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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chapter71看看自己


    chapter71


    车开出惨白的地下车库,透进来太阳光,谁都没有说话。


    梁淙刚刚表达出合作的意愿,被苏荃拒绝,不妨碍他扭头就拐她的女儿去上床。


    周倾滑动了电话,苏荃打电话过来说她碰见了张阿姨,合作面料厂的老板娘,两人晚上要一起吃饭聊业务。让周倾先回去。


    周倾完全记不起来张阿姨是哪位,只一味说好的。


    苏荃沉默了几秒,没挂电话,“你在哪里?”


    “我在回公司的路上。”周倾说,“可能要晚点才能回家。”


    “好。”


    挂了电话,周倾仍旧紧紧握着手机。


    梁淙知道周倾其实很叛逆,和苏荃的母女关系算是典范,依赖她,崇拜她,敬畏她,但也不妨碍眼睛都不眨地撒谎。


    周倾和他的默契,像病毒一样恶劣,在某个癫狂又晦暗的瞬间悄然滋生。毫无预告,也没有边界。


    梁淙转开脸,看着前面长长的堵车,等红灯跳过去,狠踩下油门车离箭般飞了出去。


    在电梯里就开始接吻,周倾踢掉自己的高跟鞋,手腕挂在他脖子上,他的手指也熟练地捏开她的嘴唇,随即咬住。


    手机再次响了,周倾掏出来看了眼是工作消息,接吻暂停,抽空敲了几个字回复。


    梁淙又解她的衬衫扣子,露出胸口一小片皮肤,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捋了捋她的头发。


    梁淙眼里说不上来是冷还是寥落,“你先忙。”


    “没什么好忙的啊。”


    电梯门开就到了入户,梁淙从地上捡起她的鞋子,拿在手里。


    “我先去洗澡了。”周倾刚刚的情绪有点冷却的意思,但事情推进到这,不用担心会随时叫停。


    她轻车熟路地去了主卧,洗澡洗头发,热水冲刷身体能隐隐感觉到腹腔内的奔流不息。


    想到妈妈,她的心情又稍稍有些乱。


    浴室门打开,梁淙走进来,周倾背过身去,他从身后抱住了她,亲吻着她的脖子和肩膀,手绕到前面,极有技巧地揉着又掂几下。


    周倾喉咙间发出一道极低又含混的声音。


    柔软到像水,从他的指缝里流淌出来。


    周倾想到了什么,转过来问:“要吃吗?”


    然后听见他在自己身后低声笑起来,“我是没断奶的孩子吗?”


    “可是我想让你吃。”周倾坦白,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怕他忘了:“我喜欢那样。”


    有时候他们距离远了,甚至会不好意思面对彼此呈裸的身体,近了就又觉得对方其实是自己身体里长出来的一部分。


    她对这具观感满分的身体全是占有欲,有百分之百的使用权。她想要这样,还想要那样。


    “我知道你喜欢。我什么都没忘。”她越着急他就越淡定,不疾不徐地来到绝对禁区。


    好久之后才重新给她打沐浴露。


    他手指分开,光线穿过,能看见透明的黏缠。


    “在哪做?”周倾很好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个沙漏,两头大,中间窄,细沙从窄缝往下漏。


    她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低头去看,果然,视线里有白色光影,继续问:“你想什么时候做?”


    梁淙给她吹头发的时候才告诉她。


    衣帽间地毯被撤去了,她跪在地上。灯光出奇的亮,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开始脱力地下沉,被他捞进胸膛,勾起膝窝,“宝贝,看看自己。”


    周倾就说这里怎么会这么亮,有两面全身镜,可以从不同角度看到那个画面和细节。人与人之间再没有比这更亲密的关系了,也没有比这更近的距离了。


    分不清是谁的汗水,不断砸向地板。


    她整个人被他的气息淹没,被他一下下,沉沉的,夯实的侵略着,直到她的膝盖和手肘都磨红了。


    结束后他们还躺在地上,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非常密闭,所有的画面不容第三个人窥视,被封在一个盒子里。


    空气中残留着腥甜暧昧的味道。周倾枕在他手臂上,对着镜子欣赏大卫雕像似的,一寸寸看他腰腹肌肉,腿部紧绷的线条,就是这样和她纠缠在一起的。


    “好可怕。”周倾依然能感觉到兴奋充斥在全身血液里,喃喃自语:“死掉了怎么办??”


    梁淙没有接话,她的身体蜷缩像个未出母体的婴儿,他伸手过来,一下下揉着她受伤的膝盖,交换了数次姿势,红肿还是没消。


    “这样才对。”周倾发出今晚的第一声喟叹,擅自回味着那快要消散的快感,只能是他,有股惑的魅力,别人都不行,感觉不对,连接吻的欲望都没有。


    她在对比过后才发现的。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徐成阳……当然也可以是别人了,是谁无所谓,她没有“爽到死掉也没关系”的冲动。


    人一旦想通之后,心胸就会变得开阔,周倾勾着嘴角笑笑。


    她不喜欢波澜不惊,不喜欢没有惊喜。


    “你在想什么?”他的口吻很严肃,她所有的表情毫无遗漏地落进他的观察里。


    周倾当然不会回答了。


    “不说?”梁淙变得不悦,意识到她的开心是独享的,和他没关系。


    周倾越发抿紧嘴巴。


    于是梁淙扇了她一下,两颗上下弹跳。


    周倾感觉很疼,本来就要破皮了,她也冷脸,转移话题,“我想吃点东西。”


    他起来套了条裤子,拉开门要出去,周倾一动不动:“给我也找件衣服。”


    她自己不能找,要等人来伺候,好像对这地不熟,不是她家。但凡拉开最近的抽屉呢,他冷道:“你不穿。”


    “可以。”周倾站了起来,也要出去,“讲道理,我蛮欣赏原始人的,野的自由自在。”穿一身纤维组织多束缚啊。


    “你又开始了是吗?”梁淙勾住她的腰拽回来,外面的窗帘没有拉她就敢走出去。


    周倾重新挂上他的脖子,在他嘴角啄一下,愉悦道:“你玩不起啊,那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梁淙拨开她的手,走到抽屉边,里面有几套属于她的睡衣和内衣,他的手已经摸上了把手,临打开的前一秒还是松开,拿一件自己的衣服丢她头上,“穿上。”


    *


    时间才七点半,周倾看完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到家洗澡,做完,加上吃饭,也才过去两个多小时。周倾吃了碗汤面,晕碳就会困,她趴在沙发背上看窗外的灯红酒绿,细细数着这样高的楼层,人掉下去肯定像瀑布一样吧。


    飞流直下,血肉变成液体,骨头渣都没有了。


    梁淙穿着睡袍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在看旅行纪录片,面前仍旧看着一瓶酒,加了冰块的酒杯。


    他们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旅行,尽管在旅途中总是发生分歧,但更多是无法磨灭的回忆。


    现在被繁重的工作压迫,即使梁淙已经那么有钱,也有那么多人为他赚钱,还是不能自由。只能靠看纪录片解解馋。


    周倾突发奇想,问他:“后来你去看瀑布了吗?”


    梁淙似乎在脑中过了一遍她想表达的意思,“什么?”他像是没听清。


    周倾没有问第二遍,自言自语地道:“可惜了机票和酒店的钱。”花了好多钱,那个时候她也没多富裕,分手之后的某天猛然想起,想提醒他但又显得小家子气,可能他还会以为她在找借口复合。


    他肯定没退,懒得为一点钱浪费功夫。


    但浪费了钱也好过找候补队员,周倾不许别人占她的坑。他要约别人,也别去她想去的地方。


    “没有。”他说。


    周倾也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哪一句,眨了眨眼睛,手脚并用地从沙发这边爬到了他身边,坐在他腿上。


    有点挡他看电视的视线,他扣紧了她的后背,压在自己身上,“做什么?”


    “我待会要走了。”


    “几点?”


    “十一点。”周倾说,不能再晚了,“否则我妈要怀疑我做坏事去了。”


    梁淙觉得她这个人有点儿好笑,十几岁坐那么久的飞机到地球的另一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生活,也不害怕;二十几岁在家门口,反而设门禁,苏荃是怕她迷路吗?


    “难道你没做吗?”他捧着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的下唇。


    周倾用他的杯子把剩下的酒都喝掉了,冰块也倒进了嘴里,“咔嚓咔嚓”嚼几下,没咬碎,但腔壁已经被冻得受不了了  。


    她怼上他的嘴要渡给他。


    这些动作,包括状态,周倾进入地非常自然且快,不需要从头熟悉一个人的习惯和底线,而是掀开一层蒙着的白布把回忆挑挑拣拣的,拎出来使用而已。


    梁淙转开脸。


    周倾盯着他。


    梁淙伸手放在她下巴那儿接,周倾不吐,他又把手指伸进她嘴里,把冰块抠出来。这次是周倾转脸了。


    他退让一步张开了嘴,接过她满嘴的冰碴子,手指点点酒瓶,周倾又倒了点,先过自己的嘴再送去他那,顺便接吻。


    那是几个清爽又辣口的亲吻。


    冰块终于在他的舌根融化,他也看了一次手机,“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周倾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关掉了客厅所有的灯和电视,连一盏小壁灯都不放过,视线所及都陷入了黑暗,周倾呆呆坐在沙发上。


    只有一点外面透进来的夜光,能看见人影。


    看见他在自己腿前跪下。


    她下面本就没有任何多余遮蔽,口前他手垫她在脑后,调整位置,一个很方便的位置,都不会累。


    周倾的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继续看着价值高昂的景色,面容平静,但血液已经送到大脑。


    心跳好快。


    尤其是感觉到他把嘴里藏着的冰碴送了进来,看吧,是她自己偏要的,他也有办法治她。


    第72章 chapter72看看伤


    chapter72


    晚上十点五十分,车停在小区门口。


    周倾从车上下来。


    夜间起了点雾,气温相比于白天骤降,周倾穿了件男款夹克,袖子很长,她的手缩在里面,顺便把脸也埋进了领口,就暖了许多。


    她对着车里挥挥手:“再见!”


    她要说再见的人也从另一边下来,“送你到家门口。”梁淙说。


    “就几步路。”周倾一张脸是笑意洋洋的,暧昧旖旎的痕迹已经全无,“很晚了,司机也要回去休息了。”


    梁淙揽住她的肩膀,陪她朝别墅区走去,“还有十分钟才到十一点。”


    她刚刚说和他待到十一点就得分秒不差。周倾可没有强迫症,这种事又不是按时收费的,但是她也没再说什么。


    “冷吗?”


    “还好。”


    周倾只是觉得有点潮,她的脸被糊了一层水汽,而宽大衣物里装着的身体很暖和却又很空,情潮的刺激没有完全消散,漏斗也还在漏。


    她看了看梁淙,他只穿了件单衣,“你比较冷吧?”


    于是梁淙的手伸进袖管里去找她的手,握住了才发现他的手比她的热,周倾顺势就牵住了。


    梁淙对她这个行为不置可否,手指微钩,牵得更紧一点。


    激烈做完爱的他们忽然变得克制,克制到像不熟的两个人,谈纯情恋爱。


    走了一段路到了,车库的门是关着的,周倾无从判断妈妈是否已经回来,但门前亮着灯,说明王姨和周源都已经睡下了。


    周倾放开他,再次说:“我到了,再见。”什么表示也没有,像跟同事告别。


    梁淙也“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周倾推开院子的门,走上台阶,输入密码,在摁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突然回头。


    梁淙还站在黑暗里,清隽的面容冷漠到看上去有点像生气。这让周倾脑子里冉起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他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但梁淙这个人和小狗没什么关系。


    周倾阖上了密码锁的盖子,三两步走下台阶,朝着门外跑去,一下子冲到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你又想干什么?”他的语气有点烦她。


    周倾踮起脚尖,鼻尖蹭着他的下巴,说:“来个晚安吻吧。”


    梁淙的脸凑低压下来,舌尖也瞬间抵进来,在她的唇腔扫了一圈儿,技巧熟练地吮住了她的舌头。


    呼吸混杂,唇瓣摩擦,周倾被亲到有点喘不上气,他问:“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周倾重复着这句话,“酒?”


    “你。”


    她的味道?周倾记得他口完去刷了牙的,还要故意在这个时候戏弄她,她也不甘示弱,“你喜欢藏私货啊?”


