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鼠疫古方十万金币买王子的命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越往王城赶,建筑越华美,街道更干净,路边的死人也越多。
为了方便赶路,太子没有继续为神人开启天幕。
于清浅坐在马车里一路疾行。
她见过大批的死人被送去教堂,接受神父祷告后便被拉到远离贵族的地方挖坑埋了;见过人们问神父为什么总有人莫名其妙死亡,神父告诉大家:因为你犯下罪行,光明神在惩罚你。
贵族日日在城堡里跳舞,从不接触所谓的贱民;平民和奴隶们一个接一个病死在街边、工坊、田间。
有人吃发霉的蜂蜜治病,上吐下泻;有人用鞭子狠狠抽打自己,向光明神忏悔罪行,希望神停止惩罚的脚步。
愚昧的人们不知道为何总有人死去,只能将一切归咎于他们的原罪、神的惩罚,甚至不懂得这只是一种传染性的疾病。
马车停在路边,乔茹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太子的白丝网保护得密不透风,她戴上当初定州时疫用到的装备——口罩和防护外衣。
于清浅也穿上。多套几层防护手段总是没错的。
像他们一样全身防备的人并不是没有,有少部分玫瑰人意识到空气可以扩散“原罪”,给自己套了全身密封的乌鸦装,连头上都罩着乌鸦头套。
于清浅几人来到墙角一个流浪汉旁边,并没有引起当地人怀疑。旁边有好心的玫瑰人提醒:“可爱的淑女,离他远点,他被神主惩罚了,你会被连累的。”
于清浅好笑:“他犯了什么罪?”
巴特紧跟着翻译。
好心人这才发现对方不是本地人,露出的眼睛和发丝都是黑色的。
他脸上的善意瞬间变成恐惧:“你是女巫?”说完便逃也似的跑远。
于清浅没有理会,蹲下看着面前双颊凹陷不断呢喃的流浪汉。
用电视翻译他的话,一大段“信徒愿意奉献灵魂,求主别再惩罚我”的文字飘过。
乔茹给流浪汉把脉,他十分空洞没有反应,偶尔咳嗽两声。
于清浅见她翻动他的眼皮、查看舌苔:“看出什么了?”
她自己能看见电视中,此人身旁的“黑死病”debuff十分显眼。
乔茹站起身:“确实与古书上的鼠疫症状相似,我先根据《伤寒论》和《鼠疫汇编》中的良方分别治疗,看看效果。”
这是担心诊错,也许对方只是简单的伤寒。好在为了应付这次鼠疫,行囊中带了许多药材。
于清浅颔首。她不担心诊错,只怕这种鼠疫与大赵历史上的鼠疫不是同一种,就没有现成的药方。她前世刷到过鼠疫的视频,知道有腺鼠疫、肺鼠疫和败血症型鼠疫多种类型,对应的治疗方式也不同。
太子下车问:“乔太医有几成把握?”
乔茹觉得既然神人说了玫瑰国存在鼠疫,不如一开始就用鼠疫的古方:“若采用加减解毒活血汤,柴胡二钱、川补一钱、红花五钱……臣有五成把握。”(1)
太子沉吟:“既如此,把此人带上随时观察。”
乔茹欲言又止:“殿下,若他患有鼠疫,传染性极强,恐危及您的安全。”
随行的的巴特听了一路,现在完全懂鼠疫是什么东西了,此刻只差跳起来。那可是易传染会死亡的疾病!大赵太子这么不讲究吗?
他满眼希翼的目光看向国师,希望国师阻止大赵太子的荒唐决定。
不料于清浅更加赞同:“乔太医不必担心,我们自有防护手段。”
大手一挥,密不通风的金丝网便笼罩了流浪汉。不仅他们自己每个人都被太子的白网防护,流浪汉的病毒也被她用金网隔绝,这下总不担心传染了吧。
乔茹看不到金网,只看到神人挥手。出于对神人的盲目崇拜,她相信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保护着他们。
于清浅不再多说,指挥巴特将人拖车上好好照顾。
巴特吓得浑身炸毛:!!!???
马车继续疾行。
于清浅放眼望去,越靠近王城,街上粪便越来越少,随处可见各种华丽的商铺、金碧辉煌的教堂,人们的娱乐方式多种多样,标志性的斗兽场总是人声鼎沸。
玫瑰国占地很广,虽然对神学盲目崇拜,在工业上其实已经远超大赵。
是幸运也是不幸,正因为过于聚集的工业作坊,导致黑死病拥有天然的培养皿。
数日已过,马车驶入王城。
乔茹给流浪汉把脉,惊喜道:“娘子,他已大好。”
“幸苦乔太医。”
于清浅看着流浪汉身上的“黑死病”debuff若影若现,一会儿消
失不见,一会儿反复出现,看来确实好转,只是没有痊愈。
不幸中的万幸,黑死病与大赵历史中的鼠疫是同一种类型,有现成的对症古方。
“目前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如何说服国王、主教和转变大家的思想了。”
毕竟底层人对于光明教的那套说辞盲目信任,不肯配合,就如马车中的这个流浪汉。
流浪汉已经清醒,缩在角落念念有词。
“神啊,您的信徒已经堕落泥潭。恶魔救了我的命,每天喂我吃邪恶的魔药,我感谢他们,但我有罪,不该与恶魔为伍……信徒自知死后灵魂不能升入神堂,求您宽恕……”
正端着黑乎乎中药的巴特:“”他不是大赵人都知道这是治病的宝物。
于清浅:“”
玫瑰人的脑子已经没救了,要不她还是回国算了。
走了几步又停下。算了,来都来了。
这次他们要干这么多事,总得要点补偿,不能干白工吧。
既然是玫瑰国自己的事情,不把国王掏个底朝天,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就在于清浅单方面愉快决定让国王为他们的行动付钱的时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王后收到了德里克小姐的求见。
王后最近并不开心,因为大儿子病倒了,小儿子才三岁,未来玫瑰国有可能落到国王的私生子手里。
“没看我烦着吗?不见。”王后随手将羊皮信纸丢给侍女。
刚好路过的国王听见,饶有兴趣地问:“那个被所谓远东神女骗吃大粪的戴里客伯爵的女儿?不会带着骗子来了吧?”
