂了弘昼口中的未尽之语,淡声说道:“三哥既然玉碟都已经改在了八叔名下了,自然和弘旺一个待遇。”
同样被革去了黄带子,以后连皇室子弟的待遇都享受不了。
弘时这样的下落,弘昼本来觉得他是应该觉得欢喜的。毕竟他从小就不喜欢三哥,甚至称得上是厌恶了。从前的那些过节如今一一数来,似乎都犹在眼前。
可是见他这样的下落,他又有点齿冷。曾几何时,三哥也是汗阿玛最为看重的儿子,之前他和四哥两个人捆起来都不一定能及得上三哥一个人的分量。
“你既提到了三哥,”弘历微微抬头说道,“那我们过几日一起去内务府瞧瞧他,再去汗阿玛的面前为三哥委婉地说一说情。”
弘昼不大乐意地瘪嘴,他觉得齿冷是因为汗阿玛的所作所为,可不是因为同情三哥。
见弘昼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弘历无奈:“不过是去做个样子罢了,咱们虽然和三哥多有龃龉,但在汗阿玛的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倘若三哥落得这样的下场咱们都不曾求情,只怕汗阿玛是要多想的。”
“做样子我也不想,”弘昼说道,“他从前用蹴鞠踢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做样子。”
要是他真是小孩子肯定也不会记得,但偏偏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同时也是个记仇的人。
“他如今都落得这个下场了,你又何必再计较。”弘历说道,“你如今在汗阿玛面前落得个兄友弟恭的名声有何不好,反正他从今以后连宗室之人都不是了。”
见弘昼不说话了,弘历嘱咐道:“过几日我带着你去就是了,你且不必说话,只用跟着我就行了。”
即便弘历最近已经因为婚事将近忙得晕头转向的,也还是抽出了一天带着弘昼前去探望弘时。
弘时自从宫里搬出来后便郁结于心,如今知道自己黄带子也被革了之后更是一病不起。见到弘昼和弘历前来,他冷笑了两声后,便将脑袋转向了床榻里面,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
按照之前所想,弘历说了些抚慰的话,也不在意弘时不搭理他们。只是带着笑让三哥好好保重身子,同时给他们这里送了一批药。
弘时福晋苦笑着接着他们的东西,如今三阿哥已经不是宗室,每个月从宗人府领的东西是没有了。虽然现在没有过得穷困,但到底还是不宽裕了。
看完了弘时之后,弘历便带着弘昼来到了养心殿求见。
他们俩对于养心殿已经很熟悉了,特别是弘历几乎每日里都要来这里报到。弘昼来的次数也不算少,不过相比于弘历来这里汇报差事,他来这多是挨训了。
“参加汗阿玛。”
兄弟俩进去后先是对着最上面的雍正行礼,坐在一边正在看书的福惠也站了起来,给两位哥哥行了一个平礼。
雍正现在正在批折子,见他们俩过来便淡淡问道:“倒是难得见你们俩同时过来,弘历不忙着过几日的婚事,现在过来是为何?”
“汗阿玛,”弘历很是郑重地跪到了地上,“儿臣是想要给三哥求情的。”
弘昼也学着四哥的样子跪到了地上,旁边的福惠有点被吓到了。他对三哥没什么印象,毕竟他记事就长在了翊坤宫,对于已经成家的三哥见面甚少,只知道他惹怒了汗阿玛后被过继了。
雍正的脸色微微阴了一点:“怎么,你们觉得朕对老三太狠了?”
“儿臣自然不敢这样想,”弘历低垂着头很是恭敬地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三哥如此也是惹怒了汗阿玛,犯了忌讳的缘故。”
这话让雍正的脸色好看了点:“那你们又为何过来求情。”
“虽说是三哥冒犯了汗阿玛才导致如此,可三哥到底是我们兄弟的哥哥。”弘历的声音似乎有一点悲伤,“今日去见三哥的时候却见到三哥三嫂所居之处破败,一应所用的东西也极为不堪,这才不忍心想要来求一求汗阿玛。”
弘昼低着头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四哥演得还挺像回事的。
福惠也反应过来了,连忙跑到了弘昼的旁边跪着。
“哦?”雍正的语气喜怒难辨,“你既说你是为了老三过来求情的,那之前老三针对你们的事情你们也不介意了?”
“从前不过是弟兄之间的摩擦罢了,人生五指有时候都会打架呢,更何况兄弟。”
雍正眼中的冷意已经彻底消失了,他打量着跪在下面的三个儿子。对于弘历,他满意了些。
虽然才登上皇位四五年,但他已经开始有些觉得身体欠佳了。现在养心殿每日里都熬着养身体的药,他也寻了些民间道士的金丹来吃。
可总是吃的时候感觉好些,过上两三日后便没效用了。
在这个时候,即便他的心中不愿意,可还是开始考虑起了继承人的问题。福惠太小了,若是他上位必然会导致皇纲失统,大权旁落,即便他指定了辅佐大臣。可等他百年之后,又怎么能保证这个大臣不会欺凌幼主年幼呢?
也唯有十三弟能让他放心了,可十三弟如今瞧着身子还不如他。他写信叫十三弟尽力发胖了,可回来之后竟还是瘦了一圈。
所以即便心中再喜欢福惠,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将福惠纳入继承人的考虑之中。余下的,也就只有弘历和弘昼了。
这两个孩子中,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更喜欢跳脱没规矩的弘昼。这小子打小就不是个懂事的,总爱惹些事出来,让他想要教训一二。但同样的,他也知道这小子不适合这个位置。
他喜欢跳脱随性,在这个位置上很多事情可以随性,但也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想来就算是将这件事同弘昼明说了,他也不一定愿意。
所以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弘历如今还算让雍正满意。今天初知道弘历过来的缘由后他有点不高兴,弘时是他亲自过继的,过来求情岂非与他作对。可听了弘历的缘由后,他又满意了。
弘历对于同他有恩怨的弘时都能前来求情,甚至还拉着弘昼一起来。
别以为他没看到,弘昼这小子撇了好几次嘴了。
日后等弘历坐到这个位置后,想来也是能善待他的两位兄弟的。弘昼自不必说,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堪比他和十三了。便是对福惠,想来也是能好好照顾,能担起长兄如父的责任的。
“你们都起来吧。”雍正的语气彻底缓和了,“朕会叫允祹看顾他的。”
十二叔?弘昼微微抽了下嘴角。让这位管着宗人府的十二叔看顾似乎是很正常的,但想起前两年这位将自己额娘和懋嫔姓氏写反了就觉得有点无语。
“谢汗阿玛恩典,想来三哥定然会感念汗阿玛的恩泽。”弘历笑着说道。
弘昼今日来养心殿充了一回稻草人,觉得自己很有些乏了,想要回去在自己的小院子躺一会。
但不知道为什么,雍正今天的兴致似乎很高,叫他们兄弟俩都留下陪他用*膳。
听到这话,弘昼在心中和自己小院的躺椅说了一下抱歉。他最近是真不能得罪汗阿玛,毕竟他现在还寄希望于能在汗阿玛开心的时候提起自己能随意出宫呢。
御膳房的动作很快,这边传膳后,不久饭菜就送到了跟前来。
皇上用膳的规矩很大,这也是弘昼不喜欢和汗阿玛用膳的原因之一。他自己或者和额娘四哥用膳的时候可以自由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也可以自己夹菜。
但是在汗阿玛这里用膳,便有专门的小太监给布菜,即便是喜欢的菜也不能多吃。这也让弘昼私下里吐槽过,汗阿玛是皇上不能多用也就罢了,他一个小小的皇子又何必遵守这样的规矩。
好在这个规矩只在宫宴或者和汗阿玛用膳的时候遵守一下,其余的时候自己吃的时候不用管。
虽然规矩繁重,但汗阿玛御膳房的饭菜是真好吃,弘昼吃得也还算有滋有味。一旁的福惠看到了五哥用膳香喷喷的样子,有些惊奇地看了眼五哥面前的饭菜,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饭菜。
明明都是一样的东西,但为什么看五哥吃起来就觉得这饭菜很好吃,但自己吃起来却浑然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用过膳后,弘昼漱了口便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他没有偏好的茶,喝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有时候去额娘宫里喝点小蜜水感觉也差不多。
“你们六弟如今也到了要入学的年纪了,”雍正开口,看向福惠的眼睛里满是慈爱,“只他身子欠佳,上书房功课繁重,朕怕他身子受不住。”
弘历闻弦歌而知雅意:“六弟本就是凤子龙孙,读书只要明理就是了,也不必非要读成状元。既然六弟的身子不好,首先是要养好身子,至于功课的话,随缘便是了。”
弘昼看了看福惠,这孩子今年已经六岁了,如今天气的温度不算低,但他还是穿着略显得有些厚的衣裳。脸色是苍白的,身形也较为瘦小,带出去若是说成五六岁的,想来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弘昼的目光,福惠转过来和弘昼对视上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最后还是对着弘昼笑了一下。
弘昼收回了目光,这孩子看着确实是体弱,若是当真按照上书房的作息来,只怕没几天就要生病了。不过,这么弱的身体能练武吗?