    梁淙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光,手掩在夹克下面,灵巧地抽出了她塞进裤子里的衬衣,去触摸属于她的体温和柔软。


    “跟我回车里。”他直接抱起了她,手臂托在臀下,大人抱小孩的方式,脸却埋进了她的脖颈里,把她的气息呼进肺里似的。


    “去车里做?”周倾的情绪已经被撩拨起来,但司机怎么办?


    “跟我回家。”他抬头看她一眼,不太理解她的脑回路。


    “……”


    周倾在门口跟他接了个漫长的吻,这个过程里胆战心惊,最后生理和心理才慢慢平复,周倾倒此时完成了百分之百的确认,她拥有眼前这具身体百分之百的使用权,她被迷恋住了。


    “外套给你吧,我都到家了。”


    “好好穿着。”


    “嗯?”


    “下次见面,再还给我。”他掐了掐她的脸。


    *


    周倾进了屋才发现妈妈还没有回来,她心虚地吐了下舌头,要是自己还在门口和梁淙难舍难分,被妈妈看见会很尴尬。


    她换了鞋子,到厨房去倒了点水,心情却还兴奋着。王姨听见开门声披着衣服出来。


    “你早点去睡吧,我也要上楼睡觉了。”


    “要不要吃宵夜,我给你做,很快的。”王姨看着她身上的夹克,眼神凝住了。


    周倾主动解释:“晚上突然降温我没带衣服,就借了别人的。”


    王姨还反应了一会儿,“哦,啊,天冷了是要多穿点,再生病多耽误啊。”她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件衣服不是她的,


    王姨回了房间,周倾也上楼了,意识到自己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脑子忽然犯蠢了。


    她重新洗了澡,热水冲刷过身体,但没办法洗掉他留在自己身上的信息,周倾低头看自己胸前的痕迹,红红紫紫,十分吓人,像被人打了一顿,但其实完全不疼。


    她再次想起了最后给她口时的画面,他自己想吃的,她想让他吃的,最终都吃了个干净彻底。


    那是一种完全而彻底的关于性的体验,酣畅淋漓。


    周倾小腿打抖,脚趾蜷缩着把他拽了上来,他们陷在那张五米多的沙发里,不断沉沦。


    她位于他的腰腹之上,借力撑着,起起落落,水声滴答,也在晦暗接近于无的光线里,发现了他热意滚烫的眼神。


    脑海乱七八糟地充斥着诸多东西,比如:撒旦是魔鬼,歪曲信仰的意义。他也是魔鬼,扭曲了爱的定义。


    但是对上他的眼睛,她脑海里的想法就自动清除了,什么也不剩。


    梁淙伸手摸到她光着的后背,让她趴在自己怀里,耐心地听她的呻||||吟,和破碎的尖叫。


    *


    周倾换上了睡裙躺到床上,看见手机里来了一条微信:我到家了。


    周倾心中划过一丝丝异样,几乎不怎么收到这样的报备,或者以前小不懂这种消息的含金量也就没在意过。她突然不知道回什么,先打了个“好”字觉得太轻,写“今天辛苦了,晚安。”还是觉得不对。


    犹豫了一会儿,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是她胸口触目惊心的吻痕或者咬痕。破皮的地方,她贴了创可贴。


    那边很长时间都没有回。


    周倾躺进被子里,觉得很满又很空,身体是满的,心是空的。她并不害怕什么,甚至不怕


    重蹈覆辙,过往种种再来一次,以她现在的勇敢依然可以承受。


    只是。


    周倾无法抑制心里的冲动与他袒露心迹,点开手机打字:梁淙,我想和你说,关于过去,我不想轻飘飘地总结那是一个错误,即使我们谁都犯了数不清的错……


    打到一半她又全都删掉,她再次感到自己的词穷,一段文字,终究无力承托那些经历。


    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和他在一起,也不是狗屁爱情,吵架的时候她口不择言,故意对他说了谎话,都是为了气他的。


    因为她无法低下高傲的头颅,她想让他知道。


    上一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复,周倾只能暂时扔掉手机,闭上眼睛睡觉。


    她不能放任自己熬夜,因为明天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


    隔天早上,周倾没有去公司,开车去了一分厂。


    汪厂长因职务侵占被裁撤后,现在大小事务由姓田的副厂长暂时代管,田厂长吸取了老汪的教训,工作不敢怠慢。


    周倾一过来,他就放下手里的工作来见她了,不是把她放在客户的身份上,而是当老板看待。


    周倾这次过来是想看一下她去年买进的那款科技面料,带一点回公司研究如何开发。她报了型号给田厂长,让其带路。


    田有些懵,经秘书提醒才想起来东西储在哪里。周倾理解他人忙事多,未必事事都记得住。


    一分厂的基础设施还没有完成智能化改革,仍旧是传统的仓储方式,那款面料被堆放到了深处。


    库房非常乱,田厂长快速扫了眼周倾的脸色,周倾并没有表现出不满,而是看着最近的堆垛,提醒道:“碎布和包装废料要及时清理,否则存在安全隐患。”


    “好嘞好嘞。”对方猛点头。


    周倾继续往里走,很失望,窗户都快要被遮挡住了。


    田几乎是同时发现了问题,额头开始冒汗。


    周倾再次提醒:“堆垛的高度不能超过4.5米,这是安全仓储的硬性规定,室内的湿度保持在50%上下,还有,自动喷淋系统一定要保证正常运行。”


    她虽然转移到了市场端,但厂里的事还是是要面面照顾到的,并且心中始终记得印在总厂墙上的那句话:安全生产无小事。


    田厂长额头的汗开始往下掉了。


    周倾看他的表情,心中纳罕,自己看上去有这么凶吗?还是她今天穿的鞋子太高了?显得过分高冷?


    她沉吟了片刻,温和了语气说:“获取任何经济利益的前提是,保证安全,无论是人,还是物。”


    “我知道的。”田厂长说:“仓储的压力确实很大,生产任务又紧,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人力来处理。”


    周倾没有想到,自己花高价买来的原料,如今竟是加大仓储压力的废料,“我不是责怪的意思,有问题咱们就想办法解决。”她想了想,“比如一些早就被市场淘汰的布料,可不可以想办法低价倾销出去,卖给下一级加工厂,不仅可以缓解仓储,也能增加厂里的营收。”


    “这是个好办法!”田厂长对周倾的建议表示深度的赞同。


    但是自己做不了主。


    周倾说:“你发邮件给苏总,也可以让我帮你掌掌眼。”


    田厂长觉得周倾真是个好人,以后跟她混肯定错不了,就指着周倾买的那款科技面料,“这堆也要处理掉吗?”反正市场反馈不好,堆着心烦又占,说不定哪天还真成安全隐患了。


    周倾今天第一次冷脸,“留着!”知道花了她多少钱吗?


    “哦,好。”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这样了。


    周倾在厂里清点了各项数据,用自己的车装了一些样本回公司,到公司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她有些累,身上也有点脏,但心里很兴奋。虽然这个老田没有眼力价,但是工作十分配合脑子也灵光,对老板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更重要的是,她的想法逐渐成型了。


    车停在楼下,她还是看了眼旁边,并没有梁淙的车,说明他今天没过来。


    也是,又不是周一。


    周倾忽略掉了内心的失落,抱着东西下车上楼,一趟不够得是两趟,进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才发现里面多了个人。


    他坐在她的办公椅上看书。


    “你怎么有空来了?”周倾表情淡淡的,心里也无限鄙夷自己为什么非要装不在意,装酷。


    但没办法这就是她。


    “你那眼神怎么回事,不认识我似的。”梁淙一眼就把她看透了,放下书朝她走了过来。


    “哦,梁总有何贵干呐?”


    “来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他的手覆上来,周倾今天在西装里面穿了件白色的亨利衫,面料柔软,贴着身体曲线,胸口的一条纽扣很容易被解开。


    第73章 chapter73商业奇才


    chapter73


    周倾的眼睛像两只探照灯,睁得大且亮,审判一切不正经的行为。


    梁淙顶着这样的目光,把最下面一颗纽扣解开了,可见立体的暗影。


    它们浑圆而昂扬,大小中规中矩,但他觉得很可爱。


    他并没有什么道德压力,昨晚她发了一张照片,梁淙判断不出来意思,又没办法去把她带回来继续做。


    再精明的人,有的时候也会变得极其可笑,之前,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对他依然有兴趣,他立即去买了避孕套,但过了几个月都没用上,梁淙一度怀疑要放到过期。


    所以昨晚梁淙没有回她,不想再次犯蠢。


    “你在对我耍流氓吗?”


    “在给你检查身体。”梁淙说,揉掂几下,把创可贴撕掉,发现伤口已经愈合,并且再次验证了它们的可爱。


    “我谢谢你,梁大夫。”周倾觉得他变态了,转过身去,准备把纽扣系上。


    梁淙坐在沙发上,周倾扣到一半转过来,问他:“你没有回我的消息,也没有给我打电话,怎么在我办公室等?”


    “你昨晚跟我说了,晚点要来公司。”他到的时候问了她的助理,说周总今天没过来。


    “嗯?”周倾不记得了,昨晚他们发生了很多无意义的聊天。没意义,但聊的感受是快乐的。


    几枚小小的白色贝母很难扭到孔缝里去,周倾半天没有扣上,她穿这种打底都是直接套头的。谁没事儿闲成这样?


    梁淙抬了下手,示意他帮忙,周倾预感他又要玩花样了,没动,听见他催促,“你来不来?”


    周倾刚走过去就被他拽到了腿上,没坐稳,胸口撞到他头上去。石头撞棉花是舒服的,棉花撞石头又是另一种感觉。


    他面色如常,不紧不慢地捧着亲了亲。


    “别这样。”周倾出声阻止,想到在工厂干了一天的活儿,灰尘毛絮扑到身上,还有点汗液。这样的条件发生亲密活动,她有点掉包袱,“很脏。”


    梁淙听了她的解释,“有吗?”他的眼神迷惑了几秒,下巴一指敞开的衣服,“你是这个状态做事的?胆这么肥?”


    “你滚吧!”周倾想敲爆他的脑袋。


    他没用手,用下巴,轻巧地将那半杯黑色往下拨,再次亲亲。周倾感觉到酥麻电流,从头蹿到脚,顺着脊背让她不由挺了挺胸膛。


    以至于更深送到他嘴里。


    梁淙再次笑了。


    原本她是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的,很快就颠倒了位置,趴在他身上,他们挤在这张沙发里。


    近距离地看了一会儿对方的脸,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的睫毛,瞳仁是极深的,像一汪深潭。


    他的眼里有钩子,周倾错开对视,情不自禁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梁淙还在端详她,周倾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明天要离开一下。”


    “离开?去哪?”


    “出差。”他说:“接下来几天不能见面,所以我过来看一下你。”


    周倾想说,他们之前也会几周不见或者几个月不见啊,“哦。”


    “你只会哦吗?”


    “那不然我要说什么?”周倾的眼珠子转了转,“别走,留下来陪我。”挂她裤腰带上吧。


    “不行。”


    “……”周倾说:“把我装进行李箱里面,带我走吧。”


    “我给你订票。”他去摸手机。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双标,难道她的工作不重要吗?


    周倾手撑在他胸口。他们以前谈恋爱每次分别时都会有这样的拉扯,比强力胶还难舍难分。周倾想,我以前这么粘人吗?真是不成熟。


    说到工作,她想到了一件事,离开了沙发,迅速爬起来走向办公桌打开电脑,梁淙的手抓了个空,也坐了起来。


    她把脑海中的一些灵感记录下来,怕忘记了,接下来就是要做深入的市场调研。


    “你做什么?”


    周倾坦白,过去的一个系列产品开发失败,在于定位发生了重大的错误,把一款功能性的面料当做快时尚去做,自然没有消费者买单。


    梁淙被她的脑洞转换速度震惊到了,上学时期,亲热时也装得下学习,如今也装得下事业。


    周倾滔滔不绝地讲着,快时尚用户追逐流行,并不愿意话更多金钱为“功能”与“科技”买单,他们也不关心。这是她总结出来的失败经验。


    那么这一次,她要开发全新的品类,放大技术优点,从生活方式上营销,覆盖25-40岁之间的成熟女性。她要赚高净值群体的钱了。


    梁淙看了她的方案,迅速意识到这不是增加一个系列的问题,而是她要扩大自己的业务版图了。


    这是必然的趋势,周倾不可能只有RB这一个品牌,她在事业上很有企图心。


    此时的周倾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的终点在哪里,她还正在思考。


    “你把它当做RB的一个系列,还是另起灶炉做一个品牌?”他略带引导性地问。


    周倾被他提醒了,开始想这个问题,然后很快想通:“理论上,应该是一个新的品牌。”周倾突然笑了,问他,“过去三四十年,你知道许多蓬勃发展的民营企业,突然一夜崩盘,是因为什么?”


