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以为是系统一事暴露的林水月顿时心突突地跳, 尽管如此,她还是佯装镇定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
盯向她的视线,温时雪全身上下连头发丝似都爬满了“疑惑”二字。
“你方才似乎在看别人。”
尽管林水月的身边除了他再无旁人, 可这种她视线为别人而停留的感觉却异常强烈。
“不要看别人, 可以吗?”
声音夹带着几分恳求与期待,无风吹散的低音在林水月的耳边盘旋良久。
她以为是温时雪察觉出什么,结果似乎不是。
也是, 他们时空局不比民间小作坊,专业能力一直在线,怎么可能让任务对象察觉出异常, 否则员工的性命谁来保障。
综上,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
“我没有看别人。”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啪”地一下双手按住他的双颊,神情认真地保证道:“而且这里没有别人, 只有你,就算有别人我也不会……多看的。”
眼睛就是用来看的, 所以林水月无法保证不看, 只能说不多看。
温时雪颇为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见他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林水月赶紧中断该话题, 捡起已经亮了的法器。
“我们不是得捉妖吗?你看,法器亮了,是这边。”
说罢, 也不等温时雪给出反应, 林水月直接拖着人就往玉坠提示的方向而去。
望着被她牢牢握住的手指,温时雪没再说话。
在跟着玉坠指引寻找妖物的过程中, 林水月一直时不时地偷偷看他,温时雪有时也会回看她, 这时候,林水月就会大大方方地盯着他,丝毫不加掩饰。
并且,林水月还为自己的行为找出了个合理的理由。
“你看,我是不是只看着你?”
温时雪轻“嗯”一声,没有多说。
事实上,他想要林水月只看着他就好了,哪怕只喜欢他的皮囊也可以。
不久后,两人跟着玉坠的提示来到一处地点。
虽然光线昏暗,但这地方看着甚是眼熟。
林水月在周围打量了一圈,惊叹原来是是王大娘所住的郊外。
看来这些妖怪很会选地方,郊外人烟稀少,就算发生什么也不会引起大的骚动,等第二天别人发现之时,他们早就饱餐后逃离了。
接着,跟随玉坠指引,两人这一路上皆见到不少妖物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被刀剑所伤。
看来在他们来此之前已经有人先下手为强了,那会是男女主吗?
携带此疑问,他们朝着妖气最为浓重的方向一直走,在尽头发现了王大娘的宅院,同时,在门口还见到两抹熟悉的身影。
待他二人转过身来,月光照耀之下,才发现是孟采薇与鹿鸣。
尤其是鹿鸣,身上除了刚才与妖物搏斗时所新添的伤口,还有几处旧伤,应是带着孟采薇逃离上官家所致。
是孟采薇最先发现二人,神色无比惊诧道:“神女,怎么是您?”
这句话她同样也想问他们二人。
就在此时,听见门外动静消散的王大娘蹑手蹑脚地推开院子大门,见到门外刚到的两副老面孔,顿时,对妖物的恐惧情绪烟消云散,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今晚我这里可真是热闹啊。”
王大娘赶忙将所有人都请进屋喝茶。
烛光闪烁,忽暗忽明。
围坐在一起,经过交谈之后才得知,原来孟采薇与鹿鸣二人是白天上官家出事后逃来这里,至于这一路上的妖物,确实是他们所杀。
可对于杀害上官家的那群人,两人却并不知他们底细,或许其中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此外,他们也从官府张贴的告示中得知上官穆的死讯,以及“请神会”的残酷真相。
所有的一切都与林水月猜得大差不差。
交谈中,王大娘贴心往每个人的杯中添了些热茶。
“多谢。”
林水月礼貌致谢后又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至于今后之事……”
说话之时,鹿鸣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林水月,隐约之间似夹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离开上官家,我无处可去。”
“或许……我也会与林姑娘一样去沧海派求道,说不定有机会成为林姑娘的师弟呢。”
本是鹿鸣的一句玩笑话,却令林水月差点被茶水呛住。
冷静下来的林水月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不予任何回应。
实际上,她有乌星河一个师弟已经足够,而且,就算鹿鸣有朝一日真拜师沧海派,届时她也不一定还留在这里,只要任务结束,她肯定是要回去的。
想到这里,林水月潜意识地往身旁的温时雪看过去,在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即将偏过头的前一瞬,立马心虚地低头假装一直专注于喝茶。
“对了,我们得走了,还要解决这附近的妖怪呢。”
说罢,林水月放下杯盏,欲拉着温时雪离开此处。
鹿鸣适时地出声制止,“林姑娘,这附近妖物已经全部被我们解决了。”
林水月难以置信地重复问道:“全部?”
鹿鸣如实点头。
林水月拾起玉坠看了一眼,真如鹿鸣所说,这四周确实不再有妖气。
没想到,鹿鸣还真挺厉害的,怪不得他能带着孟采薇死里逃生。
此时,王大娘也站了出来盛情挽留。
“林姑娘,温公子,既然这附近已无作乱的妖怪,而且也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你们二人今晚就留下来吧。”
虽然不愿意再往回赶,可她早已与男女主约好事情解决后与他们县衙汇合,他们若是一直不出现恐会令关映竹与乌星河二人担心。
不过倒也有个方法,只需用传音符告知他们具体情况即可。
等林水月做完这一切,正要跟孟采薇一块回房间休息,鹿鸣及时叫住了她,并取出一沓符纸。
“林姑娘,这是我从上官家带出来的,我想今后你应该用的上。”
“……谢谢。”
林水月犹豫着双手接过,想了想,出于礼貌,而且她现在并非上官神女,于是便将身上为数不多的银子掏出。
知晓她这举动是为何意,鹿鸣忙不迭地推搡。
“不用不用,这些符纸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而且这些东西对我并无大用。”
“原来是这样。”
林水月思考片刻,还是选择厚脸皮地收下,毕竟接下来去往宁城,真的需要符咒傍身。
“只要今后你还记得我就好……”
可惜鹿鸣的声音太低,林水月压根没注意到。
月明星稀,月光透过窗户投以地面。
床幔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王大娘家中房间有限,因此只能安排她与孟采薇同睡一张床,而温时雪则与鹿鸣凑合一夜。
如此安排,但也算妥当。
只是不知为何,分明累了一整天,可林水月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她以为过去这么久,孟采薇应当早已入睡,却不想她与自己一样,甚至还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姑娘。”
林水月微微转过身看她,“嗯?怎么了?”
“被夺舍是什么感觉?”
这个她真回答不上来,当时那种情况还算不上夺舍,只是将她的神识困在自己的识海中罢了。
可这种话怎好直说?
对上孟采薇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眸子,林水月脸不红心不跳地随口诹了句,“反正不好受。”
孟采薇追问:“是濒死的感觉吗?”
濒死?
倒是给她提供了个新思路。
正愁不知如何应答的林水月胡乱点头,“嗯……对。”
“那人在死前都会想到什么?”
直到孟采薇问出这句话,才使得林水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姑娘该不会还对江儿的死没有释怀吧?
一时间,林水月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就算是安慰也只能重复以前说过的话。
沉默片刻,林水月余光一瞥,竟从窗户看见温时雪站在院子里,背对着她们,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温时雪?”
孟采薇诧异道:“人在死前会想到温公子?”
林水月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在外面。”
孟采薇没有说话。
见她这般难过,尽管老生常谈,林水月还是想再说一遍。
“采薇,我知道你与江儿姑娘关系很好,但她的死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过错与罪孽。”
“我知道……”
道理孟采薇都懂,可她始终无法接受好友死在平康县这件事,然而就算她发现“请神会”的真相,凭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管怎么看,此题都是无解。
谁也没再说话,气氛莫名变得压抑,耳边唯有窗外风声。
这么一来,林水月更睡不着了,直到后半夜,孟采薇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林水月起身看见温时雪依旧站在院中。
怕吵醒她,林水月蹑手蹑脚地爬下床,走到院子里,低声喊了一句“温时雪”,向他慢步走去,由衷地笑了笑。
“你也睡不着吗?”
温时雪低声回应:“嗯。”
他其实不习惯跟别人待太久,只有林水月是意外,而且,他更怕自己忍不住杀了鹿鸣。
可他还不想做出任何令林水月不高兴的事情。
以前他只知自己讨厌鹿鸣,现在却清楚原因了。
鹿鸣对她抱有不一样的情愫,只是林水月似乎没意识到。
思考间,林水月见他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来。
是要牵手的意思吗?
林水月毫不迟疑地搭上他的,正要顺着指缝向以往那样与他十指缠绕,不想下一刻,温时雪竟毫无征兆地握着她的手抚上他的脸。
林水月指尖顿住,只觉得掌心一阵酥麻,皆是因为温时雪的微微歪着头,脸颊正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掌心。
与此同时,只见温时雪轻轻抬眸双眸,流光般金色眼底倒映出她微微发愣的面颊同时,耳边响起一句靡靡暧昧之音。
“我的脸比鹿鸣更好看,对吗?”
第72章
声音落地的刹那, 掌心传来的触感如电流迅速漫过全身,令林水月瞬间醍醐灌顶。
见她没有立即回答,温时雪将她的手指握得更紧, 就这样又问了一遍。
“我的脸比鹿鸣的更好看, 是这样,对吗?”
短暂的意识恍惚,林水月回过神来后, 与他目光对视时一个劲地点头。
“嗯对,当然是你更好看些。”
“所以你是喜欢的,对吗?”
“嗯……”
如果单论脸的话, 她确实喜欢的不行,而温时雪,估计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以后只喜欢我的脸, 可以吗?”
直到听见这句略带祈求的话语,林水月才明白他原来又在吃鹿鸣的醋, 所以才会暗戳戳地跟鹿鸣比美, 就因为她曾说过他喜欢他的脸。
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林水月神色坚定地半仰首望着他。
“在这个世界上我不会再喜欢别人的脸,只有你, 温时雪,我只喜欢你的脸。”
一方面是别人的确比不上他,一方面, 也是因为林水月真的只在意他。
得到他想要的满意回复, 温时雪眼底渐渐浮现一抹清润的笑意。
此时,他才慢慢地松开了一直紧握林水月的手, 又如往常一般温柔地抚着她长发,即便什么也不做, 也能从中寻得一丝乐趣。
见他不在执拗于与鹿鸣比美,林水月主动另起话题。
“你不困吗?”
温时雪如实回答:“不太困。”
林水月左右观察周围环境,不一会儿,便将人拉到树下靠着树干,自己则是主动靠在他身上。
“那我靠着你睡好不好?”
温时雪轻“嗯”了一声,微微扭头看向身侧,却发现不知何时林水月已经阂上双眼就这样靠着他安心地睡过去了。
太安静了。
静得只能听见林水月规律的呼吸与心跳声。
不知不觉中,他缓慢伸出一手轻抚过她的额前肌肤,落于秀丽的眉眼处。
他想要林水月的眼里只有他一人,所以就算只喜欢他的皮囊也没关系。
本该是这样才对。
可现在,他心底生出了别样的渴求,他希望林水月也能喜欢他,就像他喜欢林水月那般。
指尖继续向下,一路极为缓慢地滑过眉心与鼻尖,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
其实控制林水月令她说出“喜欢”二字非常简单,可是……
“她会不喜欢的……”
像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而除了他以外,再与第二个人听见。
因为她不喜欢,所以他不会做-
翌日清晨,林水月自然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想来是昨夜在她睡着之后被温时雪抱回来的。
林水月不觉惊讶,透过窗户瞅了一眼日光后,整理了下衣服赶紧爬起来。
昨夜她已男女主传去消息,会在前往宁城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们,这个时间点,若是一切进展顺利,他们二位应当是出门了。
林水月不敢耽搁,随便吃点东西垫了垫肚子,便拉着温时雪要离开。
今日一别,短时间内他们肯定是不会再见面。
念及此,王大娘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情。
“林姑娘,温公子,你们路上小心。”
“嗯,我们会的。”
几句话告别完王大娘等人后,林水月还需凭借超人的记忆力,带着温时雪一起回到她最初被王大娘捡到的那条道上。
那条城外之路正是通往宁城的必经之路。
而据印象中的地图显示,从祁玉古城的郊外出发,只有一条道直通宁城,路上不会再遇到任何城池。
两人并行在郊外的小道上,阳光正好,一路上只见零零散散地几个行人。
回想起林水月与王大娘等人说要去宁城的话,温时雪下意识地偏头望向身侧,眼底流转着细碎的淡淡光芒。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解决完宁城的事件之后,你会去哪?”