从养心殿出来,弘昼看了看天上已经有些星星出来了。
弘历自己回毓庆宫了,弘昼则慢慢地走着去阿哥所-
弘历的大婚很是隆重,弘昼看着四哥大婚累成这样,心里很是为他点了一根蜡。因为他今天即便很累,明日里也是不能休息的,还要去后宫请安,去给祖宗烧香,还要去汗阿玛的跟前挨训。
第二日的时候,弘昼就见到了传闻中端庄娴静,动静亲和的四嫂。
四福晋面庞白皙圆润,是个很有福气的长相。一双杏眼看人的时候似乎自带两分笑意,鼻梁微挺。
“弟弟见过四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弘昼行了个平辈礼,四福晋微微避让了一下,随后回了一礼。
“这就是五弟,”弘历笑着介绍,“这小子有点混。”
弘历有点不满:“怎么四哥还在四嫂面前说我坏话呢,我怎么就混了。”
“你还不混,汗阿玛都拿你没什么办法。”弘历笑道,除了拿出宫这件事拿捏一下弘昼外,雍正确是对这小子没什么办法了。
四福晋看着两兄弟打闹,看来阿玛所说的四阿哥和五阿哥之间感情好并非一句虚言。此次选秀不知为何并未给五阿哥指婚,待日后他也成婚定要和未来的弟妹好好相处了。
弘昼甚至围观了一遍四嫂给钮祜禄额娘敬茶,看着钮祜禄额娘眼神含笑,最后给出的见面礼也价值不菲的样子,想来是很是满意这个儿媳的。
成婚后弘昼也受到了些四嫂的福泽,四嫂带来的陪嫁人员不算多,但带了宫外新鲜的东西,还有他们富察家的做菜方子以及两个厨子。
三五不时便会给弘昼也送一点,让吃惯了御膳房饭菜的弘昼眼前一亮。因着这两个厨子的缘故,弘昼已经好几次去毓庆宫找四哥蹭饭了。
日子就这样过着,除了不能出宫外,弘昼觉得也还不错。每日里上朝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了,可以去给额娘请安,陪着额娘还有钮祜禄额娘说说话,或者去找和惠,这个妹妹说话很有趣,和她玩也不错。
再不济也可以去养心殿求一求汗阿玛放他出宫,再听一听汗阿玛骂他两句。
第115章 丹药
“五弟,五弟!”
弘昼愕然地抬起头,他听出来了这是四哥的声音。四哥从成婚后就更加端得住了,像这样大老远就喊他的事情不是一般都要由他来做吗?
果不其然,弘历不多时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满面红光,眼睛里带着兴奋,唇边的笑咧开得极大,构成了一个傻乎乎的模样。
要知道弘昼自从和四哥一起进宫念书开始,就没有见过四哥这个样子。他不禁有点好奇,四哥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样兴奋。
“怎么了这是,你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弘昼好奇。
外面的天极热,弘历从外面走进来热了一脑门子的汗。进来后小周子就感觉把屋内的冰盆往这里挪了挪,又用扇子在冰后面轻轻扇着,让凉风能吹到弘历那里去。
跟着自家主子进来的李玉对着小周子笑了笑,他们都是伺候皇子的,日常也经常能见面。平日里的关系还不错,是见面能开开玩笑的关系。
另还有机灵的人早就去厨房端上一碗桂花冰酥酪过来了,看四阿哥的样子肯定是热极了,现在端上去正好。
“我,”说起这个的时候弘历的兴奋简直按捺不住了,“我要当阿玛了,我院中的福晋和富察氏都诊出了喜脉,明年的时候我就能当阿玛了。”
弘昼微微瞪大了眼睛:“当真?”
如今弘历成婚已经快一年了,不过没什么人急他的子嗣问题,毕竟他如今才十六岁。而那富察氏是上回选秀的时候,雍正随意指过去的一个格格,听闻有些得宠,有孕了也不稀奇。
弘历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样孩子气的动作在他身上已经很少见了。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弘历还是端着的,很镇定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吩咐了给福晋和富察格格赏赐什么东西。又着人去禀报了皇上皇后和熹妃,然后才踏着有些急促的步伐过来找了弘昼。
是到了弘昼的院门前他才表现出急切的,也是进了院子才开始喊的。
在别处要表现得沉稳持重,但是在五弟的面前就不必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什么样子没有人比五弟更清楚了。
“那真是恭喜你了啊。”弘昼吃了一惊后也面上带了笑意,“汗阿玛和钮祜禄额娘知道这件事了吗?”
弘历点头,身上的兴奋劲儿似乎没处发一样,点头都很是用力:“我已经着人去禀报了。”
“这嫂子和小嫂子都是头一胎,”弘昼想了想,“还是需要多注意些,听闻很多人的头一胎便是不知道怀孕该注意什么,生产的时候遭了不小的罪过。还有,我听说孕期的时候是不能吃太多将自己养得太胖的,到时候若是胎儿过大了母体太受罪。这些还是要找个专门的接生嬷嬷和太医来瞧瞧,可得多注意些。”
他上辈子直到穿越都一直是单身的,对于怀孕的事情了解得不多,只能将自己道听途说的事情同四哥讲一下。在古代生孩子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事情,但对于这些已经成婚了的女子,特别是嫁入皇家的女子来说,生孩子又是不得不干的事情。
她们年纪普遍偏小,四嫂应该是比四哥要大一岁的,如今十七了。那位富察格格就不知道了,但愿不要是十四五这样的年纪。其实还是要在二十几岁的时候生产相对安全,但这也不是她们能控制的。
弘历点头:“听闻皇额娘已经着人去内务府,让派些有经验的嬷嬷过来伺候福晋他们。”
一下子后院中有两个女子怀孕这样的事情,让弘历的兴奋一直消减不下。难得地将手头的事情都暂且放下了,在弘历这里待了一下午。
送走四哥后,弘昼望着天空中已经升起来的月亮开始了发呆。
明年就又是选秀,他在明年定然会被汗阿玛指一个福晋的。等到差不多后年就会成婚,那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了,也不知道指过来的福晋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到一日的功夫,四阿哥后院中的福晋和格格都怀孕这件事就传遍了紫禁城。
皇上和皇后都赏赐了颇为丰厚的东西,熹妃和裕嫔也赏了不少的东西。
四福晋带着富察格格去景阳宫给熹妃请安的时候,耿执羽也正在那里和熹妃说这话。
鸾晴已经从原本的小侍女变成了景阳宫的掌事姑姑了,熹妃原本想要被一份丰厚的嫁妆将她嫁出去的。但她不愿出宫嫁人,好歹求着熹妃留在了景阳宫中,自梳当了个姑姑。
“主子,裕嫔娘娘,”鸾晴的脸上充满了笑意,“四福晋带着富察格格前来请安了。”
如今弘历的后院中只有一个福晋并着几个格格,还未有侧福晋。平日里来熹妃宫中请安的时候,四福晋少有带着几位格格的,但如今富察氏怀孕了就得带来给额娘过目一下了。
“快去叫进来,”熹妃脸上惊喜,随后便皱眉,“这样热的天怎么来了,外头这样晒,即便来也该等日头下去之后才是啊。”
不多时,四福晋便带着富察格格进来了,她们如今怀孕尽皆换成了平底鞋,走路也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儿媳给额娘请安,给耿额娘请安。”
“妾身给熹妃娘娘请安,给裕嫔娘娘请安。”
“快去扶起来,”熹妃说道,“你们怀孕了,这样的虚礼能免则免了,外头如今日头正大,何不等不热的时候过来。”
四福晋的脸上带着笑,她嫁进来的这一年和这个亲生婆婆相处得很不错。婆婆人很好,陪着说话的时候也不曾给人脸子看。在察觉到婆婆是这个性子后,四福晋很是松了口气,嫁了人最害怕的事情之一就是婆婆难相处了。
如今她也听出了熹妃的这话并不是客套话,遂笑道:“虽说日头大,但一路上都有宫人给咱们打着伞,倒是也晒不到什么。况且太医昨儿来还说了,我们这头一胎的若是身子好,便每日里走动走动对腹中的孩子更好些。”
问完了四福晋后,熹妃的目光又转向了富察格格。她是见过这个姑娘的,但是见面的次数不算多。
富察格格是个有些羞怯的性子,她进来之后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上面。在熹妃或者耿执羽问话的时候,回答的声音也是细如蚊蝇。
好在熹妃和耿执羽并不是爱磨磋磨人的性子,多少明白了这孩子羞怯之后,便不硬拉着她说话了。
将四福晋和富察格格留到了傍晚用过膳后,熹妃才让她们走,走之前又给她们赏了不少的东西。并着嘱咐了许多话,让她们能安心养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或者缺了什么,都着人来景阳宫禀报就是了。
看着四福晋和富察格格被各自的宫女搀扶着走了,耿执羽才将目光转向了熹妃:“兮兰姐姐真是好福气,这一下子就要得两个孙儿了。”
“这不知不觉间,我们也到了做祖母的年纪了。”熹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似乎有些惆怅,“明明似乎进潜邸还是前几日的事情,但如今咱们都成格格换成了嫔妃了。”
耿执羽靠在榻上:“谁说不是呢,前儿我娘家递了消息进来,说是我侄儿媳妇怀孕了。当真是让我愣了好一阵子呢,我进宫的时候他才刚出生不久呢,在我心里一直是小孩子,如今都已经当阿玛了。就像弘昼和弘历,总觉得他们年纪还小,但弘历也是要当阿玛了。”
“你看我如今要当玛姆了,不想让弘昼也抓紧吗?”熹妃看着耿执羽笑道。
耿执羽悠悠然然地说道:“随他去吧,姐姐的孙儿便不算我的孙儿了吗?等弘昼日后自己想要成婚了,他自己会着急的,他都不急,我急什么。况且看他成日里这里逛逛,那里瞅瞅的样子,哪里就是个能当阿玛的样子。我看过几年也不错,让他成熟些。”
这话逗得熹妃更是笑了好一会儿:“你怎么把我们弘昼说成这样,明明是个好孩子,叫你说得像个无所事事的无赖似的。”
耿执羽还未搭话,外面便传来了雍正的声音。
“笑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俩说笑的声音了。”
刚进景阳宫雍正就听到了熹妃的笑声,好奇之下便按住了要禀报小宫女,直接进来了。
这声把熹妃和耿执羽都吓了一跳,她们俩在潜邸的时候就不得宠,如今进宫了也不得宠。年贵妃去了之后,雍正对后宫也淡淡的,一个月能进后宫一两次就不错了,还多是去的去年进来的那些新人那里。
坐着的和倚着的都赶紧起来行礼,雍正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来之后,便在熹妃原来的位置坐下了。
鸾晴很是有眼色地搬来了一把椅子,榻上只有两个位置,如今皇上坐了一个后,裕嫔娘娘就没有地方坐了。
“坐吧,”雍正很明显心情不错,“可是为了弘历的事情高兴。”
“正是呢,”熹妃笑道,“四福晋才带着富察氏走了,这一下就要得两个孩子,如何能让臣妾不高兴呢。”
雍正愉悦地说道:“正是呢,朕也赏了不少的东西。熹妃你是过来人,又是弘历的额娘,一定要盯紧了,要等明年给朕抱来两个健康的孩子。”
熹妃笑着应了,耿执羽自雍正进来之后便不大出声了。她见到皇帝一般都是谈论和弘昼有关的事情,否则也不知道说什么。
等雍正嘱咐完了熹妃后,又将目光转向了耿执羽:“弘历已经有了,你便不着急弘昼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耿执羽答道,“弘昼日后也会有的。”
听到这话,雍正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总觉得弘昼有很多地方都是像裕嫔的。得过且过,不上进,还有随性这些都像极了裕嫔。
之前熹妃和裕嫔在潜邸时都是格格,又都有一个阿哥。他将熹妃封妃自然有别的考量,但当时也想到了一点裕嫔可能会不满,但他不在意。
可最后瞧着裕嫔没有一点的不满,和熹妃还是和从前一般往来。便让他多少明白了弘昼的那些随性是像谁了,现在瞧着对弘昼成婚满不在意的模样就更头疼了。
“多少还是劝劝这孩子,”雍正说道,“明年选秀必是要给他指一个福晋的。”
“臣妾知道了。”
聊了会儿弘历的事情,雍正便要起身走了,他前朝还有些事情要忙。加之前些日子召了几个听闻很会炼丹的道士进京,预备着今日见上一见呢。
又过了几日,弘昼来了养心殿见汗阿玛。
雍正的心情不错,见到弘昼也不训斥他了,而是将他招手过来,让他看桌子上的东西。
弘昼打眼一看,桌子上用盒子盛着三四颗的丹药。个个都饱满圆润,颜色是黑中透着红。
“过来瞧,这是新进的几个道士给朕献的,”雍正的语气愉悦,“说是用朱砂黄金辅以人参鹿茸制成的,朕偶有精神不济的时候,用了这丹药便觉得精神大振了。这样的好东西,也赐你两颗。”
朱砂?黄金?
