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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chapter91嘴唇碰牙齿


    chapter91


    梁淙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沉重,有些不解:“如果你把这个公司赋予上你人生的意义,那更要在关键是个最初正确的选择,获得更多融资,走向更大的平台。”


    周倾也不理解他,“你不要告诉我,你把RB也放到你的上市计划里。”


    “不为产能扩张,不为变现,我这几年陪你过家家吗?”他从来都看不上现在的这点利润。


    周倾言辞拒绝道:“我不会单纯为了财富增值,而减持股份的,受别人的控制。”


    “你不要天真了。”梁淙微微叹了口气,“你觉得我是站在你的对立面,为了跟你争而争的吗?”


    周倾说:“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资本的支持,是增强抗风险能力。消费品行业竞争有多激烈,你不是不知道,你不做,多的是人把你赶下桌。”梁淙极力在自己的语气里增加更多耐心,“当年如日中天的倾虹厂是怎么一步步走向下坡路的,是因为你父亲的固执短见,你经历过也深受其害,应该吸取教训了。”


    “你是说不上市就是没发展吗?需要我提醒你,飓风退市重组的现状吗?”周倾有自己的道理:“可见,被资本裹挟也是骑虎难下吧。”


    “任何事情的发展,都要从两面看。”


    周倾说:“好,你要分析利弊,我也坦诚地告诉你,引入更多资方就是要被各权利干预,我不会为了迎合资本市场的预期,追求短期利益,而牺牲长期的战略目标。”


    “最起码还要个三年,你大可不必现在就像个惊弓之鸟,暂时也没人要求你妥协。”他看着她,“否则,我会以为你在带着情绪和我吵架。”


    “你以为的错了。”


    随着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输出的频率越来越高,无论是争辩还是吵架,几乎无异了。


    周倾原本因为午睡而浑浑噩噩的脑袋,在看见那封文件的时候就已经被唤醒。她的大脑中出现一个声音:原来,这就是当头棒喝的感觉啊。


    他比她要冷静这么多。


    受过教训的周倾只会比他更为冷漠,把利益算得也更清楚,她想起了锁在办公室里的退出协议。此时、当下,就是最好的坦白时机。


    他给她一棒子,她就还他一刀。


    “你上午问我跟周与行有什么事,我现在回答你。”周倾面无表情地道:“我在跟他咨询回购你手里的股份。”


    梁淙眼底出现一片讶异之色。


    周倾心中涌起一片破釜沉舟的勇气:“目前看来,你我在事业上的想法并不一致。你有你的野心,我不挡人发财路,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早切割,减少内部消耗,对我们都有好处。”


    梁淙反应过来,“所以你在春节假期这些天是因为要跟周与行商量这个,而冷落我?”


    周倾没回答这句,继续道:“刚刚你承诺,在净资产估值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三十的价格,这很大方。我也应该给你开出同等条件。”说到一半她的舌尖在齿间停顿,差点脱口而出先收回百分之三十了。


    “不同的是,我需要收回你手里全部的股份,一次性。”


    “你脑子被淋傻了吗?”梁淙看那他一副果决的样子,气道:“知道那是多少钱?你最近不是又投资了别的项目?不要现金流了?”


    “这你就别管了。”


    梁淙讽刺地笑了,“我不接受分期付款。”


    “行。”周倾点点头,“我砸锅卖铁,也把这个钱给你凑出来。”


    梁淙觉得此刻的周倾有点滑稽,还砸锅卖铁,她当供儿子上学呢?“你想买,我未必会卖,你就停留在想想的阶段吧。”


    周倾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做人不要太双标,你刚刚还要求我的股权转给你。”


    “双标又如何?”


    “我会看不起你。”


    “我不需在意你是不是看得起我,你看见我就够了,能够忌惮我更好。”


    周倾无语至极,好气又好笑,而冷静之后又说:“过后我把协议发给你,建议给你的律师看一看。”


    她说完,拿起手机就要走了。


    “外面你还在下雨,你要去哪里”


    周倾想了想,说:“我是认真的,请你也认真起来,我们应该尽早做切割,否则——”她不再言语,只是看着他们接触的肢体。


    “否则什么?”


    “这样僵持下去影响到的事很多,我需要考虑的东西也很多,比如,我们的关系还能不能进行下去。”


    “谈工作就谈工作,跟我们私下有什么关系?”梁淙握着她的手腕,“你不要混为一谈。”


    “也许我应该听我哥的。”周倾低声道:“这两个的确很难分开。”


    *


    周倾打车回到公司,把回购全部股份的协议给周与行审核之后,便发给了梁淙。


    周与行没看懂她,“你怎么又改主意了?不是说他肯定不同意吗?”


    “策略而已。”周倾挂上电话,她是把文件通过微信发给梁淙的,他的手机只要在身边应该立马就能看到。


    周倾只能暂时先不管,一个下午什么都没干,周倾心觉自己有点儿浪费时间了,干脆就浪费到底,直接离开公司。


    她开着车在街上转悠,找家苍蝇馆子吃碗油汤馄饨,感觉味道不错,又打包两份生的带走,放在冰箱里冻着,想什么时候吃都可以。


    馄饨店旁边是一家很小的花店,每日上新什么种类的花,还是老板手写在硬纸板上的,今天的郁金香很漂亮,之前她培养过一段时间随手买花的习惯。


    妈妈对花粉过敏,没法买回家,周倾扫过一眼就走了。


    天才黑,家里人正在吃饭,王姨看见她手里的塑料袋,问:“下班早怎么不回家来吃呢?”


    周倾撒谎:“和同事正好在外面。”


    王姨把馄饨放进冰箱里,周源见着了外食,吵着让现在就给他煮一碗,王姨冲他使了个眼色,说:“你的嘴是租来的,明天就要还掉啦?急什么?”


    周源过年大鱼大肉吃得够够的,就想吃点不一样的,但是看苏荃的脸色,只好偃旗息鼓。


    周倾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苏荃吃完了饭,过来问她:“听说你跟梁淙谈了股权转让?”


    消息传的这么快?


    “听谁说的?”周倾惊讶,但很快想明白,“周与行那个大嘴巴。”


    苏荃说:“我不用问他,以你的性格这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但会不会太急了点?”


    周倾没好意思跟妈妈说,其实是被梁淙抢先的了,这事儿就像两方谈恋爱,对方先提的分手,另一方多少有些没面子。


    周倾说:“投资市场做决定就是要果决,他当初拿两千万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既然决定要分开嘛,我也不应该拖泥带水,否则别人会觉得我这人不爽利。”


    “分开?”苏荃细细品着女儿的话,有些想笑,“你要跟他分手了吗?”


    周倾立即否认,“只是把事业分开。其实想想,两个主观性太强的人,合伙不一定是好事。”


    苏荃摇了摇头。


    周倾自知已经暴雷,当初信誓旦旦地跟妈妈说的那些爱来爱去矫情的话,真是幼稚。但是想想,在妈妈面前不用觉得如何丢脸,“你和爸爸之前也会公司经营的问题吵架吗?””


    你爸去世才四年,你就失忆了吗?”


    “记忆有点模糊了。”可能是父母吵架的的记忆太不好了,人总是会选择性忘记,周倾只记得爸爸妈妈如何相爱的。


    “夫妻过日子就像牙齿和嘴唇打架,何况拥有共同的事业,怎么会不吵?”


    周倾趴在了妈妈的膝盖上,问:“你们不怕最后圆不回来了吗?”


    “只要心在一处就永远伤不了和气。”苏荃说:“你爸爸的性子执拗,迂腐,跟个老古板似的,我是急性子又爱较真,学不会睁一只眼比一只眼。但是他有个优点,就是永远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忍住脾气,先把我的脾气安抚好,再慢慢分辨清楚。”


    “安抚好了,还要分辨啊?”周倾笑着道:“不是应该顺着你哄着你吗?”


    “被人哄骗,那是孩子。”苏荃说:“你爸爸尊重我,才会跟我分辨个清楚明白。”


    周倾笑着笑着就乐出来,“妈妈,你算恋爱脑吗?”


    为了家庭放弃事业,梁淙都说过,她更适合管理企业,如果不是回归家庭,她的成就不止于现状。


    “这是你们年轻人发明出来的新词吧,喜欢给所有事下定义。什么脑不脑,我们只是真诚相待,你从别人身上得到了什么,就要有所牺牲。”


    “但是你太强大了,就算停摆过,现在还是这么厉害。”周倾爬起来抱住妈妈的脖子,“我怕我不能像你一样。”


    苏荃本来嫌周倾烦,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发嗲,但自己也禁不住被她感染,宠溺道:“囡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瞻前顾后,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妈妈强大,不就是为了让你随时有退路吗?”


    “我把公司赔光也行?”


    “有什么不可以?”苏荃开玩笑地说:“你的人生无非两条路,要么自己创业成功成为青年翘楚,要么继承亿万家产当个富二代。”


    周倾想哭又想笑,即使她知道这是妈妈鼓励的话,她并不能真的摆烂,“老妈,你最近上网了是吧?说出来这么时髦的东西。”


    “源源跟我说的。”苏荃说。


    *


    周倾发给梁淙的协议,他似乎没看,过了几天,依然没有会给她回复只言片语。


    可能他觉得她这事儿做的太绝了,毕竟他也没有让她一次退完的。


    都在周倾的预料之中。


    厂里复工比公司要晚很多,差不多到了正月十五,客户已经一催再催,物流那边才有动向,因为返乡的工人才回来。


    开工后厂里就办了新品推介会,邀请了各领域的客户。行业的竞争越来越大,无论是从原材料,技术层面,还是营销,厂商必须先给自己上强度,才能吸引到客户。


    周倾在公司被苏荃召回来,一来是负责统筹事宜,二来是客户需要她去维护。梁淙那边的电话需要周倾来打。她把通知函发到他手机上,就算完成任务。


    他只回知道了三个字。


    周倾猜他大概率是没有时间来的,不来正好,可以多花点时间考虑股权转让的事,最好想清楚。而在忙碌的空隙里,周倾有点恍惚,他们在切切实实地谈利益,不含一丝感情。其实是很残酷的。


    另一方面,周倾也在琢磨要找到合适的时间,拿出第二份协议。


    推介会的当天,周倾负责接待客户,整张脸都要笑烂了,小腿酸痛,只能左右脚缓一缓。


    林薇从车里拿了双平底鞋过来,“要到晚上才结束,你还是换一双好穿的鞋子吧。”


    平底鞋配今天的套装差点意思,非常不职业,她说:“忽然要矮一大截。”


    林薇说:“刚刚和你聊天的那几位老板身高就没多少,都要仰头看你了,我真怕他们吊死在你的下巴上。”


    “你学会贫嘴了?”


    “贫不过老板你,快点换掉吧。”


    周倾去旁边换了鞋,一回来就看见苏荃和一个大高个站在红毯那聊天,互相都很客气。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立领衬衫,黑色裤子,脸庞胡须刮地干干净净,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苏荃见着她来,“我那边还有别的事,梁总自行方便吧。”


    “谢谢苏总。”


    周倾走过去,“梁总想了解什么?”


    “不是新品推介会吗?你从头开始跟我说吧。”


    “……”


    周倾想看看他的嘴是怎么说出来那些话的,抬目细看,梁淙也在从头到脚打量着她,然后下了个定论:“你额头上长了颗痘,最近没休息好还是压力太大?”


    “都不是。”


    “?”


    周倾心房一闭,说:“月经。”


    他有些无语地撇开脸。


    周倾依然很认真地带他在演示板前介绍产品,演示样品,几乎没有眼神交流,空气中流淌着她字正腔圆的介绍辞。


    说到一半,被他打住,“行了,不用说了。”


    “我这边有产品的册子,梁总可以拿回去看看,我们致力于为客户提供解决方案,也具备国际竞争力,为整个行业提供创新思路,实践经验。”


    梁淙听她一派冠冕堂皇的话,他不提,她就绝对比他还嘴硬,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你看上去很累,多休息吧,人一下子是做不了那么多事的。”


    “谢谢梁总关心,我觉得还行。”


    梁淙接过册子,顺便拉住了她的手。周倾被他拽得手腕疼,来到外面没人的地方,“你是认真的?”


    “我从来都没有开玩笑。”周倾说,“协议你认真看了吧,其实这个投资回报率还是可以的,就算你看不上,我也不会让你吃亏。”


    “我也说了,我不退。”梁淙问:“你确定要跟我抢吗?”


    “说实话,不是没有那么勇气。”周倾要笑不笑地接腔道,“你对付别人的招,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以前跟我说的——”


    梁淙定睛,仔细看着她。


    “竞争对手,弱的弄死,强的据为己有,得不到的也要弄死嘛。”周倾原原本本地记着那些话,曾经她只是表面上气焰嚣张,其实身体都在发抖。


    实际上,现在的梁淙已经觉得这些话幼稚了,谁做事儿前还放狠话的,当初无非是为了吓小孩子。


    而当初外强中干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淡定地要挟他。


    第92章 chapter92台阶(剧情微修)……


    chapter92


    梁淙最近觉得魔幻,自从他跟周倾提了这件事以后,就像开启潘多拉魔盒。


    她变得极端,一切反应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怀疑周倾的决绝其实是赌气,因为被他抢先了,让她觉得自己落于下乘。


    这些时间他也冷静地想了一番,或许自己困在一个茧房里。就像年少时发誓一定要考出某个成绩,没有退路,达不到目标便血流漂杵,而过了很久之后回想那无非是在手指划了一道口子,贴个创可贴就能好。


    但问题是,他现在走不出那个房间,周倾也走不出来。


    他再三跟她确认:“你不是为了跟我赌气?”


    周倾看着他眼里有些陌生,“梁淙,我已经过了容易冲动的年龄了,这么重要的事,我会拿来开玩笑吗?”


    梁淙的神色再次变得复杂,但也并非不可置信。


    周倾刚刚在外面接待客户,脸都要笑烂了,这会儿也算得了清净,身体放松地靠在柱子上,单腿曲起,虽然这样显得她比梁淙矮了很多。


    “你也看见了,厂里频繁地办产品推介会,是为了什么?”周倾的语气有种势在必行的决心,也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耐心,“轻工制造业的压力太大、也太被动。又没有垄断性的技术,我们没有什么不可取代性,客户一旦有别的选择,厂里那么多人吃什么喝什么?掌握市场端是必须的,RB我不可能给你、也必须控股。谈再多次,我的态度不变,除非你想和我鱼死网破。”


    “但你的做法太绝对了。”


    周倾眉心微跳,一根筋似乎连着胸口也在抽搐,“长痛不如短痛,


    一次到位。”


    “听起来,你的决心大到会为了公事要跟我结束。”梁淙睨她。


    “不排除这种可能,”周倾稍稍抬眼,冷然道:“这要看你怎么选?”


    “把皮球踢给我?”她可真行,“拿这个威胁我?”