林水月也在想这个问题。
《天魔》这本书她虽没全部读完,可全文以门派试炼为线索,所以宁城应当就是完结篇章,因此只需要保证男女主在宁城顺利活下来就行。
除了唯一的变数:温时雪。
系统说过,在原文结局中,是温时雪这个反派不知为何杀了乌星河,所以为了确保全书HE,才让她攻略温时雪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想把她与温时雪绑定,借以阻止他。
见她不语,温时雪想起她之前说过她来自沧海派,心中为此生出个疑问。
“是要回沧海派吗?”
回过神来的林水月转过头,眉眼弯着冲他笑了笑,“你希望我回去吗?”
林水月之所以调侃是希望他说不,可温时雪似乎总是以另一个问句来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说要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吗?”
伴随着浓浓的不解与困惑,温时雪歪着脑袋看她。
本就是一句玩笑话,见他为此苦恼,林水月只好道出真心话。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不回沧海派了。”
不止因为任务进度条才79%,离100%还差一大截,她还得继续待在温时雪身边讨取好感度,更是在于林水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与他待在一起,就像昨夜仅是靠在他身边就能秒睡一般。
她也是真心地想和他待在一起。
温时雪轻轻地“嗯”了一声,虽然没有多说,可微微扬起的唇角早已出卖他的内心。
见状,林水月亦是暗自偷笑,为温时雪越来越好说话而开心,也自己越来越懂温时雪而高兴。
很快,两人来到郊外的大道上,正巧关映竹与乌星河正驾着马车从城内驶来。
马车停下,可以看得见由乌星河赶车,而坐在马车内的关映竹一手掀开轿帘。
“林师妹,温公子,上来吧。”
二人坐上马车后,林水月上下打量了一番崭新的马车,不禁十分好奇,因为凭他们的财力不管是租还是买都负担不起。
“关师姐,这马车是哪里来的?”
坐在两人对面的关映竹答:“是文县令替我们安排的。”
“原来是这样。”
林水月恍然大悟般的点头,没想到县令虽然胆子小但人还怪好的嘞。
说着,关映竹从身后翻出个深蓝色包裹,打开后皆是备好的事物。
“对了,你们饿吗?这里还有县令为我们准备的干粮,离宁城还有些距离,可能需要一两天才能赶到,所以这一路上只能吃这些了。”
“多谢关师姐,但是我们在王大娘家吃过了。”
“原来如此。”
在林水月解释完之后,关映竹匠包裹收好,放在一旁无人坐过的长凳子上。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马车内却是诡异又安静的气氛。
林水月坐立不安地看看温时雪,又瞅瞅关映竹,心里其实憋着一大段话要说,本来是想私底下告诉关映竹的,可忍着不说又难受。
思考再三,林水月决定就趁这次机会把该说的话倒完算了。
“那个……关师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等宁城的试炼结束后,我可能不回沧海派了。”
一句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戳中重点,而且,关映竹是这次下山试炼的监督随行者,所以就算不回沧海派也得经过她的同意才行。
听见这话,关映竹立马瞪大眼睛,神色诧异道:“林师妹,这是什么意思?”
就如字面意思,而且宁城试炼一结束,剧情上也没她什么事了,回不回沧海派根本无关紧要。
尽管如此,这些话肯定不能瞎说,为此,她看了一眼身侧之人,起身贴在关映竹耳旁,小声地解说原因。
听完她所说的话,关映竹的脸色登时红了。
“林师妹你想清楚了就行,这事等回到门派我会禀告掌门的。”
语毕,她看着面前一脸镇定自若的林水月,又瞥了一眼正盯着窗外的温时雪,“唰”地一下直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轿帘。
“我去看看师弟一个人怎么样了?”
望着关映竹离开的背影,林水月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感叹女主的反应好大,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刺激的话语。
不过事情总算解决了。
林水月长舒一口气,重新坐回温时雪身边。
温时雪这才移开先前一直注视窗外的视线,复又落回她脸上,眼神中充满好奇和探索欲。
“方才你在她耳边说什么了?”
“你有没听见吗?”
林水月理所当然地以为,马车空间狭小逼仄,他五感敏锐,不管声音多低应当都能听见才对。
“我以为,你不想让我听见……”
正因如此,所以他才故意看马车外的景色,也是转移自己注意力。
他目光低垂,看着还挺委屈,可林水月方才之举,不过是顾及自己的羞耻心所以不愿大声议论。
“咳——”
林水月假意咳嗽一声,示意他附耳过来,“你靠近些,我现在告诉你。”
裹携着无尽疑惑,温时雪慢慢地倾身靠了过来,甫一靠近,立被一股温暖湿热的气息缠上,贴在他耳间盘旋难散。
“我跟师姐说:你喜欢我,我和你早就成为恋人了,所以我不会跟她回沧海派,今后,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诚实如她,所说的与关映竹听到的内容一字不差。
闻言,温时雪微微扭头,在四目相对之际,他凝视着那双含着灿烂笑意的双眸坦然承认。
“嗯,我喜欢你……”
林水月微微一怔,正想回复“我知道”,不想对方忽然毫无来由地唤她姓名。
“林水月。”
这不是温时雪第一次这般叫她,可不知为何,唯有这次,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林水月”三个字,却连带着她的心率不受控制地加快,甚至都忘记了还有呼吸这回事。
手中空无一物,仿佛毫无安全感,所以林水月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衣裳。
耳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音节都被无限放大,又悄然落回看似平静的心田。
“林水月,我喜欢你。”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第73章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当声音落下的刹那, 世间万物的一切声响仿佛都在此刻消弭尽散,唯有剧烈的心跳声快要击穿鼓膜。
温时雪平静的视线始终驻足在她脸上,不想放过丝毫的情绪波动。
林水月愣住好大一会儿, 急促的呼吸才逐渐趋于平稳, 可是即便如此,这个问题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难回答。
她微微低头,沉默片刻, 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像她先前无数次的承诺一样,只要她还停留在这个世界, 就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系统判定她任务完成可以回去。
在这件事情上,她从未说过谎。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温时雪并不能够完全理解。
他下意识地歪了歪脑袋追问:“不能喜欢我吗?”
林水月压根不敢回话, 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沉默良久。
这其实已经给了他回答。
林水月只会陪着他,但这其中并无太多情谊。
可他现在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要怎样做你才能喜欢我?”
林水月也不知道。
不可否认, 她确实在意温时雪, 在这个世界里,可以说是只在乎他, 可这种情感究竟是出自于攻略任务本身还是喜欢,她实在搞不清。
她只能继续沉默,双手慢慢地圈住他的脖子, 将脸颊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 用实际行动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温时雪没有拒绝她的拥抱。
向着前方行驶的马车里,两人紧紧相抱的画面实在是暧昧至极, 就像这世间真正一对情人。
待稍稍平静下来一点,林水月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她没有办法说出“喜欢”, 但是更也没办法说“不喜欢”。
而且,她又真是颜狗,对于温时雪的这张脸,实在是喜欢得不行。
她迅速起身轻啄了下他的唇角,捧着微微发烫的脸颊又再次埋进他的颈侧深处,因唇瓣不经意地抵着他的颈间,所以本就不高的声音听着有些沉闷。
“等我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可以吗?”
林水月的动作虽快,却实实在在地亲了他一下。
他喜欢这样。
温时雪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唇瓣微微扬起,极轻地“嗯”了一声。
或许……是他做的不够好。
感受着颈间所浇灌的滚热呼吸,以及逐渐趋于一致的心跳,温时雪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视线轻轻落在她的唇上,讨好般的开口。
“林水月,可以再亲一次吗?”
林水月义正严辞地拒绝,“不行,会磕到牙的。”
他若是要亲那一定不是简单地唇齿相依,可在这颠簸的马车里,倘若因亲吻而咬破了嘴唇会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温时雪思考片刻,似是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眼底渐渐浮出一丝笑意。
“那到了宁城就可以吗?”
这种时候倒是反应挺快的,要是平时也这样就好了。
就是这样的一记打岔,已让林水月从方才的情绪中回复过来。
她连点了几下脑袋,“嗯,当然。”
毕竟像这样的亲密接触,她一向都不讨厌,但也仅限于温时雪一人。
“嗯。”
见状,温时雪听话地不再缠着林水月要她亲他。
四周重归寂静,唯有车轱辘与地面摩擦而发出的声音。
林水月忍不住看他,略微一仰头,视线便在所难免地被颈间的暗红色咒印所吸引,待回过神来,已是指尖轻触的状态。
左右已是这般,她干脆趁此机会感受一下,不想指腹刚移动半分,便察觉到温时雪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他微垂下双眸,故意用长睫遮住眼底的情绪。
温时雪身体的异样不止一处,就连咒印的温度也在莫名上升。
这可真的是……太敏感了!
林水月触电般的缩回手指,松手双臂,坐回原位,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温时雪没在说话,只是微垂脑袋,安静地坐在一旁慢慢平复情绪。
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而且,他很擅长这些。
林水月不敢再乱动,鉴于晚上他们还得跟男女主换班驱赶马车,干脆靠着马车先睡一觉。
当渐渐压抑住古怪的情绪,温时雪伸手扶着林水月,让她靠着自己沉沉睡去。
这种程度的接触还不至于不会引起那样的情绪波动。
虽然他并不明白刚才为何会那般。
很快,经过一次换班,在次日中午,马车终于顺利到达宁城城外竹林。
每到达个新地点,林水月总喜欢好奇地打量四周,正如此刻她正掀开轿帘观察外界一般。
不过这次却有种快要解放的感觉。
只要做完这个任务,剧情线就到头了。
一直观察着林水月的温时雪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但只要她开心就好。
就在此时,风中传来几句低语。
“快看,来的是几个修士哎。”
“他们这是要去宁城吗?”
“我可不想去宁城,那个地方简直太可怕了。”
“……”
很奇怪,周围除了他们几个再无旁人。
林水月立即捞起起玉坠,发现四周弥漫着浓烈的妖气。
恐怖的低语还在继续。
“好可怕,好可怕,他们会被杀掉吗?”
“真是可惜了,不然那么好看的几张脸皮,留下来给我做成人皮灯笼多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真搞笑,若是把他们做成人皮灯笼不也是活不成了吗?”
“反正都得死,不如我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几个全部做成人皮灯笼!”