后面的人参鹿茸听着是好东西就先不说了,可朱砂和黄金在弘昼的印象中是不能直接服用的吧。而且这朱砂好像是有毒的,又怎么能用来做成入口的东西呢。
“汗阿玛,”弘昼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丹药用朱砂和黄金制成,这两样东西又怎么能入口呢,这朱砂便是有毒的。便是一时能让人精神好起来,可按长久来看,必不会对身体好的。”
“他们是叫人试过药的,”雍正的语气不以为意,“看人服用了两三个月都有效后,才呈到朕面前来的。太医也给那些人诊过脉,都说是无恙的。”
弘昼还想反驳,但雍正已经将这个话题岔过去了,提起了旁的事情。
将这件事暂且压在了心底后,弘昼从养心殿出来就去了毓庆宫。
“四哥可知道汗阿玛最近在服用丹药?”弘昼一见到弘历便开始问。
弘历点头:“这个我是知道。”
“可那用朱砂黄金做成的东西,又怎么能入口呢?”弘昼皱着眉。
弘历叹了口气:“你说的我又如何不知呢,可汗阿玛如今……用了之后觉得精神好了,自然就喜欢。旁的人去劝都要惹一身腥呢,你也不要去劝了。”
“可是这东西用多了是会对身体有害的。”弘昼还是不高兴地说道,“叫汗阿玛这样长久地服用下去,日后积攒在身体的毒素一下子发了,肯定对身体极其不好。”
“可是现在劝了汗阿玛也不听,在他面前说这些的人都被打了出去。”弘历的语气平静,“连皇额娘劝上两句都被汗阿玛怼了回去,如今不论是前朝后宫都无人敢在汗阿玛面前提这个了。”
这让弘昼有些吃惊,从前雍正也是有些信道士丹药这些的。不过都是许久后才吃一颗罢了,吃得不多,那点毒素或许是能代谢掉的。
但是现在频率高了不少,他现在在养心殿看到的关于炼丹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才发觉的。可之前别人劝雍正多少还是有些用的,现在连劝都不能劝了吗?
简直就离谱!
见弘昼这不以为意,似乎准备进言的样子,弘历又嘱咐了好几遍。
弘昼勉勉强强地应了,表示自己暂时不会跟汗阿玛唱反调的。
在几日后,弘昼就见到了那位雍正现在极为尊敬的,给雍正献丹药的道士贾士芳了。
贾士芳看着四五十岁上下,面色白皙蓄着一簇长长的胡须,这胡须和头发都已经白了。面上总是带了点笑意和不自觉的高傲,即便是面对弘昼弘历这样的皇子时,也总有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态。
“老道见过两位阿哥。”贾士芳行礼的时候只是微微躬身。
弘历的眼中有一点不悦,他不喜欢这样不懂礼仪之人。
而弘昼则上下打量着这个贾士芳,声音很冷淡地问道:“就是你给汗阿玛献丹药的?”
贾士芳听出了弘昼语气中的敌意,微微一笑,语气高傲:“正是老道,老道的丹阳皇上极喜欢呢。可是五阿哥也想要找老道讨丹药,不巧了,这丹药昨儿已经全供给皇上了,若是想要,得等到下月了。”
“谁要你的东西,”弘昼看着他,“拿着那些用朱砂和黄金制成的东西坑蒙拐骗,别叫我拿到你的把柄。”
贾士芳的脸色马上就变了:“五阿哥,老道的丹药是修行了多年才练出来的手艺。坑蒙拐骗这样的话,太过于折辱人了。”
这贾士芳如今在汗阿玛面前极为得脸,若是五弟和他对上是有些不智的。弘历拉住了马上就要回话的弘昼,冷静地和这个贾士芳告辞了。
“四哥!”弘昼深吸了一口气,“这家伙就是坑蒙拐骗的。”
丹药这个东西在现代已经揭秘了,很多都是重金属超标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很多人信这些的人最后的死因就是重金属中毒。
弘历的声音冷静:“证据呢?汗阿玛现在很是信重这个道士,甚至因为他,让淳亲王都吃了个大亏。你如今没有证据就去指责他,汗阿玛怪罪下来你也要吃亏。”
听着这话,弘昼更是心中憋着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雍正这个阿玛不能说做得无可挑剔,但也确实是尽了做阿玛的责任的。让弘昼看着自己爹就这样一直吃着这个重金属超标的东西,他是不可能就这样袖手旁观的。
在阿哥所左思右想了几日后,弘昼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来证明这丹药是有害的。
同时,贾士芳也在雍正面前遮遮掩掩地哭了一下有人对他的丹药进行了质疑。
第116章 肯定技惊四座的
雍正如今虽然对贾士芳很是信重,但听到他给自己儿子上眼药,还是有点不悦的。面上淡淡的,并未多言。
贾士芳见此,心里咯噔了一下,也马上收回了话头。他本以为皇上如今对他这样信任,对丹药如此渴求,若听闻有人质疑丹药必然会勃然大怒。
可见此情形,皇子的眼药不是那么好上的。
但他心中还是不太高兴,这皇五子这样嚣张,日后必然会犯错。且看那时,自己会不会落井下石就是了。
而弘昼则是主动在雍正的面前提及了丹药这件事。
“儿臣参见汗阿玛。”
弘昼的神色很是严肃,他一贯是不着调的,即便是在汗阿玛这里也很难正经起来,但这回他很想让汗阿玛相信自己,便摆出了谈正事的架势。
雍正唤了声起,又见弘昼这样严肃的样子问道:“此来何事?”
“汗阿玛如今信重道士,常常服用丹药,岂不闻《旧唐书》中记载唐宪宗、唐穆宗皆服用丹药,特别是唐宪宗服丹后喜怒无常,暴虐加剧。便是前朝也有嘉靖帝的例子,可见金丹误人性命。”弘昼先是说了自己前几日就想到的例子。
他也是要读史的,先生还要将史书与他们一一讲明,如今举出历史上吃了丹药的例子还是很容易。
雍正听到这话,已经很不高兴了。
这段时间劝他不要吃丹药的人不少,甚至十三弟都委婉劝过一回。但没人敢用嘉靖来做比,他很不高兴这个比喻。
但弘昼的话还没说完:“《本草纲目》中也曾提到,丹药岂可久服,甚至记载了多例长久吃丹药七窍流血的例子。”
砰!
“你这是在咒朕吗?!”