虽然大儿子病倒他也很伤心,但是私生子同样很出色,国王并不像王后一样烦闷,反而整天找乐子。
侍女鞠躬:“是的国王陛下,戴里客小姐随行的还有一群奇装异服、黑发黑眸的怪人,她说他们是大赵的王子和神女,不仅拥有神力、见多识广,路上还救活了被神惩罚、高热咳嗽的流浪汉。”
王后猛的转头:“被神惩罚高热咳嗽?!”不正和大儿子的症状一模一样?
她起身几步死死抓住侍女:“你确定他们救活了?快迎进来!”
她可不管什么骗子不骗子,王公贵族们不像底层平民那样愚昧,一昧相信光明教。能救活儿子的才是真神!
……
于清浅路过重重草坪、修剪整齐的花圃,第一次踏进光外表看起来就很奢华的巨大宫殿。
屋顶高耸入云、富丽堂皇,用一根长柱支撑,螺旋阶梯一圈接着一圈,彩色的琉璃窗散发着细碎的光圈,宫内处处摆着鎏金打造的壁灯。
太子将一切尽收眼底,暗暗和大赵的皇宫进行对比。跟大赵以楠木、古董为低调奢华不同,这所宫殿以黄金为贵,充斥着亮丽的金黄色。比起容纳上万人的大赵皇宫来说,玫瑰国皇宫还是太小了。
为了行路方便,他没为神人开启天幕,此时也没开启,打算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国王和王后等候多时,还找来了当初出使大赵的使臣。
国王不屑,觉得王后急病乱投医。一个国家的王子出使别国,怎么也该准备上千军队护送,怎么可能孤零零的来。
一旁的使臣也这样觉得:“国王陛下日安。当初我出使大赵时,一个宴会就有数千仆人服务。大赵的国王和太子排场非常大,刚刚出现,所有人就行下跪礼,规规矩矩坐在座位,都不敢跳舞。”
他对当时所有人下跪、自己独站的场景映像深刻,犹记得大赵国王身边那位声音尖锐的老绅士指责自己时、他茫然无措的心情,和百官高喊“吾皇万岁”时他油然而生的震撼。
总而言之一句话——大赵是有排场的!
国王和王后听得心生向往。光一个宴会就用到数千仆人,并且所有人下跪,大赵究竟有多强大。
使臣嗤笑道:“大赵王子绝不会这么没有排场,区区八个大赵人就敢冒认,就跟当初我们玫瑰国的商人去大赵冒认使臣一样,真当国王陛下是傻子么!”
于清浅刚进大厅就听到“太子没有排场”这样的话,一言难尽地看向身旁的太子。
也怪她当初不让太子带兵,主要玫瑰国全是病毒,没必要嚯嚯人家好儿郎。现在太子“没有排场”惹来质疑也是应该的。
厅内,使臣在皇帝面前大放厥词:“我可是亲眼见过大赵王子的威严的,陛下,就让我亲自揭开骗子的伪装吧!吧,吧?”
使臣看着和记忆中的太子一模一样的脸庞陷入沉默:“”
国王已经迫不及待看一出揭穿骗子的好戏了,招来侍从准备看完戏后把骗子拉去砍头,演一出凸显自己“明辨是非”的戏码。
只是他对眼前的几人打量来打量去,不仅为首的淑女美若天仙,就连为首的男士都带着一股熟悉的上位者的气息……莫非……真的是……
太子似笑非笑,身上莫名带着一股上位者威压:“使臣大人,别来无恙啊。”
还不得巴特翻译,使臣想起当初在大赵学会的尊卑,下意识跪地。
国王:“?”
众人四顾无言。
谈了好一会,众人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即使再不可思议,他们也是货真价实的贵客。
国王非常高兴,这代表玫瑰国多了一个强大的朋友。
王后迫不及待:“好孩子,听说你们救了一个高热且咳嗽的流浪汉,这是真的吗?”
于清浅示意大徒弟把流浪汉拎过来:“就是他。”
流浪汉瑟缩不已,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明明被恶魔捡走了,居然还能见到传说中的王后。
他藏起脏兮兮的手:“是的王后殿下,我之前被吾神惩罚,快要死去,是他们救了我。”
王后和国王对视一眼,不等说什么,就听那位所谓的东方神女说:“你们王子得了和他一样的疾病,乔太医可以医治。”
两人惊诧,她怎么知道自己儿子生了同样的病?难道真的有神通?
国王大喜:“太好了!请您务必医治我儿!愿光明神保佑你。”
于清浅眼神不自觉斜了斜:“咳咳。”
她戳了戳太子。
来的时候说好不干白工,是不是多少要点治疗费?
太子立刻会意:多少合适?
于清浅眨巴眼:这里的普通人全家一年也挣不到半枚金币,国王这么有钱,至少一千……两千吧。
太子表示收到,转头说:“十万金币。”
于清浅:“噗。”
国王:“咳咳咳咳咳……”
好一会儿,他哆嗦着问:“多少?”
他的葡萄酒庄园一年才收入三千金币,举办一次舞会才收两千金币的孝敬,卖出一个珍贵的爵位才两万币!