    “只有小孩子才会拿自己的坏情绪威胁父母,我不是小孩子,只会权衡利弊。”周倾强调,自己的理智一直都在。


    “权衡利弊,挺好。”梁淙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要来这个无聊的场合,听她这一袭屁话,周倾像机器人附体一样,梁淙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忽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你想得挺美,但是慢慢想吧。”


    梁淙走了,周倾站在那眨了眨眼,好像眼眶里进石子了,硌得好痛。


    她默默回到会场里继续工作,只能告诉自己,任何事物走向成功都必须经历一个过程,过程就是痛苦的,否则地球上人人都可以成功了。


    工作结束,天擦黑,周倾坐在车里给他打电话,没接。


    她只好揪了揪嘴角,装作无事发生。到家苏荃看她一副丢魂的表情,“谈的不愉快?”


    周倾不能每次都让妈妈绞尽脑汁安慰自己,于是强装亢奋地说:“尽在掌握。”


    苏荃像看小孩子那样看着她,摇了摇头。


    周倾端着牛奶去周源房间,给他检查作业,错了几道题,周倾给他指出来,这孩子自己乐滋滋地喝奶,毫不在意。


    周倾对着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吃得多拉得多,一根食管接大肠,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你挺骄傲?”


    周源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懒洋洋地说:“到底是谁惹长公主生气了,害我这家奴遭殃。”


    周倾无语,“还不重视,你的知识也从大肠直接排出去了吗?”


    “别骂啦别骂啦,这就来订正。”


    周倾叮嘱周源弄完作业,回到房间,梁淙给她回了个电话,说了三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挺没意思,他那边吵吵嚷嚷,跟她说有电话进来,先挂了。


    周倾捏着手机,觉得他这个借口可真不怎么样。


    *


    梁淙那边是真的有电话来,常境打给他要说事,感觉出他情绪不怎么好,就哼哼唧唧问怎么回事。


    梁淙很不耐烦,“你有事说事,没事就滚边儿去。”


    “怎么还骂人呢?”


    梁淙没好气道:“我骂你怎么了?”


    “你吃错药了?除了我你也没有真心朋友了,还不珍惜着点儿,以后只能对微薄树洞吐槽。”常境问他:“你在外面吗,我过来陪你吧。”


    “我烦,你别来。”


    “我就要来!”等常境坚持找到他,“还是兄弟靠谱吧?女人不行,毕竟跟你隔着性别呢。”


    梁淙没有跟人倾诉的习惯,常境倒是说了一堆今天跟老婆闹矛盾了,其实是被赶出来的云云。


    梁淙也没有倾听的习惯,说不出来一句安慰的话,他回家去了。


    昏昏沉沉的脑子被风吹过,得到片刻清醒,有点儿格局展开的意思。多数人总是缺乏一种“大不了就放弃”的冲动,无非是一点股份,他直接送给周倾也不会如何。


    他当然重利,可要付出什么更重的代价,这点利益其实微不足道。


    他不满的是周倾把公私混为一谈的态度,两个人的关系不论她遇到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放弃。


    他不喜欢她的不认真。


    这天的天气倒是很好,月朗星稀。就是春寒料峭,夜晚过分冷了些,他从出租车上下来,那天淋雨开始就不太舒服,又打了个喷嚏。


    出了电梯就是入户门。


    她穿着一件黑色长及脚踝的大衣站在窗口,也没进门里,双手插兜,扎了个低马尾,发丝有点乱到也不影响一脸酷。


    她以前也总是得罪完人又跑到人家门口装偶遇。


    “同样的把戏,不知道换一换吗?”


    周倾混不吝地笑道:“不用换,自古套路得人真心呗。”


    梁淙转身输密码,“怎么不进去,在这罚站?”


    “你管呢?”周倾也打了个喷嚏。


    “爱当石狮子下楼去当,别在这碰瓷。”


    周倾说:“我就爱在这吹风。冻感冒,发烧,死掉,我愧疚死你。”


    两人再次幼稚起来,毫无道理。


    梁淙开了门,无奈地看她一眼,周倾自然不会跟过来。


    梁淙把她拽进来,“你都要跟我拆伙了,我还有那闲心愧疚你病不病、死不死?”他摸了摸她的脸,很软很凉,鼻尖也紫了,都这样了她还一副硬气的样子,“我看上去像有良心的好人吗?”


    “我说要跟你拆伙了吗?”周倾装不知道,一脸懵逼,“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拆伙呢。”


    他们进去就贴在了门上,没再挪动一步,几乎贴了个严丝合缝,她低声说:“其实我不想这样,每次因为工作跟你吵,都影响性生活质量了。”


    “……”


    周倾没想开玩笑但嘴上忍不住要狂,“当然,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影响工作心态,至少,谈钱的时候是这样的。”


    梁淙搂着她的腰,接住了她那些强强弱弱的气息,“伴侣之间能谈利益分配,是极度的坦诚,不必避之不及。”


    周倾朝他贴了贴,“好吧我坦诚到底。首先须得承认,在工作方面确实想法不一样,这是无法调和的,就不必强行要求对方。”


    梁淙静静看着她,有些话想说,但不着急,明显周倾的表达欲更盛。


    “我也知道天使投资人不是什么天使,让你现在退出,的确有损你的利益,我回家想了想,愿意做出让步。”


    她的眉头微皱,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


    梁淙问她:“什么让步?”


    周倾跟他说了她本就准备好的方案,分期退出。任何行业都不可能长虹,当风口不再,市场又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年期限,他也算赚够,后面的风险由周倾独自承担。


    这是周倾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是对梁淙来说最优厚的条件,她话音落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大概是听进去她的话了,不知道是接受了这个条件,还是被周倾的诚意感染,冰凉的眉眼里终于有了些松动。


    至于他自己的想法,梁淙什么也没说。


    *


    过了几天,在律师的陪同下签协议。


    几人已经在会议室里了,周与行堵在路上,迟了快二十分钟。周倾让林薇去她办公室把协议和章拿过来。


    周与行对待这件事非常认真,意味深长问周倾:“关于手续变更,还有结款这些,你跟梁总谈好了吗?”


    周倾点点头。


    梁淙斜了他一眼,一个破协议,他还要专程赶过来看着,周倾自己看那么多都研究明白了,用得着他刷存在感?


    周与行仍然细心解释了里面的条款,隔着一张会议桌,坐在周倾这边把文件滑飞给他:“梁总仔细阅读,有不清楚的我们可以再商讨。”


    梁淙已经扫过一遍,没有问题,大手一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双方都算了了一桩心事,”周与行心情不错,公事公办地道:“虽说签的是退出,但还有两年时间,仍然是合作关系,今晚我请客一起吃饭吧。”


    周倾和梁淙交换文件,桌上只有刷刷的声音,都没有吱声。


    梁淙两份都已经签完,他摸着塑封的保护壳,这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猫腻。这两个文件夹放在一起很眼熟。


    是周与行送周倾回公司的那天,下着雨,他返回来一趟给周倾的。他记得很清楚。说明周倾一开始准备的就是这份协议。


    她手上也根本没有那么多钱,能一下子回购他所有的股份,中间种种,都是在欺骗他。


    梁淙眼风瞥向周倾,她肃穆端坐,谨慎完成了手里的动作把文件递给周与行,由他来保存。


    她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现在木已成舟,即使他发现自己被骗,也已经晚了。


    第93章 chapter93变蝴蝶


    chapter93


    梁淙一直没说话,周倾开始没注意,只顾着整理文件,和桌上的钢笔,印章印泥等东西,待会还要锁进柜子里的。


    过会儿她瞟了梁淙一眼,他似乎在想着事情。现在周倾心里的弦松了松,很难卯着劲儿再去想别的。


    周与行再次问:“天气这么好,去不去吃饭?”


    周倾觉得几个人凑在一起吃饭肯定会喝酒,这很耽误事,下午还要工作,便说:“下次吧,有时间的。”


    周与行点点头,“那我去吃一吃你们园区的食堂好了。”他把文件夹在桌上叩了叩对齐,收进公文包里。


    这个时候,梁淙说:“吃吧,也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周倾觉察他的语气古怪,但哪里古怪,她也说不上来。周与行征询周倾的意见,还有


    梁淙带过来的他们公司的一名法务,都看向了周倾。


    周倾感觉这俩人都挺想去的,她就没必要扫兴,“好吧。”


    整理完毕,几人出发到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看着开了挺多年的,装修和桌椅都已经老旧,收拾卫生的服务员也不乏上了年纪的老奶奶。


    走在周倾身边的是周与行,他跟周倾介绍:“这饭店只是看着不怎么高端,实际上味道很好,老明州人都爱来。”


    周倾侧过脸来,“懂哥,你又懂了”什么犄角旮旯吃的他都知道。


    周与行此前跟客户来吃过,说:“不信你等会点两个菜尝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落了座,周倾拿到菜单就点了酿肉烩黄鳝,香糟鸡。她点了两个就递给了旁边那位法务小哥,对方也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在吃上。一大早就陪着老板来了,精神紧绷了一上午,他早就饿了。


    菜上来以后,的确如周与行所说,每样菜的味道都不错,就是烧黄鳝太甜了。周与行用公筷给周倾夹菜,问她现在吃不吃虾,他给剥。


    周倾皱眉,还是笑着说:“对我就不用这样了,周律,你招待一下梁总,他也是第一次来。”


    周与行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发起神经来,“我和梁总之间就不用客气了吧,他也不是小姑娘,不用照顾。”


    “周律说的是。”梁淙开口道:“手脚齐全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都不需要被照顾,但术业有专攻,周律如果对这方面感兴趣,可以进入家政行业,想必你的领悟能力,手脚勤快点儿,上手也快。”


    周与行听得不爽,嬉笑着接话道:“梁总倒是给我一个启发了,社区养老是未来趋势,我还真可以投资那么一两个项目,试试水。”


    梁淙一笑了之。


    周倾继续吃饭,跟服务生要了一扎玉米汁,她今天不喝酒。这两人事务不断,继而连三地出去打电话,到头来只剩下她和那名法务。


    对方对这情形不太熟,试着问她:“梁总和周律之间是不是有误会?”


    周倾说:“可能是刚刚下车的时候,梁总踩脏了周律的新鞋,不高兴了吧。”


    这理由滑稽到像她胡诌的。


    外面,周与行刚和人打完一通电话,他手里的烟还没灭掉,想抽完再回去,扭头就看见一个高大身影站在他后面。


    周与行把手机塞回西裤兜里,顺便拿出了烟盒,兜出一根儿给梁淙,“我记得,你偶尔也抽烟?”


    梁淙接过来,点后不紧不慢地吸入一口蹿进肺里。


    “烟瘾太难戒了。”周与行叹息,多少有点儿故意把气氛往轻松那挂带的意思,“我们所里合伙人打赌一个月不抽,赌注是一套马嘉斯蒂球杆,结果这帮人没一个坚持住的……”


    梁淙听了一会儿,打断他:“与行,我现在没功夫和你扯淡。”


    “怎么了呢?”


    “周倾骗我,是你教唆的?”梁淙问。


    周与行愕然,但没有否认:“怎么能说骗呢?撑死算对你使用了点讨谈判技巧。难道梁总和人谈生意是跟个木头似的,直来直去的吗?”


    梁淙吐出烟圈儿后,笑了笑,“之前我们是朋友,我记得你很希望我能买下倾虹厂让家人解脱出来,对吧?”


    周与行瞬间收掉了表情,“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当初一块儿打球,你通过常总主动认识我,我以为你单纯对厂里的业务感兴趣。其实你早知道周倾跟我的关系,是想接近她吧?”


    “无论我有没有去倾虹厂,我们总归会联系上。”梁淙说。


    “可笑。”周与行身体靠在栏杆上,头发被风吹偏了,有点儿挡视线,正好他也懒得看眼前这男的,“老梁,你的心思也没磊落到哪儿去,在我面前,就别装白莲花了吧?”


    “你怎么看待我不重要,我要说的只有两点。第一,对周倾的照顾保持适当的尺度,我已经提醒过你不止一次;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


    他眼神突然变得狠戾,“第二,这是最后一次你和周倾站在一边套路我,我很不高兴。我不会和周倾计较,但咱俩没完。”


    周与行笑道:“那么财大气粗的梁总,是要全行业封杀我,还是要找人暗杀我?”


    “你电视剧看多了。”梁淙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正色道:“我会把你这点儿心思告诉苏荃。她是一个有多谨慎的人,有多爱这双儿女,你知道的。她会排除周倾身边的一切危险分子。”


    周与行被打成了危险分子,“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她会放过你?”


    至少苏荃没反对,就代表支持。


    但梁淙没必要跟周与行说,“不要恼羞成怒,记住我说的话就可以了。我和周倾股权交割只是个开始。”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但一致认为对方是物价上涨的漏网之鱼,跟贱人没什么好说的。


    梁淙和周与行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周倾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本来没想吃太饱,下午会犯困,但是一下子没忍住还是吃的快撑了。


    她起身去结账,梁淙拉住她的手,说已经结过了,但是他喝了酒没法开车了。周倾说:“你要去哪,我送你。”


    “回家睡觉。”


    “你是不是喝多了?”周倾的手指伸到他腕上,探了探温度。


    周与行懒得听,拿了外套从包厢离开,出门碰上服务生拿了他们这间的账单,跟他说加上酒水一共消费了多少钱,请问刷微信还是支付宝?


    周与行无语至极,梁淙这个阴货,马上要当他妹夫了,还要在这小事上阴阳他一下。他懒得对账单,掏出手机结刷钱走人。


    周倾开梁淙的车把他送回家,他的体温很热,好像是发烧了。但梁淙说休息一会儿就好,周倾便放下心回了公司。


    大半天时间过去了,周倾久违地坐在办公室,安静地喝杯茶,拉伸拉伸肩膀,心情愉悦。


    因为长久以来筹划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她定下了接下来两周的行程,新品牌那边要挖过来一支设计团队,她会亲自去和人谈的。再者是RB的线下门店扩张,之前她计划把门店开往北方,也要提上日程了。


    周倾有点儿佩服梁淙,这么多杂事,他还能抽空每周一来这边办公室点卯,她有必要学一学他做事的逻辑。


    她一个电话把程锐叫了过来,安排他去线下选址,此外再叫上陆珂一起。程锐有点质疑,虽然周倾没有明面儿上和他讲,但他也看出来陆珂和张宇都是梁总的人。


    警报已经解除,周倾耸了耸肩,“没关系了,事情总要有人做,她在本职工作上一直没出过错。”


    “我知道了,周总。”


    安排完工作,周倾才开始回想梁淙今天中午的古怪眼神。他们谈妥条件并没有费周倾什么事,她摆出了自己的处境,梁淙能理解她的想法,也看到了她的让步,就都够了。


    但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看出来她的套路了?