    梁淙挑了下眉。


    “有些企业家,获得一点成功后,就总想多元化发展。这其实是个陷阱。”周倾的论据是非常详实客观的,她做过大量的研究。相比于成功学,她更喜欢看别人是如何失败的。


    成熟的经济体系里,商业垂直也应无限细化。


    市场变得拥挤之后,一定是专业化的竞争。


    周倾更通俗地说:“就像我做服装生意的,唯有深耕这条赛道,做到行业龙头。而不是去搞房地产,再去搞搞科研。RB就是专业的快时尚,不会有运动,也不会有高级时装。”


    梁淙看着周倾,她的领悟速度比自己想象得快多了。不说她是商业奇才,而是她比别人略胜一筹的头脑和勤奋,就可见未来,很难不赚钱。


    当然,有过分野心的人破产的概率也很高。


    梁淙笑了一下,抬手摸她的脑袋。


    周倾略一挑眉,直言不讳道:“如果我着手做另一个品牌,也许就不会跟你合伙了?”


    “嗯。”他竟然只是点了下头,“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事业,但周倾还是不免意外,这好像不该是梁淙的性格。“昨天,我在会场听见你说——以及这一行业前辈的发言,认为这个是个趋势。”


    “你可真是……”梁淙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一心多用。”


    周倾“啪”一声把电脑阖上了,决心不再谈论工作相关,因为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她说:“我一心多用的本事,比你想象中的大。”


    “比如呢?”梁淙再次钉上她的眼。


    周倾从椅子里站起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比如,我可以来回切换。”


    这一次,梁淙并没有触碰她的衣服,他已经被她推着后退,手撑在桌沿,支撑着两个人的体重。


    周倾的右腿站在他两腿之间,别住,形成一种交叉,她说:“我发现你认真的时候很有魅力,我会很想亲你。”


    “你也是。”他的表情有点享受。


    “你可能理解错我的意思了。”周倾在这一刻竟然极度的坦诚,“我们共事的这两年多,好几次开会,或者你坐在我旁边,我们一起讨论工作。”


    梁淙不想听废话,低头亲她,但周倾躲开了。


    她继续说:“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想起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看上去不容侵犯的男人,我看过他不穿衣服,和我做||||爱到沉沦的样子。”


    “我想,他有点讨厌,什么时候我可以再搞他一次呢?”


    第74章 chapter74悬而未决的事……


    chapter74


    “舍不得你走。”事后,周倾抱着他的腰,语气悲壮。


    “只是出差,不是去死。几天就回来了。”梁淙说得很认真,手指穿插进她的发丝里,慢条斯理地梳理着。


    他总冷不丁释放出幽默感,周倾抬起下巴,嘴巴微张地看着他。


    她的唇形很漂亮,饱满水润,即使疲惫状态下,也十分健康干净。梁淙不止想和她接吻,还想让她吃点别的。


    他的视线落在上面。


    周倾撅了撅嘴,梁淙温顺张口,与她的唇舌交缠在一起。


    天色陷入昏暗,他们连续两次在傍晚做||||爱,然后紧紧拥抱,任由黑夜扑向人间。


    ——我一秒钟都不想离开你。


    这是周倾20岁和梁淙谈恋爱时会说的话,极其肤浅却发自肺腑。被爱情击中的时候,爱情就是她的全部。


    身体好像史莱姆流体,被他在手里攥紧了才拥有形态,被松开就四处流淌。


    可是,爱意发生的起始就是荷尔蒙作祟,之后才向四周发散。我不仅想和他生理契合,我还想和他思想共鸣,知道他的人生所爱,痛苦所在。


    我们还会结婚,拥有共同的生活,最好的理想和事业,总之,全世界一切的美好都奔向我而来,一点坏的东西都没有。


    周倾是个达观主义者,她自诩这是一种深邃的智慧。无论遭遇多少不堪的事,她都坚信一切会变好的,也肯定会好的。


    现在,她再次回到起点,拥有了相似的心境。


    梁淙也把她当过去的小女孩看待。


    他们还在抱在一起,有些冷但不想起来,梁淙的腿压在她腿上,拽来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把她包住。


    周倾动了动。


    “不舒服?”


    “很舒服啊。”她说。


    “就这样抱一会儿?”


    “好。”


    周倾觉得被他制造出来的小空间暖融融的,手忍不住在里面摸摸索索,摸到他的皮带、长裤,穿的好好的。她之前以为自己在搞他,摸到他裤兜里的东西,才发现他是有备而来。


    他有一搭没一搭,或者连续地吻着她的脸颊,捏捏她的耳朵,对待她像对待布娃娃玩具。周倾的手也继续在下面探索,触到那隐秘处。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有着无尽的探索欲望,怎么会轻易够?


    他细细啃咬着她的脖颈,把她挤在自己和沙发的缝隙中,低道,“宝贝,再来一次?”明明是商量的语气但没给她拒绝的时间,已经把她翻了过来。


    他的西装外套再次被他们垫在身体之下,周倾看着真丝内衬上落下的痕迹,觉得这件衣服废了。


    “你的外套还在我家。”


    “等我回来,你拿给我。”他在后面说,伴随着低声细语进入。


    周倾吃了一道力,想说什么,但那瞬间大脑陷入空白,回过神来竟然全都忘记了。她便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她只需要好好享受他们之间的快乐。


    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周倾的大脑再无法快速运转,她觉得自己被榨干了,躯壳是被抽掉了芯子的。


    只有神经末梢还能感知到他正在收尾后续。比如他的手指很暖,动作也很轻柔,给她擦拭身体,给她整理


    衣服。


    那晚分开前,梁淙说:“我把我家的密码发到你手机上了,如果工作太晚来不及回家,可以过去。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动。”


    周倾心想我来不及回家就在办公室睡好了,细想了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去给你看家,或者打扫卫生吗?”


    “你会做什么?”梁淙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什么都不需要为我做。”


    “喔。”


    隔天梁淙去出差,他先飞去广州见了合伙人,讨论IPO的事宜。当年他从飓风离开,心里怀着一股冲动,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年轻又冲动,和周倾的心境有点像。


    他买下的第一个品牌就是广州公司的,经典的粤派服装。这个品牌的创始人年龄也不大,但和周倾则截然相反,卖公司的意愿十分强烈,实在不行,能买他们20%的股份,当投资工具也是好的。完全不考察他是否会好好做这个生意。


    这样的思维好也不好,着力点只在价码上,生意人做起交易来也简单。


    梁淙的着力点也是在钱,他更擅长的是运作资本,买进卖出,虽然这其中不乏他需要事无巨细地去了解每个生意背后的逻辑,但他清楚心里没有热爱,只有数据。


    周倾对这个行业算是达到了狂热的程度,她做梦都要做个关于如何连续不断做出爆款的梦,她只想赚消费者的钱,不入资本市场。


    她渴望建立自己的王国,在那个王国里,她是最伟大的君主。


    梁淙对周晋恺的了解不算多,但大概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周正、固执、一身傲骨。周倾受家庭教育的影响很深,对父母极度的崇拜。


    梁淙暂且无从判断,他和周倾的处世方式哪一个更高明些,但这是他们分歧的最根本,也是周倾对他严防死守的原因。


    当然,这也只是他们众多分歧的其中一点。


    之后他再次去了香港,去处理一些个人资产问题。


    他父母的离婚进程缓慢,主要原因是梁云峰不同意,倒不是因为要维持家庭和谐,而是离婚势必要被披露出来,从而影响股价。


    宋建兰对此的态度有点无所谓,中年女人早不在意婚姻中的背叛。她更在意的是梁淙,她建议梁淙在父母离婚前,从梁云峰那里拿到更多钱,这样有助于他的事业发展。


    这件事好像只有梁淙着急。


    当天晚上在酒店,他点开手机看了看家里,当下的时间周倾并没有在,她也不可能过去,她有自己的家,并且她的家还很温暖。


    梁淙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周倾。


    除开欲望,很多事情悬而未决。


    他曾经以为,和周倾复合之后是自我的解放,但事实是泥足深陷。


    *


    周倾在梁淙走之后,变得清心寡欲,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在一个人的时候清醒过来,爱情并不是她的全部,只是她生活中的五分之一,十分之一,甚至占比少到无法想象。


    工作上她的想法一旦确定之后,便很快行动起来。她的性子有点急,想让自己快点成功,实现伟大愿望。


    已经有了做RB的经验,接下来的工作轻车熟路。她做了一个品牌构建的sop,从市场定位分析,确定赛道,再到冷启动策略,完成了一整套方案。


    她非常有干劲,就这样连忙碌了将近一周的时间。


    这天从分厂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想起了梁淙,想到他说可以在他不在的时间里,去他家里独自待一待。


    对周倾来说,她没有多少独处的需要,生活几乎都是在忙碌,即使有,在办公室里关上门,或者洗澡的时候悄悄难过一下就好了。


    她突然调转了车头,朝着他家的方向开去。一分厂到他家的距离很远,她被老汪灌醉酒那次,他来接自己,周倾就算过了,要开一个多小时。真的好远。


    家里即使没有人在,周倾还是瞬间就闻到了他身上惯常的味道,是一种气质很冷的香氛。


    和他在美国的房子有点像,空旷又寂静。分手后周倾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像离开了一座坟场。


    房子很整洁,她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就把窗户打开通了会儿风,又在沙发上躺了一下,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还有她喜欢的水果,她无聊地吃了点东西。


    心中其实触发了更多的好奇,想更多了解现在的他。但是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早上,在他的抽屉里看见的发绳。她之后快速地离开了他家,也是她决定只跟他睡那一次的原因之一,


    周倾当然不会霸道到,梁淙跟她分手几年,都不许和别人在一起,他有再去喜欢别人的自由。


    她也有。


    并且如果碰到合适的,她就会和别人在一起。只是她没有碰到而已。


    想到发绳这件事,周倾便没有进入他房间的想法了,继续在客厅沙发上待着。


    独处真是有种魔力,能想通很多事。人应该吃一堑长一智,比如她在老爸去世后,能稳下心态在厂里待个一年半载学习技术,那么她在感情里也应该长大。


    她当即给梁淙打了电话,并且迅速报了背景:“我现在在你家。”


    “我知道。”梁淙没有表现意外,脚下似乎挪了点位置,他阖上电脑走到窗边,“我现在在酒店里,你想看一看外面的夜景吗?”


    周倾理解到他的意思,“我不是要你也给我报备的意思。”


    “那你要什么?”梁淙又问。


    “……”周倾抠了会儿手,“你嘴上让我来,但你对我来你家很有顾虑吗?”


    “开什么玩笑?”


    周倾放松地笑了一下,重新躺在了沙发里,她点开免提跟他说话,也点开了手机备忘录。


    有段长长的文字,是她平时死都说不出口的话。这些天,她想到什么就记下来。


    “我只是想跟你聊一下天。”周倾说。


    “哦,你想聊什么?”梁淙微屏息,心尖突然酸软,不知道为什么。


    周倾在读出口前,眼睛先读了一遍,她没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梁淙,我想和你说,关于过去,我不想轻飘飘地总结那是一个错误,再轻飘飘地说都过去了。”


    “因为我清楚你付出了真心,我也付出了,如果把过去盖棺定论成为一个错误,就完全否定了我们相爱过的事实。可是明明,我们为彼此努力过、也妥协过,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那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你也是我的一部分。我全盘接受。”


    “往事已成定局,断口永远存在。我们都为自己的错误买了单。”


    “我会铭记教训,但不会沉浸在失败的阴影里。我想,现在的我长大了也成熟了,和你在一起应该是个全新的开始。”


    周倾在心中叹了口气。


    第75章 chapter75有跟我做快乐吗


    chapter75


    就几句话,周倾说完累得像翻山越岭。


    她屏息了一会儿,好像怕惊扰空气浮尘,电话那头却也如阴间般安静。


    梁淙心头的酸腐汁水肆意流淌,他迅速从她的话里找出了漏洞:那别人呢?也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吗?他不希望自己是她人生的一片拼图,应该是独一无二。


    下一秒他意识到自己是个极其狭隘的男人,人的本质是贪心不足,前路是坦途,消极也好,刻薄也罢,而他惯会在自卑的泥潭里步步深陷。


    “你说点什么。”周倾出声,“否则我一个人独白了这么多显得好傻。”


    “不是说只是聊天吗,你一来就上强度?”