十万!可以供军队去别国打一场漂亮的仗了!
有那么一瞬间,国王想要放弃大儿子,反正他还有两个。
第132章 圣子此人这么长的针?!
于清浅立马上戏,怀疑地看着国王:“
你不会以为我们治病没有代价吧?”
暗道不愧是一口要回近半个珊国的太子,专业的狮子大开口,之前是她格局小了。
国王指着流浪汉质疑:“你们治他的时候怎么没收金币?一个流浪汉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吧。”
巴特在一旁翻译得嘴角冒泡,心道讨价还价的口水话实在太多了!
于清浅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他只付了一枚银币。”
实际上流浪汉身上只有两枚铜币,怎么可能有银币。这是打量国王不懂底层生活,忽悠他呢。
之所以说一枚银币,正因为这些药材不值钱,算上漂洋过海的路费也不过半枚银币。而一枚银币净赚一倍不说,绝大多数平民家庭都拿得出。
国王大怒:“为什么艾伦就要十万金币?你在玩弄我!”
“恰恰相反,”她浅笑,“命格越高贵的人需要的钱财越多。因为不止我们乔太医需要为贵王子治病,我也与你们的光明神达成谈判。”
她身上衣衫无风自动,浑身仿佛渡了一层光晕,眼神变得虚渺而悲天悯人。
忽然漂浮到半空,目光空灵,仿佛透过空气看向遥远的某处。
王宫一众人惊呆地张大了嘴巴。
人怎么能飘起来?!
杜雅池和熊小将军嘴角抽抽,第一次见师傅表现这种“神性”。
空灵的女声传来。
“光明神,好久不见……”
“咳。”太子没忍住翘起了嘴角,很快用力压下,表情变得严肃。
他盯着神人的眼睛,为她开启天幕,方便她说的话不经转译就能被玫瑰人理解。
巴特震惊地瞪大眼,他第一次见到国师通灵,竟然连玫瑰国的神也认识么?
他回去一定要禀告拉尔君主!
半空中,于清浅气愤道:“吾知你在惩罚他们,让瘟疫之神散播了疫毒,吾不是说过,每救一人便给你一丝神力……王子怎么不能救?吾愿多出万倍神力!”
明明大门紧闭,屋内却突然出现一阵大风,将桌上的摆件吹得七零八落,十分诡异。
又半响,仿佛对面真有谁在说话,于清浅脸上重回微笑:“既然你已同意,吾便出手救王子了。”
她慢慢从空中落地,含笑看向国王。
国王、王后和一众仆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沉默震耳欲聋!
“”
国王看着神女头上的光幕,听着里面传来的不需转译、明明很陌生却莫名听懂的语言,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之前他听说使臣和德里克伯爵说过这种光幕,却没见过。
原来遥远的大赵天空真的有东方神庭,天神降凡化为大赵神女,还和他们西方神庭的光明神认识。
原来德里克伯爵信里说的都是真的!
国王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
杜雅池暗道师傅这招实在太高明,既然人人都认为患病是神的惩罚,干脆顺着他们的思路走。
又忍不住怀疑师傅是不是真的认识什么光明神,每一次救人都要付出代价。
于清浅表演功夫见长,面带微笑,深藏功与名。
杜雅池站出来:“国王陛下,刚才您也见到了,光明神让瘟疫之神散播瘟疫,您的王子和外面许多人都得了瘟疫,我们大赵乔太医妙手回春,可以治疗这种疾病。”
“但是此举无异于违背光明神惩罚罪人的意志,因此我师傅与祂做了交易,每救治一位平民就要送给光明神一丝神力平息怒火。王子身份尊贵,师傅需要耗费万倍神力才能得到祂的许可。”
“现在您还觉得十万金币贵么?”
国王哑口无言。
王后深信不疑:“救!不就是十万,求您救救艾伦!”
……
艾伦王子寝宫传来阵阵咳嗽。
“啊啊!——”王子吃痛的声音响起。
“别让他动,压住。”
于清浅电视老远就播放起圣子给王子放血的画面,看得王后直心疼。
赶到时,圣子已经放完血,将王子放在一个古怪的八芒星阵中间,吟唱起古老的歌谣。
“伟大而仁慈的神啊,请您拯救这位可怜的羔羊,宽恕他的罪行……”
国王和王后不敢打扰,于清浅刚刚承认了对方的光明神,默默观察起圣子。
圣子白衣胜雪、年轻俊美,目光比她之前演的还要悲天悯人,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念着念着,他体内凭空冒出一阵清风。发丝四处飘散,衣袍轻响,白色纱袍在空中飞舞,有一种于清浅之前在空中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王后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每每这个时候,就是她信仰最虔诚的时候。她摸着十字架,默默跟着祈祷。
太子挑眉,这个圣子和他们一样拥有漩涡,只不过大概和杜雅池一样小。他看到圣子身周微弱的白丝,仅仅能制造几缕清风。
【圣子啊……这好像是我云养过的一个小孩。】
太子目光顿时从漫不经心变成犀利,脑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选秀那次,神人说她云养过自己,便是从小看着自己的日常……难道神人也从小看着这位圣子长大?
偏头看向神人,果然见她眼神怜爱。
【因为从小与众不同,衣服能无风自动,被大主教收为养子,从小到大都在聆听圣音,纯洁得不可思议。】
【小圣子啊,你的养父真是禽兽,他自己贪权慕利,却对你洗脑,灌输全心全意侍奉神、不可有贪念、保持绝对纯洁的概念,其实只是把你当作招揽信众的工具。】
【整个光明教高层都腐败,没有比你更纯洁、看起来更像神棍的人了。没瞧见王后就因为你成为光明教的死忠粉了吗。】
正跟着祷告、莫名被cue的王后:“???”