雍正气得站了起来,将书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上。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吓得不轻,跪倒在了地上。连苏培盛都被吓了一跳,甚少见皇上生这样大的气。
皇上是容易发火不假,但像这样大的火还是少见的。五阿哥果然有本事啊,其余人做不到的事情他轻易就做到了。
“儿臣自然不敢,”弘昼也跪下了,但他的头抬了起来目光直视着雍正,“儿臣只是想要汗阿玛保重身体,这丹药虽起了一时之效,叫汗阿玛觉得舒服些。但史书医术中这般多的记载,已说明了这东西长久服用弊端太大,还请汗阿玛停用此丹药。”
雍正被气得胸膛不停地起伏着,他指着弘昼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这丹药主要是朱砂制成,可这朱砂在《神农本草经》中被判为下品,甚至《黄帝内经》也警告石药发癫。汗阿玛,这么多的医术都这样记载,您却只信一个道士不成?若汗阿玛不信,便要这个道士依旧按照平日里进献丹药,但找一只猪、羊来,将丹药喂给这个猪、羊,且看对它们是否无碍。”
“倘若对它们无碍,那儿臣今日便是大放厥词,汗阿玛如何责罚都甘愿领受。”说到这里的时候,弘昼都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泪来,重重地将头磕到了地上,发出了响声。
雍正看着下面的弘昼,情绪渐渐地平复了下来。虽然弘昼举的例子很是大逆不道,但总体来说还是担忧自己身子的。纵使有罪,也不该太过重罚。
但是不罚这小子又实在心中堵得慌,雍正咬着牙说道:“将他押回阿哥所,禁足!非朕之令,不可叫人轻易探视。”
弘昼将脑袋抬了起来:“汗阿玛要将儿臣禁足,儿臣不敢有怨言,但是这丹药之事还请汗阿玛慎重。”
雍正挥了挥手,马上便有小太监上前将这位爷拖了下去。
天爷啊,五阿哥到底是为什么敢在皇上面前大放厥词。还拿嘉靖帝做比,这位的评价也算不得好。皇上这样勤政的主子,很是看不上多年不上朝的皇帝。
雍正在弘昼被拖走以后,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胸膛还剧烈地起伏着,这说明弘昼刚刚说的话对他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心中不禁开始思考了起来,自己如今对于丹药的依赖,当真像嘉靖帝吗?
苏培盛偷偷看了一眼雍正,继续低眉敛目地伺候着。现在皇上的心情可不算好,他待自己儿子还能只是禁足,但他们这些下人要是在这时候惹到了皇上,下场可就没有五阿哥这么好了。
五阿哥从养心殿被押回阿哥所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前朝后宫,这让弘历惊呆了。他立刻就跑去了阿哥所想要问问五弟,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汗阿玛,竟然直接禁足了。
但守在弘昼院外的侍卫很是为难地表示了,皇上不许叫人随意探视。除了内务府送东西的能送进去,其余的人一概不许进去。
这让弘历无法,他想直接去找汗阿玛求情,却又不知道弘昼具体是犯了什么事让汗阿玛这么恼火。五弟长这么大以来,受过最大的责罚也就是汗阿玛骂他两句了,哪里经受过禁足这样严重的惩处。
后宫的众人也收到了这个消息,听闻这个消息后齐妃拖着病体爬了起来,专程来了一趟耿执羽的钟粹宫冷眼嘲讽了几句。她总觉得自己的弘时落得这样的下场,与他下面的两个讨好雍正的弟弟脱不开干系。
现在见到弘昼落难后,便忍不住过来嘲讽耿执羽。
耿执羽此时也是方寸大乱,她想不到弘昼是犯了什么事让皇上这样责罚。这让她不禁想到了那位被革去黄带子的三阿哥,皇上对长子都能这般,她的弘昼……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熹妃第一时间就来了钟粹宫,见齐妃进来嘲讽后三两句将齐妃堵了回去。然后才进了殿内,拉着耿执羽安慰。
“你且放宽心,”此时其余的人都被赶出去了,殿内只剩下了耿执羽和熹妃,就宛如她们从前在潜邸时一般,“皇上如今只有三个儿子,是断然不会随意将弘昼如何的。况且弘昼又能犯什么大错呢,想来即便是禁足,过几日皇上怒气消了也就将他放出来了。”
熹妃温言细语地说道:“况且还有弘历呢,等他寻了个时机,便给弘昼求情。”
“兮兰姐姐,”耿执羽的手紧紧地抓着熹妃的手,“可我想着三阿哥的下场,我就怕。”
“三阿哥那是犯了多少次错,”熹妃说道,“从前在潜邸就不止禁足一次了,还挨了几次板子呢。进宫了更是糊涂了,还帮着罪人说话。弘昼从小就不是糊涂的人,想来只是言语不谨,才让皇上怒了。你看这只是禁足,连板子都没打,甚至内务府一应供应也不曾短缺,就能看出皇上虽怒,但也未怒到极致。”
“等过上几日皇上怒气消了,再让弘历去求求情,想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听着熹妃的安慰,耿执羽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有些埋怨:“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说了什么,日后我定要好好教训他,让他说话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见耿执羽终于从之前担忧害怕的情景中出来了,熹妃笑道:“是该好好教训一下,到时候出来了叫弘昼来妹妹宫里跪着听训,不听教训不许起来。”
外面的人都在担忧,但弘昼在阿哥所的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
虽然不能出去了,但是里面什么东西都有。他看看书,躺在摇椅上看看天空,甚至院中还种了几株花,叫他能过去瞧瞧不一样的颜色。
除了有点无聊外,其余的物质是一概不缺的。
他这次圈禁主要是说话的时候太放肆,把雍正和嘉靖做比了。不过他倒是不后悔,毕竟嘉靖实在是太典型的例子,不举不行。再者,不讲话说得狠一点,汗阿玛说不定根本就听不进去。
被禁足了三日后,弘昼甚至无聊地翻了本乐谱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收入他书房中的,他在找书看的时候翻出来了。兴起之下,便让小周子去库房找了个乐器出来想要试着弹奏一下。
他平日里对音律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库房里自然也没有收录太多的乐器。小周子找了一阵子后,找出来了一把琵琶。
弘昼接过琵琶试了试,真不愧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乐器,声音真好听。
正好被禁足的时候无聊,他就着乐谱开始自学弹琵琶。这院中有个小太监从前家中是唱戏的,倒是会些乐理,虽然会得不多,但弘昼好歹跟着他学了怎么看乐谱,怎么用琵琶弹出来宫商角徵羽。
一开始学,弘昼就沉浸在了乐器中。
但这可苦了他院中还有守在院外的侍卫了,像这种弦乐,在未弹出点名堂之前,听上去都是很折磨耳朵的。而弘昼甚至于没有一个正经的师傅,跟着乐谱谈多是跟着性子谈,这乱弹一气儿的情况下就是更折磨耳朵了。
除了贴身伺候的小周子外,旁的不需要再弘昼身边常常伺候的人都给自己预备了两团的棉花,可以随时堵着耳朵。
但守在外面的侍卫可就遭罪了,他们要警醒,就不能将耳朵堵起来。但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难听声音,只觉得守在五阿哥的门口比守在冷宫门前都难受。
“穆昆哥,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把五阿哥放出去啊。”一个侍卫实在有些忍不住了,问着旁边那个侍卫。
旁边的那个侍卫双目无神,声音茫然:“不知道,但愿快些吧,或者把咱们调回去也不错。”
此时的弘历多少也打听出来了些弘昼是因为什么被禁足的,他在雍正的面前委婉劝了两回,但雍正还是没有要放弘昼出来的意思,只能等着过半个月就是端午了,到时*候劝汗阿玛将五弟放出来或许可行。
雍正虽然将弘昼赶出去还禁足了,但也将他的话听入了耳中的。还是令贾士芳继续进献丹药,但却自己不吃了,而是命人日日将丹药喂给了一只羊。
那只羊每日里都吃,最开始的时候与正常的羊无异,甚至于精神更好些。但过了不到半个月便全身性震颤,易怒,经常撞击羊圈。甚至于羊毛的皮下皮肤溃烂,嘴巴也牙龈肿起出血,不到一个月后这只羊就死了。
这让雍正的浑身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着桌面上贾士芳还有其余道士进献而来的丹药。他精神不济的时候吃了丹药便会觉得好受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便有些依赖这东西。
现在看见那只吃了丹药的羊的下场,便在想他若是也是日日都吃,会不会落得一样的下场。他现在十天半个月吃一粒,毒性慢慢地在身体中,待天长日久,便会如那只羊一般。
得到了这个结果的雍正心中惶惶,他下令将那几个养在圆明园的道士都打了五十大板后逐了出去,赐了贾士芳毒酒。并下令各个官员不许再给他引荐道士,违者重罚。
他现在是知道弘昼说得是对的了,想要将弘昼放出来又有点抹不开面子。
可弘历在求过两次情后就不再提及这件事,让雍正也暂时没有借口将弘昼放出来。宣召弘昼门口的侍卫前来过问后,得知了这小子现在整日里在院中弹琵琶,心中略放心了些。
待到端阳前几日时,弘历又前来面圣了,言语委婉地提及了端午到时候一家子吃饭的时候见不到五弟岂不是少了一人。本来以为还要费些功夫才能说服汗阿玛将五弟从阿哥所放出来,但没想到雍正听到之后就直接同意了让弘昼出来。
弘昼从阿哥所走出来的时候,信心已经爆棚了,觉得自己苦练了一个多月的琵琶肯定能技惊四座。
到时候端阳表演给汗阿玛和四哥看看,肯定能给他们一个大惊喜的。
第117章 弹琵琶
被放出来后,弘昼先是要去养心殿谢恩。
雍正看着下头站着的这个儿子,这孩子也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平日里都看不进去书的人,专程去翻了些医书。现在回想起来不论是《伤寒杂病论》还是《黄帝内经》一看就不是弘昼平日里会看的。
这样想着,雍正的神色就不免柔和了些。
“这两月间可好?”
弘昼回答得一板一眼的,他现在的心思都已经飞到后宫去了。来劝汗阿玛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以为最多也就是打一顿板子了。
谁知道竟然是禁足,他被关进去的第一天就知道额娘在外面肯定是很担忧的。但他不能往外送信,额娘的信也送不进来,就只能忍下这个担忧等着出去的时候去额娘面前告罪了。
“儿臣这两月间反思了许多,是儿臣说话太过放肆了。”
雍正冷哼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放肆?”