    “反正这是我的心里话。”周倾说:“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又是一阵沉默。


    “你自己觉得傻吗?”


    “不是吗?”周倾放开自己的喉咙,轻轻呼气。


    其实他们说过的话很多,那一瞬间,梁淙的脑海里响起周倾说过相反的话,不止一次,她愤恨地否定那些东西,把他的心伤透了。


    “不傻。”梁淙低道:“你今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好听的。”


    周倾听见他这么说,松口气地笑了起来,即使仍然缺了点什么,因为这不算回应,只是评价。然后又听见他说:“稿子念得很好。”


    “很明显吗?”


    “周倾。”梁淙有一秒的失笑,然后说:“就算我们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这几年的相处也足够了,我有多了解你,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


    她惯会如此,难听的话信口拈


    来,而好听的话,则如同挤牙膏。他也知道她的头只能低到这了,不能再多一度。


    周倾挂了电话,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梁淙一直看着监控里的她,没有提醒她回卧室去睡,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在暗中观察。看到周倾没有躺多久,很快就回去了,然后房子里再次空寂。


    梁淙的内心有一刻的柔软。


    那年和周倾分手,他一个人去尼亚加拉看瀑布,原本是两人的旅程,但是她不去了,他只能自己去,浪费了一张机票。


    没有她的旅行非常无聊,不知道那个破瀑布有什么好看的,还有那么多人,但他还是走完了,好像放逐自己去流浪。


    之后他就回国了,因为得知了梁溢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根本不是堂弟。原来他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就出轨了,他以为自己曾经有过幸福,结果都是假的。


    *


    周倾连续在一分厂待了几天,到试验的时候发现很多问题,科技面料在吸汗透气等方面有显著的优点,但是性能也极其不稳定,生产过程中仍有许多问题要攻克。


    好在田厂长算配合她,答应寻求更好的办法,破解技术难题。


    这天她回到家,周源兴奋地跟她说,妈妈要陪着他去参加冬令营。


    周源的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各种游学,夏冬令营。由于周源的身体情况特殊,学校会要求他身边有陪同家长。


    苏荃已经很久没有陪周源参加学校的活动了,因此周源也没有办法单独参加。这一次,他的游记终于可以走写实风,而非杜撰了。


    在此之前,他作文的主角一直是姐姐。


    据不完全统计,周倾在周源的作文里死了八次,骨折不下二十回,还有数不清的生病崴脚打喷嚏,总之他为了作文抓耳挠腮的时候,就会把周倾从素材库里拉出来遛一遛。


    周源的老师多次提醒,让他不要瞎编,艺术创造也要尊重基础事实。


    周源把姐姐摁在生死簿上摩擦无可厚非。


    他最爱妈妈,王姨照顾他的起居生活,爸爸是真的死了。只有姐姐,周源对她的爱恨是来回交织的。


    周倾把周源摁在腿上给他吃了一顿铁肉饼,周源一边屈辱求饶一边暗下决心,下次还写!


    周倾掐着周源的脸蛋,警告他,不死人也可以写出感人的作文,让他皮紧一点。


    周源说:“这还要你提醒,我怎么敢乱写妈妈呀。”


    这次他决定好好写一写与妈妈参加冬令营的时光。


    年底事情很多,着实不是出行的好时机,但周源和妈妈的单独相处机会屈指可数,跟周倾相比,他得到的偏爱算得上奢侈品。


    苏荃出国前安排好一切,也跟周倾提了醒,让她关注厂里的动向,有问题及时汇报。周倾拍着胸脯说:“放心吧,交给我。”


    王姨也趁机会老家省亲,只有周倾留守在家。


    她终于有机会夜不归宿。


    这天,周倾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下班的路上买了点东西,去了梁淙家里。她忘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进电梯的时候才想起来,但手上的东西太多腾不出空。


    她在脑海里思索着,她一个人吃饭,可以烤两片法棍切片,再抹点花生酱。晚饭虽然简单,但也很好吃。


    既然梁淙邀请了,那么她就不客气了,主动侵占他的地盘,标记上自己的味道。


    进门换鞋,周倾把东西放到厨房,切了半颗苹果,站在那一边吃一边收拾着剩下的东西。


    水果店还卖花,她顺手就买了一束,虽然她并没有看见他家有花瓶,周倾并不是一个对审美有刻板要求的人,养在有水的随便什么容器都可以。


    她剪了花枝之后,就直接扔在了水池里。


    听见门里动静的时候,她在欣赏自己的杰作,才想起来还没有打这个电话,然后扭头看见了她要打电话的人。


    梁淙刚刚在卧室里洗澡,穿着灰色的浴袍出来。


    两个人怔了怔,都有几秒的没说话,周倾眨了几下眼睛,先发制人问:“为什么不说话呢?”


    梁淙放下毛巾,“我在犹豫,是先过来跟你抱一下,还是跟你说,我回来了。”


    “原来你的手和嘴巴,用的同一套系统,这两个动作不能同时运行吗?”


    于是梁淙把毛巾扔在一旁,走过来抱了抱她,低声说:“我回来了。”


    “哈。”


    哈个屁,“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水里乱糟糟的一片。


    “我在插花,好看吗?”周倾还在欣赏。


    梁淙没办法违心说出任何赞美的话来,周倾说:“像不像美人浴缸割腕,那种血腥的美丽?”


    梁淙沉默了几秒,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她的话,她倒是有种精神病患者的美感,“你不说,我以为这里面是扔的垃圾。”


    “什么?”周倾用质疑的目光投向他,“你这个人有没有基本的审美?还是眼睛出问题了?”


    房子主人回来,周倾预感这艺术创作要不保,拿手机拍下来保存。梁淙等她拍完,果真捞起了水里的花。


    周倾知道它们的归宿会是垃圾桶。


    他没有扔那些花,把他们移动了客卫的浴缸里,按照她原来的方式摆好,又又放了水,没过花枝没淹没花朵。这才是真正的美人洗澡。


    白色的背景更简单,回更好看一点。周倾愤恨的眼神缓和。


    梁淙回头,“跟我道歉。”


    周倾叉着腰,勾了勾手,说:“你靠近点,我说对不起给你听。”


    “不用了。”梁淙捏住她勾出来的手指,放在嘴边贴了贴,才给扭回去,“我多活两年再说。”


    “……”


    类似的相处和对话有很多,并不新鲜,其实是久违的感觉,多到她心脏抽抽。她心里想的是抛开过去,全新开始,可是根本抛不开,因为人是过去那个人。


    梁淙回厨房收拾了水池里的叶子和花枝,开始准备晚饭。他看了周倾买来的东西,都是速食。


    周倾当然会做饭,也能照顾好自己,只是她没有必要在这里发挥长处。


    冰箱里有长时间能放的东西,他拿出来解冻,算算时间,需要快一点。周倾却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细细地闻了下他身上的味道,是洗完澡后十分清新的香,突发奇想道:“我想,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去做?”


    他并没有想在今天跟周倾上床,包括也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自己家。


    周倾当然意识到了梁淙的愣怔,但是她不是个会在这种时刻想太多的人。


    从后面松开他,绕到前面捧他的脸,强迫他跟自己接吻。梁淙没忍住,唇齿间溢出笑声,然后弯了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你喜欢花,晚上回来我去买花瓶。”


    “随便吧。”她不在意这种事,一直用浴缸养花好了。


    周倾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腰,梁淙低头,紧闭的唇缝张开,清凉的薄荷中带了点甜味,瞬间灌入她口中。


    周倾伸出舌尖去接,最后苹果汁和牙膏味完全混合在了一起,充斥着她的口腔。炽白的灯光下,他耳朵和脖子上的皮肤有点红,发丝上的水让她误以为那是汗。


    周倾在这个时候睁开眼,仔细地看着他,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很凉,是没有擦干的水。


    梁淙察觉她的目光,捏着她的下巴,两人的唇分开一点,“看什么?”


    周倾才发现问题,“好奇怪,你这次回来没有提前告诉我。”


    梁淙轻轻地笑了下,“我以为你


    并不在意这种事。“好几次发给她,周倾对此毫无反应。


    “我以后会在意的。”周倾的确还没有形成习惯,但她下定决心好好谈恋爱,“你以后都要发,事无巨细。”


    “好。”梁淙答应她。


    “你这次又去香港了?”周倾问:“干什么呢?”


    梁淙不想说:“能专心接吻吗?”


    周倾还是没有多想,因为那不是她感兴趣的事。


    梁淙没有问周倾怎么在今天忽然来,亲完,他掐着时间做好了晚饭,两个人一起吃完,又坐在阳台看一会儿月亮也就差不多了,这是周倾该回家的时间。


    她却裹着他的毛毯睡着了。


    梁淙拍了拍她的脑袋,“周倾,起来了。”


    她起床气很大,生拉硬拽会发脾气。以前梁淙心情好的时候会耐心点,但耐心经常没有多少。


    他又给了她五分钟时间,蹲下来晃了晃她的手臂,很轻地说:“宝宝,再不醒我亲你了。”


    周倾的眼皮沉得纹丝不动,梁淙皱了皱眉,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了还有门禁,反正不是他。


    他在耐心告罄之前再次吻她,确切地说是咬,果然周倾的嘴唇一吃痛就惊吓地睁开了眼,看见他的脸后,怒目圆瞪。


    梁淙恢复她睡前那副冷静的脸色,“很晚了,回去再睡。”


    “你的叫醒方式真特别。”周倾怀疑自己的嘴唇破皮了,摸着确认了一下。谁家用嘴亲醒人的,以为自己是白马王子吗?


    “你起不起?”


    周倾腿一抬,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我今晚睡这了。”


    “你最好是有这个胆量。”他的小腹被她的膝盖撞得像得了阑尾炎。


    “你看着吧。”


    梁淙判断这份硬气不会持续五分钟。他就算想留周倾,但也要顾全大局,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苏荃,明目张胆地对她的女儿进行留宿。


    两人再次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挤在了沙发里,梁淙去摸她那个弹跳的地方,里面也在跳,是健康有力的心脏。


    听见她说:“我搬来和你住,好不好?”


    梁淙手下的力度加重了一些,感觉到她心脏跳的更大力了。


    “你不愿意算了。”她也不是很想跟他同居,只是试探。


    “不是。”他直觉她在说谎。


    周倾的确在开玩笑,她只是有了几天的外勤时间,她自己没忍住先笑了起来,解开他的睡袍,钻了进去。


    客厅里有张丹麦原版的蛋壳椅,椅背很高,成包裹形态,可以完全挡住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羊毛材质的椅面,手可以稳稳抓住,而不会因为手心汗湿打滑。


    梁淙把她抱了过去。


    所有的灯都关了,借助月光,周倾小心完成手里的动作,缓慢地提着腰臀。


    “这几天,你有想我吗?”


    “有吧?”周倾不知道怎么算想。是指思念吗?“可是你的对我说的那些话,没有回应。”周倾有些不满,她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梁淙想了想,他晦暗的心思,并不能匹配她逐字斟酌的谨慎,“我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几年对我来说没有断层,情绪是连贯的,怎么算重新开始?”她想让他说什么呢?