电视播放着圣子小时候读着圣书、眼睛却渴望地看着窗外玩耍的小孩。
【“教父,我可以和他一起玩吗?”】
大主教慈祥地摸了摸他脑袋:【“作为吾神最宠爱的仆人,你不能有贪、色、痴……那些人都是诱导你走向堕落的恶魔。”】
误闯楼下花园的是某位红衣主教的私生子。没多久,圣子就看见那位小孩被打得皮开肉绽,吓得再也不敢提玩耍的事。
于清浅感叹:【我小时候天天刷你的直播,看见这个可气了,想把大主教狠狠揍一顿。可惜一个古代闺阁小姐怎么可能跑到大洋彼岸,谁成想还真有面基的一天,只是你不认识我。】
一旁的太子不自觉将身侧的石砖捏成灰。
小时候天天看?
圣子不愧为至纯之人,即便耳边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也坚持做完祝词,方才睁开眼睛。
他看向于清浅头上的光幕,透彻的湛蓝眼眸没有任何变化,对王后说:“我已经为艾伦王子放血,教廷有一枚祖母绿,我会请求吾神允许、为王子磨成粉吃下的。”
王后感恩戴德:“光明神在上,我替艾伦感谢您。”
至于求得那样珍贵的祖母绿多少钱,圣子肯定不会管俗物,看主教们的要价了,总归不可能比十万多。
到时候和大赵的方法一起用,艾伦一定好转。就算掏空她的钱包她也愿意!
【这个傻憨憨,真把圣书上的一切当成真理了。并不是珍贵的东西就能包治百病,吃玉石金粉,不怕死得更快吗?】
圣子湛蓝的眼眸终于出现波动,看向于清浅,想要回应电视里那句话:圣书是高贵的吾神亲自传下,不可不敬。
不料他张开口,怎么也说不出话。
王后见状赶忙介绍:“这位是远东来的神女,和吾神认识……”
她将刚才接见几人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说到神女和光明神交流时,不自觉看圣子的表情。
圣子面带微笑:“神的私事不可窥伺,至于吾神是否曾和一位‘远东神女’交谈,我会回去请示吾神。”
于清浅唏嘘:【小时候还有点主见,现在完全被洗脑了。回去请示?抽签查看的所谓‘是’或‘否’?我能给你连抽一百个,个个答案不同。】
圣子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实则内心正在剧烈波动。这人是谁,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且对他的事情十分清楚。难道真如王后所说……
太荒谬了,他是光明神最宠爱的仆人,为什么从来不知道这些事。
六芒星阵中央,刚被放血的王子十分虚弱,正在抽泣:“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咳咳……”
于清浅:“有劳乔太医为他看看。”
乔茹颔首,提起行医箱来到摆成大字形的艾伦王子身边,蹲下把脉。
她表情越来越严肃,又查看王子的舌苔、眼皮、肚脐,专业的模样叫国王等人虽然看不懂、却跟着提心吊胆。
站起身向神人和太子行礼:“他的情况很复杂,不仅患有鼠疫,还失血过多、金属中毒。”
国王几人听不懂她的话,巴特也没有翻译,这只是国师和大赵自己人对话而已。
于清浅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叫国王心里一咯噔。
【肯定喂他吃金粉了,玫瑰人迷信黄金不仅能使人美颜、更有驱邪祛病的功效,糊弄鬼呢。这爹妈怎么当的,弄得孩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国王、王后:“”
圣子想要反驳电视里的声音,圣书上这些都是神圣之物,怎么到这所谓‘神女’口中变成糊弄了?奈何他张口就是说不出话,心中对‘神女’更忌惮几分。
却见那比教廷中的修女还严肃的大赵女士突然扒开王子的衣服。
王后想要阻拦,被国王拉住。
国王:我们花了“十万金币”请他们治病,别让钱打水票了!
王后:“”
乔茹打开随身医箱,抽出一卷布包,展开,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银针在光线下冒着寒气。
玫瑰国众人悚然一惊。
这么长的针?这么多!
第133章 公爵求婚艾伦王子感觉浑身一凉,……
艾伦王子感觉浑身一凉,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一根足以刺穿他的长针在空中震动,似乎发出了跃跃欲试的嗡鸣。 ?? !!!
长针忽然朝他胸口扎去。
“啊!”
刚刚经受的放血之痛还没缓过来,艾伦王子发出凄厉惨叫,疯狂往后爬。
“别动,根本不痛。”乔茹按住他,一手握拳,五个指缝又多处五根长针。
王子听不懂她的安慰,拼命挣扎,模样十分凄惨:“不要!魔鬼走开!父王母亲救我!咳咳咳咳咳……”
乔茹一阵无语。
王后一颗心纠成一团,国王努力默念“十万金币”,一时不敢阻拦。
【哈哈哈哈哈……】
【不行,这一幕我要录下来,以后不高兴了就拿来娱乐。我大中医施针怎么可能痛,都是有特定经络血脉的,艾伦王子这是被自己国家的放血吓出心理阴影了吧。】
艾伦王子疑惑自己听得懂这种陌生语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存在六根针了。
他好像没感觉疼?
身体不再挣扎,被扎的地方酸酸涨涨的,浑身涌起一股暖流,连之前放血的地方都没那么痛了。
【“不要!魔鬼走开……”】
天幕中,神女反复欣赏起自己刚才的窘态。
【哈哈哈哈哈哈……】
祂的嘲笑显得如此令人讨厌!