低语骤停,风声愈大,马车也在此时停止移动。
就在林水月以为是妖怪要对他们下手之时,下一瞬,忽一只手挑开轿帘,让本就紧张的她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林水月下意识地往温时雪身边靠,慌忙之中,不忘祭出一张保命的符咒,却发现掀开轿帘的不是别人,正是关映竹。
关映竹分别瞧了二人一眼,“林师妹,温公子,这片竹林甚是古怪,我们得抓紧进城,你们在里面可得坐稳了。”
丢下一句叮嘱,关映竹与乌星河又重新驱赶马车,而这次的速度要比之前快很多。
林水月却一直提心吊胆的,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位说要把他们制成人皮灯笼的妖怪出现,就在她疑惑不解之际,熟悉的低语声又响起。
“怎么了?胆小鬼,你不是说要先下手为强吗?怎么不上啊,快去把他们做成人皮灯笼给我们欣赏欣赏呀。”
“闭嘴,死乌鸦,我可不去,你要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你就过去。”
“我知道了,你是怕了,你怕了那马车里的那个人!”
“闭嘴,死乌鸦!”
“你怕了,你就是怕了,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家伙。”
“……”
络绎不绝的妖怪低语声还在继续。
从他们的对话中,可得的信息有二:一是这个地方盘踞着许多妖怪,可不知为何,他们不敢进城只守在城外;二是他们比较惧怕温时雪。
第一点暂时无解,至于第二条,林水月倒是能够理解。
通常情况下,普通人,正如林水月自己,几乎都会被他出众的外表和文雅行为举止所欺骗,可大多妖怪向来敏锐,自然可以察觉到他身上的违和之处。
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这次倒是幸好有他,不然指不定得耽误多少功夫,说不准还会受伤。
林水月微微转头看过去,只见温时雪眼底泛着清润的笑意,看样子还挺高兴,并对此发表自己的意见。
“比起人皮灯笼,我更喜欢人偶。”
“挖空他们内脏,将他们变成一个只会服从主人指令的空壳,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第74章
守在宁城城门的两名将士虽因长期暴露于日光下而皮肤黝黑, 两只眼睛却目光如炬地上下快速扫视四人,约摸半刻钟后,仿佛心中有了定夺。
两名守城将士依旧摆出拦住他们动作, 其中一人语速缓慢道:“几位, 我们宁城有个规矩,人可随意出入,但是马匹不能进城。”
在这站了半刻钟, 像个商品一样被打量许久,乌星河早就对此颇有微词,一听这话, 当即站出来讨要说法。
“这是为何?”
其中一名高个子的守成将士徐徐解释:“我们宁城民风淳朴,你们带着马车招摇过市,容易吓到小孩子,这个理由如何?”
见状, 乌星河憋着一肚子的话却没处说。
另一名守将随即指了指不远处。
“若是你们真想进城,就去吴伯那里先将马车登记寄存, 之后就可以进城了。”
从守将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看见伏案写字的白发老人,在他身前还有排着队寄存马匹毛驴这类行驶工具的过路者。
虽然不让马车进城的做法古怪, 可毕竟还得尊重当地的风俗人情。
关映竹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能够进城只能照做。
于是,关映竹前去排队寄存行李, 其他三人蹲守在路边。
正值午间, 烈日当空,为避暑, 他们三个人只能暂躲在树下荫凉处。
林水月看了一眼温时雪,不想正对上他的视线。
这次虽不是她先看他的, 但是也很惊讶,一向喜欢盯着花草树木的温时雪居然没再欣赏树叶。
林水月感到好奇地眨了眨眼。
默默对视良久,是温时雪先一步移开视线,目光慢慢落在城门之上,轻轻笑了笑。
“宁城好像快到了……”
林水月登时记起在马车里与温时雪说过的话,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地乌星河,不想让他听见只能刻意压低声音。
“我知道,答应你的事我绝对不会忘的。”
亲吻而已,林水月早已能够坦然面对,就是不知道温时雪怎么会这么喜欢亲她。
温时雪轻“嗯”一声,微微偏头再度看向她时,伸出一手遮住从树叶缝隙偷溜下一缕日光。
林水月怔了怔才明白过来他这一举动是何含义。
虽然他有时候确实挺不正常的,比如他似乎很喜欢人偶那种邪门歪道,可又实在乖巧贴心。
如同在鬼市当日给她遮雨一样,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林水月当即握住他的手指,主动往他身边挪动半步,接着半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这样就好了。”
又不是傻子,不管是烈日还是危险,她都可以躲起来。
温时雪看着林水月的双眼回了个“嗯”,此后便没再说话。
默默见证这一切的乌星河无言以对,即使他早就从关映竹口中得知二人的亲密关系,但这种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此地,最好是刚才能够跟师姐一起去寄存马车。
很快,关映竹将马车寄存完毕,四个人重新站在城门门口。
守城将士这回没再阻拦,只有高个子的将士不解地瞅了他们一眼。
“对了,还没问你们来我们宁城是做什么的?”
关映竹如实回答:“捉妖。”
两名将士交换了个眼神,忽地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那你们可来错地方了,我们宁城可安全着呢。”
“进去吧,既是捉妖,那就预祝你们此去一路顺风,哈哈哈!”
两名将士一唱一和地均迅速放了行,可他们的一言一行却又那么地令人费解,但眼下还是得尽快找个落脚点。
他们立即就近找个家实惠便宜的客栈,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几道热菜填肚子。
坐在客栈靠窗的位置,可将人来人往的街道一览无余,俨然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林水月便无聊地正撑脸盯着窗外,直到乌星河的话语声才唤回她的神识。
“你们发现没有,这宁城的城内和城外堪比两个世界。”
乌星河没说错,城外妖物肆虐,可城内却截然相反,可本不该如此的。
林水月忽然记起什么守城将士的话,当时只以为是他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谁知还真被他们给说对了,这宁城或许根本就无妖。
“关师姐,我们的试炼内容是要解决宁城境内的乱子,没错吧?”
关映竹同样愁眉不展,顺着窗户望着窗外的景象。
街道两侧摊位林立,吆喝声不断,孩童无大人陪伴也可随心乱窜,别说是妖,就连个小偷都不曾见到。
“是这样的没错,可是……”
虽然方才他们一路走来并未感受到境内有一丝妖气,可是城外,无端聚集那么多妖物,他们似在惧怕什么不敢靠近城池半步。
这实在解释不通。
林水月灵机一动,立即取出张传音符。
“要用传音符问问掌门和长老吗?”
其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她这样的态度总是惹人好奇。
乌星河笑意满满地盯着她打趣道:“林师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还能以因为什么,那她不是想早点结束剧情线嘛,这样一直拖着也没好处啊。
“咳——”
猝不及防地一句话,林水月只能假咳应对,不忘用余光偷瞥温时雪。
其实不光是为了推动剧情,她也有私心。
既然迟早要走,在此之前,她还是想与履行承诺与温时雪在一起。
这没什么不好,而且他们本就是情侣。
“要喝水吗?”
说话间,温时雪已递过来一杯茶。
此刻,她正需要用什么缓和一下情绪。
林水月忙不迭地点头,“嗯”了一声,双手立马接过一饮而尽,不忘向坐在左手边上的温时雪投去了个感激的眼神。
“谢……”
“谢谢”二字尚未说完,只看见温时雪已单手覆上她的冰凉的乌发,像往常那般由上而下地轻柔地抚过每一寸。
他唇畔微微扬起,看样子是真对旁人的目光熟视无睹。
林水月一个激灵,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死死地攥在手心,根本不敢让他再乱动。
好在男女主两人虽看见了但也只是低头各自喝了一杯桌上茶,佯装毫无知觉。
林水月给了温时雪个“不要乱动”的眼神。
温时雪只是笑了笑,没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林水月再次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上个话题。
“我的意思是,既然试炼内容是掌门跟长老定下的,那与其我们这样毫无头绪地胡乱猜测不如用传音符问问他们,说不定能够知晓原因。”
玩笑归玩笑,林水月的这一番话绝对有理有据,而且关映竹与乌星河也正有此意。
关映竹放下茶杯,“说的也是,那就劳烦林师妹了。”
“不麻烦不麻烦。”
林水月赶紧启动传音符,巴不得掌门那边下一秒就能传回重要消息,可就算宗门他们愿意给他们透露消息,查探也需要时间,怎么着也得一两天。
在这期间,他们只能等着。
而巧的是,林水月施展符箓的模样被上菜的客栈伙计撞了个正着。
“姑娘,你是仙师啊?”
林水月无言默认。
店小二端来饭菜,惊喜又诧异地问道:“不知几位仙师来我们宁城做什么?”
林水月本想回复“捉妖”,可转念一想,话到嘴边硬是换了套说辞。
“不做什么,我们就是路过,过几日就要离开了。”
“原来如此。”
店小二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身为客栈伙计却不忘笑嘻嘻推销老家,“我们宁城可是个好地方,几位仙师远道而来,不用急着走,可以多逛逛,晚上还有夜市呢,可热闹了。”
听他所述,除了“夜市”这种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其余与守城将士无异。
见几人神色凝重也不说话,店小二还有工作在身不好多聊,便道:“那我就不打扰仙几位师了,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好。”
林水月点了点头,“多谢。”
小二离去后,想到宁城的古怪情况,林水月早已没了吃饭的心思,继续支着脸颊盯着窗外发呆。
过了会儿,关映竹放下筷子,看向坐在对面的林水月,问道:“林师妹,待会儿我与师弟二人准备出去逛逛,一起吗?”
林水月摆摆手:“算了,我就不出去了。”
“也好。”
关映竹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温时雪,心领神会地没有多说,直接领着乌星河一块出了客栈。
林水月叹了口气,准备去客栈二楼的客房小憩片刻,待夜里去逛夜市。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身旁的温时雪。
“要上楼吗?”
没有多想,温时雪直接“嗯”了一声以回应她的期待。
两人一块上了客栈二楼。
就在林水月推开房门的前一秒,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握在她的手腕处,略为施加了些力气,也不疼,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回首看见身后的温时雪,目光对上的瞬间,林水月已经明白他是何用意。
——想要她亲他。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温时雪半垂着眼眸,眼底尽是渴求的目光,像是征求她的意见,仿佛只要她说个“不”字下一秒就能求她一般。
“……可以吗?”
根据她的观察所得,下午客栈人流量最少,而且在客房里亲一下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嗯,可以。”
林水月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说着,她迅速将人拉进房中,按着他的肩膀把人固定在椅子上,接着一手蒙住他的双眼,正要弯腰熟练地贴上他的唇瓣,气息缠上的瞬间,温时雪忽然一手取下她的手指,另一手捂着她的嘴巴。
林水月:嗯?
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很低,更是无法抑制的颤抖。
“不是这个……”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也不止这个,也不知从何时起,他总是时不时地抑制不住体内翻滚的妖气,以至于他疯狂地想要林水月摸摸他,摸遍他的尾巴和耳朵。
第75章
林水月登时不知所措地愣住, 脑海中一直不停回放着他的话语。
从马车里开始,他不是一直都期待这件事吗?怎么突然之间又不想她亲他了?
着实是不能理解。
带着种种疑问,林水月正要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不料甫一移动, 忽然察觉到腰间覆上一片柔软。
是他的狐尾!
林水月不敢再动,下意识低头瞧上一眼,果不其然是尾巴正轻抵着她的腰间, 看的出来,已在极力克制住缠绕她的欲望。
“摸摸它……好吗?”
温时雪微微垂眸,长睫半遮住眼底闪烁的情欲, 可难掩语气中祈求与讨好之意。
林水月愣了几秒,视线停留在轻轻颤抖的白尾之上。
原来是想叫她摸摸他的尾巴啊,早说呀,又不是不行。
林水月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只要摸几下就可以了吗?”
他依旧微垂脑袋,声音压得很低。
“应该……”
虽然林水月确实喜欢他的尾巴, 但为什么会这么突然?