    恨比爱长久,周倾一定知道支撑他不断层的原因肯定是遗憾、是怨怼。周倾发现,每个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放大感受着自己有多不被爱。


    起落的某个瞬间她浑身一抖,整个人被他摁进了怀里,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脊背一寸寸往上摸,到脖子,后脑勺,他又摸了摸她的嘴唇。


    手指递到她嘴边,周倾含住,用牙齿嗑了一下,“给你咬断。”


    “可以。”他说。


    周倾原本没想咬的,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但是真给她放到嘴边了就会忍不住,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食指上咬了口,在下一秒皮肤就要产生伤口的时候松开了嘴。


    梁淙痛得闷哼了一声,没抽回的意思,手指上留下极深的牙印,断口凹进肉里。这种痛是有滞后性的,痛感延续很久,也像手指被门夹到,即使她的牙齿早已离开。


    他心中烦躁,又有些肆虐的爽感。


    于是,他们像魔鬼,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吞噬彼此的精神。


    *


    周倾这晚留在梁淙家过夜,夜晚自然多了份期待。


    她在主卧的浴室洗漱完出来,看见地上放着七八只形状各异的玻璃酒瓶,每只酒瓶里都插着两到三支玫瑰花。


    围着弧形的落地窗放了一圈。


    周倾走过去,用手指拨了拨花瓣,已经醒好了是很饱满的状态,红得像烈焰。


    梁淙走进来,说:“今晚只能先这样,我明天去买花瓶。”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买花。


    “不是放在浴缸里吗?你怎么给提出来了?”周倾又去拿了根筷子,在瓶身上敲起来,音节高度不一致但很清脆。


    “你买花是为了藏起来,不为看的。”梁淙表示懂了,走到窗边把原本装好的酒瓶又拿走。


    “放这吧,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也能看到。”周倾夺回来,拿了一瓶放在床头上,“里面的酒呢?”


    “倒了。”


    “你也太浪费了吧,没学过勤俭节约吗?”她高兴的时候,话多了起来。


    “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再多一句废话试试?”梁淙走过来伸手,作势要在她身体某处抽一巴掌。


    “真是懒得说你。”


    酒瓶虽然不精致,但还是很好看的。她小时候胡乱涂鸦的画作,早上起床,也看见被爸妈裱起来挂在墙上了。


    周倾坐在床边闻着玫瑰花幽静的清香,准备躺下,揭开浴巾里面什么都没穿。


    “给你找件衣服?”


    “好。”


    等他出来,周倾看见他手上拿了一套女士的睡衣,藕粉色,款式是中规中矩的,并不是什么情||||趣内衣,因为和他身上的是一套。


    “凑单买的。”梁淙把衣服丢在她脑袋上,转身出去了。


    周倾捧着衣服放在鼻尖闻了闻,洗过了,味道也和他身上一样。


    周倾换上了衣服,过了会儿等他也上了床,周倾立即转了过去,眼睛几乎在黑暗中贴着他的脸,“睡衣是专门给我买的吗?”


    “你贴我这么近,干脆钻进来吧。”梁淙被她无语住了,不是很想回答。


    “是专门给我的吗?”


    “别人的,先租你。”他说:“明天走前记得交租金。”


    “呵呵。”


    梁淙关掉了灯,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犹豫了片刻,“所以,你有过别人吗?”


    “什么?”


    “也和别人做了吗?”他的声音减弱,降低,并不带一丝调侃,“有跟我做快乐吗?”


    即使这是一时兴起的话题。


    第76章 chapter76这是你想听的吗


    chapter76


    以周倾的经验来说,这样的话题具有极大的风险。


    不要说和梁淙,她和徐成阳也因为谈了彼此的情史之后,就立即判断出,对方和自己不再有可能。


    人生难得糊涂,许多问题不能深聊。


    “你很在乎我有没有在你之后,和别人在一起过吗?”周倾知道他不是一个保守迂腐的人。


    “我不在乎有没有。”他顿了一下,说:“但这是可以坦诚的问题。”


    “有。”周倾说。


    梁淙好像有几秒是没有呼吸的,躺在她身边的是一具尸体。


    “你知道的,徐老师。”周倾觉得,既然要坦诚就应该更彻底一点,“他是一个很合适的人,温柔,耐心,善良。我真心觉得如果要谈恋爱,该找他这样的人。”


    即使徐成阳也有自己阴暗刻薄的一面,但是周倾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是平静祥和的。


    “那一次我们做完之后,我想通过和他的相处走出来,有一个全新的感情。”


    “和他做的感觉,会更好吗?”梁淙问。


    周倾假装没有听出他话里的酸意,“我们没有到那一步。”


    “为什么?”


    “时机没到,我想慢一点。但是后来发生了几个小插曲,再后来就是你把他的前女友凑在一起了,还让双方家长都看到了。”她妈妈首先就不同意,还怎么继续下去?


    梁淙并不知道前女友风波之前的小插曲是什么,“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为场面太难看,你还会和他继续下去?”


    “你不是已经笃定我不喜欢他吗?”周倾觉得他是故意问的。


    “我在问你。”


    “不会了。”周倾叹道,“我以为的是谈恋爱相处舒服就好,但我最终发现  ,自己不喜欢无波无澜的东西。”


    卧室里再次变得很安静,周倾没有说接下来的话。波澜起伏,是和他在一起的状态。周倾心里突然有点没底,过分的坦诚具有一定的杀伤力,她无从判断梁淙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他在衡量,是否要和她继续下去?


    好吧,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情况。


    她又开始屏息凝神,时间过去很久,久到她必须大大地喘息,换力,胸口才不会憋闷。


    周倾忍不住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吧。”


    “这次我来,看见你家里多了很多女性用品。梳妆台上的洗漱套装,柜子里的身体乳。”周倾懊恼自己的记忆力太好了,她把看到的东西都记在了心里,“盥洗台上的洁眼液,专柜一年卖不出五十瓶的小众香氛,甚至有一把梳卷发的梳子……”


    “你并不是一个生活过分精细的人。”周倾依照着过去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被雷劈了,就是和女人共同生活过后被同化了,“哦,还有这件睡衣。”


    “你难受吗?”他问,“我和你记忆里不一样了。”


    “有点煎熬。所以我尽量不去想。”周倾说,突然苦中作乐道:“你不会变成给子了吧?”


    很快脑门就被拍了一下,他严肃道:“发什么神经?”性向变了,对她还硬得起来吗?


    “如果我有过别人,你还会和我在一起?”


    “有过,和你脚踏两条船,是两个概念。”周倾很客观地说,“我没有让你为我守贞。我也知道以你不会那么没品。”


    两个人在思维上有着巨大的差距。梁淙有多较真拧巴,周倾就有多潇洒钝感。


    “你连一年卖不出五十瓶的香氛都认出来了,为什么不觉得这些东西是我给你准备的?”他去过她的卧室不止一次,注意到什么就复刻了回来。


    周倾听了他的话,愣神住了。


    他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什么巧合。”


    周倾此前也有想过,但多少觉得自作多情,凭什么是为她准备的呢?她吞咽了下口水,“我们第一次做,完全是临时起意,但你家里有避孕套。”她尴尬地笑了下,其实也没什么,他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需求,“早上,我找漱口水的时候,看见抽屉里有一根发绳。”


    梁淙瞬间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样子的发绳。银色的,电话线一样。


    她谨慎地道:“说明你生活里有女性,并且和你有性关系。”


    梁淙不知道那个破东西影响了周倾后来多少决定,真可笑,周倾的神经一点都不粗她的心思其实很缜密。


    “是你的。”


    “什么?”简直不可思议,周倾没法相信。


    梁淙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捡到的了,时间太长,他拿回家就放进抽屉里了。


    “那避孕套呢?”


    梁淙再次抗拒回答,他转过身背对她。


    周倾失去了圈住她的手臂,一下子就觉得空落落的。她心有不甘,但没有继续问下去了,再一次后悔今晚,真是自讨苦吃。


    为什么要翻旧账呢,扫兴败坏情侣的性致。


    她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宣告这晚的聊天结束了,“睡吧,明天我要早点去厂里。”


    她把身体躺平,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听着耳边的呼吸声,知道他也以同样的姿势卧着。慢慢的,他们的呼吸在一个节奏里了。


    “那天在公司,是在开会,你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遍,眼神很不一样。”他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十分低沉,“我知道那代表什么,你想和我睡。”


    “……”


    “我想,以周倾的性格,肯定会忍不住跑来找我。”他自嘲道:“她再恶劣一点,无非就是睡完就跑,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可以容忍这些,她不就这脾气吗?”


    “你想让我跟你坦诚什么呢?你无意间递过来一个眼神,我就颅内高||||潮了,买好避孕套,洗干净自己,做好一切被睡的准备?明明分手很长时间,却假装只是冷战,打一炮就能和好了。”


    “我白天在公司和你针锋相对,晚上还期待你来找我,多可笑?”他的语调没有任何波澜地陈述着,像探讨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可我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都是不容易改变的。你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吵完架去而复返,跑来我家,跟我说其实你也很想我,咱们以后都不要再吵了。”


    “我经常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被现实和过去撕扯,身心疲惫,竟然产生了幻想。而你一次都没来。对现在的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利益,以及如何在三年期限后,让我退出公司。那么,我也不能放过你。”


    他看着她闭目的侧脸,压抑的语气里有无尽的恼意和屈辱,“你想听的,是这些吗?”他这辈子,不会再如此坦白了。


    周倾丝毫不怀疑梁淙的话的真实性。


    她用很低很轻的声音呼吸着,心尖的酸楚,无法抑制。梁淙的话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了,但理解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她之前从来没有问过,不提及私事,只谈工作的时候,梁淙心里在想什么。


    也突然理解了他说的,情绪根本没有断层,要怎么重新开始?她背过身去,用手抹掉了脸颊的水痕,再度转过身时,身后的手臂再次伸了过来,揽住她的身体。


    夜已经很深,不宜说太多的话。


    梁淙的性格,当然也不想她对这种话进行回应。


    “枕着睡?”他问。


    “嗯。”


    *


    周倾说早上要去厂里,并不是借口,她今天的确要去二分厂,算一算,第二天才能回来。


    如果不是苏荃出国,周倾是没有必要去的。按照惯例,苏荃要定期去各个厂里露个面,即使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但这是凝聚团体的必要举措。


    公司高层都知道苏荃陪小儿子出国,这个时候,周倾就得出面搞搞团建,或者什么福利,以表示年底了,老板念着大家的辛苦。


    当天晚上,周倾和二分厂的厂长等人吃了饭,关心了工作上的事,顺便安排了一月份的尾牙发给工人的福利。


    第二天下午她才从酒店醒来,赶回明州。


    还没到家,就接到了田厂长的电话,开门见山地道:“小周总,咱们这边出了点事。”


    周倾心中一凛,心想千万不要在年底出事情,一般关键时刻出的都是大事。


    田厂长说了事情的经过,周倾说:“你先别下班,在厂里等我过去。”


    原因是市消防部门年底抽查,抽到了分厂,给出具了责令整改通知书,并且因为堵塞消防通道,罚了几万块钱。


    钱倒是不算多,就当花钱买平安了,但这事儿就是令人惶惶不安。


    民营企业都挺害怕碰见这种情况的,上面人跺跺脚,下面就八级地震。成熟的公司需要找到成熟的人来做政府关系,也有很多公司直接是老板亲自来做的。


    周倾说:“上次咱们在厂里,不是已经把这些问题解决了吗怎么还会被抽查到?”


    田厂长说:“旧的问题的确解决了,但生产运作,每天都会有新问题产生。”


    “还恰巧被抽查抽到了?”周倾打开日程表,“年检早就过了啊,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还会抽到?”这不符合常理。


    田厂长说实话,“其实,是有人向


    上级部门举报了的。“按照他的经验来说,上级部门就算年底冲业绩,也不会找配合工作的企业开刀。


    周倾的眉头紧锁起来,敏锐地问道:“你觉得,是有人想趁苏总近期不在国内,故意搞事情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田厂长默默地叹气。


    其实从他的角度,也是十分不容易的。同样在厂里十多年,人老实不善社交。他掌握的是生产,此前老汪一直把着业务部门,油水都被他捞去了。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上位,总有种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苦劳感。如果不出成绩只出事故,苏总肯定会罢免他。


    田厂长不敢直接汇报给苏荃,而是找到了周倾。周倾和他共事了一段时间,是个挺敞快的……


    周倾跟田厂长说:“别太担心,则改之无则加勉,正好趁这个机会复盘工作。咱们正而八经做生意,上面出具整改意见,咱们就听话改呗。”


    田厂长点了点头。


    周倾话峰一转,“不过,该打点的关系还是要打点好。不往深了说,处理不好人际关系,是赚不到钱的。”


    田厂长再次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挺有智慧,问了下周倾要怎么做。


    周倾想起来上次妈妈带她去纺织协会,认识了好几位领导,其中就有关键人物,可以趁年底攒个局什么的。


    好态度总是要表出来,人家下次才不会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再“抽查”你一回。


    好吧,饭局一向是周倾不喜欢的,但是她必须要这么做了。


    “小周总,我和你一起,咱们作伴。”田厂长说。


    两人正在办公室说着话,周晋仁推门而入,把一叠东西甩在桌上,“我查到是谁举报的了。”


    “人家实名举报的,这还需要查吗?”周倾无语。


    “还是姓汪的亲戚。”晋仁表演了什么叫咬牙切齿给大家看,“他们这一脉是繁殖了吗?真是难杀!”