    晚上下班,周倾没有回自己家。


    她输入密码进门,人应该是在家的,但客厅空荡荡的,周倾洗了手进卧室,发现他还在睡。从


    中午到天黑。


    和她一样,梁淙睡觉的时候不喜欢穿太多衣服,打着赤膊,周倾猜下面肯定是那条灰色的睡裤,并且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他安静趴在床上,黑色的短发散乱着,看不见脸,只露出泛红的耳朵。


    周倾脱掉了外衣坐在床沿,摸了摸用他的脖子,她的手拿开又去摸手机,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


    没多会儿,梁淙翻了个身抓住她的手腕,不耐烦道:“干什么呢,睡觉都睡不安生。”


    周倾说:“你睡得太长时间了,我以为你死了,正在联系火葬场来拉人。”


    “我死了一定拉上你,让他们带两个担架来。”他推了推被子,靠坐在床头,周倾眼睛一瞥果然是灰色睡裤,里面东西杵着的形状都很明显。


    “变成蝴蝶吗?”周倾眨了眨眼睛。


    “变成蛾子。”他说,手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下。


    周倾又去摸了摸他的脸,睡得全是汗,热意蒸腾,她说:“你发烧怎么不告诉我啊,我点了退烧药和体温枪,半个小时候才能到。你现在要起来吗?”


    “我去洗个澡。”


    “好哦。”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那玩意儿在柔软质地的料子里晃了晃,周倾不是个涩情的人,但未免太勾人眼球了。


    周倾不禁托着腮想,发烧会把那玩意儿烧得起不来吗?她听说小孩发烧会烧成傻子的。


    远了,她的思绪跑远了,回神时他已经进了浴室,周倾跟过去帮忙,又听见他说:“我还以为被你利用完,你就再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你是拔了无情的人。”


    周倾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脑门子撞在他后背上,梁淙本就气虚,被她撞得弯腰咳嗽起来,他无语地啧了声,“想杀人急了点,再等等呢。”


    “对不起对不起。”周倾连忙道歉,绕到他前面捧着他的脸看看:“你没事儿吧?”


    “我要洗澡,你不出去?”他用手格开了她的触碰,换了个语气,“你要一起吗?”


    “我选择在外面等你,洗得香喷喷出来。”


    梁淙洗完澡的时候,周倾叫的药也刚送到。她刚刚又在琢磨他这不阴不阳的态度,是不是真的发觉了?真折磨人。但以梁淙的性格,应该会立即说她的。


    她去厨房煮了粥,炒了两个青菜,清淡的很适合生病的人吃。


    他出来就直奔餐厅,身体靠在椅子上,大爷似的,颐指气使地命令她伺候伺候他。


    “应该是先吃药还是先吃东西?”周倾不太确定。


    “先把我弄死。”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点小事都不明白。


    周倾想起来了,应该先吃点东西,给他装了一碗粥。梁淙闷头就吃,也没有什么形象可言,看来在家躺了一下午是真的饿了。


    “真可怜。”周倾说。


    “知道我可怜,你还能心安理得上一下午的班。”


    “你自己跟我说没事的啊。”


    “我说没事就没事?”


    “……”


    周倾决定今晚不回家,就在他这住下。


    梁淙听了,又说:“原来放弃股份,是这个待遇?”


    周倾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没事。”他的思维已经跳远。


    半小时后他吃了药,刷了牙,继续躺下。周倾也去洗漱了一番,换了干净的睡衣爬到床上。


    关了灯,屋子里很暗,谁也都没有说话。


    “你睡了吗?”周倾看着他的后背,问道。


    等了好一会儿,久到梁淙转过来的时候,周倾已经耐心告罄也背过了身。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像把心事彻底放下,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腰,确切地说是探进了睡衣里,覆盖在她的小腹上。他的手很热,但很舒服,周倾觉得这样的睡法才对。


    “怎么了?”


    “没事啊,问你难不难受。”周倾说。


    “公司完全分割清楚,是为了关系更纯粹,我姑且相信。”他想了想,“然后呢?”


    “什么然后?我已经通知财务那边安排打款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周倾眼里有些困惑:“那是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些更加具体的肢体动作。比如他的手指的游走,越过森林小溪,蚕食着隐秘境地。


    周倾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了几个字,然后他的脸隐没在她的视线里。


    被子里很热,她断断续续发出一些喘息声,连不成线,身体变得潮热粘腻。她意识到梁淙说的那几个字并不简单。


    第94章 chapter94公主


    chapter94


    周倾此时的状态有点像喝醉,微微失神。


    她忘记回答他的问题,想到自己刚刚的担心实在多余,又有些好笑,他们的习惯性癖如此一致。


    只要想做,生病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问题,他行的厉害;但心里要不想做,脱光了衣服站在对方面前,也能从旖旎的氛围里开炮。


    周倾蓦地睁眼,漆黑如绸的卧室由不得一丝声响,只有视线底处,如同黑色的火焰起伏耸动。


    他突然把被子掀了,丢地上。


    一边有啧嘬声,一边盯着她的反应。周倾找了个更为舒服的位置,靠在他刚刚的枕头上,他们的视线可以毫无遮挡的交触。


    明明是她处于上位,他在下位,但周倾明显感觉如同一片桑叶,几乎就要被蚕食到只剩细瘦的经络。


    相比身体,他们眼神做得更凶,最后周倾逐渐双瞳无神,缴械投降。


    他对她的掌握已经称得上技巧娴熟,自然不会再有“我进来了”这样的前情提要。周倾眼角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她仰头看天花板,湿痕顺着太阳穴流进头发里,就不容易被察觉。她想,梁淙是她见过最喜欢口的男人,虽然在他之前她也就一个。


    “你为什么喜欢用嘴?”


    她的手去抓他的头发但没舍得用力,像铲刀一样扫过来,再铲过去,他微微潮湿的发丝十分具有服从性,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为什么喜欢在上面?”他也问她。


    “因为我想看清楚你。”周倾说:“观察你的表情。”


    “我觉得你会喜欢。”


    她不觉得梁淙口是在服侍她,只是单纯喜欢吃,周倾闭上眼睛笑,“我更喜欢你的东西。”


    随着她笑得发抖,他的头被夹了一下,紧接着去拍她,“放轻松!”


    周倾一副被吃傻了的表情,她还想凑去亲他,被梁淙掉了个身,箍住脖子。


    完蛋,她被扼住命运的喉咙。


    发烧的他是热的,状态异常好,暖融融的很舒服。但这样说出来显得没人性,周倾咬住嘴唇,克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也不允许小鱼游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


    “要说什么?”她伸手朝后,摸摸他的耳朵。


    “都水漫金山了。”他低声道,手也不停地去摸她的皮肤,头发,手指穿插进发丝里,再游移到嘴角,柔软抨弹嘴唇里面,是尖利的牙齿。


    就像徒手去探蚌壳很容易被夹到手,也会轻易被咬伤。周倾真的咬了他,食指第二关节


    上,是骨头磕碰骨头的痛。


    这太变态了。


    周倾一松口,他的手指就狡猾地溜进来,搜刮唇腔内壁,过分游刃有余。


    “怎么不叫呢,宝贝。”


    那儿好像钢筋水泥,生病了还这样,像桩子杵进来,周倾继续咬着他手指。就像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同时控制左右手,一个画方块,一个画圆圈。


    上下几乎是同一角度和力量。


    以前做都会提前做准备,不扩大战场尽量简洁干净,结束后抽掉毛巾可以直接睡,但这次没有。


    周倾仿佛摔倒在细浪沙滩上,一直在涨潮,她的身体几乎被浸透了,脚下泥沙流淌,风吹浪打,怎么也爬不起来。


    她挣扎了半晌,平复呼吸,信口开河:“烫烫的,以后你发烧的时候能通知我吗?”


    梁淙目光紧盯着她那张万恶之源,“做废你。”


    “梁老板真厉害。”她的笑容放大,“健康的时候状态肯定更好吧,那更要通知我了。”


    身体再度被他调转回来,也换了一个更深的位置。


    半夜,周倾套着一件白衬衣蹲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手机,时不时皱着眉,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她让生病的人去换床单被罩。


    周倾不是一个克制欲望的人,她躺过的地方简直不能看。


    她每周也锻炼三天,但现在一点儿结余的体力都没有了,实在爱莫能助。只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充斥着欲望。


    刚刚听到结婚两个字,她莫名激动了一下,这个建议还蛮不错的。


    大脑里什么头绪也没有,只有些童话故事的东西。她二十岁时对婚姻的向往,那般肤浅。但,每一个公主都是勇敢的。


    现在,她在上网浏览婚纱大片,好奇怪,世界上最漂亮的裙子,竟然结婚穿。


    “结结结,我明天就回家偷户口本,行吗?”她长着嘴哈哈大笑,嘴唇亮晶晶的,刚刚在床头柜上随手拿了个润唇膏涂了。


    梁淙没理她,觉得她在插科打诨。


    脏的丢在一边,换了干净的床单被褥,他先躺上去,又拍了拍身边,让她躺进自己怀里。


    “你明天什么安排?”他问。


    周倾说自己要去谈一支设计师团队,因为整个市场卷到现在,技术工艺,面料都很重要,但最后,还得是有创造力的设计。之后她还要去北京出个差。


    其实现在周倾已经完全不需要跟梁淙汇报工作,这都是她自己的工作,但要从伴侣的角度,去出差她的确应该报备。


    “等你回来,如果我在明州给打电话,去接你。”


    *


    周倾忙起来,一段时间就会失去联系。


    梁淙也没多休息,隔天等身体机能差不多恢复,就去了飓风的办公大楼。收购一个品牌的后续工作并不简单,除了完成法律手续的交接,还有财务系统上的整合,业务合并,剥离非核心资产。


    他对许多事情心知肚明,料到交接过程必然矛盾重重,因为员工会抵触,欺瞒,设陷阱等他跳。所以第一次入驻就带了过渡期的团队,做合规审查。


    下面的人都在忙。


    梁淙进了他过去的办公室,当年他走的时候并不愉快,嘲讽,猜疑,现在也不算衣锦还乡,这只是一个开始。


    行政部门的员工过来问他,对办公室的翻修、家具有什么意见。梁淙摇摇头,说:“我不在这里设立办公室。”


    “梁总,这……”行政经理猜不出他是真这个意思,还是这位新老板有不满没有说出来。


    “你出去吧,我跟我哥聊聊。”梁溢出现在门口。


    梁淙看了他一眼。


    梁溢不像梁淙,他上班几乎不穿商务装,一来是不喜欢,二来他的气质穿西装衬衫特别像年轻偶像演老成霸总,处处透着不合时宜。


    “哥,恭喜你又杀回来。”梁溢笑嘻嘻地道:“往后,咱们就可以一起工作了。”


    这个品牌和飓风总部办公室不在同一楼层,何来一起办公之说?梁淙看梁溢的眼神像看垃圾,愈加不掩饰了。


    “你要说废话就出去,找个垃圾桶,倒一倒。”梁淙指着门口。


    梁溢脸上出现一秒的沮丧阴沉,很快又调整过来,“好吧,我不说废话了。但是哥你能在这个时候救飓风于水火之中,我真的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梁淙好奇,“我谁也不拯救,来做生意赚钱的,你跟我这演什么深情戏码?”


    梁溢进来不到一分钟连着两次被他怼,让他一点儿幻想都没有了。梁溢再克制不住心里的怨怼,“家里的一切都不好,外面什么都好,对你来说是这样吗?”


    梁溢走到梁淙身边,太近的距离让梁淙感觉很不适。


    他对梁溢的感情比较复杂,但有一层厌恶,和对周与行的类似。这种人就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健全的人格。


    “集团遭到重创,爷爷都气病了,好几天都没起来床。”梁溢扮可怜说:“你都不去看他哪怕一眼。”


    “当初你和周倾合伙开公司,大伯和爷爷以为这是你的策略,才没动RB,现在你转头就把公司股权全给周倾了。这女的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你这样?呵呵,她这样外强中干的,走到哪不是一抓一大把?”


    梁溢如此说着,但是看见他哥逐渐变得阴鸷的眼神,又有点害怕,收敛了些,“是不是外面的人都是好人,家里对不起你一次就永远被你打入地狱?家人还有你在乎的吗?哥,你之前没用过这样的眼神看我。你对我很好的。”梁溢走过去,轻轻扯住了梁淙的袖子,语气里带着祈求。


    梁淙随着看他的时间越长,心里的厌烦就越重。


    “哥,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梁淙转开脸把窗户打开,让风透进来,“不要在我这里装精神病博同情,我不吃这套。”他顿了顿,“当然,你也不是个正常人。离我远一点,我就放过你。”


    离他远一点?


    梁溢恼羞成怒,“都是那个女的因为跟咱们家有仇,吹了你的枕边风是不是?平时装得二五八万的,这样的货色,我在夜场里随便拉来一个也比她活儿多。”


    不出梁溢意外的,他被梁淙一拳挥得摔倒在地上,他的牙都松动了,一股铁锈味在口腔里冲开。


    但是梁溢有点儿爽,不对,是爽死了,“你打死我好了,我就是要你看清她的真面目,她要是真的爱你,怎么会要走你全部的股权?她一个女的,就该退居你身后支持你。她和她妈就是在做局,一边儿坑害咱家一边儿又骗你。”


    梁淙揍梁溢都有点顺手了,他把他踢出了办公室。也不知道自己和周倾怎么齐齐惹上神经病。


    “你千万不要有妇人之仁!”梁溢滚到门口说。


    梁淙蹲下来,看着他:“你知道什么叫妇人之仁?谁家的商业竞争,是等你自己把自己搞垮,再跟你打官司的?这算什么?”


    “我要是苏荃,就早早挖个坑,把你们一个两个都送进去,轮得着你在这跟我说三道四?”


    第95章 chapter95借酒浇愁


    chapter95


    梁溢听了梁淙的话,不屑地道:“那只能说明,是这对母女没用。”


    梁淙扭开梁溢的下巴把他的脸甩到另一侧。


    这层办公室没人来,行政经理去而复返,走到玻璃门边,就看到了梁溢歪倒在灰色的地毯上,那个大的身高,蜷缩在那,看着像羊癫疯发作。


    行政经理犹豫着帮忙打个120,但看到新来的这位梁总对此视若无睹,便确定不是生病,应该是纯欠揍,放下心去,下了楼。


    她听说之前梁淙也揍过梁溢,当着公司那么多人的面。但哥打弟也天经地义。


    梁溢的贼兮兮的小眼睛,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着梁淙的表情。


    “我不觉得对方有多仁慈,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没用到连一丁点儿坏事都做不来,不是没那个心,是不敢,怕付出代价,怕遭到报复。”


    梁淙眼眸低垂,问他:“谁教你的?”


    “大伯呗。


    “梁溢挑衅地说道:“咱俩的老爸。”


    以前梁淙最排斥的就是这个事实,现在他对此竟毫无反应,说道:“你爱叫梁云峰什么就叫什么,又不是喊我爸。”


    梁溢在心里偷笑,“哥,咱们俩流着一样的血脉,是一样的人,应该联合在一起,你想搞梁云峰吗?我可以帮你的。”他说着:“我和你一样都很无辜,不应该有隔阂。你要是想获取倾虹集团的资源,完全不用娶周倾,我也可以帮你。”


    “谁跟你是一样的人?”