以前倒是也会露出尾巴, 但那是在情绪过于兴奋时才会出现,而这次他们什么都没做。
林水月边思考边探出指尖。
起初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可在指尖碰到温时雪的刹那间,连带着他的身体都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下。
感受到异样的林水月指尖一顿。
他太敏感了,以至于刚才林水月忽然有种分明只是摸一下尾巴, 却有一种背着大人与他一起干坏事的感觉。
真是罪过罪过。
摇摇头摒弃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继续手上的动作,专心致志地从上到下、一寸寸地轻轻抚遍他的每一条尾巴。
手感很好, 像是棉花。
可他毕竟是七尾狐狸,这样一直摸下去实在太累, 以致于林水月觉得尾巴这种东西还是只有一条的好。
至于温时雪,虽然呼吸略显急促但全程乖巧安静,只有几只尾巴有些不大安分,总是时不时地探头缠着她的手臂,似乎是想做些什么。
不过最后都被尾巴的主人所压制。
温时雪貌似是不想让狐尾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林水月满是好奇地抬头看去,不承想最先映入眼帘的两只白色狐耳。
耳朵!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在现实中看见温时雪的一对狐耳。
两只白耳立在头上,平添了几分乖巧与天真,看得林水月心里痒痒的。
她倾身凑近温时雪面前,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要我摸摸你的耳朵吗?”
狐耳像是不可置信般的动了动,“可以吗?”
“当然可以。”何止可以,简直求之不得。
“嗯……”
温时雪轻声回应,说着,竟主动拉过她的手主动覆上自己的耳朵,却在碰到自己的刹那间有股电流漫过全身。
又是那股怪异的感觉。
既是他主动的,林水月也不客气,以指腹认真感受指尖的柔软,怕他不舒服亦不敢用太大的力气,在反复揉捏的过程中轻轻笑了笑。
林水月很高兴,可温时雪却只觉得奇怪。
不知为何,只是被林水月这样摸着他的尾巴便能带动他的情绪,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热发烫,好想贴着她的肌肤一圈圈地将人完全缠绕,彼此再无分离。
如此想着,浅金色的眼底已漫上淡淡笑意,不自觉地张了张口。
“很舒服。”
舒服?
林水月所有的动作一顿,脑瓜子嗡嗡作响。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突然感觉她摸的根本不是狐尾和狐耳,而是什么十八禁。
等等,该不会是发情期吧?
林水月带着疑问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可他眼底激烈的情欲与渴望早在一次次地抚摸与肌肤相触中如潮水般褪去。
林水月实在无法判断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因为他的发情期快到了。
既然想不通,她索性直发接问:“你以前有过这样吗?”
“以前?”
温时雪像是想起什么,忽地笑如春风,温温柔柔地回道:“以前没有人摸过我的尾巴和耳朵,你是第一个。”
而且……他只想给她摸。
虽然很高兴她是第一个触碰到他的尾巴和耳朵的人,但怎么越来越觉得是发情期?而且还是温时雪自己都不知道的发情期……
顿时,林水月不断后撤,不断拉开他与温时雪之间的距离。
霎那间,覆在他身上的温度尽数退散,面上的笑意敛去,温时雪望着她的神情中只剩下无尽的疑惑不解。
“不继续了吗?”
林水月连忙点头。
他的目光中困惑更甚,“你不喜欢吗?”
她很喜欢,但时机不太对,再摸下去感觉要出大事。
见状,林水月只能僵硬地岔开话题,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不是,我很喜欢,但是天快黑了,我很想去夜市上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想了想,林水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而且自从我们成为恋人以后,都还没有正式地约过会……”
刨去除妖这种体力活,确定关系以后,他们确实没有正式约过会。
“什么是约会?”
温时雪颇为疑惑地望着对面,他发觉有时候林水月似乎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词语。
“约会”这种事不太容易解释,林水月思考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干脆直接摆烂式的随口答道。
“反正约会就是你我之间才能做的事,就跟牵手拥抱亲吻一样,不能跟别人做就对了。”
话糙理不糙,而且“约会”这种事,可不就是只能情侣间才能做嘛。
“原来是这样。”
温时雪起身理了理凌乱地衣裳,接着朝他温柔地伸去了手,“走吗?”
“嗯。”
林水月毫不犹豫搭上他的手,再次紧紧握住。
在下楼途中,又碰到那名客栈伙计,寒暄了几句便一同踏出了客栈的大门。
此时夕阳早已西沉,街道两侧挂着无数照明的灯笼,各种小摊和店铺林立,看着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
正如客栈伙计所说的那样,宁城的夜市的确与众不同。
所有人似乎都只争朝夕幸福,而且他们这一路走来,也无打架抢劫现象。
比祁玉古城还要祥和。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的地方竟潜藏着巨大的危机,不过也有可能是他们弄错了。
最好是这样。
“二位!”
正漫着步,有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人伸手拦住二人去路。
“我见二位容颜绝绝,想必是远道而来的仙师吧?要不在我这里算个命?”
两人停下脚步。
被这样的人骗得次数多了,林水月下意识地以为他也是这类人,不过,她不急于戳穿他的伪装。
她满脸笑容,“你都说我们是仙师了,难道还需要你算命吗?”
老道士当即回怼道:“这哪能一样?你们仙师修习的是捉妖的本事,跟我这算命的本事可不一样。”
……好像有点道理,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见林水月有所动容,男人加把力气继续道:“姑娘,要不我给你算算?不收费的。”
“好啊。”
耳边的吆喝声不断,夜还很长,时间多的是,林水月干脆直接坐在算命先生的摊位前面,还真想看看道士能给她算出什么来。
男人闭着眼睛,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又算,时不时地皱皱眉,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突然,他睁开双眼,烛光之下,映出他满是担忧之色的神情。
“不好,姑娘,我刚才掐指一算,发现你最近有血光之灾,恐有性命之忧啊。”
林水月:“……”
她就知道,按照套路,虽然算命不收费,但是接下来肯定是要花钱消灾了。
本来就穷,她才不愿花这个冤枉钱呢。
就在她打算起身拉着温时雪离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真有意思。”
林水月闻声看了过去,发现温时雪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算命道士。
通常情况下,这不是什么好信号。
道士却对此毫无察觉,对待客人,他依旧笑脸相迎。
“公子,你感兴趣?要不我也给你算一卦?跟她一样,不收费的。”
“我对算命不感兴趣的。”
开口时,他唇角依旧微微扬起,“不过我却很想知道,你刚才说林水月有血光之灾是怎么回事,可以告诉我吗?”
道士表情为难地道:“这……这位姑娘近期确实有一场血光之灾啊,绝不是我在骗人!”
似是怕被人指着鼻子说“骗人”,算命道士着急忙慌地澄清事实。
温时雪对此并不在意,他只在乎道士刚对林水月说过的话。
“会死吗?”
闻言,道士眯着眼睛仔细地盯着他的双眸看了几看,突然浑身一哆嗦,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忽然觉得,弄不好这个“死”字可能要在他身上应验。
见状,他立马改了说辞,说着还贴心地笑嘻嘻地送上一番祝福语。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刚才都是我胡说八道的,什么血光之灾都是无稽之谈,姑娘这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命格!”
翻脸堪比翻书,叫人不得不佩服。
温时雪继续温柔发问:“这么说她不会死了吗?”
道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当然不会。”
温时雪轻“嗯”一声,视线低垂着望向林水月,眼底是止不住的得逞笑意。
“看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林水月总觉得这个“长命百岁”是温时雪偏执地求来的。
林水月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在这个世界长命百岁……
趁着四下无人只有道士在,林水月站起身踮着脚尖附在温时雪耳边极其小声地一字一句地吐露真心话。
“温时雪,如果我真能活那么久,那你可就要跟我谈一辈子的恋爱了。”
第76章
生怕出事, 只在算命先生的摊位面前站立了一会儿,林水月就赶紧拉着温时雪走远了。
也省了一笔钱。
夜愈发地深,夜市却越来越热闹, 林水月害怕与他走散, 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温时雪不由得轻轻笑了声。
虽然四周异常嘈杂,可林水月习惯对他特别关注, 所以笑声才会清晰地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句低语。
“我会找到你的。”
林水月转过头,几乎是苦着一张脸。
“可我会找不到你。”
因为吞食过他的血液, 他是可以轻松知道她身在何处,可是一旦分别,温时雪身处何方又在做什么,林水月一概不知。
有时候身为人类真挺无奈的, 这种时刻,林水月总是格外羡慕他是妖的身份。
温时雪无意识地握了握手, 垂头时低声呢喃:“我不会离开你的, 永远都不会……”
林水月浅“嗯”了一声不敢再多说,生怕温时雪反问自己会不会离开。
她会离开, 一定会离开,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有等她回家的父母,期待与之重聚的朋友, 还有未完成的工作, 这些都是她必须回去的理由。
于她而言,温时雪同样很重要, 但还不足以令她不计后果地抛弃一切。
好在温时雪这一次并未刨根问底,也没再说话。
短暂地沉默了会儿, 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的烦闷消极情绪逐渐随风而去。
他们之间不曾松过手,牵着温时雪,林水月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打量着四处,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直到她看见一间书斋。
“这里。”
林水月立即眼前一亮,拉着他兴致勃勃地往书斋的方向而去。
正值最忙碌的时间,在此之前,书斋内一下子涌入五六位书生,铺子里的伙计都忙着招呼前几位客人,只剩下老板得空,如今又来两人,只能由他招呼新来的客人。
书斋的老板是个饱读诗书的中年人,身上一尘不染,穿着甚是讲究。
“二位,请问可是要购置新书?这边都是最近新到的书籍和话本。”
语毕,书斋老板指了指身旁的书柜货架。
林水月摇了摇头,笑着回应:“不是,我想买一些笔墨纸砚。”
“如此,二位这边请。”
说着,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两人请去里屋。
到了里屋,他们知道这间书斋看着不大,却分为里外两层,最外面售卖的都是些新到货的各类话本与佳作,而里面才是林水月感兴趣的笔墨纸砚等用具。
在老板的热情的讲解下,林水月方知现在的笔纸种类之多叫人眼花缭乱,原本只是想随便挑些带回去,最后挑挑拣拣,花了将近半小时。
老板带着她选出的颜料和其他一切来到柜台前,手指不停地拨动算盘,不到几下便算好了价格。
当听到价格的瞬间,林水月原本的好心情顿时不再美丽。
狠了狠心,才将银子交出去。
老板掂量了下钱银,“稍等,我去给二位打包。”
说着,又从柜台内侧绕道后方。
过了一会儿,老板在此出现,除了将林水月选出的商品打包好之外,还附赠一本蓝皮书。
书皮没写书名,老板贴心解释道:“二位,小店开张不久,因此来店贵客都会随机送上一副赠品,我见二位关系不一般,想必这本书就算现在用不上以后也必定用的上。”
林水月好奇地翻开一页,下一秒,“啪”地一下又合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塞回老板怀中。
“谢谢老板,但是不用了!”
怕老板把书强塞回来给温时雪看见,林水月拎着颜料等物件拉着他逃一般地离开此处。
直到确定那书斋老板没追上来才松口气。
温时雪对此十分费解,只能感受到此起彼伏的情绪和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发丝被微凉的夜风微微拂起,露出被半遮掩的咒印。
他轻轻歪了歪脑袋,“你好像很紧张,为何?”