    “是的,这个我也知道了。”总不能因为老汪进去了,就把他的关系户都开了吧,毕竟人家也没犯什么错。


    周倾没兴趣跟周晋仁瞎扯淡,便离开了田厂长的办公室。她下楼梯的时候,周晋仁跟着她一起下去,问道:“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周倾说她准备约人吃饭,走一走关系。


    周晋仁立马说:“我陪你去吧,你一个小女孩,身边得跟着个大人。”


    周倾捏着车钥匙,不由看向了小叔,她可没有忘记周晋仁在台风天把她扔下的事。


    周晋仁也意识到了周倾的不信任,说:“倾倾,我知道你还因为上次的事儿怪我,的确是我活该,做得太过分了。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他一直对周倾很愧疚,苏荃骂他的时候他还不服气。他是真心觉得老汪厉害,人坏不到哪去,周倾怎么着也靠得上他。


    在老汪蹲局子以后他变胆战心惊,幸亏周倾没出什么事儿。


    周倾突然笑了声。


    周晋仁认栽,“你爸是我二哥,我和他的关系最好你知道的。你是他的血脉,我还没丧心病狂到要坑自己的侄女,我只是……有点蠢。”


    周倾心想,周晋仁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


    “这次还是我陪你吧,老田不行,说不定还得你给他挡酒。”周晋仁戴罪立功心切,坚决表态,“我这次一定稳稳当当,十分靠谱。”


    周倾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你去哪啊?”周晋仁看她一双腿根踩了风火轮似的。


    “回家。”


    “你知道举报的人又是受谁的指使吗?”周晋仁说:“是看准了你妈妈不在的时间。”


    “你觉得是谁?”


    “姓梁的那家呗。”周晋仁轻车熟路地道:“上次花钱买的套餐还没用完吧。”


    周倾:“……”


    “你和姓梁的那小子关系还好吗?”


    “这和他没关系。”周倾说。


    “怎么没关系?”


    第77章 chapter77晚安


    chapter77


    “你知道他们一家子都那样,不会以为能出他这么仅此一朵白莲花吧?”周晋仁在周倾的耳边说,“任何人和他的家庭都脱不开干系。”


    周倾耳朵听出茧子了,打断周晋仁,“别说了。”


    “你要记住,你是倾虹集团的接班人,不能感情用事。”


    “我知道,你等我登基,就亲封你当大内总管。”周倾不想听周晋仁给自己画大饼了,什么接班人不接班人的。


    “你去哪里?”


    “不是跟你说了,回家,就算我是耕地的牛,天黑了也要进棚子睡觉吧。”


    “家里没人,你回去吃外卖?”周晋仁一招手,说:“跟我走吧,家里起码吃口干净热乎的。”


    周倾不由再次看向周晋仁的脸,竟然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周晋仁嘿嘿一笑,“晚上你婶婶炖甲鱼,特别肥。”他用手比划着,“这么大一只,你不想吃?”


    “你的车呢?”


    “干什么?”


    “不是说炖甲鱼了吗?”周倾说:“我去品鉴一下!”


    周倾坐上了周晋仁的车,主要是为了跟他讨论一下请客的事,当然不是为了红烧甲鱼。


    周晋仁是个相当会享受的,也是个相当幸运的人,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人当“高个子”给他顶住塌下来的天,他一辈子都安枕无忧。


    他的家庭氛围比周倾家要浓郁一点,小婶婶是全职在家,堂妹琪琪在英国念书,家里养了许多猫和狗,还有保姆帮忙打理。


    一旦不缺钱,夫妻二人的爱情就能维持很长,家庭也异常和谐。


    进门就闻到扑鼻的饭菜香,小婶婶出来,见到周倾,热情地大声道:“我让阿姨再烧两个菜!倾倾喜欢吃什么,告诉我。”


    “她什么都喜欢吃。”周晋仁不阴不阳地说:“否则能长这么高的个子吗?”


    小婶婶则说:“你的嘴要实在难受,就找根绳扎起来吧,没人爱听你讲话。”


    晚饭的氛围还是很好的,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小婶婶跟周倾说了许多她小时候的事。两人结婚的时候,周倾已经会走路了。还说让周倾经常来家里吃饭才行,哪有亲戚一年到头只有祭祖的时候才见面的。


    周倾却有些心不在焉,周晋仁则理解为她在为厂里的事心烦,到底是年轻人,总是为一点是挂心。


    不像他,虽然没大本事但多年的老油子心态练下来,该吃吃该喝喝,很多事解决不了,再忧愁依然解决不了。


    周晋仁宽慰她道:“区里的那个老张,我和他十多年的老朋友了,看着他从基层升上去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我的。”


    小婶婶立即拆穿他:“你说的老朋友该不会是你单方面定义的吧?实际上人家只是见过你而已?”


    “哎呀,你说什么呢?”


    “少吹牛,多办事。”小婶婶说,“别那么不靠谱。”


    周倾根本不是为了这些事心烦,她只是想到如果还是梁家的人做的,那么她和梁淙的相处又会怎么样?当做无事发生吗?


    “你们别吵了,我先走了。”


    “怎么这就要走了呢?”小婶婶站起来挽留她,“多待一会儿啊,我水果还没切呢。”


    “你们吃吧。”周倾说。


    周晋仁送周倾回去,有些事不方便在家里说,在路上跟她道,“我跟你说的话,你要往心里记才行。”


    “什么话?”


    “因为咱们的业务又重新做起来了,才接二连三地被找麻烦。”周晋仁不是没有心肝的人,他知道自己废柴一个,不代表他没看见苏荃是如何辛苦的,不想让这份基业被愚蠢的脑袋毁掉。


    “你将来是要接你父母的班的,无论如何,不要有小女孩的那套恋爱脑。”周晋仁点了点太阳穴,“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是稀奇了,轮着周晋仁教周倾做人道理了。


    但周倾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小叔。”


    她的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她立即拿出来看,但并不是她期望的消息。


    “你和姓梁的那个小子真的要远点,我看他是一脸凉薄的精明相,让人害怕。”


    “你看我有没有精明相?”周倾笑着道:“做人不要那么主观。”


    “你尽管不相信我,事实会证明的。”周晋仁振振有词道:“跟他们这样的生意人就只能谈钱,千万不要谈情分。最狡诈的人,往往是那种伪装自己打感情牌的,诱你入坑。”


    周倾看向窗外不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说:“小叔,咱们这次的确吃了亏,有些话你说一说就当发泄,我听听也就得了。但是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周晋仁看着她,强调:“我是怕你吃更大的亏。”


    周倾说:“我知道现在的事情有点复杂。但你工作这么多年应该知道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梁总是我生意上的伙伴,我就应该给他充分的信任,基于这样的基础,才能实现共同的目标。”


    这是她第一次维护梁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她不说自己的私情,就是不想让周晋仁误会自己是恋爱脑,“梁总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利益的事,他反而一直提供各种资源和想法帮助我,法律的原则尚且是疑罪从无,咱们这样背后给人定论,是不是不厚道?”


    既然周倾这样讲了,那么周晋仁也无话可说。他总不能扒开周倾的大脑,强行往里灌输自己的思想。


    但是他仍想问问周倾:就算你忘了自己的初衷,难道也忘了这小子曾经满嘴谎话吗


    男人是最现实的。


    表现得再深情,你动一下他的经济利益试试呢?


    周晋仁把周倾送回了家,叮嘱她早点睡觉,不要玩手机,总算有个长辈的样子。


    周倾进门的时候看已经九点了,她翻了翻手机,并没有来什么新鲜的消息。


    她上楼洗了澡,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做,也真的没有再碰手机,而是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厘清接下来的思路。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手机突兀地响了。


    是梁淙打来的。


    周倾摁了接听,听见那头问:“你回家了吗?”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带了点穿入耳膜的磁性。


    “我今天没什么事,很早就回了。”


    梁淙翻看了手机里的监控,此时并没有人在他家。


    周倾说:“我要拿东西,所以今天回自己家了。”


    他轻轻地“哦”一声,主动说:“我今天跟人吃饭,喝了酒,要晚一点才能回去。”他停了几秒,才继续说,“所以给你打个电话。”


    周倾意识到他在报备,瞌睡虫一下子就跑掉了,她就说,一个人的声音怎么带有所谓的“磁性”原来是喝醉了。


    “你还好吗?”周倾问。


    “没什么事,你睡觉吧。”


    “晚安。”


    “晚安。”


    短暂的没有话讲,但也没有人挂电话,连接彼此的是两端的呼吸,梁淙突然又说:“你现在情绪不高?”


    他听出来了。


    周倾有那么点犹豫,却也没有迟疑几秒,坦白道:“我今天的确不是很开心,因为一分厂被人举报了消防问题。”


    “解决了吗?”他问。


    “嗯。这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无非是受到一点处罚。而我不高兴的是,我不喜欢被人这么时时刻刻盯着、算计,我很不爽。”


    电话那端,他带着酒气的呼吸加重了一些。


    第78章 chapter78吻


    chapter78


    小朋友都知道,埋怨的目的是表达需求。


    可是周倾对梁淙并没有任何诉求,她只是说了,在梁淙开口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周倾笑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


    她说:“我只是有些愤怒,说出来就好了,我自己能解决。时间很晚了,你早点回家吧。”


    “真的没事?”


    “没有。”


    周倾摁掉了电话,把手机拿远一些翻身埋进了被子里。她不能否认,心情有些低落,但不应该感到奇怪,因为和他们家的梁子并不会因为他们复合而消失。


    包括她和梁淙在工作上的关系。


    人在感情用事的时候,总把目标往最好的一面想,俗称幻想。


    周倾几天没去公司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厂里,经办单位的工作人员在电话里告诉她,如果对这个结果有异议,可以在60日内申请行政复议。所有的程序都是正规的。


    周倾没有异议,老老实实提交了整改报告,并在之后申请了复查。她让田厂长经此之后吸取教训,定期自查,并且加强员工培训。


    她和周晋仁约到了区里领导的时间,周晋仁说的那个老张,位置举足轻重。


    饭局是周晋仁全权安排的,选的地点也相当低调,叔侄两人率先到包厢里,等了快半小时,周晋仁没有再跟周倾吹嘘什么,而是仔细交代了对方的背景,“以前他和你爸爸关系还挺好的,只是人走茶凉,之后就没有来往了,哎。”


    “……”这话可真令人沮丧。


    周晋仁也很乐观,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周倾,“没关系,咱们现在不都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什么人脉不人脉的都是浮云,每年的利税数据好,政府就拿我们当宝。”


    周倾又笑了起来。


    周晋仁正要再说话,田厂长就进来通知了,“他们人来了。”


    于是几人前往楼下去接人,为首那位领导跟周晋仁勉强算相识,但却不算十分熟悉,晋仁一直恭敬喊对方部长,而非名字。


    这次饭局的主要目的就是做关系维护,探一探上面的态度,不要变成被针对的典型。因此周晋仁的态度相当殷勤。周倾一直觉得周晋仁有两把刷子,就是扫这种地方的。


    他十分知道如何放低姿态地与人相处,只道这次是自家的意识形态出了差错,被指出问题,自当积极改进,配合政策。


    之后他观察对方态度,便知问题不大,趁机问问这举报其中的门道。


    对方不语,回避了这个问题。转而看向了周倾,“我是见过小周的,跟在苏总身边参加行业协会,你对我有印象吗?”