将他比作嘉靖,倘若是旁人说的这种话,雍正早就让那人回家去吃自己的了。但偏偏这是他儿子,说了这样的话最多也就是禁足一阵子。
弘昼老老实实地低头听训,他现在还不能反驳汗阿玛。一反驳就容易把人给惹火,要是再被禁足,额娘肯定更担忧了。
见到弘昼这样乖顺的样子,雍正的心中又被一种略带一点点的愧疚和心疼取代了,训了弘昼两句后,板着脸说道:“念在你已改过,朕便让你能随意出入紫禁城了。”
本来还左耳进右耳出的弘昼,听到这句话瞬间就精神了。抬起头看着自家阿玛,眼中写满了兴奋和果真吗。
看着弘昼这瞬间恢复活力的样子,雍正似乎也心情好了些,笑骂道:“滚去见你额娘吧。”
“儿臣多谢汗阿玛。”弘昼兴奋地谢恩后才走出去。
芜湖~终于可以不用只在紫禁城这片小地方活动啦。
去后宫见耿执羽的时候,额娘是拉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一阵子。见他没有瘦,看着也没有受什么苦的样子才撒手。改成了捶他,一边用拳头捶了几下,一边口中骂他说话不计后果。
弘昼自然是老老实实听训了,看着额娘眼底的黑眼圈就知道额娘这两月间肯定没有睡好。这都是他思虑不周的缘故,要是提前给额娘打个招呼多半就没这回事了。
耿执羽自然是不知道弘昼心中的想法的,若是知道了恐怕更是要气得多锤他两下了。
这一天的时间弘昼就留在钟粹宫陪着额娘了,下午的时候熹妃过来时也埋怨了他几句。
钮祜禄额娘和自家额娘简直就是亲姐妹了,这位名义上是庶母,实际上是姨母的人教训自己也只有听着。弘昼只能低着脑袋表示自己明白了,下次一定注意。
这两月间熹妃几乎日日都会来钟粹宫安慰耿执羽,不为别的,就是怕她自己一个人待着会多想。伏云娑鸣虽然是跟着耿执羽十几年的人,但若是耿执羽要她们下去自然也是不敢违令的。
若非宫嫔不能随意在旁的地方过夜,熹妃简直要像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偶尔在泗水院过夜一样搬过来陪着耿执羽一段日子了。
在钟粹宫这里陪着两位额娘一日后,弘昼就拖着觉得有点累的身子回到了阿哥所。
这两个月间他的活动范围就是阿哥所的这个小院子,整日里能走动的地方就这么点,有点疏于锻炼了。不行,还是得将骑射捡起来,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弘昼就看到了自家四哥正坐在院子里等着他回来呢。
如今正值傍晚,夕阳的曦光洒在了紫禁城高高低低的房檐上。阿哥所也被染成了一片橙黄色的暖光,弘历正对着院子门口坐着,脸上的表情有点冷淡,见到弘昼进来后不仅没有打招呼,还瞪了他一眼。
“嗨,四哥。”弘昼很是开心地说道,“好久不见,四哥你怎么又变冷了点。”
弘历坚持不懈地瞪着弘昼,见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受到自己的怒目而视,反而表现得很是自在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嘶啊——”
弘昼瞪着四哥:“打我做什么?”
“哼,”弘历很不高兴,“打的就是你这口无遮拦的小子。”
院中的人上了茶之后便很有眼色地退到了屋内,连小周子都被李玉拉着去廊下蹲着了。如今这院中,似乎只剩下了这兄弟两人。
“你对汗阿玛说什么了?”弘历的声音压下,“你不要命了,拿什么比汗阿玛?”
自古以来的皇帝,在听到别人用前面的皇帝和他做比的时候,都是希望能听到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再不济怎么也得是文帝景帝,仁宗圣祖吧。你拿一个几十年不上朝,还差点被宫女勒死的皇帝来比,真以为你是他儿子他就当真不能将你怎么样了?
这点消息还是弘历耗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套出来的,当他知道的时候都惊了。五弟是真活腻歪了吗,皇玛法就圈禁过两位皇子,汗阿玛如今更是已经将三哥革去黄带子了
当日若汗阿玛一气之下,做了更严重的处罚他又当如何?
“我当时也是气急了嘛,”弘昼小声为自己辩驳,“看着汗阿玛那样信重丹药,我心里着急。”
“着急也该慢慢说,你必须得记着,汗阿玛如今已经是天子了。”弘历看着弘昼,声音很是严肃,“天子的威严是不可挑衅的,汗阿玛会容你一次两次,但不代表三四次也能容下。这回禁足两个月便当作是教训了,日后说话做事一定要谨记这回的教训。”
“我知道了。”弘昼蔫蔫的,他今天先是被汗阿玛责骂,然后被额娘和钮祜禄额娘责骂,现在又被四哥责骂。他就知道他肯定是宫里最受气的一个,谁都能骂他。
见弘昼这样,弘历只能将原先准备骂他的话咽了回去,关心了弘昼几句。
“对了四哥,”弘昼不一会儿恢复了往日的元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四哥说道,“过两日不就是端阳了吗,到时候宫宴我想要在宫宴表演……”
今年的端阳说是宫宴更像是家宴,只有雍正的嫔妃和孩子们参加。齐妃一早就告病不来了,自从弘时被过继后不论大宴小宴她都不来了,雍正也不大管她了。
前面十几二十年的情分,都在他们为了弘时争吵的时候耗得差不多了,雍正原本对怀恪的怀念也被弘时耗光了。他现在对齐妃偶尔会想起从前的时光,也只能保证齐妃能好好在延禧宫中过日子,他平素也不想见到这位妃子了。
若是回想起了当四贝勒时的日子,他心中也只能叹道,兰因絮果,莫若如是了。
宫宴是皇后一手安排的,雍正的嫔妃不算多,潜邸来的老人七八个,加上上回选秀的时候进了两三个新人。还有些妃嫔已经过世了,现在算起来不过堪堪十数。
其中嫔位以下的常在答应偏多,嫔位以上的除去皇后也只剩下三人了。
雍正今日心情很明显不错,关心了养女端柔以及和惠几句。对于和惠这个从十三弟府上过继而来的女儿,雍正一直都是温和而耐心的。
三个养女中,雍正最为偏爱的就是这个女儿。每次见到的时候总不忘嘘寒问暖,当然了,雍正对端柔也不错。
庄亲王是先帝的十六阿哥,在康熙后期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他四哥的身边。对于这个支持自己弟弟雍正是很优待的,一上位就把十六阿哥弄去了绝嗣的庄亲王府上承袭他的铁帽子和硕亲王爵位。
自然地,对于这个庄亲王的女儿端柔也还不错。
至少弘昼看着,汗阿玛对这两位妹妹的态度可要比对自己和四哥好多了。
宴会还未开始,弘历便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五弟说这段日子在阿哥所习了些音律,想趁着现在阖家团圆的时候,表演给汗阿玛和皇额娘还有各位额娘瞧瞧。”
弘昼被禁足的时候院中常常传来乐声的事情雍正也是知道的,他本也是善音律的人。从前还是贝勒亲王的时候,得空了便会将古筝搬出来抚奏一曲。
虽然音律上比不上三哥和十六弟,但也得上不错。
从前在弘历和弘昼年幼时,雍正也曾想过教这两个孩子一点音律。但当时他们都太小了根本坐不住,明显对音律也不感兴趣,这并非什么一定要学会的东西,见他们不喜雍正自然也就作罢了。
现在听见弘昼在禁足的时候不仅自己钻研了音律,甚至预备着想要在这表演一番。雍正就很期待了,莫非其实弘昼这小子继承了我这方面的天赋。
皇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眼里带着笑意和期待。讨厌的李氏如今活得狼狈,弘时甚至已经去了黄带子,皇后如今在后宫中养着两个女儿再管管宫里的事情过得实在安逸。
她对弘昼和弘历一直不错,这两个孩子也承她的情,不论是公开的场面还是私下里说话都是孝顺恭敬的样子。
耿执羽和熹妃也看了过来,眼里好奇又期待。
端柔和惠两个小姑娘一直都黏在一起,也望向了这边。五哥待她们很好,经常给她们送些好玩的小玩意,现在听五哥要抚琴也好奇了起来,还没有听过呢。
被点到的弘昼拿起了自己解禁后专程寻来的琵琶,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走到了最中央,坐下后就立刻弹奏了起来。
听到乐声后,雍正面容呆滞。
皇后愣住了。
耿执羽和熹妃面面相觑。
端柔和惠两个小姑娘在纠结要不要捂住耳朵,这样是不是会伤了五哥的心。
弘历也愣住了。
只有弘昼一心陶醉在了自己的艺术之中。
第118章 演练
一曲终了,众人面面相觑。
弘昼从中间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很是期待地看着众人。
雍正欲言又止,最终只说道:“喜欢音律陶冶情操也不错,你可以去找你十六叔学学,他在音律方面还是有些建树的。”
本来他是预备着弘昼表演完怎么也是要夸奖两句的,可听完之后真的夸不出来。太过违心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的。
皇后也面色纠结,最终夸了声辛苦。又立刻转移了话题,给弘昼赐了两道菜。
耿执羽这个亲娘扶额,她就知道这小子从前对弹琴吹箫什么的从不感兴趣,不过短短的两月又能练出什么来呢。
倒是熹妃抿了嘴偷乐了一下,弘昼这小子还真是从小就好玩。
弘历木着脸没话说,早知道他应在弘昼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就听一听他这段时间练习的成果。
端柔和惠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看了看五哥,又低声咬着耳朵。
弘昼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倒是也不失望。他想要弹琵琶已经弹出来了,怡然自乐。
其实这也是能预料的,教弘昼的那个小太监家中虽是唱戏的。但唱戏沦落到将儿子送进宫当太监,那个水平就很是不能细想了。而小太监又不是正经跟着家中人学过,不过是听着爹娘从前在家中谈论过几句。
这样想来,小太监的水平就更加不能细想了。
这样弘昼学来的乐理中便疏漏颇多,好在他也不是要去靠着当乐人吃饭。只是兴起想弹琴罢了,倒是也不会影响什么。
经过了弘昼献艺后,这场家宴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吃上面。吃过了就在雍正挥手表示可以解散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殿中。
弘历跟着弘昼一起走,语气疲惫:“我给你找个弹琵琶的师傅吧。”
“才不要,”弘昼语气悠然,“想弹的时候弹,不想弹的时候就不弹了。本来是高兴的时候的消遣,真的找了个师傅的话,反而显得束缚了。刚刚汗阿玛也说了我可以去找十六叔,要是真想学什么就找十六叔好了。”
十六叔庄亲王算得上很是得雍正信任的,听五弟好歹不是去找什么不该找的人,弘历就随他去了。
弹琵琶也不是什么不好的爱好,弹得难听些就难听些罢了。
弘历自己应当是不会听到太多次五弟的弹琵琶的,毕竟五弟只是在他的院子里弹。自己又不是经常去阿哥所五弟的院子,见面的地方多在外面,能听见的机会自然就少了。
所以在知道汗阿玛让五弟去跟着十六叔学一学后,他也不过是付之一笑。觉得五弟学也好,不学也罢,高兴就行了。
但他实在是有些低估了弘昼了,早知他一定会坚持给弘昼找个弹琵琶的师傅,也不会让五弟去找十六叔的。
从汗阿玛那里拿了能随意进出宫的权利后,弘昼就很是高兴。找弘暾混了一下,拿到了只要提前一天就能在天香楼那里订烤乳猪的权利后,在天香楼吃了两三天的烤乳猪。
当今皇上的皇子人数少,自然就金贵了起来。更别提已经踢出去了一个了,剩下的三个就更贵重了起来。
先帝二十几个皇子,有好些是混不上亲王的。可能至死都是贝勒郡王,但如今的三位皇子,眼看着只要好好长大就必是能混上一个亲王的爵位的。趁着现在五阿哥喜欢出宫玩,这时候不混上去攀交情,难道等他成了亲王再攀吗?