她就知道以温时雪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定逃不过一劫。
只是经他这么一问,林水月又想起方才那副香艳刺激的画面,尴尬的同时,她又不得不含糊其辞。
“以后再告诉你。”
虽然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该有的理论知识绝不含糊,至于书上的奇怪姿势,若有机会,他们以后会自己探索的,实在用不到那些。
温时雪轻声道:“这样啊……”
虽然他很虽然好奇,但林水月不想说,自己也就不问了。
危机解除,林水月低头看了眼刚买到的笔墨纸砚和颜料,还怪开心的。
而且她迫不及待地想试试。
“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温时雪轻“嗯”一声,任由着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很快,两人离开热闹的夜市,一路回房客栈二楼的客房。
烛灯映照,忽暗忽明。
林水月将薄纸平铺,其余一切准备就绪之前特地瞥了一眼对面。
对门的烛灯已经熄灭,不知男女主两人是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
但不妨碍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林水月专心致志地做着手中之事,待她一笔笔全部绘制完毕,又上了鲜艳的颜色,坐在左手边的温时雪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问道。
“这是什么?”
“地图。”
林水月如实回答,她第一次在鬼市所绘制的地图在被上官家的妖魔抓走时弄丢了,所以才想补一份。
说完之后,怕他不理解地图含义,林水月特地逐字逐句地介绍。
“所谓地图就是路线图,当然这并非完整的路线图,我就是记录一下我们曾经所到过的地方。”
“你看,这是平康县,这是那片竹林,这是鬼市,这里说祁玉古城,最后这个就是我们当前所处的宁城。”
指尖所过之处皆是他们曾去过的地方。
温时雪盯着地图静静看了许久,忽地抬眸,在昏暗烛灯下似眼底闪烁着不明的光彩。
“为何要画这个?”
林水月理所应当地答道:“因为要送给你啊。”
况且第一版地图本就是为他准备,可以说是初心不改了。
“这样啊……”
视线落在墨迹未干的纸上,他唇角微微扬起,眉眼间蕴着柔和的笑意。
见他这般,林水月的心情也莫名地跟着变好了许多。
她重新执笔,洗去黑墨,用细小的毛笔沾了点蓝紫色颜料,做势往温时雪脸颊上轻轻抹了一下。
温时雪完全没躲避的动作,导致脸颊左侧不可避免地沾上些许鲜艳颜料。
温时雪对她的举动颇为不解,“这是何意?”
林水月斩钉截铁地回答:“报复。”
桔色烛光映在他金色双眸,眼底似闪过一丝疑惑的光芒,口中只重复了关键二字。
“报复?”
林水月轻“嗯”了一声,回忆起最初与温时雪的见面情形,假装咳嗽一声,接着一本正经地解释。
“咳——因为我刚才想起来在平康县的时候,你总是想砍掉我的双手,甚至还想杀了我,所以刚才那一笔是报复。”
林水月所言一字不差,那时,他确实不止一次地产生过杀她的想法,可后来,这种想法却变成了想要她的手,想要她亲他,想要与她一直在一起……
最后才知原来是“喜欢”。
这种“喜欢”的情感太复杂,但除了林水月,无人可替,也无人能够给予这种情绪。
温时雪低低地“嗯”了一声,默认过去发生的一切。
“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可以了。”
林水月轻轻点头,目光一直落在他左颊上的紫色颜料。
毕竟画多了就不好看了。
其实方才只是玩笑话,林水月没真想报复他,毕竟当时两人刚认识,她还有任务在身,接近一个病娇疯批,多少得付出点代价,身为时空局的工作人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而且,如此一笔刚刚好,像是只紫色的蝴蝶停在他的脸上,画多了就是糟蹋这张脸。
林水月一边欣赏她随手一笔画成“杰作”,一边感叹好看的人怎么画都好看。
温时雪抬手以指腹轻触脸上的颜料,不经意地笑了笑。
“还挺有意思的。”
颜料带水,触感冰凉,可毛笔碰到脸颊之时却很痒,跟林水月用发丝扫他脸颊时的触感颇为相似。
或许正因如此,所以才比较喜欢。
温时雪复又抬眸看向对面之人,眉眼之间染上了一起祈求与恳切之意。
“可以再为我画几笔吗?”
“啊?”
林水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温时雪满眼期待地望着她,“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而是她从未听过这种超乎常理的请求,可对面是温时雪,似乎也就不奇怪了。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可以。”
说着,她用清水洗净毛笔上的颜料,将板凳往他身前挪了几公分。
犹豫几秒,林水月轻轻发出声音。
“闭眼。”
温时雪疑惑地照做。
林水月缓慢半抬起手,将毛笔停留在他的眉宇之间,未完全落下,像羽毛那般轻轻扫过他的皮肤。
只一下,剩下的便是静静观察他的反应。
当毛笔若有似无地荡过脸侧,温时雪睫羽轻颤,只觉得血液沸腾,浑身都热得厉害。
不知为何,分明只是毛笔在他脸上胡乱地画着,而且还是他要求的,可满脑子挥之不去的是林水月的身影,仿佛这具身体真正渴望的是她。
下一刻,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林水月……”
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暧昧气氛正在二人之间无声蔓延,林水月手指一抖,差点没拿稳。
他很不对劲。
第77章
他在唤她。
微微吐息的言语一种满是缱绻与渴望的暧昧氛围。
林水月回也不是, 不回也不是,权衡之下,还是没忍住低低地“嗯”了一声。
温时雪微微睁开双眸, 轻轻摇晃的烛光倒映在眼底, 宛如天河中细碎的星光,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某种情愫。
“林水月……”
次次呼唤皆是内心深处的欲望。
她知道温时雪想要什么,但他自己估计不明白。
念及此, 林水月忽而双手环在他的脖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倾身轻啄了下他的唇瓣,不足三秒却又故意移开。
目光对视时, 林水月明知他很喜欢,却像逗猫似的眼底闪着狡黠的笑意。
“还要吗?”
“嗯……”
温时雪不由自主地回应:“再亲亲我吧……”
当林水月亲他之时,体内的燥热便被短暂的愉快所替代,这种感觉很好, 可远远不够。
“嗯,好。”
见他好不容易坦诚一次, 林水月自然不会拒绝, 直接贴着他的唇亲了上去,探出的舌尖一前一后地试探中勾出他的, 不断吞吐中轻轻含住他的唇瓣。
林水月情不自禁地搂得更紧。
温时雪同样扶着她,害怕她因力气耗尽而从凳子上滑落。
和之前几次一样,依旧林水月主动开的头, 但到了最后, 几乎都是温时雪缠着她不肯松开。
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只要不是真的喘不过来气,林水月一般都是尽量满足他。
天地之大, 可耳边只剩彼此气息交缠的声音。
就在此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有人来了!
偏偏是这种时候。
一声声激烈的叩门响动惊得林水月差点从凳子上摔倒。
来不及反应, 前一秒还在相拥厮磨的唇瓣已经分离。
跟林水月震惊相比,温时雪倒是异常冷静。
他斜睨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身影。
虽然他讨厌别人打扰,可当真有人插足时,亦不会太过慌张,只是平静地陈述着这一事实,眸中无太多情绪。
“有人来了。”
林水月一点不急着开门,“等一下再开门。”
说罢,不忘用衣袖轻拭温时雪唇边,将方才自己留下的暧昧痕迹一一抹去。
无他,只是林水月一向注重隐私问题。
见状,温时雪微微扬起唇瓣,同样以指腹来回地轻捻泛着红意的唇瓣。
林水月好奇地眨了眨眼,还以为他是要替自己清理,可慢慢才察觉他根本不是要替她“毁尸灭迹”,而是在表达“不够”的含义。
林水月几乎秒懂,笑了笑,轻声安抚道:“可能是关师姐,下次再继续吧。”
温时雪轻“嗯”了声,倒也没有胡搅蛮缠,双眸微垂,默默敛下所有心绪。
待亲热的痕迹已全部清理,林水月迅速起身开了门,不出所料还真是关映竹,同行的自然少不了乌星河。
林水月礼貌地将二人请进屋内。
踏进客房,借着烛光,关映竹的注意力立即便被木桌上五颜六色的颜料以及绘图所吸引。
她诧异地望向林水月,“你们方才是在作画吗?”
林水月点了点头,“嗯,不过是画着玩的。”
虽是如此,可桌子横七竖八的颜料,不知何时撒了一些,许是刚才衣袖不小心碰倒的。
关映竹这才打量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的温时雪,一眼便瞧见他脸颊一侧的紫色颜料,顿时心领神会,只是她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乖巧的林师妹居然玩这么大,不过这都是他们之间的事,自己无权管辖。
关映竹不好意思地掩唇假咳一声,接着便岔开了话题,“其实我找你们,是因为掌门不久前送来了传音符。”
这么快就有回音了吗?
林水月还以为至少要等上一两天的。
语毕,关映竹从随身带着的芥子囊中取出传音符,摊在桌子上,只见符咒上写了三行字。
【宁城】
【招魂阵】
【城主府】
既然掌门已命人透露了宁城的古怪之处,那必定不会继续遮掩,所以这三行字就是沧海派目前所掌握的所有信息,那剩下的未解之谜答案一定都藏在宁城。
乌星河皱眉思索片刻,娓娓道来:“这个招魂阵我听人说起过,是一种复活死物的禁术,之所以被列为禁术,是因为复活死物需要祭品。”
不愧是男主,堪称“行走的百科全书”。
林水月同样陷入沉思,“启动阵法需要什么样的祭品?”
“这我倒是不清楚。”
“百科全书”也犯起了难,同时看向关映竹。
关映竹接下话茬:“一般来说都是活祭品,举例来说,若设下阵法之人只想复活家禽,那相对应的则需要献祭动物,若复活的对象是人,那便需要活人作为祭品,向神明献上神魂。”
关映竹所说皆通俗易懂。
“但是还有一事不明。”
关映竹神色凝重,继续道:“师弟,林师妹,这是你们拜入师门之前发生的事情。”
“十年前,宗门有一位师兄为复活死去的道侣曾偷偷设下招魂阵献上祭品,但最后失败了,这事也因此暴露,当时闹的很大,应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不是关映竹提到,十年前的事林水月还真不知道。
乌星河自然也是,只是他也有一事不理解。
“既然无用,那这设阵之人为何又要启动这招魂阵?总不至于单纯地想置他人于死地吧?那他大可以直接杀了他们啊,何必要用他们做祭品?”
无人应话。
林水月冷静分析现有的信息,突发奇想地分别看了一眼男女主。
“会不会是这个人已经找到了让阵法发挥效用的方法,或者说填补了阵法的漏洞?”
如若不然,她实在想不到启动一个无用阵法的理由。
关映竹不敢十分确定,望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时雪。
虽然她与温时雪交集不多,可眼下正是需要集思广益的时刻,也就没想那么多。
“温公子觉得呢?”
当话题扔给温时雪,他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对此无太多兴趣。
“林水月说的对。”
像是不假思索后的回答,不在意她的猜想是否准备,只是固执地相信她的判断。
关映竹无语,总觉得自己多余问他。
她又看了一眼符箓,赫然映入眼帘的是“城主府”三个字。
这是最后一条线索。
虽然她觉得布阵之人藏身城主府,可问题在于,这个阵法布于何处,布下阵法的人又想复活谁。
关映竹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些,只能我们明日去城主府登门拜访了。”
想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夜深了,就不打扰你们了,早点休息吧。”
关映竹拾刀离去,乌星河紧随其后。
两人在走到门口时,关映竹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来,视线扫过温时雪,最后落在林水月的脸上。
“对了,林师妹,我收到传音符时,掌门还给你带了一句话。”
林水月好奇地问:“什么话?”