    周倾起身敬了对方一杯,“当然了,承蒙您关照。”


    “小姑娘表现不差。”对方笑道。


    还没等周倾应下这句客套,周晋仁便接下了话头,“别看我们是女孩子,野心和主意都大得很,就上回,纺织协会的韩会长,十分欣赏我家小周,邀请她搞分享座谈会。”


    周倾没想到周晋仁在外人面前能这么夸自己,这和王婆卖瓜没区别,她有些脸热。而晋仁脸上却是满满的骄傲,并不觉得自己在夸大其词,其实,她并没有获得什么成就……


    那位部长听着也是眼前一亮,“是吗?”


    他嘿嘿笑,“这我还能骗您?除了她,谁有这殊荣啊。”


    对方问了周倾那是何种形式内容的会议,有空他去听一听。


    周倾正要谦虚,周晋仁冲她使了个眼色,于是周倾如实说了。


    周晋仁又说:“这孩子随我二哥,干什么劲头都很足。别人不看好的事儿,她偏偏愿意尝试,还一试就成功了。”


    说到这里,张部长陷入了沉思。


    “我忽然想起了我二哥在世的时候。”周晋仁再次如同祥林嫂一般,无数遍追忆起了往昔,“那时候条件相当艰苦,我们连一个电扇都买不起,夏天在那个小作坊里,一件T恤湿了干,干了又湿,人像咸鱼一样,日夜不停歇地赶工……”


    “我和周董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当年倾虹厂在明州建成的时候,我还是个给领导写材料的毛头小子,去参加了剪彩仪式。一晃多年过去,周董过身,我也老了。”


    周晋仁跟着叹息:“岁月不饶人呐。”


    “是。”


    “不过社会嘛,总是一代一代传承下去的。”周晋仁话峰一转,再次引到了周倾身上,“好在我们小周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年轻人做事也难,


    不懂其中弯弯绕绕空有莽劲,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你看看这搞的,还给我们举报上了。”


    “倒也不是小周得罪人。”部长道:“还不是你们和飓风那点陈年往事,逮着机会就抓你们小辫子呗。以后自己要注意点,”


    是周倾误会周晋仁了。周晋仁其实很有智慧,他说过去,不是要追忆往西峥嵘岁月,只是把老爸搬出来打感情牌。


    周晋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您说的是!”


    这位领导着实是个不错的人,他表了态,下面的人也相当配合,资质优良的企业是交税大户,能解决就业问题,自然是要留住的,人才也要留住,这是本市经济发达的基础。


    周倾这晚其实没有费什么力气,偏偏出了不少风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家族企业极力托举的下一代。火力都被周晋仁挡去了,酒也被他喝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周晋仁眼睛发直,脚下却走不出直线。


    周倾和田厂长把他扶进车里,晋仁在周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没让外人听见。


    周倾只一味点头,并不反驳。


    周晋仁还想说什么,手里被周倾塞进来一瓶水,“少说话,小心吐车上。”然后周晋仁果然就不说了,自己乖乖待着。


    他好像有点委屈,被小辈看到自己做小伏低,很不体面。


    周倾从后视镜里看他。小叔长大了,当然,他本来就是个成年人,再老就成煮不熟炖不烂的妖精了……准确说,是心智成熟了很多。


    周倾此前一直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如此纵容小叔当巨婴,人不都应该快点成长起来吗?


    但是在这一天,周倾似乎明白了。就像她对周源,她在心中允许源源永远当个快乐的废物,而不是为生活对谁去阿谀奉承,她可以照顾他一辈子。只要他健康,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爸爸小时候家境贫寒,留下很多遗憾,他有属于自己的童年要维护。


    周倾年少离家,自然也希望弟弟能享受她没享受到的庇佑。


    人一旦顾全大局,就会变得十分无趣。也有点可怜。


    周倾把周晋仁送回了家,一个人开车在路上行驶,夜已经很深了。她不知不觉就把车开到了梁淙家楼下,然后顺势就上了楼。


    她来之前没有提前和他说,开门进去之后,看见客厅只开了一盏灯,他站在窗边打电话,衣服都没有换。


    两人霎时对视上,周倾眨了眨眼睛,释放出些许笑容来。梁淙一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臂对她张开。


    周倾不确定那是不是要拥抱的意思,她没有过去。因为看见餐桌上多了一只花瓶,还有鲜切的玫瑰花,她买的那束应该已经枯掉了,这是新的。


    她坐在桌边摆弄了一会儿花,梁淙还在打电话,说的是他们公司财务的问题,听上去有点焦头烂额。


    周倾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衬衫,下面也是黑色的长裤,腰看上去很窄,腿很长。


    周倾最终没有忍住走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梁淙的电话适时打完,也可能是由于她的到来,不适合再说些机密的信息。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过来?”他转过来,看看她的脸,“你妈和你弟弟还没回来吗?”


    “你不欢迎我来吗?”周倾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不是。”他再次开口,就变成了斟酌的语气,“你跟我说这些天会很忙,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周倾彻底松开了他的腰,“想来就来了。”


    “你说的那件事,完全处理好了吗?”


    周倾回答:“已经整改好申请复查了,在等通知。”她想到今天的饭局,以及各方的态度,“应该问题不大。”


    梁淙看着她,她的眉头依然皱得紧紧的,“你看上去,还是有点不开心。”


    周倾沉默了。


    “习惯就好。”梁淙用一种稀疏平常的语气宽慰她道,“做生意,不是只要做好生产到销售,还需要平衡各方关系,苏董应该给你交代过。享受巨额利润的同时,也要承受刺向你的恶意,壮大就是一把双刃剑。”


    周倾对此持有不同的意见,“你说的好像我就该承受一样,但我就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凭什么呢?”


    梁淙的目光仍旧在她脸上停留着,意识到她这个时候也许并不想听道理,“好吧,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暂且打住吧。”


    “没有人规定,我们之间只能聊轻松愉快的东西吧?”


    梁淙不回答,他的手指自下而上,穿插进周倾的指缝里与她的相扣,紧到周倾能明显感觉到关节微微泛疼。


    他缓慢摩挲着她的指缝关节,柔软的皮肤,把她的双手拉到自己的腰后放着,低头和她接吻。


    唾线钩连,这个吻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仍在愤怒情绪里的周倾。


    他们从客厅吻到了卧室,周倾看见床头也有一只白瓷的花瓶,里面插着鲜花。


    洗完澡,两人躺在床上。


    有点累,且有不同的心事,他们这一晚并没有做,只是在睡前浅浅地接了会儿吻,周倾故作亢奋地去弄他的兄弟,逗完了喊一句自己好困,翻身去睡了。


    梁淙掰着她的肩膀狠狠亲几下,骂了一句脏话。


    周倾先睡,也是周倾先醒过来,才是凌晨四点,天都没亮。梁淙在她身边睡得很沉,手臂压在她小腹上,一层汗。


    她醒来怎么也睡不着了,心情烦躁地想着昨晚的饭局,还有小叔和她说的话,让她仅几个小时的睡眠也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梦。


    周倾无法在这个地方待下去,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拿了车钥匙离开。


    第79章 chapter79我不喜欢你这样(……


    chapter79


    周倾突然喜欢驰骋在路上,路灯昏黄像刚入夜,但凌晨是寂静无边的,路上没有车辆,她如箭在弦上,去往自己想要去的任何地方。


    速度让她的一颗悬着的心脏被丢回身体里,老实待着。


    寂静的感受,周倾再次想起了和梁淙分手之后的那天,她重返那座房子,只有她自己了。他抽离得好快,没有任何留恋。


    不是说爱她吗?为什么会那么冷静呢?当时的周倾陷入牛角尖里,最终变成了愤恨。


    现在的周倾当然不会嘲笑过去的自己,那时候快乐是鲜明的,得允许悲伤也是。


    但是她绝不会有那样浅显而幼稚的情绪了。


    每当她心烦,对世界产生质疑的时候,可以开着几百万的跑车兜风,屁股下面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悲伤根本追不上她。


    哈!


    周倾对着天空发出一声短促的嘘叹。


    周倾一个人在高架上看见了日出,大片橙红色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前赴后继地涌出来,慢慢占领墨蓝的夜空,由此,天光大亮。


    周倾内心滋生出澎湃磅礴的情绪来。


    她想,我还有很多野心要实现,有一个王国要建立,没有人能阻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限制我。


    她看完日出回到自己家,洗澡,换衣服,然后去了厂里。


    处理完消防的问题,她再次和田厂长继续推了面料改进的进程。


    上午周晋仁来了,他昨晚喝多头疼,按照习惯他应该在家躺一天。但心里一旦装了事儿就根本不需要别人的鞭策,内驱力自动变强。


    他得知周倾准备创立第二个品牌,不太理解,“你现在的这个做的很好,怎么还不满足?”


    “我就是要在很好的时候,去做下一个更好的东西。”周倾不认为自己会规避掉父母在创业路上的坑,她当然也不认为自己会一直好下去,事物的发展规律总是起起伏伏,有一定周期性。


    那么,她就得站在一个山顶,看向更高的山顶,并为之努力。


    周晋仁不知道她叽里咕噜在说什么鬼东西,太抽象了。但是他今天来,是为了在他看来重要的事。


    昨晚,周晋仁喝醉之后跟周倾说:“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下去了,必须反击!”


    周倾扶着他,说:“好。”


    那么,该怎么


    反击呢?


    周晋仁说:“他们接二连三地搞这些小动作来恶心我们,我们必须以牙还牙,我手里可攥着他们的把柄。”


    以牙还牙?周倾看向周晋仁,“你准备怎么还?”


    周晋仁忽然又不说话了,眼神变得隐晦。


    “你该不会是也要去举报个什么消防问题吧?”周倾猜到晋仁心中所想,他的脑沟壑还真是浅到一眼见底,“或者,你去光爆一下他们老总的个人问题?私生子?养情人?你觉得这算把柄吗?”


    周晋仁被猜中了所有的心事,也看见了周倾的鄙夷,一瞪眼:“怎么了,不行啊?”


    “你干脆潜进他们公司,偷偷浇死他们的发财树好了。”


    “……”


    周倾关上了门,告诉周晋仁,搞这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其实没有意义。无非是你打我一拳我抽你一巴掌,扯头花行为。


    她早就让周与行做准备,反诉对方商业诽谤——


    这个时候,周倾的手机来电话了。


    周倾让周晋仁等她一下,她去外面接电话。她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了,他是现在才醒呢,还是有事找她?


    “梁总。”周倾爽朗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就像此刻的太阳,“早上好呀!”


    “你在做什么?”梁淙问。


    “上班啊,还能干什么?”


    “我现在在公司,看你的办公室关着。”他问:“你不在吗?”


    而梁淙没有提她不打招呼离开的事,周倾松了口气,又去应付另一个问题,“哦,我在厂里,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算重要,我发你邮件了,抽空看一看。”


    “好。”周倾看见玻璃倒影里,自己的面容十分冷静,或者说冷漠,她静了片刻又问:“还有事吗?”


    “没了。”他的语气要比她更冷一点。


    “那,挂了?”


    几秒后,“你晚上有安排吗?一起吃饭?”


    “可能不行,要开一个很长的会。”周倾说的是实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好。”梁淙没再说什么了。


    挂了电话,周倾返回会议室,继续跟周晋仁透露自己的计划。如果自己再不跟周晋仁说,以他的脾气可能真跑去对方公司放一把火点了。


    “打官司没用。”周晋仁就不信那一套,他也受够了长期诉讼的苦。


    但往往因为获得的结果异常艰难,才显得珍贵。周倾必须这样,从那条虚假新闻开始她就在准备了。


    她没有以暴制暴的习惯,但必须反击。诉讼只是其中的一环,媒体的黑稿给倾虹集团造成的经济损失和道德污名是事实,必须有人为此付出实际的代价。


    而后续周倾也会借此,在舆论上进行反击和营销,转化为经济效益补偿回来。


    单纯的泄愤对她来说没意义。


    “是不是比你跑去浇死发财树要好一点?”周倾问周晋仁。


    “谁要浇发财树了?”周晋仁又急得瞪眼,想了想,“没想到你个小孩子,做事还挺周全。”


    周倾觉得周晋仁真是口是心非,在外人面前夸她,却又觉得她是小孩子,“小叔,咱们家的傻白甜到底是谁,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周晋仁不想有数,被自己的侄女说是傻白甜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说的好听,万一官司打输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要是没把握,会告诉你吗?”