    梁溢挑挑眉,一脸殷切。


    梁淙看着梁溢,恍然大悟,这家伙立场转变如此之快,疯疯癫癫的,大概率脑子不怎么清楚了。但梁溢如何脆弱委屈,和他毫无干系,也激不起他的一丝情绪波动。


    他没有必要被神经病缠上,风轻云淡地说了个滚,就把门关上了。


    梁溢还坐在地上,透过玻璃,可以看见梁淙并没有走到办公桌后面,他站在书柜旁边看手机。光看背影并不十分健硕,反而有些清瘦,但西装革履之下,肌肉硬得能挥死人,


    他说了一句周倾那个女人的坏话,梁淙就把他嘴扇到说话困难。


    梁溢闷头搓了搓脸,心里十分难受,人生当然是比电视剧还要荒谬的,充满了不体面,他都想哭了。


    他只是想个算得上亲人的人。他记得以前,明明梁淙对他很好的啊。他根本就不想考虑梁淙在这件事里三观被冲击得有多狠。他干什么要考虑那些东西?所有人都应该像剧本NPC一样,去扮演为他服务的角色,包括梁淙。


    后来梁溢一个人坐在那也碰不到瓷,觉得无趣就走了。梁淙瞥了眼空荡荡的走廊。楼下的工作交接碰到些问题无法推进,下面的人又有些放不开,需要他去快刀斩乱麻。


    下电梯的那几秒,已经盘算好接下来要唱白脸还是红脸了。


    *


    周倾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天一直在天上飞,她跟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要变成鸟了。


    对方开她玩笑,“无所谓,只要别在天上乱拉屎就行,太没有公德心。”


    周倾笑着接话道:“公德心倒是其次,主要是光屁股岂不是会被看到?”


    事情越来越多,她干脆把文明的外衣丢掉,说起话来又糙又刻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主要是受周晋仁的影响。


    周倾出差去远的地方,要喝酒应酬的场合,周晋仁都会多买张机票陪着她。


    设计师是陆观雾给牵的线,聊得算顺利,之前是某运动品牌的签约设计师,有诸多实绩,周倾对对方也相当满意。


    这边敲定了合作的意向,周倾又立即飞往北京。在飞机上周晋仁知道了周倾要给对方多少钱眼睛都瞪成了鸡蛋大,这签约费简直天价,怎么不去抢劫呢?


    周晋仁的想法有道理,但也有他的局限性,周倾说:“周经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多大的狼啊用这么大的孩子去套?”周晋仁说:“你小心人财两空!”


    下了飞机直奔酒店,没多会儿程锐和陆珂就过来找她汇报工作了,这次招标竞争激烈,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周倾几乎没有犹豫就拍板了。


    周晋仁一看总投资额,数数后面的零,吓得腿软。


    晋仁虽说全力支持周倾,不希望她和那姓梁的合作,为他打工,但是对她独立操盘这么大的资金心里不免有些打鼓,毕竟风险也独自承担。


    和招商方结束吃饭回酒店的路上,周倾让司机绕了点路,去还是工地的商场。工地仍旧被围挡遮住,里面尘土飞扬,传出电钻的声音。


    周倾下了车,周晋仁随着她一起站在马路对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周倾打开手机递给周晋仁,是一张店铺设计概念图。周倾说:“2003年是老爸人生最风光的一年,2008年以前他都一直坚信倾虹集团未来不可限量,但他临终前还是功败垂成,充满了遗憾。”


    周晋仁盯着设计夸张的概念图,被闪瞎了眼,每一个光点都是金钱的味道,他攥着手机,心中震惊,嘴上却还是泼冷水道:“倾倾,你不会以为自己短短三四年就做到了你爸一辈子做不到的事情吧?你还没成功。”


    “无论有没有做到,我都是站在父母的肩膀上看世界。”周倾眼里没有犹豫,映射的全都是对成功的渴望,“但怎么样才算成功?”


    周晋仁叹息了一声,想说什么但发现自己词穷,人生总是一山望着一山高。


    “我不愿意永无止境地等待下去,寻找所谓最合适的时机。”周倾说:“我曾经发誓一定要把店开到北京来,不止是完成老爸的心愿。在我有能力去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要立马去做到。”


    周晋仁犹犹豫豫地说:“你不害怕吗?”


    “人为什么要对成功感到害怕呢?”周倾笑了,理所当然地说:“小叔,你也不要害怕,相信我就对了。”


    “……”周晋仁有些失语,他这辈子没正儿八经的打过工,自然不会听人画饼。但是糊里糊涂地随着周倾的语境,他被不断侵袭和感染。


    过了会儿,周晋仁耳边的风停止了,只剩下周倾的余音,他低头看那张概念图,竟然也逐渐的开阔起来,变得激动,昂扬,他好像一只哈士奇找到了领袖。


    周倾回到车上,她想她在事业上离开了梁淙,也一定会更加精彩的。


    *


    办完事,晚班机回明州。


    周倾连日应酬已经累极,但周晋仁要回去遛狗,原因小婶锻炼的时候把脚扭伤了,狗在家里乱拉乱叫,吵的人睡不着觉。


    周倾在候机室,听见周晋仁打电话:“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得我来!”抱怨的语气里还有些骄傲自得。


    周倾笑着看了周晋仁一眼,周晋仁揪揪耳朵,不屑道:“一个两个,真是让人不省心。”


    “你是担心狗,还是担心人?”


    周晋仁脸上荡漾起闭月羞花的笑容来,好像刚谈恋爱的小伙子,这下周倾是信了他不算中年人而是青年。


    “你小婶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迷迷糊糊,没我不行。”


    “我听不下去。”周倾做了个同款的呕吐动作,“做作。”


    她起身活动,在机场商店逛了逛,看见一个眼熟的招牌,某知名珠宝品牌,周倾突然想起了梁淙那天说的。


    她到三十岁还有几年,谈论结婚尚且早了点,事业也还在半山腰。但肯定比二十岁成熟太多了。


    可是那天晚上他只是简略提了这件事,就像情侣床笫之间,我给你口了之后你也给我口,秘而不宣的暗示……靠啊,周倾心里没素质地骂了句脏话,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她在橱窗外面站着看了好一会儿,闲着的店员注意到她,热情邀请她进去体验,周倾无聊地摇了摇头,算了。


    她拿出手机给梁淙打电话,电话里听见那头又是吵吵嚷嚷,他在参加饭局。


    “周倾?”他接起电话的声音偏冷静,连名带姓地喊她。


    “你好,梁淙。”周倾说。


    然后梁淙笑了,嗓音十分清越,应该心情不错,他留给自己两三秒钟的时间去猜测她的心理,而后说:“你忙完了?”


    “嗯。”


    “出差顺利吗?”


    “如果不顺利,我这个时候应该在躺在酒店床上生闷气。”周倾看见大理石倒映里,自己模模糊糊的表情,是在挑眉轻笑。


    “不要生自己的气,你要相信或早或晚,事情总会办成的。”梁淙永远都比周倾多了一份淡定,然后他终于猜到了周倾给他打这通电话的情景,“你今晚回来?”


    周倾看见自己脸上的笑容被放大,赌赢的意味很明显,“对。”


    梁淙让周倾把航班信息发给她,说时间允许可以接她,周倾婉拒了,她和周晋仁在一起,没有任何危险寂寞可言。反而他和她的家人见了面除了白眼互翻,周倾想不到别的可能。


    一路上周倾都和周晋仁聊天今年的工作安排。


    落地凌晨两点多,周倾下了飞


    机就冻得瑟瑟发抖,她赶紧把大衣围巾穿戴上。


    周晋仁说:“我喊了司机来接,今晚你先在我家睡,明早再送你回去。”


    太晚了不好折腾人,周倾点头说好。叔侄俩一出来就看到了周晋仁的司机,站在路口大喇喇地挥手,喊道:“周总!周总!”


    周倾往四周看了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没看见就算了。她走在周晋仁后面,摸出手机开机。


    旁边有旅客和她并排走向出口,步履过分一致,穿着黑色的衣服,周倾懒得多看一眼,还在闷头看手机。


    那人拍了下她推行李箱的手背,温度很熟悉。


    “走这么急……是有人赶你,还是急着去还腿?”梁淙的眉眼带着调侃,张嘴就没有好话,坏的要死。


    周倾的眼里涌现出一种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的眼神,极其复杂,她怒了努嘴,说:“腿是充电的,电量告急。”


    “那没办法了。”他遗憾道。


    “怎么?”


    “我本想卸一截电池救济你的。”


    前面的周晋仁就听见了他们胡扯的声音,扭过头来,看见梁淙之后,果然翻了个白眼。


    梁淙也不遑多让,他的耐心只能够对苏荃和周源这两位周倾的至亲,多了一点儿不剩,他像烦周与行一样烦周晋仁。


    “周经理,好久不见。”梁淙要笑不笑地打了个招呼。


    “梁总这么晚,来机场散步吗?”周晋仁阴阳怪气道。


    “周经理的爱好真特别,但别走太远,多散几步要出国门了。”梁淙牵周倾的手,往自己的车上走,


    周晋仁说不过他,对周倾说:“你赶紧跟我回家。”


    周倾无奈地叹了口气。


    周晋仁见状,只好搬出苏荃来威胁她:“我要告诉你妈了。”


    周倾越来越肆无忌惮,不为所动:“小婶不是受伤了吗?我就不去家里打扰了,你先回去吧。”


    周晋仁有些无语,还想说点什么,但行李已经被司机搬上了车,他只好啧了啧,躬身爬进车里。真不知道周倾到底看上这小子哪点,不就有俩臭钱么,可他们家也不缺钱。


    周倾电量告急是真的,她一进门就趴在了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梁淙把行李箱的轮子擦干净推进来,拍了下她臀部,“去洗澡,等会儿睡着了。”


    周倾不想动,就装没听见他的话继续摆弄手机,田厂长给她打了个电话,她没接到,对方又给她发了个微信,让她回来就去趟厂里,有事要谈。


    已经凌晨,周倾暂时没有回复这条消息。


    梁淙蹲在沙发旁,抚摸着她的头发,掰过来她的脑袋,在她有些干燥的嘴唇上亲了一下,轻轻的动作,没有探进去。


    周倾把手机丢在一旁,专心和他接吻,才想起来问:“你去机场散步啊?”


    梁淙说:“我这个步要是不散到机场,肯定有人要咒我去死了。双腿齐全不多走几步,当摆设吗?”他学着周倾的语气说,尖细又夸张。


    “谁这么坏诅咒梁总啊?”周倾很累很困,但还是很想聊天。她喜欢这样累到想发火,但依然有人和她同频胡扯的感觉。


    周倾转了个身往里靠靠,把他也拉到沙发上两人一起躺着,“你晚上吃饭怎么没喝酒呢?”


    “不是为了接你?我跟人撒谎说酒精过敏,被客户当场拆穿。”他皱眉埋怨。


    “梁总人品真好,就算死了也能上天堂呢。”


    “谢谢你。”他故意把胡茬往她脸上蹭,周倾发出嫌弃的声音:“苟富贵勿相忘,我到了天堂也会拉你一把。”


    ……


    再磨蹭下去要天亮了,在周倾快要睡着的时候,梁淙抱她去冲了澡,不洗不能睡,周倾实在太困,什么都没穿就缩在被子里睡着了。也什么都不想了。


    周倾一觉睡到上午十点多,家里已经没人,她就这么裸着走到衣帽间找了件他的衣服套上,又去厨房找吃的。


    梁淙已经去上班,但是给她留了早餐。她一边吃烤吐司和煎蛋,顺便再欣赏一下岛台上的乒乓菊。


    每一朵都开的硬挺挺的,看样子能坚持许久。不像玫瑰的花期那么短。


    她给自己做了杯咖啡,喝的时候先给田厂长去了电话,这次轮到对方没接。周倾也不着急,她喝完了咖啡离开梁淙家,先回家开车又去了趟厂里。


    田厂长中午刚见完客户,他酒量不行,被客户灌得半醉,周倾到的时候他正躺在办公室沙发上醒酒,秘书见周倾来了猛踹沙发,田都没能起来。


    周倾对此见怪不怪,虽然是在工作时间醉酒,但是她没法去怪一个为工作付出所有的人。


    她坐在田的办公椅上说:“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回家,明天好了再谈。”


    “对不起,周总。”


    “对不起什么,我又不是对你发火。”


    田厂长稳了稳身体,跟周倾说了件挺严肃的事,关于他们要开发的那款科技面料,两三年前,是周倾亲自去跟供应商定的。


    近日品牌建立起来,他们也要投入生产了,但是田厂长却发现惹上了个麻烦。当时周倾并没有签独家买断的合同,现在这个面料独家被另一家工厂买走了,以后不会再给他们供货。


    这是件棘手的事,在电话里的确三两句说不清楚。


    田厂长一脸愧疚地说:“周总,我没有早发现这件事,是我的工作疏忽。”


    周倾花了不到一分钟想起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田厂长没什么关系,他顶多算不细致,但最开始就是周倾犯下的错。


    周倾皱着眉,安静了许久。


    田的压力十分大,如果这件事得不到解决,那前期投入全都白费,这就跟走到高考的考场前发现忘记带笔一样。


    “现在怎么办啊,周总?”田厂长不住看向她。


    周倾当然不可能在下属面前大肆反省自己的错误,倒不是端着架子,而是没时间可以浪费,她想了想:“联系那个厂家把版权转过来,”


    “尚且不说买断的价格问题,对方也算我们的竞争对手,现在是拖死我们的最好时机,卖给我们的几率,是低到几乎没有。”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既然是生意,就有谈的余地,不要一棍子先把自己打死了。”周倾宽慰田厂长遇事不要消极,“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吧。”


    田看她脸色不变,老板都没急,他暂时放下了心。


    下午,周倾先把厂里现有的库存盘点了。隔天她去了供应商那里,看看有无转圜的可能,对方说合同已经签掉了,就在几个月前,周倾晚来了一步。他们只负责供货,让她去跟买家谈。


    田厂长和她分头行动,去找了买家,不出意外,对方拒绝了谈判。


    周倾一个人开车行驶在县城的街道上,她对这个地方彻底没有好印象了。唯一的好,就是梁淙来找她。


    “没关系,我再去试试看。”她这样说。


    周倾嘴上说着没关系,难免心烦气躁。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签独家买断合同了,但很懊恼自己在这两三年里,明明可以回去补签的,但她没有这么做。


    她只好一遍一遍在心里跟自己说,是个人都会犯错,不要过度自责。首先要把气提起来,无论什么时候,人都不能没了精气神。


    从外地回来,周倾去了梁淙家里,因为她想一个人待会。


    太阳还没落下,傍晚的日头很好,晒得地板都暖洋洋的。周倾拿了瓶酒,坐在阳台喝了起来。


    没多会儿梁淙回来,看见她有些意外,走近了闻到她身上酒味呛人,“你这是喝了多少?”


    周倾笑着说:“体会一下借酒浇愁好的滋味。”


    梁淙在她身上盖了条毯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是暴殄天物。”两人对喝酒的态度完全不一致。


    周倾没接话。


    “独立店不是谈好了吗?这是为了什么事?”


    周倾放下酒瓶,也不是那么难以启齿,便跟他说了。没想到梁淙也很清楚地记得这件事,毕竟是他陪她去谈的。


    “我记得。”他一边抽掉脖子上的领带,一边说:“之前有回想起来,准备提醒你去补个合同来着。”


    “那你怎么没说?”