况且现在五阿哥的年纪小,正是少年心性的时候,说不定投缘了就能跟在身侧沾点光呢,等年纪大了可就不好忽悠了。
于是乎,弘昼在京城大街上乱逛的时候,就碰上了不少八旗的勋贵子弟。这些大多数是没有什么正经官身,也不在八旗官学念书的,多数是家中宠着的小儿子,也不指着顶立门户,只要不去惹出祸来就很好了。
这些有性子不错的,也有性子差些的。有只是爱享受的,也有喜欢欺男霸女占人家良田的。
弘昼对性子不错只是爱享受的态度不错,这很合了他想要当个富贵闲散王爷的愿景。但对那些欺男霸女的就没有那么和颜悦色的,甚至扭送了一两个纨绔去顺天府。
当顺天府尹看到五阿哥这张脸的时候,脸上强撑着的笑意都要展不开了。
上回见到五阿哥还是一两年前,那时候年家可是正强势的时候,五阿哥就和年家起了冲突。现在看着送到自己跟前的几个勋贵子弟,顺天府尹只能叹了口气后秉公办理。
这些勋贵子弟背后自然是有些势力的,但比起当初的年羹尧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得知了自家孩子被五阿哥送去顺天府后也不敢声张,只能在背后悄悄骂上两句罢了。
雍正倒是听说了一二,了解了弘昼不是随便送人进去,进去的都犯了些事后就不大管了。他现在正是对弘昼有点愧疚怜爱的时候,这小子现在的这点事都不叫事。
原本这位五阿哥一直养在宫中,对他性子不熟悉的朝臣们如今也熟悉了些。似乎是个爱玩爱闹的人,皇上也任由他去。要知道瞧着皇上对四阿哥的严厉,奏对的时候有一点不对就皱眉开始训斥了,而五阿哥即便犯一点小错皇上也没有表示什么。
在街上混了一两月后,弘昼也有了几个混熟的八旗子弟。他是不管他们是哪家的,只要能投了他的性子,本身又不是个坏人就能跟着他一起玩。
当然了,这些人现在都还仅止于狐朋狗友的阶段。他真正熟悉又信重的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弘暾弘晈几人,他现在也爱往十三叔的府上跑。
十三叔忙,弘昼去他府上的时候十有八九他是在外面办差的。于是乎弘昼就只需要去给十三婶请个安后,就能去找弘暾弘晈玩了。
他甚至在弘暾的院子里放了一把琵琶,只要他过去兴起了就弹一下。
弘暾和弘晈是和弘昼从小玩到大的性子,也不怕他。虽然不能阻止他弹琵琶,但他们能在他弹琵琶的时候捂耳朵。
看见他们捂耳朵弘昼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后继续。他想要弹的时候是喜欢面前有两个听众的,但这几个听众愿不愿意听就不在他的思考之内了。爱听就多听,不爱听捂耳朵他也不恼。
“得了,你别弹了。”
今日弘昼已经弹了三首曲子了,弘暾实在是有点受不住了:“四伯不是叫你去十六叔府上瞧瞧,也跟着学习一下吗?”
这小子绝对的五音不全,即便他没怎么学过也听出他好几个地方音节都弹错了。还是送到十六叔府上好好学一学吧,说不定能好听点。
弘昼听话地停了手,整个人瘫在了椅子里:“前儿十六叔忙着给宗室的老王爷办丧事了,汗阿玛点了他去的,我总不能这时候去添乱吧。”
如今先帝的十二阿哥和十六阿哥都算得上是办丧事的专业团队了,只要是宗室里有些名望的人殁了,不是十二叔去办丧事就是十六叔,也有可能是两人一起办。
“不是前几日已经办完了吗,十六叔应当空下来了吧。”弘暾实在是想让弘昼去上一下十六叔的私教课,好好地把宫商角徵羽的音给记下来。好歹不要弹得那么惨绝人寰才是,只要略微能入耳,他以后绝对不多说他弹琴的事儿。
提到这里,弘昼也动了心思。十六叔还是端柔的阿玛呢,自己和端柔这个三妹妹的关系挺好的,去见见他阿玛求学一下似乎也不错。
往日里怎么劝都不去学一下的弘昼,几天起了兴致,弘暾生怕他反悔不学了,连忙就扯着他骑着马到了庄亲王府。
庄亲王也受雍正的信重,但他却没有如他十三哥一样鞠躬尽瘁。相较而言,庄亲王是个你点我差事给你办得马马虎虎,你不点我,那我绝不会往前凑的人。
今儿正巧,庄亲王就在府中,还和十二叔在对弈。见弘昼和弘暾来了,庄亲王在书房见他们示意他们自己找位置坐下,他还是接着和十二哥对弈。
这位十二叔因着办事不谨,被汗阿玛从固山贝子削成了镇国公。但是看着十二叔红润的脸色,弘昼就知道爵位被削这件事对这位应当是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的。
“哟,今儿你们俩怎么想着来我府上了。”庄亲王落下了一子后微微扭头看着弘昼弘暾笑道,“弘昼今儿不在外头晃荡了?那些纨绔些的八旗子弟如今听到你在外面晃悠都不敢出门了,生怕你把人给揪到顺天府去。”
“在外面晃了这么久也烦了,”弘昼笑嘻嘻凑上去看他们的棋局,“这不是想要过来和十六叔学学音律。”
庄亲王也听说过弘昼最近迷上了弹琵琶的事情,笑道:“我可是听四哥说过你弹琵琶如狼嚎鬼叫一般,今儿来了正好弹来我听听,是不是当真这么惊悚。”
十二爷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他和四哥的关系一般,但和十六弟的关系不错。弘昼虽是晚辈,但他并不熟悉,也就不多掺言了。
弘昼也不羞涩,当即拿了十六叔府上的琵琶来了一段。
弘暾的脸上出现了痛苦面具,怎么都来十六叔府上了还要让他听上一段啊。
十二爷和庄亲王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十二爷手上的棋子没拿稳落在了棋盘上。原本还旗鼓相当的白子黑子因为这下错的一子,让庄亲王的黑子一下子就呈现出了围剿之势力。
“哟,”庄亲王一喜,“弘昼这曲子好,这曲子让我不必多用脑子就赢了十二哥。”
十二爷的语气疲惫:“如此听闻,看来四哥说的狼嚎鬼叫之语一点也不为过。”
“既然十六叔赢了,那就该来教我弹琵琶了。”见他们的棋局出现了胜负,弘昼笑道。
弘暾听见这话,以迅雷不及掩耳到了之势告辞了,生怕留下来还要听见弘昼接着弹琵琶。
十二爷也脚步很快地告辞了,屋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庄亲王和弘昼。
庄亲王如今刚过而立之年,脾气秉性一向是很好的,此时笑眯眯地就拿了一本乐律的入门书开始教起了弘昼的乐理基础。
弘昼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多少明白了之前自己弹琵琶的时候一直犯的错误。
讲了一会后,外头就有小厮进来禀报了。
“王爷,伦贝勒家中丧事器物一时有些短了,想要从咱们府上先支去用着,待日后再还。”
庄亲王一挥手:“叫管家带着人去库房领就是了。”
“伦贝勒家中什么时候有丧事了,”弘昼听着有点奇怪,“我怎么不曾听说。”
一般是要家中长成的人去世才会有丧事的,小孩子夭折的话最多用一副好棺椁送出去,或者再请几个道士和尚来家中做一场法事也就罢了。可若是家中长成的人去世了,弘昼不觉得自己会不知道。
庄亲王不甚在意地说道:“哦,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伦贝勒年纪大了,想要看看自己百年之后的排场。自己在府中摆一场这样的丧事,演练一下也提前看一下罢了。”
弘昼大受震撼:“这还能提前演练的?”