“掌门说,既然你不愿再回沧海派,那等宁城事情了结以后就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若是有朝一日你还愿意回门派,沧海派依旧欢迎。”
这些好听的话,总是听的人心里暖暖的,哪怕沧海派弟子的身份只是系统为了任务方便而给她凭空捏出来的,可也确实在山上与他们生活了两年之久。
“嗯,多谢师姐。”
林水月真诚地笑着点头致谢。
关映竹本还想交代一句“长点心眼,莫要被人给骗了”,想了想还是把这句话咽回肚中,还是不好插手别人的感情之事,尤其是还当着温公子的面。
目送两人离开房间后,累了一天的林水月瞬间放松下来,此刻只想躺在床上。
林水月一抬头,便撞见温时雪脸上的紫色颜料,慢步走过去,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颜料早已干透,想必也不会太舒服。
“要洗掉吗?”
温时雪握住她的手指,慢慢地地移动,令其指腹抚过颜料所在的每一寸肌肤,再以自身妖力顺着她的指尖逐渐蔓延。
刹那间,颜料化为蓝紫色的齑粉飘向空中。
金色眼底含着清润的笑意,“现在没了。”
“嗯。”
颜料确实没了,而且刚才发生的一切看起来像是她的“杰作”,即使只是温时雪在借助她的手而已。
林水月毫不介意,但已然困得不行。
“要睡觉吗?”
温时雪自然地歪了歪脑袋,白丝在忽暗忽明的光线下颤悠。
“是跟我一起吗?”
“嗯……从今往后,我们每日都可以睡在一起。”虽然是和衣而睡。
林水月既犹豫又坚定。
犹豫是她尚存羞耻心,坚定是因为这确实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待他日离开宁城,她在这个世界里的牵挂便只剩下温时雪一人。
说完,不给他反应时间,林水月不由分说地吹了蜡烛,把人按倒在床,熟练地钻到里侧,知道他肯定要自己抱着,在此之前已经搂住他,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好了,快睡觉吧。”
事实上,是她眼睛已经睁不开,根本不在乎温时雪究竟困不困,而且抱着他,就像是夏天抱着个冰块,助眠效果很好。
感受到怀侧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温时雪垂眸而望。
林水月唇瓣以及双颊的红润早已退散,长睫如蝶翅般轻颤,嘴唇微微张合,像是在做梦。
温时雪唯有凑近仔细辨认她的梦话,才发现说她在迷迷糊糊之中说的是“招魂阵”三个字。
招魂阵……
温时雪在哪里听说过。
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只要别妨碍他就好。
这么想着,他已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直到身体与她之间再无空隙。
“你该梦到我的。”
第78章
城主府位于宁城街心, 不过虽然叫做“城主”,但所有权力早被皇家收回,如今只剩下个“城主”头衔, 也是祖上身份的象征。
翌日清晨, 日光刚冒了个头,从客栈打听到城主府所在位置的四人很快便穿过街道,站在了城主府的门口。
白玉般的指节轻扣几下木门, 不多时,有位城主府的给开了门。
丫鬟穿着粉嫩,梳着两个发髻, 探出脑袋好奇地扫过众人。
“几位是……?”
关映竹如实交代:“我们是沧海派弟子,来此处是想请城主帮个忙。”
没有主子的命令,丫鬟不敢轻易放行,只轻声道:“我得先通报一声, 几位稍后。”
关映竹:“劳烦了。”
很快,丫鬟再度出现, 将大门敞开, 做了个“请”的手势,“四位仙师请进。”
丫鬟边带路边解释:“城主已在前厅等候, 四位这边请。”
一路上无人说话。
林水月左右四处观察,发现一件怪事。
客栈伙计说,城主郑雷虽无实权, 但靠着祖上的家业支撑早已腰缠万贯, 这点从城主府的内部陈设以及装饰不难看出。
可奇怪的点在于:他们这一路走来,除了带路的丫鬟, 竟再无丫鬟仆从。
这样的场景令林水月想起鬼市中的周公子,可他是因情况特殊所以不愿让人服侍, 但并未听说郑雷亦是如此。
怀揣着疑惑,很快,丫鬟便将他们领至前厅。
不出所料,城主郑雷身边也无服侍之人,在他们来此之前正自己给自己斟茶。
两拨人见面,先行一礼,接着是自报家门。
郑雷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着深蓝华服,腰间所佩戴的玉石挂坠皆价值不菲,更加印证客栈伙计之言。
顿时,林水月子心中疑惑更甚。
郑雷抬手让丫鬟给他们皆斟了杯茶,又道:“想不到沧海派弟子竟会大驾光临这小小的宁城,不知几位我这城主府做什么?”
关映竹只能将招魂阵的来龙去脉复述一遍,并询问郑雷近期可有可疑人员来过城主府。
郑雷放下杯盏,仔细思索半晌。
“招魂阵的名号我确实听说过,但如各位所见,我对阵法一窍不通,至于可疑人员,除了你们便没了。”
关映竹与乌星河两人面面相觑。
见无人说话,林水月思考几秒,道出心中潜藏许久的疑问。
“我想请问一下,为何这偌大的城主府却没有几个丫鬟仆从?”
“据说是闹鬼。”
郑雷回答得云淡风轻,言语间像是根本不怕闹鬼一事。
“起初,当家丁提及城主府闹鬼时,我也以为是这样,可后来,我连个鬼影都没见到,可那些家丁丫鬟却一个个地趁着夜色逃跑了,而且我夫人又不喜府中有太多人员走动,久而久之,我也就懒得再找人了。”
如此也解释得通,只是令林水月费解的是,城主府闹鬼这么大的事情,客栈小二却并未提到,难道是那些逃出去的家丁仆从闭口不言?
林水月又问:“敢问夫人现在何处?”
“我夫人她身体一向不好,平日都在房中足不出户。”
谈及城主夫人处境之时,郑雷长叹一口气,语气之中满是疼爱与怜惜。
左右寻不到突破口,于是林水月大着胆子询问郑雷:“郑城主,我们能否去看看夫人?”
关映竹接着话茬往下说:“刚好我会一些医术,或许能够帮到夫人。”
听到这话,郑雷眼睛笑成一条缝,“如此甚好,来,快带他们去找夫人。”
末了,不忘补充道:“不过我娘子她性格古怪执拗,不一定会让他们把脉诊治,如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多多包涵。”
关映竹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请城主放心。”
接着,郑雷便让丫鬟给他们带路。
林水月故意挨着丫鬟而走,小心翼翼地打探消息:“对了,姑娘,请问现如今城主府住着几人?”
小姑娘转头看她一眼,并未多想,直接毫无防备地道出实情。
“就四个人,分别是城主,城主夫人,夫人的贴身丫鬟和奴婢。”
林水月冲她笑了几笑,“知道了,谢谢你。”
接着,林水月再脑海中默默整理所得信息。
现如今城主府常住人口就四个,还有不知真假的闹鬼一事,再加上招魂阵……嗯,有点复杂。
正当她想得出神,余光注意到温时雪已经驻足,目光正盯着不远处的一颗树木。
林水月也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望着温时雪。
“怎么了?”
温时雪闻声偏过脑袋,视线悄无声息地又落回到她脸上。
“无事。”
他目光向下,微启唇瓣,声音听着无悲无喜。
林水月却有些好奇地朝他方才所注视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棵桃树。
像极了当年金殊给他挪种的那棵。
难怪他会被此吸引。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过往无法更改,种种结果亦是。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林水月能做的只有紧紧握住他的手,无声宣告自己的存在,希望能给予慰藉。
“走吧。”
被风扬起的发丝轻轻垂下,温时雪轻“嗯”一声,任由她牵着自己,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思绪渐行渐远,只是本能地、齿间会无意识地唤她姓名。
“林水月……”
声音低到脱口而出便已散于风中。
无人在意。
很快,丫鬟便领着四人穿过一条条奢华的长廊,来到城主夫人的房门前。
开门的是服侍夫人的贴身丫鬟,只将房门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
在领路姑娘说明来意后,她依旧不肯立即放行,只冷冷地道:“稍等,我得去请示一下夫人。”
接着,“啪”地一声关上木门。
这是他们今日第二次被关在门口。
领路的姑娘早已见怪不怪,只微微向几人行一礼,便借口府中还有事未料理,就此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夫人的丫鬟复又开门,幽幽目光扫过众人,后又落于林水月身上。
“夫人说,只请这位姑娘进去。”
“啊?我?”
林水月震惊地指着自己,就差直接挑明她不会治病的事实。
“正是,姑娘请进。”
丫鬟不愿多费口舌,只将房门大开。
林水月只需微微一偏头,从这个角度,确实可以看见有位躺在榻上的女子。
而她看似是得了城主夫人的青睐,但仔细一想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林水月心中苦笑,但也明白此举是为了试探城主夫人。
离开前,她给男女主递了个“放心”的眼神,而对于温时雪,则是松开五指,露出真心的笑容。
“等我,很快就回来。”
“嗯。”
或是仅有一门之隔,又或是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存在,温时雪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林水月跟着丫鬟进了房间。
借着窗外投进的日光,她终于看清床榻上女子真容。
这位城主夫人看着最多二十岁,容颜绝佳,身段曼妙,虽是柔若无骨地躺在塌上,但脸色红润饱满,嘴角擒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一点也不像是重病缠身的样子。
夫人朱唇微启,“喝茶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水月正要婉拒,下一秒,已有一杯热茶递到她手边。
“多谢。”
林水月一手犹豫着接过侍女倒的茶水,一指悄悄摩挲着腰间玉坠,小心翼翼地观察玉坠的状态。
“原是探测妖气的法器。”
夫人目光流转,一语道出玉坠由来,随后含笑的目光再度投向林水月惊讶的面容上,不急不慢地张口质问。
“姑娘怀疑我是妖?”
默默敛去心绪,林水月没说话,却代表着默认。
城主府拢共四人,他们在见到城主郑雷时已用法器试探过,不是他,至于两名丫鬟也均非妖魔,那便只剩下城主夫人一人。
“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我是妖否?”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夫人不是妖。”
“我自然不是妖。”
夫人垂下双眸,忽地长叹一声,涂满丹蔻的长指轻柔地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总不能因为我生得貌美就硬说我是妖精,你说对吗?姑……对了,还未请教姑娘叫什么名字?”
前一秒还在感叹自己绝世容颜,下一秒便问她姓名,林水月总觉得这位城主夫人情绪不太稳定。
尽管如此,她还是告知了对方姓名。
但夫人却又是一副兴致乏乏的模样,转眼间,话题又转。
“林姑娘与门外站着的几个人是什么关系?”
林水月如实回答:“同门。”
闻言,夫人脸色一变,忽而脊背挺直地坐起,惊诧地瞪大双眼。
“那位白衣公子也是你同门?”
林水月摇了摇头,“温时雪不是。”
“温时雪……这个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夫人低了低头,思绪渐行渐远,似是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谁给他取的?”
“瞧我这话问的,人的名字当然是父母给取的,林姑娘莫怪,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仰着脖子自言自语说了一大串,根本不给林水月插口的机会。
“我只是想知道,林姑娘与温公子是什么关系?”
林水月骤然望向站在她身边缄默不语如同提线木偶般的侍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她本意是为试探城主夫人,没想到三言两语差点中了对方圈套。
看来这位夫人即使不是妖,想来身份也必不简单。
如此,林水月既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愿待在此处。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夫人,我不会看病,还是让我师姐给您把脉吧。”
她欲掉头往回走,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鬼魅般的一声轻笑。
“原来如此,你也在利用他啊……”
第79章
“原来如此, 你也在利用他啊。”
这声音不偏不倚,犹如急速坠落的天外陨石,重重地掷在她耳间。
刹那间, 林水月脚下一顿, 回首诧异地望着城主夫人,也忘了她本该立刻离开此处的。
夫人继续歪头浅笑着,深褐色的眼底翻涌着诡谲的光。
“怎么?被我猜中心事你很震惊?”