    “忘了。”他轻飘飘地说。把领带扔到脏衣篓里,“你后来不是不准备启动项目了吗?”


    周倾自然也怪不着梁淙,但是她要抓狂了,这个疏忽,简直是谬以毫厘,悔恨千里。


    她正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做,又听见梁淙冷冰冰地丢出事实,“就算你能把合同转过来,代价也不会小,会冲击你的现金流。”


    第96章 chapter96泄闸(剧情线较多……


    chapter96


    对此,周倾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只是眉头深锁,她说:“我


    知道。”


    梁淙看着她,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说,走到里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她还像烂泥一样瘫在摇椅上,脑袋有点儿晕。


    “你吃饭了吗?”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周倾懒懒地喊道:“给我弄点吃的。”


    “你想吃什么?”


    “随便。”


    吃过了晚饭,周倾仍然没有动弹的意思,只是把窝从阳台摇椅挪到了沙发上,继续躺着。


    梁淙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工作相关的内容,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快八点的时候,周倾听见他在打电话便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一点,他正在跟人改约见面的时间,说明天有空。


    其实周倾也没有在看电视,只是脑子里想的东西太杂了,各种信息都能钻进来。


    过了会儿,梁淙走过来问她:“你今晚还回去吗?”


    “你有事?”她好像听见他的电话内容。


    “我没事。你回家晚了你妈该问了。”


    周倾来这本来是想独处一会儿的,现在也没了条件。不过回家老的老、小的小,更吵,她宁愿和梁淙待在一个空间里。


    “我不回去了。”她说。


    “不回去那就洗澡上床。”


    周倾眼神暧昧起来,梁淙说:“去睡觉。”


    “哦。”


    周倾冲完澡爬到床上,裹进被子里,大脑里一股热意向身体四周发散,心情就像考试周前夕。


    过后梁淙也上来,从背后松松地搂住了她,手习惯性地放在她的小腹上。


    也才九点。


    周倾转过身来,眉眼笑嘻嘻的,“你知道古代人为什么会生那么多孩子吗?”


    “为了壮大劳动力。”梁淙见她不接话,换了个方向回答:“没有避孕措施?”


    “因为晚上没有娱乐活动,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熄了灯,早早上床可不就这一点儿娱乐嘛?”


    她说话的时候,灵巧滑腻的手已经自动钻入。


    “这什么鬼道理?”梁淙皱眉,细密感受她的指腹,如同层层剥开笋衣,去触摸笋身的虬节。


    他从来都没有要求过她用手或者嘴,但也不妨碍从自身的角度去享受这件事,因为她的手很舒服,技法也很娴熟。


    但周倾弄了一会儿就懒下来,说手酸,平躺在一边休息去了,徒留他的东西可怜兮兮,孤立无援地杵着。


    梁淙喘了口粗气,掩上被子遮住了那不堪一面,“你别急啊,等会儿我休息好了再续上。”她趴在他耳边,轻声说。


    “不要犯神经病,你没有心情就不要做。”半途而废很烦人,他翻身抓住她的手,“安分点睡觉。”


    周倾幽幽叹道:“你不想吗?”她分明都感受到了它的殷切渴望,怪惹人怜爱的。


    “我们凑在一起也不是非要做,又不是对性上瘾了。”他说:“来日方长,能做的次数很多。”


    周倾被他抱着,半边身体都有沉沉的重量压住,莫名的踏实,“不无聊吗?”


    “你多大了,为什么会觉得安静下来就是无聊?”梁淙这么说,但又觉得周倾其实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不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吗?”


    周倾沉默住了,然后说:“可是我没有闲情逸致聊天。”


    “没有闲情逸致,那就说说让你焦虑的根源。”他的声音很平淡,也很温柔,让困在周倾情绪里的怪兽,有一根触角触了地。


    她的心脏也跟着动了一下,不习惯这难得的温情片刻,“你刚刚说多个事情堆在一起会冲击我的现金流,增加了我的焦虑。”


    资金断裂是很可怕的,弹指一挥间的功夫,多少人就破产了。


    周倾之前把账算得分毫不差。马上独立店要开,新项目也要上,加上此前她回购了梁淙30%的股权,其实压力很大。


    “这是客观事实,就让你压力大了?”梁淙侧过身来,细长温暖的手指横过她的胸口,去揉她另一边的耳朵和头发,“那应该说什么?盲目地安慰你一切都会没事吗?”


    “闭嘴吧你。”没一句是周倾爱听的话,他就不会安慰人。


    看她恼羞成怒,他还笑。


    周倾绝对不会让人看自己的笑话,她梗着脖子说:“生意么,起起伏伏都是正常的,又死不了人。我又不是个天才,已经很不错了。再糟糕,这个品牌就是做不起来呗,三五年后我再启动得了……你在电话里不是也说了,或早或晚,事情总会做成的。”


    “人在不自信的时候,总是会喋喋不休地说一堆废话。”


    “……”


    梁淙说的也是事实,但周倾已经自责一下午了,她并不允许自己让消极思想蚕食自己的大脑,因为人的积极性是有限而宝贵的,“你说的是别人,但我不是。”


    “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向我开口,在资金方面。”


    周倾立即扭头看向他,即使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更紧密地感受到他的呼吸。


    “不是入股投资你的项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淙自己也震惊住了,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但是隔了几秒,他又说:“你可以按照银行的利息,让我做你的债权人。”


    周倾比他更震惊。


    这并不是他们分手那年,他担心她未来日子不好过,把卡留给她,是一个合格前任的仁慈。


    无论从哪种角度,周倾都不会平白无故拿梁淙的钱。倒不是标榜自己,而是她不确定这句话是否为真心,还是他被道德绑架了。


    当然,即使是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梁淙,她也爱他,接受这样的他。因为从认识他的时候,她就把他放在了那个位置上。周倾也并不需要梁淙为自己做出什么牺牲。


    所以,周倾没有继续求证这句话的可信度。


    她说不用了,她自己都会解决好的。


    梁淙听后若有所思,再次摸了摸她的耳朵,“好吧,我相信你。”


    “睡觉!”她清亮地喊了一声,宣告今晚的聊天结束,她要进入休息状态。


    周倾说睡觉就睡觉,很快睡着,血液里有酒精,呼吸都是酒味,但也因此睡得很沉。梁淙借着暗淡的光描摹她的五官轮廓,不知道她说的能解决有几分真的,或者全是吹牛?


    天光微微亮的时候,身体某处奔腾一股热意,睡前还缩在他胸口的人已经不见踪影。他感觉呼吸像兔子,活跃跳出了身体。


    “呲溜!”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还配音,“你感觉到了吗?”周倾一边挂挡,一边问道。


    “……”他真是服了。


    “现在几点?”


    “五点十七分。”周倾捏着手机当秒表掐时间,眉眼含笑,肆意撩拨,“才不到一分钟,你就这样了”


    她给他看他的状态,“好经不起逗。”


    梁淙瞪了她一眼,躺回枕头上,脖子泛起青筋,“废话,以为谁都像你睡得猪一样,早上怎么喊都喊不醒。”


    “说我像猪?”周倾快速松开手,“不弄了。”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蹲坐在床边抽纸巾擦手。


    “回来。”他的声音嘶哑,摁着不耐烦的语气,“再这样下去,好好的人要给你弄废了。”


    周倾扭开床头灯,看见他制隐忍的状态,脖子上的青筋下去,继而是涨红。让人很想摸一摸,血管会不会爆掉。


    他的脸快速阴沉下去,示意她把一件事做完再离开。他的东西跟他人一样,盛气凌人,凶巴巴的。周倾胜负欲旺盛,折回有手撅住。


    一次之后它终于偃旗息鼓,耷拉着,她突然低头,准备深入研究一下。


    牙齿还没触到,被他拽来接吻。他一边揉着她的手,把她掉个身,从背后抱住她再度挤进来。


    “你又活过来了?”他问。


    “我什么时候也没死啊。”她并不承认。


    回应她嘴硬的话的,是他的笑声。中间歇了半个小时,一直到天亮,周倾瑟缩地趴着,谁要是来惹她,她只有一字箴言警告。


    梁淙神清气爽地洗了澡,准备早餐,提醒她起床该上班了。


    *


    上午九点,周倾便穿戴整齐去了总厂。


    即使这件事十分棘手,但周倾心里依然坚信,自己会找到解决办法的。昨天晚上宣布睡觉之后她并没有睡着。


    这么焦虑的事怎么可能睡得着,思考到了半夜她终于想到一个办法。对方的买断合同是有期限的,一般是锁定几年时间。那么她可以二级供应商那里,把市面上的库存都收购回来。多的话能撑到锁定期限。


    现在,她要去总厂的采购部那里求证这件事的可行性,如果可行,还得拜托对方帮自己去联系供应商。


    术业有专攻,周倾即使是想到了办法,也没有足够的人脉去做这事儿。


    采购部的经理姓方,听周倾


    说了这件事的原委,觉得她的方法可行,也愿意帮牵线搭桥。


    周倾灰败的心情终于见着阳光,愉悦道:“方总,那就拜托你了,需要长途出差请你一定联系我一起去,不好让你一个人操劳的。”


    方经理态度和蔼但谨慎:“不用客气。你得去查一下这个期限是几年,要是十几二十年,咱们也无计可施啊。这款面料上市没多久,保不齐就没卖出去多少。”


    对方又把周倾昂扬的心情拉下水。


    周倾点头说好。


    她知道专利持有方公司的体量很小,估计也没有多少钱,不会锁定太久。回到公司给供应商打电话一问,竟然是十五年。


    周倾双眼一灰。


    为什么不是一黑呢,她还有希望在方经理那,隔了一天,方经理差不多也帮她打听清楚,目前掌握的二级供应商手里的库存。


    “小周,就别说几年了,就是咱们手里掌握的库存连你开发市场的量都没有。”


    “我知道了。”周倾这样说,但谁都听得出来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那,货还收吗?”


    “我想想吧,晚点给您答复。”


    “诶。”


    电话没有立即挂断,对方不是个年轻人,手机直接就装进兜里了,周倾这边还能听见方经理正在乘电梯。


    周倾趴在方向盘上,再抬起头时,脑袋都印红了。


    她在傍晚的时候回了家,家里人正在吃饭,王姨习惯性问她吃了没,周倾说:“没。”


    “我去给你盛饭。”王姨说完,立即就走去了厨房。


    “我不吃!”她烦躁地道。


    苏荃抬眼看她,态度威严,是在指责她对王姨不耐的态度。


    周倾耸了耸肩,“我真的不饿。”


    “不吃也坐下。”


    “……”


    周倾没法反驳妈妈,这点儿她的确做的不好。王姨端饭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神看周源,周源只顾扒饭,什么也不知道。


    周倾虽说不饿,但还是把一碗饭都吃掉了,因为王姨烧的辣椒炒鱿鱼太下饭了。


    饭后苏荃果然说了她,“你谈恋爱谈的掉魂儿了?”


    周倾知道妈妈始终对梁淙不满,但,她说:“跟他没关系。”


    “那是怎么了?”


    周倾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但是她仍然想到快解决的时候再坦白,因为总是想让父母骄傲的,无奈坦诚了事实。


    不出周倾所料,苏荃几乎是全程皱眉听完,因为周倾犯的错过于离谱了。


    但苏荃何许人也,做老板最不少见的就是蠢人,即使对面站着的是自己的女儿,苏荃也得承认她会犯蠢。


    “你就一句简单的忘了?”


    周倾说:“是,我不能给自己找理由,但的确就是事情太多,忙忘记了。”


    “你当然可以给自己找理由,因为人都会犯错。看你给自己定的标准在哪里。”苏荃依然没有横加指责她。


    周倾倒希望妈妈狠狠骂自己,她率先就自己骂自己,“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总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会顺利。”


    苏荃看她这样,想笑,“倒也不用做样子给我看,你准备怎么补救了吗?”


    周倾的确想了,但已经被毙掉了,于是她什么都没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苏荃摇了摇头,“你问我啊?”


    “不是。”


    周倾已经知道答案了,自己从她那里得不到帮助,苏荃肯定是要她自己解决的,解决不了,就说明她没有能力再拿钱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拧开台灯,墙上映出她的身影。


    有的时候人就是很奇怪,像被下了降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


    第二天早上,她再次去一分厂找田厂长,要了版权持有方的联系方式,她决定亲自去拜访,就目前她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对方并没有要开发产品的计划和能力。


    田厂长虽然给了她联系方式,但欲言又止,过后还是说:“那个,周经理一早就来了。”


    果然,周倾还没走出那间办公室,周晋仁就火急火燎地从厕所飞过来了,“你说说你,稚嫩了吧。”


    “先别指责我了,你有事直说。”


    周晋仁知道这事儿以后,虽然嘴上骂周倾是个没用的东西,但一晚上都没睡觉,一双眼睛都熬红了,就为她想办法。


    “什么办法?”


    周晋仁说:“可以找纺织研究院合作,复刻出一款相似的面料啊,一样用嘛。”


    周倾皱着眉,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在思考。


    周晋仁举了个例子,“打个比方,那个功能性面料的混纤维比例是8:2,咱们就改成7:3;人家涂层功能是防水,咱们就改为吸汗。这不简单?”


    然后周倾的眼神变得怪异,“你的意思是,人家叫雪碧,我做个叫雷碧的东西出来?”


    “你这孩子,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周晋仁十分不高兴,“想赚钱就别装清高,这不是咱们大中国的特色吗?”


    “但是你也不能一点儿版权意识都没有吧?”


    田厂长已经有验,看这叔侄俩又要吵起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你有本事,你怎么还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周晋仁又开始翻旧账地警告她:“我告诉你啊,就你目前这能力,你妈是不能把倾虹交给你的。”


    周倾不是没想过找替代产品,但被否决了,她翻手机,给周晋仁看了几个跨国大公司的侵权官司案例,“你怎么保证你的面料配方不侵权?”


    周晋仁在这个行业久了,几条腿的猪没见过,那么多侵权的也没过几个赔钱的。


    周倾认真跟他说:“近几年面料专利的纠纷越来越多,设计专利,印花商标都有,我们一旦侵权,赔钱下架算小事,竞争对手买个热搜倾虹就几年起不来,你想这样吗?”


    “不是可以规避专利吗?”周晋仁的声音变小了点。


    “那研发需要多久?到时候类似技术已经烂大街了。”周倾想说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但太糙了,琢磨了半晌才说了句装逼的话,“风口已经过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周晋仁的神经,他把周倾的话听进去了,无奈地蹲在地上揪扯自己的头发,表情为难:“那怎么办?前期兴高采烈的策划,筹建团队,临了发现是个大坑。”


    周倾说:“你别急,让我想想,我肯定不会就这么完蛋的。”


    你这个最大的赌徒!做事情全靠一拍脑袋临时想办法的吗?


    晋仁又在心中


    骂了句周倾,“就算你能跟人谈妥,拿钱砸吗人家狮子大开口得多少钱算够?”周倾听见转过头来,他又赶紧补救:“没什么,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大侄女!”