乔茹一向抿平的嘴角不自觉勾起,声音柔和些许:“不疼,扎半刻钟就好。”
艾伦莫名被安抚下来。
国王二人看着儿子逐渐红润的脸庞,冲过去想要欣慰地抱住他,被于清浅拦住。
一只口罩出现在面前。
于清浅严肃起来:“光明神只准许我救回你们的命,实际王子的病是他手下瘟疫之神散播的病毒,存在很强的传染性,你们最好戴上口罩,避免触碰。”
“乔太医是我们东方神庭的医神转世,虽然可以治病,却不能防止传染。”
国王接过口罩,耳朵竖起:“医神转世?”
“嗯,大赵也曾被东方神庭的疫神祸害,有专门的防护手段,你的子民们有许多都感染了这种病,乔医神可以治……你愿意相信我吗?”
国王可太乐意了:“请神女救救玫瑰国!”
于清浅:“咳咳……”
悄悄戳了戳太子。
太子展颜一笑:“二十万金币,并每年上供千卷羊皮和琉璃制品。”
一如既往的狮子大开口。既然十万对方都拿得出,还一点没还价,二十万想必也轻轻松松吧。
于清浅咽了咽口水:【六啊,文宝一张口,就知有没有。我本来打算按照一个平民一银币来算,加起来最多一两万。结果你一开口就是二十万,奔着盆满锅满回国……我果然还是格局小了。】
王宫众人缓缓张大了嘴。
侍从们脑中疯狂计算,他们在王宫工作,收入已经比平民高很多,一个周有一枚银币,一百枚银币等于一金币,约两年不吃不喝能攒一枚金币。假如自己还能活三十年且都在工作,能赚十五枚金币。
一辈子不吃不喝能攒十五枚,二十万需要……永生永世吗?!
国王面带微笑:“请神女和医神救艾伦就够了。”
十万治艾伦已经让他心头滴血了,二十万救那些贱民,这是奔着掏空他积攒多年的库房来的。不,私库都不够,还要赔一些领地和爵位才够。
不救!
于清浅斜睨太子:这下好了,国王不愿意掏钱救子民,但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吧。
太子嘴角噙着胸有成竹的笑:放宽心,谈判本就看心态。孤必不耽误救民,同时叫这些贵族为他们买单。
大赵可从来不干亏本买卖,为他国作嫁衣。
何况按照人的劣根性,便宜的东西没人珍惜,不出点血,他们怎么会尽心尽力呢?
*
圣子坐在房间,洁白如雪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中写下华美的字体。
他将自己对“远东神女”和“医神转世”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写下来,并询问教父是否真有其事。
封上玫瑰火漆,让仆人把信送给远在梅西顿教廷的大主教。
推开门,顺着螺旋楼梯往下看,大厅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那群大赵人正是今天的主角。
难道在他认知之外,真有光明神以外的神庭?不然怎么解释楼下奇怪的光幕、奇怪的女人?
圣子对自己十八年来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楼下,大厅。
于清浅和太子坐在角落,静静地观察舞池中的众人。
淑女们弹着悦耳的钢琴,唱着高亢而动人的歌曲。乐师拉着大提琴,忽而低稠、忽而恢弘。
男性贵族们穿着细麻、貂皮制成的高领紧身衣或翼袖长裙,领口高耸入云、装饰着五光十色的宝石。女性贵族则以华丽且巨大的裙摆和纤细的腰肢为主流,脑袋上戴着多到夸张的珠宝首饰。
与破布烂衫的平民相比,任意一枚宝石就可以买下一个平民的一生。这些贵族把奢侈穿在了身上,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他们的高贵。
于清浅暗暗点头:【看来油水很多,可榨。】
一旁的太子:“”
神人似乎跟他学坏了。
舞池中的贵族们接到邀请时就听国王说过这位神奇的“远东神女”“大赵太子”和“医神转世”,既然国王亲眼所见,再扯也不能是假的吧。今日一见,居然是真的。
即便神女坐的再偏僻,那片神奇的光幕和几人特立独行的模样实在惹人注目,要不是出于贵族的矜持,他们早就围上去了。
一位脸上画着猴屁股一样的妆容、头戴高高的鹤羽帽、穿着夸张又华美的微胖男贵族姿态闲适、跳舞一样地穿梭在人群中。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是贾斯丁公爵!”
这位公爵是国王的宠儿,不仅继
承了贾斯丁家族世代把控的领地和财产,还在上一任公爵父亲死后,爆出他其实是国王的私生子!
大家都知道现在艾伦王子重病,一旦王子死去,贾斯丁公爵不仅继承贾斯丁家族,还能一跃成为国王的继承者。至于小王子,才三岁,不在考虑范围内。
于清浅看着舞池中公鸡装一样的男子,不由对上一任公爵心生同情。
【戴了一辈子绿帽子,不仅给国王养儿子,还把世代经营的家族财产拱手送人,到死都被蒙在鼓里。上一任贾斯丁公爵,惨。】
“咳咳……”
周围听到的贵族不由内心尖叫,这种事怎么敢说出来,不怕被公爵报复?那家伙一向随心所欲、杀人不眨眼啊!
于清浅正想着,忽然面前出现一只微胖的手,猴屁股夸张妆容的公爵正半蹲在她面前,含情脉脉地问:“亲爱的神女小姐,我能请你跳一只舞吗?”
于清浅:??
太子眉头一蹙,正欲发难,忽见神人往后一跳。
【卧槽辣到我眼睛了!】
太子:“”
贾斯丁公爵面色阴沉一瞬,复又恢复笑容:“亲爱的,你是如此美丽、高贵、淑女、圣洁……我对您仰慕已久,今天终于见到真人,可以请你做我的妻子吗?”