“震惊”是下意识的反应, 可“猜中心事”着实算不上。
林水月神色淡定地摇了摇头,“不是,你猜……”错了。
可城主夫人压根不让她把话说完, 像是自言自语,也根本不在乎林水月会做何反应。
“他的眼睛林姑娘观察过吗?是不是很好看?”
提及“眼睛”关键词,林水月心中警铃大作。
她记起在狐族时因其他狐妖不喜温时雪的眼睛,所以便叫他自毁双目以束之白绫。
印象深刻, 她绝不会忘记。
而眼下……尽管毫无证据,可这城主夫人莫名提到温时雪的眼睛, 总让人觉得她与狐族有关。
正所谓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林水月也不例外。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城主夫人,试图找到破绽及漏洞。
“你怎么会知道温时雪的眼睛好看?”
“是啊, 我怎么会知道呢?”
城主夫人依旧笑着,思绪似乎再次陷入到遥远的记忆中。
“或许……我在梦中见过,那是一个很遥远的梦, 以致于我都快忘了, 可我不能忘,也忘不掉……”
她的每一句话都跟打哑谜似的, 待神识回笼后仍不打算给林水月开口的机会,只目光温柔地笑望着她。
“跟你聊天很开心。”
话虽如此, 可林水月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现在她总算知道郑雷口中的“古怪执拗”是何含义。
这位城主夫人不仅情绪不稳定,而且很不顾他人感受,更重要的是,其真实身份极有可能与早该消失于十年前的狐族有关。
思考间,耳边再度传来夫人轻柔从远方而来的嗓音。
“林姑娘,你明天还会过来吗?”
与前几次如出一辙,林水月未来得及答复,又是城主夫人自行替她下了决定。
“若是明天不来,我可是会亲自去找你的。”
“……”
林水月可不敢轻易应允她任何事,怕又生事端,只好逃一般地离开此处。
跟林水月一起出来的还有夫人的贴身丫鬟,只不过她是为了赶客。
“几位请回吧,夫人说她今天累了,不再见客了。”
说完,正要关上房门,幸得关映竹眼疾手快地抵住木门。
“既如此,那便麻烦姑娘告诉夫人一声,近几天我都会在贵府替城主捉鬼,夫人若改变主意可随时叫我。”
这件事倒是提醒了林水月。
她连忙取出两张符咒塞到丫鬟手中,解释道:“不是说闹鬼嘛,所以这两张符咒是给你和夫人辟邪之用。”
丫鬟没回话,只冷冷地盯着两人,直到关映竹松手,才“啪”地一声关上房门,又无情地将他们拒之门外。
关映竹不得已将目光投向林水月。
握着玉坠的林水月如实摇了摇头。
虽然她曾用法器试探城主夫人,但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就连狐族一事,也只是个毫无根据的猜想。
关映竹也别无他法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们只能以捉鬼的由头留在城主府,真实目的其实是想查清楚招魂阵的真相。
况且,闹鬼一事与招魂阵也未免太过巧合,必定脱不了干系-
“到了。”
夜色已深,温度骤降。提着两盏灯笼的丫鬟帮忙推开后院的铁门,却不敢轻易踏足,只敢站在门外。
“这里是以前的旧城主府,是后来闹鬼一事发酵后,城主觉得晦气,才搬到现如今的新府。”
关映竹双手礼貌作揖,“原来是这样,多谢姑娘带路。”
“不客气不客气。”
林水月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想问一下,之前城主夫人是住在哪个房间?”
丫鬟指了指不远处杂草丛生的小道,“你们沿着这条小道一直往前走,会看见一个莲花池,莲花池的旁边就是夫人先前所居住的厢房。”
林水月微微点头致谢。
丫鬟又回了句“不客气”,并将手里的两盏灯笼塞给他们,解释:“这两盏灯笼就留给你们照明,几位要小心里面的恶鬼。”
说完,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逃离此处。
待丫鬟的身影彻底融于月色,四人踏入城主府旧址,才发现这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大,几乎快赶上现如今的城主府。
果然是有钱的主。
关映竹提出分头行动,找到招魂阵才是关键,只有找到招魂阵才有机会毁掉阵法。
与男女主分别后,林水月提着灯笼,与温时雪一并走上小道上。
忙活一天之后好不容易有机会与温时雪独处,林水月却满脑子都是白天所发生的事情。
她扯了扯温时雪的衣裳,在对方偏过头看过来之后,继而小声道:“温时雪,那位城主夫人给我的感觉跟你很像。”
思忖几秒,那双平静的金色眼底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
“要杀了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病娇的脑回路总是异于常人,林水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她也许跟狐族有什么关系。”
有关于他的身世,总归是谨慎点好。
可分明已涉及狐族,林水月本以为他会有所动容,却不想他却没有太大反应。
“原来是这样。”
见他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林水月也就不再多提,还是专注于眼前之事。
因道路两侧杂草遍布,而且又是夜间,其实并不好走,因此两人行走速度要比之前慢上许多。
不知过去多久,空荡荡的视野中才出现丫鬟口中的莲花池,虽然无人打理,却在这盛夏依旧开的鲜艳。
林水月指了指莲花池旁边的旧房子。
“我们到了。”
温时雪轻轻歪头看向身侧之人,言语之间是掩不住的兴奋之情。
“要进去看看吗?”
“……”
林水月发现温时雪对这些危险的事情总是格外有兴趣,尽管如此,还是得进去一探究竟。
“嗯。”
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借着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林水月发现这个房间陈设与她在城主夫人的房间做见到别无二致。
正当她怀着好奇之心四处打量之时,鼻间忽然嗅到一丝血腥味,下意识地以为是邪物靠近,不想转身一看竟是温时雪割破掌心,任由鲜血缓缓滴落在几近腐败的地板之上。
林水月呼吸一滞,心跳毫无来由地加速,反应过来,已扔掉照明灯笼,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在做什么?”
真是一不注意,他就容易产生偏激行为。
温时雪反握住她的,直到伤口血肉紧紧贴着她的,似想在这在疼痛中寻找到一丝愉快。
他依旧笑着,完全不顾自身掌心之血正顺着二人指尖缝隙淌向地面,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你不是说城主夫人与我很像吗?”
这句话是她说的没错,但这跟他自残放血有什么关系?
有时候,林水月真的难以理解他那奇怪的脑回路。
温时雪的语气又轻又慢,像是在斟酌思考。
“我想……若是我的话,必会以血为引召唤阵法。”
以血召唤阵法?
听着像是温时雪能做出来的事情,就像他能给荆棘喂血一样。
完全不在乎自己。
既哭笑不得又莫名难受。
就在此时,二人的脚下忽升起一道光柱,但很快便暗淡下去,只留下几道黑色晦涩难懂的咒印与咒语,几乎铺满整个地面。
温时雪微微垂眸望向地面,眼底闪烁着奇异的色彩。
“看来我猜对了。”
没想到这城主府还真有招魂阵。
林水月诧异地眨了眨眼睛,那设下阵法之人又是谁?难道真是城主夫人?
更重要的是,阵眼又在何方?
想要毁掉阵法,首先得找到阵眼所在之处。
以上种种,林水月暂时想不明白,而且只阵法只出现一瞬间,她现在比较关心温时雪的状况。
身旁没有任何工具,林水月只能先出手帮他按住伤口止血。
她半抬着头,神情严肃又认真,一字一句地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必在如此自伤,更在乎自己一点好不好?”
眼底笑容逐渐消弭,温时雪满是困惑地凝视着她。
“可你不是想找到招魂阵吗?”
林水月微微一怔,居然是因为这个吗?
她张了张口,一时无话可说。
不知不觉间,温时雪已单手抚上她的脸颊,肌肤相触指尖轻轻摩挲时,总是习惯于贪婪地汲取她身体的温度,想要近些、再近些。
“我帮你找到了,你不高兴吗?”
“我没有不高兴。”
林水月诚实地摇了摇头。
相反,在温时雪替她找到招魂阵的那个瞬间,激动震惊之情占据上风。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
林水月决定就在此刻告知她的真实想法。
“温时雪,你没说错,找到招魂阵是很重要,而我之所以想找到招魂阵也是想快些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跟你一起离开此处,所以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最重要的是,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尽管这样赤|裸|裸地说给他听比较难为情,但她若是憋着不说,温时雪估计永远也不会明白,下一次,依旧会如此。
若是任由其这样发展下去,就真的要变成跟城主夫人所说的那样,她在利用温时雪。
就跟过去那些人对他所做的那般。
或许,她比那些人还要恶劣。
第80章
这字字句句分明是她的真诚之语, 可温时雪却愣了几愣,直到他微微垂眸,嘴角已挂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没关系, 不会疼的……”
话音落下的眨眼间, 横在二人十指中间鲜血全部化为齑粉,触目惊心的伤口也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浅色的伤痕。
是他曾经自伤过的痕迹。
此情此景, 林水月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在梦中见过的场景。
那时,温时雪被石清河的村民卖给铸剑师,替他们杀妖取炼剑器材。
但对于当时的温时雪来说, 他实在太过弱小,多得是比他厉害的大妖,所以总会受伤,一开始也会疼地躲在角落里偷偷舔舐伤口, 可后来,他便总以微笑示人。
对疼痛的弱感大抵就是那时候形成的。
但这根本不是疼不疼的事, 也不在于他的自愈能力有多强, 而是林水月不想看见他总是伤害自己。
可这却是他的个性使然。
不仅一时半会儿是无法改变的,或许一辈子都难以更改。
只能尽量避免。
念及此, 林水月唯有深深地叹了口气,松开一直握住他的双手,捡起灯笼, 继续探究地面上那些晦涩难懂的符文。
现在的问题是:招魂阵既已确定就在城主府, 可阵眼在哪?
若是找不到阵眼,照样无法阻止阵法开启。
思考间, 不经意地抬起头,发现温时雪正饶有兴致地盯着符文。
“招魂阵啊……”
他的反应很是奇怪, 林水月不得不问其原因。
“怎么了?”
温时雪微微笑着,缓慢地将目光投向林水月脸上。
“我想……也许我认识这设阵之人。”
林水月立刻答道:“是跟狐族有关吗?”
温时雪歪头思忖片刻,“或许吧。”
他记起,招魂阵,确实出自狐族。
温时雪这么一说,林水月愈发觉得城主夫人的嫌疑更大。
思考间,也不是从哪里吹来的的一阵强风,刮的破旧窗户吱呀作响,与此同时立在房间中央的巨大金色屏风后方传来异响。
像是兵器落地时发出的铮鸣声。
林水月壮着胆子准备绕到屏风后方一探究竟,就在此刻,温时雪略带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会害怕吗?”
略微一怔,林水月才明白他说的是发生在平康县一事。
当时的飞蛾女妖也是利用屏风遮蔽视线引她上钩,结果险些被荆棘妖绞死。
不怕是假,心理阴影才是真的。
但总不能因恐惧而逃避。
“会,所以我们得小心点。”
林水月老实点头承认,接着笑了笑,态度自然地拉过他的手。
温时雪没有说话,只低头看了眼十指交互的两只手,是可以清晰感受到她的畏惧情绪。
四周重归宁静。
诚如林水月所说,他们一路谨小慎微地绕过屏风,低眼瞧见方才落在地面上的居然是一柄剑刃。
林水月将其捡起观察了半晌。
除了剑刃处残留的干涸血迹表明这柄剑被用过之外,实在瞧不出其他门道。
看着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兵刃。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好奇地刚一仰头,却发现温时雪已不在她身边。
着急忙慌地巡视一圈,借着月光,她终于看清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温时雪正站在窗前,伸出的五指已拧断了一人的脖子,甚至都没来得及拔剑,白衣亦是未染一丝血迹。
此时的林水月尚未明白究竟发生何事,只下意识地唤了他一句。
“温时雪?”