    *


    梁淙和周倾几天没见面,知道她在为专利的事烦。


    这天他途径过园区,去了一趟办公楼,周倾果然不在。他的办公室没有撤掉,但是他也并没有停留的必要,连公司里的人都摸准了其中规律。


    林薇只喊了声梁总,水都没给他倒。


    下楼的时候看见陆珂在公司,陆珂看向他,梁淙略抬下巴。在他出去后,陆珂也跟着出去了。


    走到园区外面的马路上,上了他的车。


    梁淙知道陆珂上周跟周倾去了北京谈店铺,开门见山地问店铺投进去多少钱。陆珂说了一个数字后,脑袋抓狂,她不确定要不要再汇报周倾的行踪给梁总。


    来的时候也不算间谍,只是常总告诉她和张宇,这个公司是梁总很看重的项目,将来有机会上市的,但是梁总并不信任这个周总,因此需要人稍微盯一盯。待之后就提两人的职。


    老板嘛,都是多疑的,公司内部之间尚且有勾心斗角,梁自然比周有实力多了,傻子都知道谁能赢。


    谁知道干着干着,前阵子就听说梁总把股权都转移给对方了。


    陆珂在心里骂了句操蛋,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了。未必回得去原位置,如果回不去不知道周倾会不会放过她。她想,周倾虽然防着她,但只要好好完成工作,倒也没多加为难。


    梁淙又问了诸多细节,陆珂不想回答,但奈何梁淙的施压很强,她没法不答。过后梁总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陆珂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下车。


    “张宇呢?”他竟然还记得另外一个人。


    “出去见客户了吧。”


    梁淙略作停顿,然后说:“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是继续留在RB还是离开。”


    这个结果好突然。


    陆珂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梁总,这是什么意思啊?”


    梁淙说:“考虑好之后告诉常总,如果离开RB,可以回总公司保留原有职位;如果留在RB,今后不需要再回去述职,也不需要向他或我汇报工作。我会让常总多批你一笔季度奖金。”


    说什么话要大喘气?陆珂点点头,“张宇呢?”


    静了片刻,梁淙说:“我会让常境跟他谈。”


    在陆珂下车之前,梁淙多说了一句:“我们这次的谈话,不要告诉周倾。包括之前的。”


    “好,梁总。”


    梁淙开车回了自己公司,他知道周倾确实资金出现困难,不知道苏荃会不会给她钱。如果她有这方面的困难,他可以帮忙解决。


    前天晚上说给周倾钱的时候,意思都不是借,而是给。这么一大笔资金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利息和还款期限,说出来的一瞬间自己都被震住了。


    他不希望周倾完蛋,也不喜欢她为一件事苦恼的样子。其实想想,将来他会赚得更多财富,股权全都赠送给她都不算什么。跟别人争就算了,跟她争什么?


    他之前对利益寸步不让,是因为知道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口子,就像泻闸一样,毫无原则。


    *


    周倾还是希望能把专利全都转过来,通过钱的方式。


    这次出差她不仅带了周晋仁还带了林薇。


    和林薇坐在一起,就不用听周晋仁的絮絮叨叨了。这次人不多,但每个都有用处,比如林薇很细心不需要她过多的解释,一个眼神就知道要拿出什么。最其次的作用,也是隔绝了周晋仁的聒噪声。


    所以这一路上还算安静。


    对方公司在江苏,并不远,比她离供应商还近。也难怪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是间只有销售功能的小型品牌商,所以周倾才以为构不成威胁。


    得知了来意,对方前台恭敬地把他们请进了会议室。而负责人见着他们,却一脸头大的样子,勉强维持着礼貌:“你们未免太执着了,之前不是来过一个厂长,又打电话来叫价,知道你们财大气粗,倒也不必上门来强买强卖吧。”


    田厂长来的那一次周倾知道,但是没叫他打电话。


    周倾不好多问,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其实坦诚来讲,我知道,你们公司还没有开发相关产品的体量,与其放在手里,倒不如把版权转销,创造效益。”


    对方看似有了点兴趣,“比如呢?”


    周倾说:“开放独家生产授权,我们可以谈一个理想的授权费用。当然,我们也可以协定出一个合适的年限,区域,保证双方的利益不受侵害。”


    眼前这人不为所动,周倾怀疑他不是能够拍板的人。


    “周总是个相当聪明的人啊。”


    周倾听出来这个“聪明”不像什么好话,静观其变。


    “向你们独家授权几年,到时候市场也有了替代品,性能更优,对你们大公司来说就是产品迭代,你们的确毫无损失。我们赚个仨瓜俩枣授权费,图什么?”


    周倾:“……”


    她喝了口水,叹道:“你对这个条件很不满啊。”


    对方刚要说话,就来个电话,他起身去外面接。


    周倾看了一眼,说:“这个人很面生啊,完全没见过。”


    “废话,你以为你是公安机关的档案啊,扫一眼就出身份信息了。”周晋仁立马接话。


    周倾说:“不对,江浙地区的品牌商峰会,我最近代表倾虹也参加了不少,见过的人不说都记住了,至少会有个印象。”


    “听你吹牛。”周晋仁笑她。


    等那人进来,周倾直接问:“可以叫你们负责人来谈吗?接下来的事你不好做决定。”


    对方有一秒的迟疑,“我就是负责人,你直接跟我谈好了。”


    周倾更加确信他说话不算数了,也更加确信中间有猫腻,她都还没自我介绍,就喊她周总。就算前台讲过,但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谁惯常会被认为是老板呢?


    很快,周倾摆出一副负责人不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双方僵持不下。


    那人犹豫了下,说:“周总,我也坦诚布公地说,今年年初,你被邀请到互联网行业峰会上讲话,我去听了你对未来两年行业形势的预判,也非常相信你的眼光。所以,我们先下手为强,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第97章 chapter97新地图(剧情线)……


    chapter97


    懂了,奔着她来的。


    周倾在心里骂了一声“靠啊”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发展。


    周倾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指责对方钻空子,当时她被邀请去做讲话的时候,就想过会有出其不意的对手冒出来,但是她并不后悔分享自己的想法。反倒激发了她的胜负欲。


    这家公司的老板嗅觉也算敏锐,并且胆子很大。


    周倾说:“我懂你的意思了,然后呢?”


    对方看她波澜不惊的表情,有点儿摸不准,说:“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有往下谈的空间,我就把我的老板请来。”


    周倾心说,你刚不是说你能拍板么?


    她点了下头。


    这人离开会议室,很快,门被再次打开,进来另一个人,打扮时尚,但看着年龄就不大,面带微笑着跟周倾寒暄。典型的江浙沪潮男打扮。


    “周总,你不认识我,但我之前见过你。”


    周倾略作思考,很直接地指出了对方姓韩,在年初的峰会上她对这个人有印象,虽然没有深聊过,但交换过了名片,而非微信,连让对方躺入列表的资格都没有。


    这位韩姓老板眼神里露出一丝意外,“周总的记忆力很好。”


    周倾心说我的记忆力要是好,就会在这件事上马失前蹄了,她笑了笑,而后说:“咱们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吧。”


    “你们倾虹集团接二连三过来人联系开放授权,想必是对这款面料志在必得,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你希望能从中获得可观的利益,对吗?”


    “没错。”


    周晋仁一听说钱,就立马来了精神,“刚刚你们那经理不还说不开放授权吗看不上那仨瓜俩枣。”


    韩总说:“话是这么说,生意谈不拢,肯定是钱不够多了。”


    “你想要什么价?”


    对方提出让倾虹买断十五年,并以加倍的价格,他们是二道贩子,倒手赚差价的。


    这个价格远远超出了周倾的预算,况且一款面料的专利买断这么多年限,着实没有必要。


    周倾笑着问:“你们对我的眼光,比我自己都相信,但没有经过市场验证的事,并不可靠。”


    韩总说:“本来没有那么相信,但是你们造访了三波人,我就确信自己赌对了。”


    周倾肩膀松了一点,说:“我理解做生意都要赚钱,你方抢占了先机,如果是一个合理的价格我倒愿意买单。但漫天要价,就算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可惜的表情。


    “我知道你们的项目马上就要启动了,搁置下去损失更大。”


    “这市场上,造房子的那么多,造车的那么多,选择宽泛,也没见谁是吊死在一棵树上的。何况是一款面料。”周倾道:“我这人比较相信眼缘,觉得和这东西有缘。但价格要把我拦在门外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事实上我完全可以在市场上找到相应的替代品,改个参数,不算麻烦。”


    “那就是侵权了,得不偿失,这对你们注重名声的大公司来说很严重。”


    周倾笑着道:“倾虹集团的法务团队每天都忙着处理纠纷,也不差这一个,法院那么忙,走流程又是猴年马月的事了。但我更确信,我走了之后你们会砸在手里。”


    对方没想到周倾竟是个无赖,但无所谓:“说笑了,我们本身也是服装公司,可以自主开发。”


    周晋仁闻言看向了周倾,心说实在不行就答应了,这个亏吃下以后记住不就好了。周倾不为所动,“你们没有自己的工厂,如果从外面找代工,一旦别人掌握了你们的生产资料,后果你可以预知,到时候就没有现在的价值了。”


    周倾说的是事实,在这个产业链上,大家是互相掣肘的。


    但韩总也没有被唬住,态度依然强硬。周倾如果真这么硬气,就不会大老远跑来。


    回去的路上,周倾给田厂长打了个电话,问他跟对方谈了几次,田厂长说就那一次。


    周倾感觉奇怪。


    周晋仁打断了周倾的思路,“那小子狡猾得很,咱们碰上硬茬了,要不这次就……”


    周倾这个时候反而冷静下来:“虽然我是想谈成,但上赶着的就不是正常买卖。”


    周晋仁思考了一番,“倾倾,你是不是怕你妈责备你?”


    “啊?”


    周晋仁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下了个重大的决策,告诉周倾:“我账户上的钱是存给琪琪上学,还有将来买房置业的不能动。但是我的那辆劳斯劳斯也不怎么开,净停在车库落灰了。”


    周倾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说起车来了。


    周晋仁说:“别因为钱干不成事。劳斯莱斯就算折旧,怎么也能卖个百来万,我那还都是顶配,到时钱全都拿给你做生意去。”


    周倾下意识就问:“那你还怎么开回村里光宗耀祖?”


    “神经病。”周晋仁翻了个白眼。


    周倾笑了,然后说:“小叔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是今天没谈成,不是因为钱。我是在想一个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什么办法?”


    周倾暂时没有跟周晋仁说。


    她这天到园区办公室,张宇过来跟她递交了辞职信。


    并不意外,梁淙的股权在减弱,将来会完全退出,他们之间的斗争已经宣告结束,那代表他的人没有留在这里的价值。


    周倾问:“你跟常总说了吗?”


    张宇说:“我不是回梁总公司。”


    周倾愣了一下,没有多问:“谢谢你为公司做出的贡献,祝你前程似锦。”


    张宇本就不是个多会奉承的人,平时的话也少,他对周倾的客套话只是微微颔首,推了推眼镜后离开了。


    周倾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会儿,又去检查了邮件,没有看到另一个人的动态,她从二楼往下看,陆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常工作。


    周倾还以为他们共进退,或者被梁淙召回去。不过即使知道他们是替梁淙盯着自己,周倾也没必要开掉他们,因为这段时间他们的确没有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


    过会儿林薇进来,跟她说,江苏那间服装公司打电话过来问他们考虑的如何,要尽快,有别的买家来咨询了。


    周倾说不用管,这通电话恰恰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有,就不会等到今天了。


    晚上她到家的时候,苏荃比她更早一点回来,问她:“事情处理好了吗?”


    “我有一个信息需要确认。”周倾说:“等周与行回复我。”


    苏荃并非完全不关心这件事的进程,问:“什么信息?”


    “对方的要价太高了,我不准备当这个冤大头。”周倾估计这个韩总也未必笃定生意会成交,但是又不肯自降身价,此时正骑虎难下,“我准备和对方谈联合开发。”


    苏荃提起了点兴趣,对她招招手,“你来我的书房,慢慢讲。”


    周倾跟着苏荃上了二楼,讲明自己的理由,她的资金情况紧张确有存在,现在让她花这么大一笔钱去买断,无疑是阻断她的后路,但是只要生产授权,又有太多的限制。


    这个联合开发类似于分成的模式,共同承担风险。合作期间他们能同时开发衍生产品,从她的角度来讲能享受到比单独授权更大的权益。


    过个三五年,市面上自然会迭代升级产品,她逐步取消和那边的合作就好了。


    苏荃嘴角不经意弯了弯。


    周倾看见她笑,有点紧张地问:“不行吗?”


    “没什么,感觉你有点儿狡猾。”


    周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套路了梁淙,脑子里就像浇灌了润滑油一样突然就“灵”了,她笑着说:“他将了我一军,也不算亏。”


    苏荃又问:“你能保证对方会同意你的方案?听你说这位韩总,头脑可不简单。”


    周倾说:“资源交换,我们有市场拓展的潜力,也有订单,是可以给对方带来长期利益。反正对倾虹厂来说没什么损失。”


    *


    周倾晾了韩总两天,才带林薇过去。


    开始韩总并不同意周倾的联合开发计划,他们小公司承担不起风险,想现金尽快回流,也怕后面有诈。


    周倾说自己现在没这么多钱,要么一拍两散,要么长久发展。


    威逼利诱地谈了两天,这事儿才算敲定,签了合同。


    连日来悬在周倾心上的利剑总算落下来,林薇陪周倾加了这么多天的班,周倾给她放了两天的带薪假,请她在周边的温泉度假酒店玩。


    周倾实在是累,像大考后的精疲力尽,那种感觉就如同爆浆要被榨干了,这会儿她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找个地方睡觉。


    两人在露台喝酒,周倾穿着浴袍昏昏欲睡。


    林薇倒是一点儿没看出累,她说:“你知道吗,有惊无险,和虚惊一场都是很美妙的词汇。”


    “不,风平浪静最好。”周倾心说,给你吓那么一回就老实了。


    “我倒是蛮喜欢的。”林薇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十分透亮,“你还记得吗?我之前告诉你,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出差。”


    周倾的手指捻了下浴袍带子,近段时间,她也在观察林薇的各种表现,她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开,也许助理这么一个辅助性质的工作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她了。


    周倾刚要酝酿着什么话电话响了,人事部的赵姐打来的,张宇提交离职报告应该多留一个月交接工作,但是他因家中有事,这周就要结束。


    在他们部门,张宇的工作并没有太高的不可取代性,他是梁淙的人,周倾自然早有准备,她问赵姐:“他的工作交接好了吗?”


    “差不多了。”


    “那就让他走吧。”


    赵姐得到她的应允,按照吩咐办事。周倾挂了电话,看见林薇瞪大的一双眼,手指勾了勾太阳穴的头发,才想起来刚刚要说什么。


    “周总,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很久了。”没想到是林薇先开口。


    周倾吓了一跳,“干什么这么严肃的表情?”难道也要跟她说辞职吗?