他拿出一枚镶嵌着十克拉大的珍贵红宝石戒指,单膝跪地,自信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枚红宝石的诱惑。
果然,神女已经呆住,正在犹豫不绝。
他喜欢猎奇,只有这样猎奇而神秘的淑女才有资格被他求婚,以后成为他的王后。
于清浅确实亚麻呆住了。
【第,第一次见面就……求婚?玫瑰人实在太过奔放。】
一旁太子本来还在疑惑公爵的奇怪举动,听到神人的语言方才恍然大悟,顿时气笑了。
“真是好大的胆,她是孤的未婚妻,未来大赵皇后,也是你这种货色可以觑觎的?”
为何总有贼人觑觎他的神人,当他这个未婚夫不存在?
他一手抓住公爵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和领子,将人提溜起来。公爵被勒得呼吸困难,拼命拍打脖子上的手,双脚在空中乱蹬。
要不是国王发现了这里的闹剧,及时过来阻拦,恐怕私生子已经没命了。
“大赵王子,请您住手,一切都是误会,贾斯丁不知道神女是您的未婚妻!”
太子一把将公爵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再敢动歪心思,我会亲手杀了你,大赵不介意与玫瑰国为敌。”
抓过瑟缩在一旁的巴特,将他所说的话一字一句翻译给公爵听。
巴特一边翻译一边心里颤抖。
没人知道他其实是拉尔国的细作,王上亲自派来观察大赵人动向和暗杀太子的探子。
当初船上还有好几个拉尔国派来、功夫高强的杀手,奈何国师偏偏只看中他这个只会翻译、不懂拳脚的探子,刺杀太子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
本来他一直在找太子离开国师保护的契机,但是一路走来,他发现就算太子不在国师身边,国师头顶的神器也能知道一切,更别提他们简直形影不离。
刚才他故意没有翻译,就是想挑起贾斯丁公爵和太子的战争,借他人之手除掉太子,哪知这位太子居然有点力气在身,公爵打不过。
巴特心里发苦。
王上,巴特实在没有办法杀掉大赵太子啊。
他没有发现,身后,于清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地上,公爵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底闪过狼狈和恨意。
第134章 贵族众筹国王做和事佬:“各位绅……
国王做和事佬:“各位绅士小姐们,这几位来自远东,是东方神庭的神女、医神,大赵的太子和大贵族。刚才太子和贾斯丁切磋,不小心弄伤了他。贾斯丁,这下你得承认太子的力气不比你弱了吧。”
一句话即恭维了于清浅几人,连乔茹、熊小将军都喜提医神和大贵族称号,又为私生子挽回面子,将单方面被殴打说成切磋。
贾斯丁公爵站起来,变脸功夫颇有贵族风尚,笑着说:“大赵太子很厉害,我可以邀请你去斗兽场展示实力吗?”
于清浅暗暗吐槽:【一个照面公爵邀请八百回,想把我家文宝当奴隶一样和凶残的饿狮斗法,用心险恶还脸恁大。】
太子玩味一笑:“哦?公爵殿下也会展示实力?不妨先让孤见识见识。”
贾斯丁公爵脸一绿,不再说话。让他一个柔弱的大贵族和狮子打架?开什么玩笑。
太子有些可惜。
有国王介绍,众贵族很快顺理成章地聚过来,不必再保持所谓的矜持。
太子话锋一转:“大赵为建交而来,欲与贵国永结同好。不料一路见闻贵国子民身染鼠疫,多不胜数,恐很快祸及你们。贵国艾伦王子就被鼠疫传染,幸得孤之神女和医神乔太医尽力,挽回王子性命。”
经过一大串翻译,众人面色各异。
贾斯丁公爵笑容有些裂开:“艾伦王子救回来了?”
艾伦染上圣子也无法治疗的疾病,怎么可能好。那家伙不死,他怎么成为下一位继承者。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惊呼。
“那不是艾伦王子吗?看起来不像病到起不来床的样子。”
众人顺着楼梯网上看,发现王子正趴在围栏上,面色红润、十分慵懒地和他们打招呼:“父王日安,各位日安。”
没多久王子离开,底下爆发了盛大的喧哗。
真的治好了?!下一任国王就不是贾斯丁公爵了,他们的站队将发生剧烈变化。
更重要的是,王子的那种病现在到处都能见到,教廷说那些是被光明神惩罚的罪人,根本好不了。现在王子是怎么好的?
一群贵族围着国王和大赵几人问个不停。
“主教难道违背了光明神的意志欺骗我们。”
“我妻子也和王子一样咳嗽发热,现在感觉随时可能醒不过来,求您救救她吧!”
国王和王后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众人间或发出抽气声,震惊地看着于清浅和乔茹。
王后:“神女说瘟疫之神散播的东西很有传染性,艾伦现在还在喝药,没有好全,就不下来了。”
于清浅趁机说:“只要玫瑰国有一个病人,就随时会有一群病人。”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舞池中好几个黑死病debuff:“我看到了整个大厅充斥着瘟疫之神散播的病毒,在你们一呼一吸之间进入鼻腔。”
悄悄运气,一阵凉风席卷闷热的大厅,各处烛光闪烁不停,众人的影子在摇曳的烛光下七歪八扭。
凉风并没有带来惬意,反而令人从脚底往天灵盖直冒凉气,背脊发寒。
众人仿佛看见死神在向他们招手。
用金丝营造完气氛,于清浅收回手,深藏功与名。
大厅出现诡异的静谧,只有乐师还无知无觉地拉着大提琴。
“咳咳咳……”
“咳咳咳咳阿切!”