“是啊。”庄亲王说道,“如今丧仪的各项规矩繁琐复杂,想要让自己百年之后能得个漂亮的丧仪,提前预备着也不错。”
许多人的思想中有着死后的体面更重要的想法,对于死后的尊荣很是看重。这其中便有一小部分的人想要看看自己死后的排场,所以先行演练一下。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忌讳的,所以这样干的人少,干的时候也不张扬,自己悄摸搞一下就是了。
所以弘昼之前没听说过,现在他听见之后内心充满了震撼。
还可以这样?
第119章 悲喜
虽然心中对十六叔所说的演练丧事很是好奇,但弘昼现在是不能这样干的。他如今住在宫里,要做稍微大动作一点的事情是少不了内务府配合的。
内务府总管除非不想活的,否则怎么可能会配合他活出丧呢。到时候汗阿玛怪罪下来他这个儿子是一定不会死的,但那些给他提供东西的人就不一定了。
这样想着,弘昼遗憾地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等看着以后有没有机会吧。
和十六叔学了一两个月的乐理后,弘昼如今弹的琵琶也还算能入耳了。
想要和宫里的乐师相比自然是没可能的,但至少现在弘暾和弘晈这两个臭小子听他弹琵琶的时候不会捂耳朵了。就连端柔和惠两个妹妹都夸他进步了许多,不过他总是疑心这是两个妹妹担心他伤心哄他的。
在弘昼一心跟着十六叔学乐理的时候,宫里发生了两件大喜事,让弘昼的心思暂时从琵琶上面转移了一点。
那就是四哥的两个孩子出生了。
四福晋和富察格格前后两日生产,四福晋诞下了一个格格,而富察格格则生下了一个阿哥。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熹妃笑得合不拢嘴,她一下子就孙子孙女俱全了。而且这一双儿女几乎是同时来到的,她私心里觉得这是龙凤呈祥的大喜事。
雍正听闻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先前弘时是给她生过一个孙子的,但那个孙子还未养成就夭折了。加上那孩子出生时,雍正对弘时的芥蒂已经很深了,对那孩子的出生虽有欣喜,但并不算多。
如今听见弘历后院出生两个孩子,连连叫了两声好后,就预备着给孩子取名字了。
皇上亲自赐名,那可是极为荣耀的事情。
最后赐名四福晋的女儿名为明曦,而富察格格的儿子名为永璜。
就孩子刚出生的那几日,弘昼觉得四哥的笑都要咧到天上去了。这几日即便是伺候的人有什么小错,都能被四阿哥和颜悦色地宽宥了。
孩子还未满月,是不适宜随便带着出来逛的。于是乎弘昼就到了毓庆宫准备看看自己的小侄子和小侄女,他还给两个孩子都备了礼物,两把沉甸甸的平安锁。
给侄女的那个上面雕刻了牡丹,并有一行嘱咐平安容华的字。而给侄子的那个上面雕刻了猛虎,写的是也是祝平安的字。
弘历看到这两个金锁就笑了:“你这打得沉甸甸的,给他们挂上去岂不是勒脖子?”
这话一出,弘昼掂了掂自己手里的两把金锁,似乎是有点沉:“给他们长大之后挂上也不错,先给他们暂时收起来。这都是我这个五叔的小小心意,主要是祝愿平安的嘛。”
这是他给送的出生礼,等孩子们洗三满月和满周岁抓周的时候都另外有礼的。
“对了,明曦和永璜呢,还不快抱出来给我看看。”
弘昼很不见外地就在四哥的书房里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随即就吵着要看侄子侄女。自从四嫂和小四嫂怀孕以来,他就期待这两个孩子降生了。
弘历笑着对苏培盛道:“去后面抱过来吧,让乳母们精心照料着。”
不多时,两个小小的孩子就被抱着过来了。
全都被橘黄色的襁褓包着,弘昼左看看右看看,从里头选了一个对着自己笑的襁褓抱了过来问道:“哪个是小格格?”
“五爷抱着的这个是小格格呢。”明曦的奶嬷嬷讨好地笑道,“小格格和五爷投缘呢,一见到五爷就笑了。”
弘昼低头,果然见小侄女对着自己咧开嘴笑着。
真难得,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吃了就闹,闹了就睡的。想要找个他们醒着还不闹的时间是比较难得的,这明曦笑得让人脸上就不自觉地生出了笑意来。
“长得真好,”弘昼看着自家小侄女夸道,“这个长相一看就随了四嫂,待日后长大了必然也是个美人。还有这鼻子,这里像钮祜禄额娘。”
弘历本来在一边笑眯眯地听着弘昼夸自己女儿,对这个福晋所生的女儿他也是极为喜欢的。虽说不是嫡长子让他的内心隐处有一点失望,但看着女儿可爱的睡颜,这点失望就被丢到天边了,他和福晋还年轻呢,日后嫡长子肯定是有的。
可听着听着就听出不对了,弘历挑眉:“不是像福晋就是像额娘,这孩子竟没一点像我不成?”
弘昼抬头看了看四哥的脸,又低头看了看侄女的脸,斩钉截铁说道:“看着更像钮祜禄额娘。”
这话也不是弘昼乱说,虽然看着小了点,但侄女的鼻子和唇看着就像钮祜禄额娘。
弘历被气笑了,指着弘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看过了小侄女后,弘昼又将小侄子接过来抱了抱。
此时的永璜正在睡觉,被人换了个怀抱也不醒。依旧不声不响地睡着,看着应当是个安静的孩子。
见过了两个孩子后,弘历就叫人把孩子抱回去了。如今孩子们还小,要好好在屋里养到满月了才好带出来呢,若非来的是弘昼,他是决计不会让孩子这个时候就出来见客的。
弘昼回去后喜滋滋地翻着自己库房的册子,他这些年也攒了不小的家底了。逢年过节的时候汗阿玛皇额娘都要给年礼,还有内务府送来的份例以及过生日的时候别人送过来的礼物。他现在要在里面挑两个适合小孩子的,等满月的时候给两个孩子。
可弘昼挑好了东西后,永璜和明曦的满月宴却不能办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养在养心殿的福惠病重了。这病来得急,太医两三日后就给了雍正暗示,多半是不成了。
福惠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年贵妃一直是精心调养着的,好不容易养到了六七岁的年纪。年贵妃去世后,雍正就一手接过了照顾孩子的事务,待福惠也称得上是如珠似宝。
吃饭喝药都要操心,可以说是一手养着了。
像这样养着的孩子,感情会很深的。雍正听到太医说了福惠多半不成后,气得当场给了太医一脚,几乎要晕过去。
弘昼和弘历就是这时候被苏培盛派人去请来的,他们到后不久,皇后也到了。
对于福惠病了的事情弘昼是知道的,但这个六弟平日里也经常生病他只以为这次生病和之前是一样的。福惠只要好好地*喝药,后面也就能好了。
所以等弘昼进入内室,看到小小的福惠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从前年贵妃其余的孩子夭折的时候,弘昼虽然也知道,但当时他都没怎么见过这些孩子。甚至有的是没有见过,心中多数是唏嘘同情。
同情孩子来世上遭了罪走,又唏嘘可怜年贵妃丧子丧女。
可现在他看着这个他已经很熟悉的六弟躺在床上,他的心情就截然不同了。福惠和他其实也算不上多亲近,但他每次来养心的时候,这个弟弟都会过来行礼,说几句家常话。
见面的次数多了,又有血缘关系就很难不对这个乖巧的孩子多出一点怜惜。
特别是他禁足的那段日子,连四哥都不敢过多求情,但这个孩子是给她求了好几次情的。这些都是弘昼被接禁之后,听汗阿玛说的。
就是这样一个好孩子,在来世上的第八年,终于又要被召回天上去了。
弘昼扭头看着汗阿玛脸上肝肠欲断的伤心,又看了看正在安慰汗阿玛的四哥和皇额娘。最终在床前慢慢地蹲下了,给福惠掖了掖被子。
福惠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见有人在床前也没什么反应。
当日的夜间,六阿哥夭折了。
这个孩子的过世给了雍正如之前弘晖过世时一样伤心的感觉,那时候的弘晖也是他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孩子。从开蒙认字开始,都是他一一找了先生慢慢教的。
那时候他是期待这个孩子日后能继承他的爵位,当一个贤王的。
可哪个孩子去了。
而现在的这个孩子,他对这个孩子没有其余的期待。既不期望这孩子继承大统,也不愿这孩子太过操劳。他给福惠规划的路线,就是一个衣食无忧,自由自在的亲王。
弘历并不是个容不得人的孩子,这样一个已经没有母家,又小了他十来岁,对他没有一点威胁的孩子。他是一定会好好待的,即便可能不如他待弘昼,但无忧无虑荣华富贵也是能有的。
但现在的这一切对这个孩子的打算,都随着那小小的棺椁抬出紫禁城终止了。
雍正最终也只能选择给这个孩子一个体面的葬礼,用亲王礼下葬。
福惠的死像是一团阴云盘桓在紫禁城,雍正不展颜,所有人都不敢开怀了。
直到这个孩子死去的百日后,雍正依旧闷闷不乐。
在这样的情况下,弘历自然不可能去戳汗阿玛的眼给自己的两个孩子举办满月了。只能和汗阿玛表示,福惠也是自己两个孩子的叔父,叔父去世自然没有让孩子欢庆的道理。
直到这件事过去了半年后,雍正才勉强缓了过来。他之前只要一睡觉,似乎就能梦见清凝在怨他,怨他没有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怨他让福惠小小年纪就下去陪着额娘了。
翻过年后,又到了该选秀的年份了。本来雍正是打算免了这次选秀的,但思及还有个没有成婚的五儿子,便让皇后依旧按照往年来办选秀,只是他这个后宫是不会进人了。
弘昼原本的拖延术也到期了,他这次是绝对推脱不了了。
第120章 五福晋
雍正将选秀的事情同皇后吩咐过后,便将弘昼叫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弘昼也算是常来了,不仅是梁九功,其余的小太监宫女们对五阿哥也是很熟悉了。
“儿臣参见汗阿玛。”
弘昼今日本来是预备着跟弘晈去戏园子的,听闻排了一出好戏。他对戏是不大感兴趣的,但弘晈非说是什么多年难得一遇的剧情,又说京里的人都叫好。引得他多了两分兴趣,便想去看看这是怎么一出好戏。
但还没出宫,就被汗阿玛身边的太监给叫来了养心殿。
雍正此时正在批折子,他手里的事情越发多了起来。已经好久没进过后宫了,若非这次要去找皇后说一说选秀的事情,多半也不会去的。
“起来吧。”雍正将最后一笔写完后才抬头看着弘昼:“年已经过完了,你也收收心别总是往外跑。如今年纪到了,也该在朝上办些差事了。”
听到这话,弘昼原本还算挺直的腰微微往下塌了一点:“汗阿玛,朝堂上这么多人,哪里就需要儿臣过去办差事了。”
他对自己的定义就是个皇室吉祥物,有什么需要皇室成员出场但是汗阿玛和四哥他们不方便的时候他就上。比如什么祭孔啊,什么祭陵之类的事情都可以,能短暂地出去玩一会,又不是什么困难的差事。
但是其余的事情就算了,朝堂上这么多的官员,他去干不一定能比人家干得好。
雍正无奈地抬了一下脑袋:“那你这个年纪了,不想办差难不成还想继续在上书房念书不成?”