    “之前你承诺过我,如果我想去业务部门,跟你说一声就行。”林薇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个承诺还算数


    吗?”


    “算数。”


    “我想调去新的品牌,做市场可以吗?”林薇真诚地解释:“我不是不愿意做你的助理,而是我更想跟一个项目。”


    其实林薇想提这件事很久了,之前周倾很忙,林薇就不愿意给她添麻烦。


    还有一种朴素的心里,周倾看在崔婶的面子上给什么都不懂的她一份工作,并且在她犯错后包容她,那么林薇应该还这份人情。


    现在,她也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了。


    讲道理,周倾心里有点儿遗憾和失落,毕竟这么一位用起来趁手的助理并不容易培养,但她得尊重林薇的去留。


    “好。”周倾听见自己清脆地发了个音。


    “我回去以后就让赵姐重新给你找助理。”林薇保持职业操守,站好最后一班岗,贴心地给周倾的杯子里倒了些香槟,“老板放心,我会把对方教到你满意再转岗的,绝对不会给你带来一丁点的麻烦。”


    周倾喝了酒,皱眉看她一眼。


    林薇比了个耶,“我要奔向新征程啦。”


    “到时候咱们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并不会换个人。”周倾说:“我要提醒你做项目不是那么光鲜,做不好我会骂人,犯错还会克扣奖金。不会看在你跟了我几年的份儿上给你好脸色。”


    “也许,你会发掘我身上更多的闪光点呢。”


    周倾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回去以后有许多事要做,RB那边一摊子她好久没有顾了。


    说来也巧,周倾的工作重心要转移,林薇也要转岗,那么她的死对头程锐……周倾考虑把他提上来,负责管理,算是填补了这个空缺。


    两个人的工作便不会有交叉了。周倾在心里称赞自己的安排简直完美。


    接下来,她也要拓展新的地图了,人生真是永无止境的探索啊。


    她慢慢睡着,手机在身下震动。有人给她发了微信,报备有出差行程,下周再见面。


    周倾懒得睁开眼睛,更懒得点开手机,用意念给他回了消息。


    *


    回去以后,周倾就马不停蹄地把程锐叫上来谈话,透露会给他升职的信号,并且她已经观察了一位职业经理人很久了,让猎头去联系对方,辅助程锐一起负责RB的事项。


    程锐自然也信心满满,找什么富家千金提升阶级,都不如自己工作来的踏实。他来这家初创公司是最正确的选择。


    林薇那边也在给她物色新的助理。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而在隔一天早上,周倾就接到个电话,有人实名举报她商业行贿,对方说出来的一个名字,是周倾无法反驳的。


    几年前,周倾为拿下第一家店铺的位置,向一家港资地产企业的招商总监赠送了现金充值卡。对方的名字是陈晴。


    这一点,只有和周倾关系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而后续,周倾也陆陆续续通过林薇,向客户赠予大额的购物卡,多达十几万。


    实名举报她的人是张宇。


    在这个多事之秋,周倾有点儿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张宇,让她在离职后反咬自己一口,难道就是不叫的狗最会咬人吗?


    虽然周倾总是在嘴上说公司是她的,但客观上,并不是她的私有财产,她不能为所欲为。


    周倾让林薇立即停止手头上的工作,上交手机,邮件,微信等沟通记录,付款记录,配合调查。周倾也是。


    她对此流程已经十分熟悉,当初妈妈也经历过。她配合谈话之后,也暂停了工作,回家睡大觉。


    睡醒让王姨给她做各种好吃的,为了游戏机的使用权和周源抢得你死我活,几度打起来。


    周源说这是梁叔叔送给我的,你抢个屁。周倾说我玩玩怎么了,看你小气的,想想又说:“我男朋友送给你的,不然你有的玩吗?你不应该感谢我?”


    “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啊!”


    周倾不知道触到哪个开关,突然卡壳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扔了所有东西上楼。


    第98章 chapter98钻石


    chapter98


    周源第一次在姐弟战役中取得胜利,他将此次视为他人生的转折点,从此扭转乾坤,他将迎来光明世界。


    周倾上楼了,他洋洋得意地坐在地毯上一边吃冰激凌,准备选一张游戏卡享受接下来的美好时光。


    王姨边拖地边咳嗽,周源提醒她:“你不舒服就歇着。”


    王姨瞥了他一眼,“你傻吗?看不出来她生气了?”


    “生气管我什么事?”


    王姨说:“你姐不高兴,你能有好日子过?”


    周源皱皱眉,想到一些后果。说了句“女人真烦”然后颠颠上楼去了。周倾的卧室门开着,周源象征性的敲了下,说:“我进来啦!”


    周源走近了才看到,姐姐的眼眶里竟然是湿润的,薄薄的眼睑全都红肿了,他脑子嗡一声,苦恼道:“不是啊,我不是个故意的,你别这样啊。”


    周倾没说话,扭过头看向窗外。


    周源蹲在她身边,下巴抵着她的膝盖,抬头可怜巴巴地说:“我给你跪下磕一个怎么样?你这样真吓人!”


    周倾闭上眼睛,揉了揉,让周源去抽屉里给她拿眼药水,“屏幕看多了,干眼症就是这样的。游戏机便宜你了。”


    “……”


    干眼症是看起来像哭的吗,周源不是很懂,但很听话地去拿了眼药水,看着周倾仰头滴进眼睛里。


    他没有再逼逼赖赖,安静地陪了她一会儿,等周倾停止哽咽声,周源说:“你不喜欢,我也不玩了。”


    周倾垂头看着周源的脑袋瓜。


    “你谈恋爱要是不开心,也别谈了吧,管他什么梁叔叔热叔叔,没什么了不起的。”周源回想他姐姐虽然又凶又坏,但其实是个挺脆弱的人,从小就会因为失恋难过。


    男的啊,有些真不是东西。


    *


    周倾并没有在家消沉太久,就回公司处理后续了。好像她在懵懂时期犯下的罪过,现在东窗事发了。


    她给客户送贵价物品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没什么部门会无聊到抓着这一点来放大。在于那些大额购物卡,查到最后,就是公司的税务问题。


    张宇作为公司的前员工,实名举报,并且掌握了详实的证据,这种情况是必须立案的。


    周倾遭遇创业以来最大危机。


    公司敏感的账目都被封锁起来,稽查局的人过来调查,周倾被叫去例行询问,有几个重点,开票品目与公司经营范围严重不符,某个阶段内增票频繁,申报销售额与系统内销售额异常……


    有些问题周倾是可以清晰作答的,而还有些则因为近段时间在忙外部的事,无法兼顾公司里的日常琐碎,很多文件下面的人拿过来给她签字,说明理由,也就懒得逐字逐句看,直接给过了。


    好在,周倾早已不是人情社会的愣头青,不会应对问题表现束手无策,即使有税务问题,也要即刻表明非“主观故意”的。自查出来优先补税,积极交滞纳金,也可缩小影响范围。


    这天下午,她送走核查的工作人员,对方说让她和公司的电话保持畅通,有问题他们会随时打来询问,意思是他们公司仍然在重点审查范围里。


    周倾陪着笑说好,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难看过。


    从园区门口回到办公楼,路边的花粉柳絮不断骚扰着她的鼻子,周倾连续打了个几个喷嚏,


    明明还没到夏天,她已经汗流浃背,坐在办公司里浑身燥热。


    所谓惊吓,周倾在一个月内经历了两次,不知道是累还是精神紧张,她发现自己身上起了荨麻疹。


    傍晚下楼倒水的时候,碰见了从外面回来陆珂,她有工作找自己汇报,下周要飞北京,跟物业那边开会探讨开业事宜。


    周倾批了她的差旅申请,转而问她:“梁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你回去?”


    陆珂先是脸色表露疑惑,并没有慌乱,反问道:“梁总之前是让我自己决定。周总,您的意思是?”


    周倾心中明了,原来梁淙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退路。她没有提张宇,也没有提被举报的事,虽然全公司都知道了,“我没有什么意思,如果你要走,直接走程序就行。”


    “好。”


    “对了。”周倾又叫住陆珂,说:“既然你留下来,我自然不会把你往外推,但我希望接下来你能够只对一方忠诚,两头饭不要吃。”她有所停顿,“忠诚,是员工对公司最基本的要求。”


    周倾无所谓她要不要再跟梁淙汇报,但是一想到此前,程锐表示质疑的时候,她信誓旦旦地说警报解除,就觉得自己极其可笑。


    她凭什么认为梁淙会心甘情愿地退出呢?他同意两年退,不也是缓兵之计吗?


    周倾头昏脑涨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被气到发昏,气息微弱地靠在椅子里。


    她很不想把矛头指向梁淙,但是这两个人都是他带来的,收取他的好处,周倾想不到别的可能。


    一家在经营的企业,要拿着放大镜去查税务,总能查出问题来。


    所幸几年前她送给陈晴的现金被退了回来,没有变成行贿的起源。但,她给陈晴送礼这件事,绞尽脑汁地想,只有梁淙知道。他和陈晴是朋友,之后他还去查证过。


    周倾的眉心几乎皱成了沟壑。


    她晃动鼠标点亮电脑屏幕。她有一个移动硬盘,里面装了点东西。自从和梁淙合作,周倾也不是一点儿动作都没有,情侣之间想绝对保留自我空间,不太可能。


    周倾手里的东西,虽然不可能像狗血剧一样搅弄风云,爆出某人操纵股市,锒铛入狱;但,A股审核严格,中断他的IPO进程不在话下。


    举报,是人类历史上最简单又恶毒的商战。周倾一度认为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也幸好她没删。


    梁淙这样搞她,就别怪她也毁了他。


    稍稍动手指就能让梁淙前功尽弃,此时的周倾手指在发抖,比起像野兽一样,立即跳起来撕毁他、报复他,她的心脏如同灌入强硫酸一样烧焦剧痛。她还是不懂,梁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捅她一刀。


    *


    梁淙盯着梁云峰和宋建兰把离婚协议签了。


    结婚三十多年的夫妻选择分开实属少见,因为没有必要,但这件事是梁淙乐见其成的,宋建兰决定满足他。


    不知情况的律师见他微微抿着的嘴角,克制的笑,以为他是宋建兰养着的男模。


    离婚的事还不能向外披露,梁云峰需要伺机向董事会说明情况,做出对外界的声明。


    宋建兰随便他,事情已成定局,财产在梁淙的操作下也已经分割清楚,那张纸从来没有约束过任何人。


    之后梁云峰赶往国外出差,梁淙陪宋建兰在香港待了两天,后来宋建兰也悄无声息地离开。


    梁淙办完心头的大事,心情不错,又去逛了珠宝店,他认识一家店的男SA,之前给周倾买过耳钉和项链等东西,


    也是很奇怪,他的父母对婚姻保持着一种开放的态度,从不在乎。梁淙在这方面却很保守,他注重承诺,保障,权益这种东西。他甚至愿意相信钻石。


    HarryWinston一个极度适合订婚戒的品牌,他对此颇有好感。梁淙仍然记得第一次在陈桉姑姑家看见周倾的时候,她的脖子上就戴了一条这个品牌的入门系列项链。


    款式十分简单,但在她的脖子上还是显得过分耀眼了,因为她当时穿的更朴素,一件洗的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T恤,大裤衩,趿拉着拖鞋从楼上下来倒水。


    她见着人并不觉得羞赧,眯着眼睛,大大方方打招呼:“你好哇。”但也没见她把谁当回事,倒完水,又一溜烟地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梁淙站在楼下,往上看,她小腿细得像芝麻杆儿,膝盖很漂亮,皮肤呈现一种干净而健康的透亮感。


    陈桉简答介绍她是谁,梁淙竟然问了句隐私的内容:“她多大了”


    陈桉怪异地看着梁淙,这人以为自己是长辈么,然后笑了,“孩子上大学了。”


    “哦。”那一点显现的兴趣像水波纹一样消失了。


    一见钟情是一种极其浅薄的行为,对喜欢最敷衍的解释,自然不会在梁淙身上发生。


    但事后回想,他莫名其妙记住了很多细节,她的丸子头用的是像电话线一样的发圈绑住的,钻石项链里有镶嵌黄色的宝石,腕上是一块卡西欧的运动手表……乱七八糟的搭配,也构成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周倾,在他的记忆里日益具体。


    后来两个人在一起,她洗澡时取下项链才解释是她妈妈送的。


    不是前男友,所以他会帮忙收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手脚像蜘蛛一样攀住他的腰身,“对,不能失去光泽。你看这钻石,是我妈妈一颗一颗镶上去的,将来要传给我的子子孙孙。”也对,家境贫寒的她的确要传给后辈。


    此时,梁淙又买下一颗钻石。


    第99章 chapter99咬


    chapter99


    周倾在下班的路上接到梁淙的电话,手机被丢在副驾,响了五秒。


    她摸到耳机戴上。


    这是梁淙今天给她来的第二条消息,之前是一个微信,经典老板作风的通知:我回来了。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迂回,每一句话都代表一个诉求。


    “你在忙?”


    “回家的路上。”


    “没看手机?”


    的确是这样的,周倾不是故意不回消息,“一直在开会。”她原本准备把他的微信置顶来着,但总是忘记。


    “我在家。”梁淙说:“你晚上有事吗?”


    言下之意是要没事就去和他见面,顺便做点情侣之间该做的事,周倾在红绿灯前点了刹车,然后听见他说:“或者我去接你。”


    “不用,我过去。”


    “好。”


    简洁利落的对话结束后便挂了电话,没有任何黏黏糊糊。周倾在前面一个路口掉头,开到他家小区门口,闸口自动识别了她的车牌号后放行。


    周倾下车前还到乱糟糟的后座翻出一个档案袋拿在手里,进电梯,摁门铃。


    很快门被打开,还没开口,他已经抱住她。


    周倾的双脚离地被人拥在怀中,然后细密的吻,他的脸覆下来,嘴唇贴住她不给一丝喘息的空间。


    周倾很多时候会拒绝不了他……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两个人的身体就像两个磁极,到达一定的距离就自动吸附上了,任由人为理智是无法分开的。


    拥吻着她的男人刚洗过澡,身上有清新好闻的味道,头发没擦干,水汽扫到她的脸颊。柠檬味的牙膏随着他的舌头,渡到她嘴里,他的舌尖搜刮过她的口腔,到达角角落落。


    他的浓眉一皱,她嘴里好苦,下午开会喝了五杯意式浓缩,萃取出来的咖啡液直接灌入口中,量大到如同吸毒。还是最浓度的毒。


    “你嫌弃?”周倾立即问。


    “不是。”他的眼神也并不是,而是陷入一种疑惑。


    周倾闭上眼睛,这个吻有多滚烫心里就有多痛苦,推着他的胸口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周倾低下头喘着粗气。


    梁淙揉着她的耳朵,没看见她的脸,手指滑下去抬她的下巴,“怎么突然耍大牌了,还得人来开门才能进来?”