随着第一声咳嗽打破安静,数不尽的咳嗽出现在大厅。也许许多人并没有感染,却莫名感觉嗓子发痒。
这可是必死的病!
贵族们神色惊慌:“请神女和医神救救我!”
“太子殿下,您愿意帮助玫瑰国吗?”
太子笑得如沐春风:“自然,大赵愿与你们永结同好。”
就在大家心里一松,嘴里不断说这甜蜜的感激时,忽听太子说:“国王花费十万金币治疗王子,不知你们愿意花费几何?”
经过翻译,众人傻眼。
“什么?十万!”
向国王询问,得到肯定且无奈的点头后,有人直接表示“他没病”,远东神女肯定在危言耸听,哪有什么病毒。
大贵族还好,底蕴深厚,不过拿出十万也意味着家族大出血;小贵族总共不过几万财产,就更拿不出了。
众人纷纷表示大赵坑人,漫天要价。
“陛下怎么这么傻,至少还还价。十万……把我卖了也给不起啊。”
贵族们陷入一个误区,以为每个人都需要十万金币才能治病。
国王心里发苦,难道他想给钱?他也很肉痛!
“我们这里至少五十人,如果每个人都需要十万,让太子殿下带着五百万回大赵,玫瑰国的经济就会完全瘫痪。更别说我们根本拿不出。”
“夫人说得太对了!我没病,我不治!”
“大赵人是一群屠夫,根本没有治病的打算。玫瑰国不欢迎你们!”
比疾病更可怕的是贫穷。在每人十万金币的巨大数额面前,这群一向以富有闻名的贵族也堪称贫民。
众人都讨伐起太子趁火打劫的行为,太子岿然不动。
等大家骂完,他才叹息着摇了摇头:“诸位对大赵多有误会。之前孤对国王陛下说过,既然已经支付十万治疗王子,如果玫瑰国想要防疫并救治所有疫者,仅需陛下再支付二十万、每年上供琉璃和羊皮。如何需要五百万?”
众人呼吸一滞,脑中快速算起账来。救治所有染病的人,包括他们和数不清的贱民。也好,如果没有贱民染病,他们就不会有危险。大赵这不是在漫天要价,是在做慈善啊!重点是不需要他们每人出十万!
于清浅暗叹。他们已经落入太子的圈套。
要是一开始就说二十万,绝对是个天文数字。现在有五百万拉高阈限,二十万简直跳楼大甩卖了。
【文宝一张口,就知有没有。】
“咳。”太子掩唇。
海登伯爵期待地看向国王:“陛下,玫瑰国子民需要您的庇佑。”请你快把库房贡献出来吧。
其余人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吹捧起国王的担当。
【贵族理所当然让人白白帮忙的臭不要脸姿态简直和国王一脉相承啊!】
海登伯爵脸色蓦然变成猪肝红。
国王面黑如铁。
万万没想到大赵太子在这儿等着他。还有这些人,就跟神女说的一样不要脸!治病关他什么事?
他脑中迅速回忆过去痛苦的事,眼中酝酿泪水:“为了给艾伦治病和向吾神供奉,我的私库已经不剩什么了。治病是我们大家的事,神女为了让吾神赦免病人们的罪行,还将自己的神力上供了。你们也要尽一份力,让玫瑰国远离疾病啊。”
他嘴里说了一大串,核心就一句话:“不如大家凑吧。”
“这……”
贵族们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尤其贾斯丁,既暗恨大赵治好王子,又对出钱十分不愿。可是……
万一自己真的得了这种病呢,他会死吗?尤其现在喉咙很痒、总觉得背脊有冷风在吹。
于清浅暗暗操纵金丝往每个人背后送风,忽然发现每人喉前还有一缕白丝在暗搓搓地挠人。悄悄与太子对视一眼,很快巧合似的撇开。
或许对死亡的恐惧压过了金钱,最终贵族们同意众筹。由于没带这么多钱,便将身上的珠宝首饰押下,共同在羊皮纸上签字画押。
于清浅接过羊皮契约书,嘴里念念有词:“菠萝菠萝蜜……”
众人只看到契约书忽然飘浮上空并触碰了每一个人的额头,心里陡然升起敬畏。原本打算治好后耍赖的人头皮一紧。
于清浅环视一圈:“我会向光明神履诺,乔医神也会献出大赵的防疫之法和治病良方,希望你们配合。”
众人点头。配合,能不配合吗?那可是二十万金币,两千万银币啊!
海登伯爵暗道,他需要出四千,自己领地整整两年的收入!接下来他家不能买流行的衣服、不能举办舞会、狩猎,吃饭也会寡淡……
*
整个玫瑰国焕然一新。
贵族们回到领地,看着神女列出的清单,不由陷入沉默。
神女要求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清理街上的粪便,建立公共茅坑。当初嘲笑戴里客的贵族反而需要向他取经,咨询当时神女怎样指导他的。
海登伯爵看着清单后面几条:火化病死的人;将感染者隔离起来,集中治疗;每个人戴口罩,制作方法为……
这事好办,他大手一挥,便派骑士团去街上和村庄抓人。至于口罩……刚刚才大出血,哪有钱给贱民买,命令那些平民自己撕衣服做吧。
敲门声响起,女仆端来一碗黑乎乎散发诡异臭味的“药”。
他陷入呆滞。
“你确定这是医神要求熬制的解药?”