    周晋仁突然释然了,也放心了。他跟周倾说,为了倾虹厂的声誉,他什么都豁得出去。如果周倾有不方便做的事,他可以去做。


    周倾说:“我知道,小叔。”


    周晋仁左右又看了看周倾,叹道:“我怎么现在就有点激动啊,感觉已经成功了呢。”


    “那是因为你现在充满士气啊。”这就是个好的开始。


    周倾再次对着周晋仁笑了笑,她坦诚自己的计划是因为足够的信任。诚然小叔是个傻白甜,做事有诸多不靠谱,但是周倾丝毫不怀疑他会背叛。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也是利益共同体,一个人的确脱离不了他的家庭关系。


    周倾在心里想起了梁淙,他和她不是。


    她现在正在跟他谈恋爱,也要和他家公司打官司了,他知道会怎么样呢?


    下午周与行来了厂里,周倾和他开完会,拒绝了他的晚饭邀请。等周与行走后,她坐在会议室里看了会儿手机。


    梁淙上午也约她吃饭,但是时间不确定,她考虑要不要打给他。


    但中途被一个电话打断了,就很难一鼓作气,到下班她直接回了家。


    运动,洗澡,吃饭,最后躺到床上享受这充实,但清心寡欲的一天。


    *


    梁淙坐在办公室里,再次看了手机里的监控。


    周倾走的时候是四点,天都没有亮。


    她的手机一直在客厅充电,既不是闹钟响了,也不是有来电,只是她自己主观想走就突然走了。


    他早上起来,摸到床旁边是凉的,监控他看了好几遍。


    梁淙很清楚很多事并不会回归原位,这是天然的立场问题,维系他们关系的也不再只有一根感情的纽带。


    梁淙很清楚这些,周倾做一切事都有她的合理性。


    但他不喜欢她这样,心中突然愤怒。


    楼下门铃响的时候,周倾正在楼上敷面膜,她晚上一个人无聊,找了部搞笑电影打发时间,笑得前仰后合,面膜纸差点掉在地上。


    她摁了暂停,急匆匆跑下楼给开门。


    梁淙身上裹挟着外面的凉意,衣服和露出来的皮肤都是冰冷的,他的肤色偏白,浓郁的眉眼没有什么表情。


    “你怎么来啦?”周倾惊讶地问。


    梁淙没说话,越过她去厨房洗了手,抽了张纸擦干。


    周倾关上了门,探脑袋的时候,面膜上的水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到了她的胸口。


    “这个东西几分钟了,能撕掉吗?”他看湿哒哒的一层贴在她脸上像面具,她的脸藏在后面,同样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没等周倾回答,他用干净的手揩掉了她胸口的水滴,手指沿着面膜边沿,勾弄了下她的下颌。


    那根手指很凉,好像穿破胸膛,搅弄到了内脏。


    “这有什么不能的?”就是一张太贵了她有点可惜,但还是“啪”一声揭开了,“干什么呀?”


    “亲起来不方便。”他说。


    周倾挑眉,笑道:“你来找我是接吻的?”


    “来找你说事。”他的语气十分正经,但手里的动作没停,沿着滑腻的皮肤往上捋了捋,但是太黏了,他皱眉打住,转向了脖颈。


    “你早上四点就走了,有什么事吗?”


    周倾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但是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有什么值得专门问的吗?”


    的确不值得拿出来说,但是,“我不喜欢你这样。”梁淙的手继续在她脖子上捋着,摸到跳动的脉搏。


    周倾觉得有点儿窒息了,因为他的手指在收紧力道,他在掐她的脖子。


    第80章 chapter80支持谁


    chapter80


    周倾不置一词。


    她闭上眼睛模仿盲人,感受着投递过来的灼热视线在眼皮上燃烧的刺痛,再感受着脖子上一寸寸收紧的窒息。


    原来是这样的啊……


    她喉间轻叹,被扼住呼吸的感觉,她宁愿在生理上体验一次,也不要在心理上全方位体验。因为知道梁淙不会掐死她,但怀疑他真会在事业上断送她的路。


    “不说话?”他手还放在她脖子上。


    “你想让我说什么?”周倾睁开眼。


    两人又开始较劲,一个要看对方掐多久,一个倒要看看她能忍到什么程度。


    周倾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很快脸变得通红,脖子饱胀,开始剧烈咳嗽。她真的要死了。


    但是梁淙的手并没有松开,又过了半分钟。


    他甩了甩手,手背上有些泛白的指印。


    “梁总的控制欲是逐年见长了,一句不喜欢,就要半夜跑来我家掐我的脖子。”周倾弯着腰继续咳嗽,她脸上残留着一些面膜的精华液,看着像流出来汗,“你吃一家餐厅不满意了,是不是要买凶杀老板啊?”


    梁淙看着她,“你故意的吗?”


    “想知道啊?”周倾终于顺了气儿,站直了身体笑着道,她的胸膛起伏着,脸颊通红,“我急死你。”


    “随你便,我没那么多好奇心了。”他离开了她家。


    周倾看着被甩上的大门,轻轻地说了一声:“晚安哦。”


    她回到楼上洗了脸,把电影看完,有种笑到最后只糊了一嗓子糖精


    的感觉,其实什么营养都没有。


    周倾关掉了电脑再次看向天花板。她该信任梁淙吗?


    周倾近期明显感觉到,无论是妈妈还是周晋仁,都表达出了让她逐步接手倾虹厂的想法,她被他们全力托举着。


    她可以把这种无条件的信任交付给别人吗?


    她发觉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突然听见外面打雷,要下雨了,周倾从床上坐起来,看见一道闪电划过窗子。


    *


    梁淙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包烟,顺便要了只打火机。


    他沉默抽烟的时候,手背上的指痕似乎仍然存在。


    周倾抓着他的手,去掐她自己的脖子,他根本就没有用力,甚至无法挣脱她。


    她用无害的表情,做恶劣的事。梁淙有一瞬间头脑被气到发昏,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早就料到这一天,重来一次,他们必然还会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吗?


    含情脉脉的相处在他们之间永远不存在,她从来都是不乖也不安分的,总是要气他的。


    她甚至不会珍惜他们复合的结果。


    梁淙站在路边把一支烟抽完,没继续抽第二根了,把剩下的都扔了。


    电话来了。


    “你走了吗?”她在电话里问。


    “走了。”


    “要下雨了。”


    “嗯。”


    “路上要小心。”周倾人畜无害地说着,“我看到外面打雷又闪电,你也不是个好人,这很危险。”


    “别担心。”他知道她的意思,沉着地回答:“我不会被劈死的。”


    “嗯。”


    周倾穿着睡衣走到楼下,一道强烈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别墅室内,很快雨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她关上窗户,又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去打开了大门。


    那个说走了的人,就站在她家门口,身上黑色的衣服被淋到反光,贴着高大的身躯。


    “不是说走了吗?”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两人的脸,所有的表情都尽收眼底,他低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没在路上被劈死,你很失望吗?”


    “我有这么说吗?”


    “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嘲讽道。


    “你以为自己是二十岁的男孩吗?说这么幼稚的话?”周倾也嘲笑他。


    他的手再次抚摸上她的脸,这次终于不是黏腻腻的了,柔软干爽。周倾眼前黑了一秒,他迈过门槛进来。


    周倾踮脚拽住他的衣领,也带着潮意。


    梁淙的手指穿插进她的头发里,另只手的虎口掐住她下巴,密不透风的吻落下来,灌进来了雨水,两人身体微微旋转,把门踢上。


    死硬的嘴被撬开,舌头不容置喙地侵略进来,带着略苦的烟草味,周倾霎时皱眉,他从没在抽烟过后亲她。


    她的舌头想躲闪,又撞上他的牙齿,被磕得剧痛无比,口中的苦涩蔓延开,最深抵达舌根底部。


    这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吻,足以腐蚀掉她脆弱的口腔内壁。


    明知她不开心他还是要亲,好的、不好的,都给她。


    *


    电闪雷鸣终于过去了,风雨敲打着玻璃,好像什么激进的乐章。


    梁淙洗完澡躺在周倾的床上,他把手表摘下扔在床头,此刻正在看手机。


    她的床不大,颜色浅浅淡淡的床单,床头还放了毛绒玩具,两只白色的小羊是她的生肖。他一躺,也就不剩多少空位置了。


    但是他丝毫没有不习惯,她在纽约的公寓很小,床就更小了。依然在上面睡了很多觉,和她做了许多爱。


    周倾端了两杯热牛奶进来,甩掉拖鞋,爬到床上。梁淙把手机放在一边,接过牛奶杯,有点烫,周倾松开手立即去摸自己的耳垂。


    看到牛奶,他有些发笑,周倾的眼珠子转了转,“你在想什么?”


    “你觉得我在想什么?”他把牛奶也放在一边,扯她的手放在眼下看,有点红了,他吹了几下。


    周倾膝盖着床,视线比他高一些,稍抬跨过他身上,坐了下来。“我在牛奶里下毒了,你喝完不到五秒,就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他松开了她的手,手臂绕到后面,托住了她。


    “喝吗?”


    其实梁淙没有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他在她嘴角啄了下,“不着急,死前先做点别的。”


    她勤于锻炼,大腿修长笔直,有着干净流畅的线条。他可以分清每一块肌肉的分布。


    他的手指轻柔缓慢地动作,一寸寸压着,陷入进去。周倾扶着他的肩膀,在他深陷的瞬间也吸了口气,“嘶”一声,眼眸低垂,耳朵仔细分辨着声音,心会跟着颤。她向上提了提,再把自己往他手上压。


    他们再次悄无声息地接着吻。


    梁淙刚刚看手机,亲自问了陆珂,他们周总近期的工作安排。


    得知周倾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公司,例会是各部门自己开的,所有需要她签字的文件,由林薇送到她手里来,集中处理。


    她的确为了厂里的事焦头烂额,也是为新的业务把精力分出去了。


    梁淙一直都知道周倾是个能量旺盛的人,在工作上是这样,在恋爱里也有劲头折磨人。


    他不想称为监视她,只是他需要掌控所有的事。


    梁淙已经猜到了倾虹厂遭人举报跟谁有关,并且周倾应该是在想对策反击。顺便迁怒了他。


    他知道自己所处的立场不无辜,也不应该被无条件信赖。但这次多少有点遭受无妄之灾了。


    有一道微妙的气音,封闭空间溜进了空气,倾泻出水。


    周倾的余光瞥见,脑子里也炸开了绚烂的烟花,一时间很多东西划过大脑,暴雨,雷电,黑夜,他的眼睛……


    指尖透明反光,梁淙低笑一声,放在唇边吮了去。


    被她看见,恨不得余光都要撇开。周倾感觉脖子到胸口都燥热无比,汗涔涔的,紧绷着,想喝点冰冰凉凉的东西,她完全不想碰刚端上来的热牛奶。


    她只好翻身下来,冰凉的空气被喘入肺部,也很难有所缓解。能感觉到身边的他下了床,穿上了裤子,又下楼。


    要走了吗?


    周倾在心里猜。


    不到两分钟他上来了,带来一杯冰水,扶着她的脑袋给喂几口,还不够,他干脆挖出了一块冰,直接塞进她嘴里,终于爽了。


    周倾一个激灵,脑子清醒过来。


    在她家里,他们关上房门,大肆地做着这样的事。


    但对上他幽深的眼神,他惯常用平和的态度应对所有事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周倾也就无所谓了。


    她也总是在长辈面前做着最乖的孩子,背地里做着最出格的事。


    很多时候,一起做坏事,心态上会好很多。


    略作休整又卷土重来,这一次她只要躺着,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原本被她抱着的枕头被拉去垫在了腰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把她圈到怀里,再次问。


    “什么?”


    “你早上跑什么?”他说,“不要敷衍我。”


    “我没有跑。”周倾不满意他的用词,“我起来就想走,不行吗?”


    “也不要对我撒谎,你肯定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很了解周倾的习惯,想从她嘴里听到实话。


    周倾想了想,“我如果跟飓风集团打官司,你会支持谁?”她能向他透露的不多,但不妨探一探他的态度。


    “支持谁?法院是靠拉票多少判决的吗?”


    “你直接说,你支持谁。”她就是要一个答案。


    “可能是你们鹬蚌相争,我渔翁得利。”他知道,她说如果,其实就是早就在进行了。


    果然。周倾猜到了,这才是他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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