    周倾被迫抬头,却没有说话。


    她的外套被他脱去,丢在沙发上,这才看见她手里拿着的档案袋,想要打开。


    周倾走到客厅,把东西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你吃东西了吗?”梁淙又问她。


    周倾回过头来看他,稍作思考,然后说:“张宇实名向监管部门举报了公司税务问题,这几天我一直在跟稽查局的人交代问题,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梁淙的表情凝住。


    “RB现在就是众矢之的,今后被纳入区里各项政策黑名单也未可知。轻则行政处罚,重一点我要负刑事责任。”她一口气陈述完事实,面上冷静到极端的程度。


    梁淙听完,问她:“公司


    在税务上有没有问题吗?”


    周倾转过脸,“上面需要财政收入,会想方设法从下面获取。说白了,再好的经商环境也不是天堂,能不能容忍纰漏,这取决于有没有人想搞我。”


    “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张宇是你安排进公司的,他这次这么干,也是你授意的吗?”


    “不是。”


    他只有两个字的回答,周倾会信这种回答吗?如果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她早就被骗的底裤都不剩。


    “你对我收回你手里的股权不满,咱们可以接着谈,哪怕争,但搞这套很没意思。”


    “你说谁?我吗?”


    周倾看着他不语。


    “你不相信我,还来问?”


    周倾眼神挖讽,“问,只是看看你的反应罢了。”


    梁淙突然笑了,“所以,你看我一眼就判断出我说的全是谎话,你他妈是测谎仪吗?”


    周倾手指骨节敲了敲桌上的文件,她这些天的心血全都耗费在收拾烂摊子上,如今来到这里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意思极了。


    “这份文件留给你,慢慢看,我走了。”


    梁淙没管什么文件不文件,抓住她的手,“走什么,把话说清楚。”周倾被他拦在身前,两人相对而视,脸都处于一种赤红之中,呼吸粗重,如同伺机捕猎的猛兽。


    “你求证了吗,就给我盖棺定论?”


    周倾问他:“张宇举报的很多具体事项,只有你知道。但你说不是你,好,我像个傻逼一样把脑子丢掉,无条件信任你。可你是心口统一的人吗?”


    梁淙注视着她,眼神复杂,过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无论这件事跟我有没有直接关系,但人进公司是我安排的,罪魁祸首是我,你可以发泄不满。”


    “然后呢?”周倾满是倦怠的样子,没有耐心听进去一个字。


    “但发泄情绪不能解决问题。”


    周倾从他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腕,“我自己会解决,今后公司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剩下的股份按照协议定价尽快转给我,咱们两清。”


    “你这是解决矛盾的态度吗?”他说这句话顿了顿,又说了句不相关的,“你哪里还有钱,逞什么能?”


    他的质问似乎掷地有声,穿透过周倾的耳膜,直逼大脑。原本她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再争辩什么了。是不是他,周倾也没有那么想追究了,她真的好心累。


    在来的路上几欲痛哭,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但此时听到质问,周倾突然极致愤慨,新账旧账都涌入脑海,“你又是什么态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之前让人监视我就算了,退出公司后对我的监视还不停下来?你想干什么?”


    对他无法置信的眼神,周倾拿出手机放录音给他听,是他亲口说的话,赖都赖不掉。“抱歉,不是我卑鄙地要监听你,是你在我车里打电话不设防。”她轻飘飘地说:“我还以为你在我面前说这个话是开玩笑,原来你真是这么想的啊。”


    “我在思考和你有未来的时候,你在想着怎么把我家当枪使吗?”好笑,即使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周倾依然想的是和他结婚。


    她笑得诡异的时候,梁淙也莫名其妙地笑了,眼里升起一种轻佻的快感,“是么?你真的想过和我的未来吗?”


    周倾闭上嘴。


    “宝贝,怎么双标起来了?你从来都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真诚。”梁淙的手一下子掼到她脸上,抖动地捧着,“骗骗我就算了,怎么还骗自己?”


    “手给我拿开!”两道呼吸距离太近,周倾的喘息变得紊乱。


    “不拿开怎么样?”他翘嘴角,阴恻恻道:“你联合周与行拿合同套路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说到某个名字时,颇有些不忿,咬牙切齿:“你知道我最讨厌他,还让他在我面前晃。你以前知道我烦姓瞿的就总是提他,你是找到我情绪的电门了吗?”


    “你不要给我发神经!”


    “你还没见过我发神经的样子,真把我惹毛了,我让周与行死去。”


    真的发癫,有病!


    爱让谁死让谁死去。


    周倾转脸想挣开,但没挣脱得了,张嘴咬住他的拇指,一点儿都没嘴软,很快就咬出了血,梁淙吃痛,却还用手指抵住她温热舌面往里搅动,以至于让这个血腥的动作变得涩情。


    周倾往死里咬到他受不了,才拿出来。


    “我套路你不是因为你下手在先吗,不然等着你坑我?”周倾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骗,无非是谈判的手段。


    “无论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要害你。”梁淙甩着流血的手指,不自觉拧眉,声线都带着一丝痛苦,“你很清楚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不是么?你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有多无辜。”


    从他嘴里说出无辜两个字有些滑稽。


    周倾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然后冷笑道,“无论事情是不是你亲手做的,都栓好你的狗,不要出来乱吠。”


    她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叫栓好我的狗?”梁淙也冷道:“你要真没问题还怕路上有疯狗?我告诉你,今天的危机,你自己的责任最大。”


    是么?她走到桌边扬了扬档案袋,道:“你们用举报搞我一次,我就还给你一次。这份财务合规资料的原件我已经寄给地方证监局了,地方机构响应得很快,你的IPO之路恐怕要有麻烦了,自求多福。”


    梁淙脸如死灰,看她的眼神极其陌生。


    他伸手要拿来,周倾不知道想什么,突然改主意不给他看了,说:“我烧给你吧,下地狱的时候记得跑快点,兴许追得上。”


    她的嘴恶到能喷毒,梁淙太熟悉她的暴脾气了,完全不意外,“你好样的。”


    周倾离开他家,站在电梯口,梁淙瞥向门口一眼,“走了就别回来,我不会哄你第二次。”


    “我没打算再见你。”她说完进了电梯,头也没回。


    梁淙关上门,手指后知后觉地疼起来,直钻心脏,他弯下腰缓和了一会儿去找药箱,看到沙发上的蓝色丝绒盒子,心里厌烦至极,直接丢垃圾桶。


    碘伏早没了。他也就懒得管了,随便贴了一个创可贴,拿了手机车钥匙外套急着出门办事。


    第100章 chapter100疯狗


    chapter100


    周倾回到自己家,看到的依然是灯火通明的房子,但是她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开回来的。


    危机发生的时候她只是感觉到烦和累,此时她却感觉身体像一片片腐烂的肉拼接而成的傀儡,四处流脓,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的我命休矣的荒谬。


    按照这病情,她应该被送去ICU观察。


    周倾揉搓了下脸,可能是自己咬人的行为太癫了,是疯狗吗?


    家里人吃饭的吃饭,写作业的写作业,周倾在客厅坐下来。


    苏荃换了身衣服,拿着包准备出门的样子,看见她一脸沮丧,“处理好了吗?”


    周倾:“什么?”


    “公司的事。”


    周倾说税务机关和稽查局的人在查,他们公司内部也在梳理,她面对妈妈不自觉坐直身体,然后汇报:正好也趁这个机会清除一些坏账病灶。


    苏荃说:“既然自查就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祸患。”


    周倾正在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苏荃已经走向门口,周倾问:“天都黑了,你还要出去吗?”


    “天黑又不是天塌。”苏荃觉得她有点儿好笑,说:“你只是遇到一点麻烦,难道我连正事都不做了,留在家里安慰你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荃想一想:“我今晚去上海,这两天可能都不回来,你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像交代小孩子,也像领导交代下属。


    周倾看着被关上的中式雕花门,其实有一刹那,她真的想让妈妈在繁忙的工作中停留那么几分钟,走过来抱抱她,摸摸她的头发,鼓励她困难总会过去的。


    但她知道这不可能,妈妈不是一个温情的母亲角色,也没有那么多耐心。


    可能她已经对自己失望,近期表现实在不佳,周晋仁说的如果她是这个处事水平,将来怎么担当的起大任?


    周倾再次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她换了衣服去跑步,一口气跑五千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因为平时就有规律的锻炼,身体微微出了些汗,她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冰激凌的时候,让店员给她拿包烟。


    周倾以前见人愁苦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抽烟,店员问她要什么牌子的,周倾说随便,店员像是懂了什么给她拿了盒爆珠,还贴心给了个塑料打火机。


    她走到门外点燃,有点水果甜,但更像工业香精,总之很奇怪的味道。抽到最后还有呕吐的感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抽的下去的。


    但他似乎也没有烟瘾,说不抽就不抽……周倾大脑恢复清明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面对和梁淙的矛盾的时候,其实是带着某种过去分手的怨恨。


    已经不是工作上的分歧。


    他永远都是这样,比她冷静,比她也更早认清局势。就连分开也都是他先走出去的,一旦翻起旧账,周倾就发现自己全无潇洒气质,简直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恨到哪种程度?把他剁了喂鸡。


    她实在抽不来烟,把剩下的扔了,回家洗澡睡觉。


    *


    梁淙拖着受伤的手把常境从他家里叫出来,问他,我让你去联系张宇处理他的问题,你找他谈了吗?


    常境一脸懵,视线滑动,看见梁淙僵持处着的手部动作,很快就注意到他食指是肿的,像一根腊月的红萝卜。


    “你聋了还是哑巴了?”梁淙耐心匮乏,“我交代你的事呢?办了吗?”


    常境只好回答说自己还没有来得及,但也不用着急吧,眼下哪件事不比这件事重要?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梁淙的手指,有点儿恐怖,想问你是被狗咬了吗?


    梁淙闻言直接爆了粗口:“你他妈带没带脑子上班?我给你安排事还是你给我安排?”常境从来没见他如此急赤白脸过,总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调调。


    “张宇大概是收了对家的好处,把周倾的公司给举报了。”他眼神一顿,极为讽刺地笑了,“现在周倾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


    “举报什么呢?”常境尝试着从一团乱码里找出线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股风盛行,各家竞争激烈,你举报我我举报你,很正常的。”


    梁淙说:“你现在就去查他的关系网,银行账户,包括亲属的,他最近都在跟谁联系。”他的声音很定,一种不容置喙的威压感。


    “好好好,我立马去办。”常境几乎是一种抱头投降的姿态。“你的手怎么了?跟人打架了?”他忍不住问。


    梁淙的手机不离身,或者这几十分钟就没有断过,一直在忙碌,抽空回答:“周倾咬的。”


    ——卧槽,你们相处这么激烈的吗?


    常境十分好奇,但也不好趴人家床底打探隐私,就说:“看着好严重,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我有别的事。”他的眉头压得很低。


    “被狗咬了都要打狂犬疫苗的,何况周大小姐的嘴,800种剧毒不下吧?”


    梁淙撩起眼皮,视线从手机上挪到他脸上,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然后他说:“找关系去问一问税务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出结果。至少在舆论上不要把事情搞大。”


    常境跑去买消毒的东西,又回来,叹口气说:“就算拉磨的驴也要停下来嚼口干草喘喘气吧。”你只是她男朋友,又不是她爹。


    “如果不是你办事拖沓,不会有这些麻烦。”梁淙瞪他一眼。


    常境撕开他给自己胡乱贴的创可贴,可以看见伤口切面,红的红白的白,完全不是破了层油皮那么简单,下手的人是真希望他感染死吧,“这要打破伤风了吧?”


    梁淙把手抽回来。


    常境又赶紧拽住,“好了好了不说了。之前我就说周大小姐不要招惹,谈恋爱还是得找我老婆那样温柔顺从的,事业型的女人不适合你这样的成功人士,太会睚眦必报,你但凡辜负她一次,她会立马置你于死地………话说回来,她自己要是没问题,别人就是举报到天庭都没用啊。”


    梁淙一句话没听进去,一直在摁手机,许励在飞机上电话关机了。


    “话说,她真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了吗?”


    “你现在问这些的意义是?”梁淙表情不悦,声音很沉。他只知道周倾刚开公司的时候行事算大胆,不确定在严肃问题上有没有收敛。但无论如何,周倾做出的结果他享受到了收益,“这件事是因我而起。”


    “你不会想给她收拾烂摊子吧?”


    梁淙并不回答,甩开手不弄了,说:“我有事先走。”


    他的电话接通,联系上另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还要处理自己公司的事。常境听后直接吓到腿软,生理意义上的,“这个女人是疯了吧!”


    梁淙皱眉:“惹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是周倾的原话。


    常境有种人生完蛋了的感觉,他跟着梁淙从飓风出来,从头开始当牛做马,就是要等着敲钟的那天美美身价翻倍,“你没有骗我吧?”


    梁淙真的要走了,他想一想,“前提是她没有骗我。”


    之后的时间他们像在彼此的世界里死了一样,梁淙忙得像个陀螺,等许励回到明州,立马开会。


    IPO资料泄露的严重程度可想而知,不仅是公司的财务状况,还有未来几年的经营策略,许励说麻烦的不仅是机构处罚,要是被竞争对手利用,这么多人几年的努力全白搭。搞你的人确定要玩这么大吗?


    梁淙吐着烟,说那不至于,他眼下有一片暗影,眼神倦怠。


    “你未免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资料泄露出去。”人家也不好过分指责梁淙,但这个纰漏确实从他这出的,“哪怕再亲的人也不行。”


    梁淙呼吸停了几秒,任由尼古丁过肺。坦白说他没有防过周倾,真正意义上,是因为他还活在他们共享各种账户密码的时间里,并不认为她是自己的敌人。就像他会毫无心理负担地翻看周倾的手机,电脑,各种软件和邮箱,还不觉得自己缺德。谁爱有边界感谁有去,那不属于他。


    “她这么做的可能性很大,但也未必。”梁淙眯了下眼,模模糊糊地说。


    许励只能叹气,“我去探探上面的口风。”


    *


    梁淙这天去了趟梁宝华那,近日里家里不怎么太平,梁宝华在外面运动的时候小脑中风了。倒是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共济失调,说话言语含糊,外人看着十分费劲。


    他这算身体抱恙,坊间传闻数个版本,家里也来了一波又一波人,明面上表达关心但梁淙估摸着是来看看他死了没有的,结果发现他还能吃能喝,只好失望回家去。


    梁淙和梁宝华说了几句话,几位叔叔来了,他出来站在走廊看对面的国画,说是梁宝华从香港拍卖行拍回来的,一位顾姓大师的封山之作。


    屋子里很吵,梁淙看着那幅画出神,没人搭理的梁溢游手好闲地走过来,笑嘻嘻地说:“你说,爷爷这波要是挂了,咱们家是不是就完蛋了。”


    梁淙回过头看他。


    “叫什么来着,树倒猢狲散还是家道中落?”他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成语,但又很想装逼。


    梁溢一脸可惜地说:“哎,他只是小脑中风,一顿还能吃俩带馅儿大馒头。”


    梁淙不关心梁宝华吃了什么,换个频道跟他说话,“是你干的还是梁云峰让你干的?”


    “你说什么?”


    梁淙不说话只看


    着他。


    “哥,你终于问到我啦?”梁溢说,“在你眼里有姓名我太开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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