闻声,温时雪微微偏过头,他是笑着的,皎皎月光映在眼底,像是给画卷着上一层瑰丽的色彩。
林水月倒吸一口凉气,“哐当”一下,手中之剑滑落在脚边。
她看见前方站着十多个这样的人。
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眼神空洞,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差不多的剑刃,正死死地举剑盯着她,也不说话,或许根本无法言语。
着装也都大差不差,而且看着十分眼熟。
是上官家的弟子服!
看来就是这些人杀了上官穆等人,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
“要闭上眼睛吗?”
不知何时,温时雪已来到她身前,并试图捂住林水月的双眼。
林水月不想被蒙眼,于是一把握住他的手指。
“温时雪,他们是上官家的弟子。”
温时雪只轻“嗯”一声,对此不大在意。
林水月继续滔滔不绝地给他讲解自己的新发现。
“他们出现在这里很奇怪,我想应该就是他们背叛上官穆将其杀害,幕后指使一定跟招魂阵的设阵之人有关。”
回应她的又是一句淡淡的“嗯”。
林水月正觉得奇怪,下一秒,面前这些人忽然如木偶起舞般的活动筋骨,不难想象他们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相似的环境,熟悉的剧本。
死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与此同时,被荆棘缠绕的窒息感迎面袭来。
林水月下意识地后撤。
“闭上眼睛吧。”
话音落下,微凉的指尖已经覆上她的眉眼。
林水月微微一怔,终于明白温时雪为何要执着于让她闭眼。
他一直都在乎她的感受,因为知道她对平康县一事留有阴影,所以才强调让她闭眼。
若是平常,面对这种情形,她断然不会害怕,可眼下,心理阴影还未走出,而且也不好给温时雪添麻烦。
“……嗯。”
林水月轻轻点头,在他放下手臂之后也依旧保持闭眼的动作。
紧接着,耳边响起剑刃碰撞的声音,待四周静下的那一刻,便已尘埃落定。
再度睁眼双眼所见到的景象也确实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虽是遍地的残尸,但她衣上连一滴血珠未曾溅上。
待心情稍稍平复后,林水月又悄悄望他一眼,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口。
“这回我没有离开。”
“嗯?”
温时雪不解地歪着脑袋看他。
他这反应显然是不知道林水月所说的是平康县幻境一事。
幻境里,她为了留在温时雪身边骗他会一直给他带路,结果并未履行诺言。
“没什么。”
林水月摇了摇头,还是决定将这不太重要的小插曲埋藏心底,又发自肺腑地笑了笑。
“谢谢你又救了我。”
他已记不清是第几次从林水月口中听到“谢谢”二字,可他所有行为绝非单纯为了一句答谢。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的声音轻轻慢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水月自然也没听见,因她发现一件怪事。
余光瞥见这些上官弟子耳后皆有道黑色咒文,虽然不认识,但与方才出现的招魂阵咒文如出一辙。
林水月脱口而出:“这些人不会就是启动招魂阵的祭品吧?”
温时雪轻“嗯”了一声,“你猜对了。”
虽说如此,但她可没有猜对后的喜悦,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幕后指使者先是利用他们除掉上官家族,后又将他们作为祭品献给阵法,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啊。
林水月正盯着咒文出神,忽然惊诧地发现所有血流皆往一个方向汇聚,跟过去才知道原来这间房子居然发现还我个地下通道,先前因屏风遮挡以及这些人的阻碍所以才没有发现。
站在甬道的上方,裙角被阴嗖的冷风微微吹得翻起。
哪怕林水月不想冒这个险,但为了找出真相,只能硬着头皮踏上通往地下室的台阶。
温时雪跟在林水月身边,却一如既往地只能听见她紧张的心跳声。
周围漆黑一片,幸得她不忘提着灯笼,勉强可探明道路。
踏着阶梯向下走,四周皆是灰尘与蜘蛛网。
许久未来过人的样子。
林水月惊诧地发现从通道入口开始遍布诡异的符文,一直延伸到地底深处,没有人知道尽头设在何处。
待到走完全部的台阶落地后,林水月提起灯笼照亮前方,待看清前方情况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面前整整齐齐站着几十人,看穿衣打扮皆是城主府原来的丫鬟仆从。
所有人皆两眼空洞无神,嘴巴微张,像只被操纵的木偶,神魂早已被献祭,只剩下一具毫无意义的空壳。
林水月握了握手指,“看来闹鬼一事也是假的。”
家丁丫鬟不是怕鬼逃了,而是早早地就被献祭了。
林水月不由得陷入沉思。
按理说,从他们进入这间屋子开始,发现已经献祭二三十人,可阵法依旧存在,是不是以为祭品的数量不够?还是阵法出问题了?
想不通的事,林水月决定过会儿再思考。
“我们先上去吧。”
温时雪不可置否。
他确实不太喜欢这里,无关乎其他,是因地下室常年不见日光,气味相当不好闻。
林水月麻利地转过身,脚底落地碰到咒文的瞬间,忽有一无形的双手搭上她的双肩。
动弹不得的同时,那双手忽而开始施加强力,似想要将她往下按。
“温……”
没多考虑,知道自己菜,林水月正要向温时雪求救,不料突然挨到一个冰凉的凳子。
眨眼间,已不是方才脏乱的地下室,而是干净整洁的厢房。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胭脂香气,按在她肩上的一双玉手逐渐具象化。
林水月微微一低头,映入眼帘的是涂在指甲上的赤色丹蔻。
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又略带怒意的声音。
“天都亮了,林姑娘怎么不来找我?”-
地下室深处,刻在符文亮了几亮,是招魂阵曾短暂发挥效用的证明。
看来这招魂阵不光可以复活死物,还能移动活物。
温时雪盯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看了半晌。
那刚愈合的掌心伤口早已裂开,一直延伸到小臂,翻出新的血肉。
是他试图带回林水月时所留下的伤口。
四周出奇得静,只有殷红的血啪嗒啪嗒地滴在地面。
伤口不算多疼,可这一次,没人再为他担心。
温时雪垂眸望向地面咒文,沾了血的指尖轻轻触过地面的咒文,长睫已遮着眼底的情绪。
“好久不见了……”
他本不愿再见这位故人,可她却强行从他身边带走唯一的珍视之物,并在察觉到他的用意后,及时阻止他的介入。
好在还可以感应到林水月的位置。
可问题就在这儿,那位故人应当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可居然放任不管。
就像是故意引他过去一般。
念即此,温时雪轻声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你想见我啊……”
“那就不该……”
不该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尤其是不该将林水月带离他的身边。
很快,脚步声响起。
此时,太阳初升,莲花池景色依旧,偶有蜻蜓盘旋莲花与荷叶之间。
温时雪负剑走出房间,恰巧撞见关映竹与乌星河二人。
关映竹神色慌张,“温公子,你来的正好,我们有事要与你商量。”
温时雪只看了他们一眼,直直地向两人走去。
关映竹接着说:“不久前,我与师弟两人发现这招魂阵其实并不止一处,整个宁城各处应当都被布下了招魂阵……”
温时雪没有理会关映竹,直接从她身旁经过。
关映竹急得叫住他,“温公子,你去哪儿?你难道不与我们一起吗?这城中百姓的安危……”
“林水月不在这儿……”
温时雪直接打断她未说完的话,依旧向着滚烫的的血液而走。
望着温时雪逐渐远离的背影,关映竹一时无言以对。
愣了半晌,关映竹总算想明白温时雪身上的违和之处是什么:除了林水月,温时雪不在乎任何人。
看似温柔平和的一个人,内心却潜藏着偏执与疯狂。
乌星河拉着关映竹匆匆离去,“师姐,没时间了,我们得在招魂阵之前将城中百姓全部转移。”
“嗯,好。”
回过神来的关映竹点了点头,跟着乌星河一起,赶紧去办正事。
事实上,乌星河说得在理。
若这招魂阵真不止一处,而他们又无法逐一排除,那必定会牵扯到无辜百姓,这种时候,只能先将百姓移至安全的地区,待他们找到幕后操纵者解决此祸端再说-
“天都亮了,林姑娘怎么不来找我?”
肩上一双纤纤玉手,林水月就这样被城主夫人强硬地按在凳子上坐着,并且动弹不得。
还没等她开口,城主夫人已绕到林水月面前,理了理衣裳,居高临下地低头笑看着她。
“既然林姑娘不来找我,那便只能我来找林姑娘了。”
余光瞥见房间布局,与那日在城主府所见景象截然不同。
他们目前所处的位置应当是二楼,隐约可见窗外的高树枝头,本停着几只雀鸟,却被城主夫人的几句话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唯一相同的点在于:这个房间的门窗墙壁皆爬满了可恐怖的符文。
被困在椅子上的林水月抬眸镇定望向对面。
“这里不是城主府?”
“林姑娘,你知道嫁给郑雷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城主夫人掩唇微微一笑,“他有钱,像这样的宅子在宁城数不胜数。”
虽然不是正面回答,但确实印证了林水月的猜想。
结合房间中的咒文,想必是利用招魂阵才能够将她转移到这里。
虽然不清楚这位城主夫人究竟要对她做什么,但面对危险时必须头脑冷静,才能获取到自己想要的有用信息。
林水月深吸一口冷气,面不改色道:“都是你做的吗?”
城主依旧笑着:“林姑娘指的是哪件事?”
“上官家的惨案,还有招魂阵一事。”
“林姑娘心里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
她确实有答案,但有些事情除非是亲眼见证,要么就是当事人亲口承认。
这时,城主夫人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猜,我为什么要针对上官家?”
林水月猜不到。
只是旧房子里的尸体只能告诉她,这位城主夫人与上官家隔着仇恨。
见她不语,都已经到了这时候,城主夫人也不想藏着掖着。
“因为是他们偷走了狐族的东西。”
“那上官云所用的夺舍之法是出自狐妖一族,是他们在天狐一族被灭时趁乱偷走了。”
“像这样的强盗自然是不配活在这世间,你说对吗?林姑娘。”
任谁都能听出此刻城主夫人的满腔怒意。
林水月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眸子,“你是狐妖?”
“以前是,但是现在如你所见,就是个普通女子。”
提及自己的身份,城主府人的语气之中满是遗憾。
“我也想回到狐妖身份,可我早就死在了十年前,如今还能活着不过是借用了这副早亡的身体。”
林水月想起夺舍之法,想来城主夫人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能重回人间。
“那你抓我做什么?我何时得罪过你?”
提到这个,城主夫人的思绪仿佛渐行渐远,声音也低了下来。
“因为我想见个人,可他不肯见我,招魂阵对他又没用,我见你与他关系不一般,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林姑娘,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这事搁谁身上能不生气?
林水月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稳住心神。
“所以你想见的人是温时雪吗?”
狐妖、狐族……这些只能与温时雪有关。
“是啊,就是他。”
城主夫人点了点头,眉宇之间的笑容柔和了许多,“我与他已有十多年不见了,我很想念他,其实阿七……不,是温公子,他以前,是唤我‘母亲’的。”
林水月脱口而出:“你是金姝!”
“猜对了!”
金姝激动地拍掌叫好,过了好大一会儿,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视线再度锁在林水月脸上。
“但是林姑娘,你不该出现在他身边的……”
“因为我啊,最恨你们人类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