如今上书房中其实还是有人的,先帝的儿子们太多了,如今还有个二十四阿哥胤祕在那里念书。这位二十四比弘昼和弘历的年纪还要小,本来在圆明园生活的,但他额娘过世了,雍正便下旨将他接到宫中抚育。
这位比儿子还要小的弟弟,如今雍正也是当成儿子养着的。若是弘昼还不答应办差事,那就扔回去和弟弟继续念书算了。
弘昼抬头望天,他一个也不想选。
见弘昼不答,雍正也不勉强,而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皇额娘如今已经着手开始安排选秀了,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福晋?上回你已经辞了一回了,这回可跑不掉了。”
说着雍正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弘昼:“你四哥和你一年的,但如今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甚至听闻你四嫂又有喜了,但你如今竟还没成婚,拖延不得了。”
弘昼其实想要举一下之前朝代那些不成婚的名人的,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汗阿玛多半听不进去,还是算了。
“儿臣……”弘昼思索片刻,“喜欢年纪偏大的,不要十三四岁的。”
选秀的年龄是十三到十七岁,十三四岁年纪实在是太小了。看着就还是个孩子的样子呢,一想到自己妻子才十三四,弘昼就有一种罪恶感。
雍正微微点头:“还有呢?你先前说了只要一个福晋,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儿臣不会改口的。”弘昼嘻嘻笑道。
“那随你。”雍正懒得在这些方面和这个小儿子多说,但在他不是弘历,日后也不需担心子嗣延绵的问题。他自己只喜欢要一个就一个吧,日后若是反悔了自己也好笑话他。
问完了这件事后,雍正就表示他可以跪安了。
从养心殿中出来,弘昼还是依照之前的约定去了十三叔的府上。弘晈已经等了他好一会儿了,见到他过来就不免有点抱怨。
“怎么来得这么晚,你都迟到快半个时辰了。”
弘昼悠悠然说道:“汗阿玛临时宣了我去养心殿,这才来晚了。”
听见是四伯宣了弘昼,弘晈原本的气焰就消失了。他本来还想谴责一下这个不守时的弘昼,但四伯叫了他的话那就没事了。
两人一同来了戏园子,弘晈订的是包厢。
弘昼看着上面咿咿呀呀唱的几人,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欣赏不了这门国粹。他之前还想过古代的纨绔败家子是少不了去听曲看戏的,但他实在欣赏不了。算了算了,还是改成自己唱曲弹琴吧-
皇后筹备选秀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这回选秀的人数比上回要少不少。
上回是皇上登基以来
第一回选秀,加之可能会给两位皇子选福晋,年纪到了的人家都报上去了的。
上回年纪小的都报上去了,这回自然就没有那么多了。
雍正左看右看定了三四户人家的闺女,又带给了耿执羽瞧了瞧。
这回选秀耿执羽是协理,她之前是不大管后宫其余事情的。但这回要给她选儿媳妇,皇后很自然地就将她也叫来帮忙了。
从皇上手里拿到人选名单后,耿执羽犹豫了好久,观察了这三四家的姑娘。从中定下了两个,一个是沉稳的,日后说不定能劝劝弘昼。另一个瞧着是有些机灵的,说不定成婚后能和弘昼过到一起去。
思索着儿子说的日后只要这一个福晋,耿执羽就更为难了。便将弘昼唤了过来,问他喜欢什么样的。
弘昼看了看这两位姑娘的介绍,讲的全是阿玛是谁,族中有出息的又有谁。只有最后的两行才简单地介绍了姑娘的品行性格,他又看了看,一个是十六岁,另一个是十七岁,都是差不多的年纪。
“全凭额娘做主。”弘昼自己也不知道,索性将这件事交给了额娘。
这把耿执羽气得要拿起东西砸这个可恶的孩子,最后还是定下了那个有些机灵的姑娘,姓吴扎库氏,是副都统五什库的女儿。
这回选秀的大饼就只有五福晋这一个,皇上是早早就说了这回后宫不进新人的。这两年又恰好的,宗室皇亲虽有适龄的,但在上回选秀就已经定了人家了。
如今五福晋的人选已定下,其余所有的姑娘就只有领了赏赐撂牌子回家嫁人了。
其中自然有不少是高兴的,她们的家世普遍一般,若是嫁入皇家连个侧福晋的位置都稳不住,很有可能只是格格。与其当个格格,还不如直接撂牌子回去让爹娘安排人家,知根知底的到时候也方便回娘家探亲。
还有些家世不错的也松了口气,她们也未必想要嫁入皇家。与其指给皇子或者王爷当侧福晋,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日后讨个诰命在身也不错。
当然有高兴的,也有不高兴的。
有些人本是想靠着选秀来博一场富贵的,不论是格格还是侧福晋,日后得了宠爱生了孩子都是有继承爵位的可能的。
唯有已经被定下的五福晋本人有点发愣。
裕嫔娘娘的钟粹宫已经放出了消息,虽然还没有明旨,但大家都知道吴扎库氏被定为了五福晋。
澄碧坐在房间的梳妆台上,有些苦恼地看着梳妆镜微微泛黄的镜面上映出了自己的容颜。
她本来上一届就该选秀的,那时候十四岁。
但家中的额娘心里并不想她嫁入皇家,索性报了病延了一届。本来打算好好的上一届不参与,这一届被选中的可能性就低了不少。
但没想到还是被选中了,这让澄碧的心里微微有点慌乱。额娘之前同她说过的,她们家门第还算不错,到时候从进京赶考的那些举子里挑个年轻品行好的,也不拘家里有没有家产,陪嫁多些就是了。到时候这未来夫婿要靠着阿玛提携,一家子自然不敢对她不好。
她当时也觉得这样不错,至少嫁出去后绝对不会有人欺负她的。
但如今未来夫婿一下子从穷举子,变成了皇子。身份跨度实在太大了,让她一时有点难以接受。
“澄碧姐姐,快些出来,教养嬷嬷们来了。”外面传来了一声清脆柔软的声音,是澄碧在这里碰见的还算投缘的小姐妹。
澄碧这才从思绪中醒来,应了一声就起身往外走去。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又不能抗旨,只能盼着这位五阿哥是个好相处的吧。
定下了未来的福晋后,钦天监就开始算未来什么日子让五阿哥成婚好了。
算出来的是明年下半年的日子最好,皇后和裕嫔也开始走六礼了,成婚的最后一步是亲迎。但前面的五道程序也是不能避免的,都要一一走过的。
澄碧从皇宫回到了家中,接下旨意后就被额娘带回了院子里关上门叙话。
额娘的脸上喜忧参半,谁都知道当今皇上的孩子不多。去岁六阿哥丧了之后,如今满打满算就只有两个儿子了。
自家女儿这下被定下了五福晋后,日后一个和硕亲王福晋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忧的是,皇家哪里是那么好嫁的。也不知道裕嫔娘娘的性子如何,女儿嫁进去要捧着皇后娘娘这个嫡额娘,还要侍候裕嫔娘娘这个亲生额娘。又听闻五阿哥是个不上进喜欢玩闹的性子,日后若是五阿哥惹出事来了,两位婆婆少不得要怪罪自家女儿了。
“额娘,”澄碧见自家额娘表情变来变去的有点好笑,“怎么是这个表情,女儿从宫里归来了额娘不欢喜吗?”
吴扎库福晋瞪了她一眼:“还笑。”
额娘的表情实在好笑,澄碧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这都已经定下了,阿玛也派人打听了说是五阿哥并不是难相处的人。日后嫁过去了,女儿日子也不一定会过得差,额娘就别担忧了。”
吴扎库福晋将女儿搂在了怀中,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家中就这一个女儿,自己和老爷是定下了要将女儿嫁在附近的。最好是过上几日就能回来看看的人家,但现在嫁到皇家去了可就不一定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