女仆害怕地看着这碗“魔药”:“是的伯爵大人,这是您手札上记录的步骤。”
海登伯爵:“”
心里不断默念“四千金币,两年收入”,他闭着眼一口喝掉,差点没吐出来。
继续翻看清单:大赵会送来药品,需要给所有染病的人吃。不能把病人直接杀死,将得罪光明神……
按神女所说,只要领地还有一个病人,他依然可能再次生病,再吃一遍这种药,甚至死掉。
再次默念“四千金币”,海登伯爵招来骑士团,要求给所有抓来的病人喝药。
……
贵族们在领地里干得热火朝天,领民们却十分恐惧。
路上不时有骑士老爷抓人,听说被抓去的人会喝一种魔药,成为恶魔的奴隶。
人死了也不能埋土里,居然要抓去烧掉。光明神在上,烧死的人无法上神庭啊。
不仅如此,领主还会撕烂他们的衣服,强迫他们把嘴蒙起来;强迫他们在特定邪恶的地方排泄;强迫他们把粪浇在菜上,那可是粮食啊!
光明教开始煽风点火。
不久,一则新的流言出现在全国各地。
恶魔迷惑了国王陛下和贵族老爷,要将神的爱民变成恶魔的养料,所作所为都是在完成恶魔仪式。
他们要拯救陛下和老爷,最虔诚的信徒可以去王城,跟随大主教一起讨伐恶魔!
热血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整装待发。
第135章 大主教的脏水梅西顿大教廷。……
梅西顿大教廷。
大主教收到圣子的来信已经很久了,正坐在书房奋笔写信。
圣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虔诚信徒,不可能说谎,说明他亲眼见到所谓“远东神女”的神异。
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与众不同,被神眷顾从而拥有一点特殊的力量,他早就知道。
他所在的瓦尔兰家族是这样,当初捡到的圣子也是这样。
这位“神女”恐怕是和他们一样的幸运儿。可惜了,如果她能加入光明教,成为他的养女,他会非常乐意。但是她选择另创新教,怂恿贵族们在国内煽风点火,将东方神庭的光辉撒向愚民。
如果她真地救活了玫瑰国,一定会有大量的愚民改信东方神庭,将对光明教造成巨大的打击。
不归附,便成敌。
大主教在给圣子的信中如此写道——
‘孩子,你们被她美丽的外表蒙骗了,世界上没有东方神庭。遵循伟大的吾神的意志,两位叛逆的天使已经堕落成恶魔,坠入无边黑暗的深渊。她们不能再幻化翅膀,只能保持邪恶的黑发黑眸。
你遇到的神女就是堕天使伊迪丝,她想要毁灭世界,将所有人变成恶魔的养料。你一定要阻止她……如果她最后能改邪归正,重回吾神的怀抱,也许仁慈的吾神会原谅她。’
大主教并没有写得太死,幻想着“神女”如果愿意成为他的养女,他可以原谅她的冒犯。
让人给圣子送信后,他又给全国各地的主教们写信,让他们务必组织信众,前往主城讨伐“堕天使伊迪丝”。
最后他给于清浅写了一封挑战书。
写完后,大主教才放松地靠在老爷椅上,嘴角噙着一抹讥笑。
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建立新教,他要在所有信徒面前狠狠撕开她的伪装,把她打成人人喊杀的恶魔!
*
王宫。
于清浅几人脑袋凑到一块,听巴特翻译信上的内容。
巴特一边念信,一边偷看几位大人专注的表情,一股隐秘的满足和骄傲从心底升起。
在拉尔国时,君主虽然偶尔用他,却从不会这样重视他,把他当一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自从被派来当国师身边的奸细,连君主都要忌惮的国师大人却十分重视他,大赵的太子和将军都离不开他的翻译。
他从未有过这样被需要的感觉,真想一直呆在国师身边。可他是一个奸细,还有刺杀太子的任务啊。
【巴特这样的全能人才,要是能挖走就好了,在大赵高低能做个官,总比在拉尔君主身边随时小命不保的好。】
巴特心猿意马,又努力告诉自己:你是一个拉尔人!
念完信,杜雅池问:“这什么大主教打的什么谜语,想跟于娘子论道?”
熊小将军疑惑:“大主教放大赵不就是个国寺的主持么,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太子早就对一切看得清晰明白,玫瑰国的宗教能制衡王权,而且早已腐败,大主教在百姓中的威信甚至超过国王。看来大赵需引以为戒。
于清浅将信拍在桌子上,一锤定音:“去。我来会会他。”
【这些贵族的做法太过独断,明明是救人,却不懂得安抚民心、拿抓犯人的态度对待领民,没病都给人吓出病来,人们
肯好好防疫就有鬼了。现在不就被光明教抓住把柄,打了个漂亮的舆论战。】
乔茹和熊小将军几人对视一眼,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阁楼。
圣子看着手里的信件久久不语。
教父说神女是堕天使伊迪丝,灭世而来。
为何他看到的神女眼神那样纯粹,笑容那样温暖,一点也不像恶魔。
教父和他都是神的宠儿,从来不会说谎……吗?
*
大量的异地年轻人涌入主城,领队的是各地主教、牧师。不过半个月,主城人满为患,街头随处可见睡倒一片的流浪者。
人们为讨伐恶魔、追随大主教而来。尽管他们身无长物,却怀着一颗虔诚且热血的心。他们不知道“恶魔”是在拯救世人,误以为恶魔在收割他们的性命。
为了家人,他们被煽动背井离乡、露宿街头,飞蛾扑火地拯救这个腐烂的世界。
于清浅在电视中看到一条条满怀希望被洗脑的年轻生命惨死路上。
仅仅因为徒步主城,多少人脚底生疮、干粮不够饿死、被聚集的人群传染黑死病而死……
他们可怜又愚蠢,上了大主教的当。
几人走到圣维亚大广场。
放眼望去,广场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头,至少三四万。衣衫褴褛的平民高喊着“光明神万岁”,其中交叉感染的黑死病debuff不知凡几。
高高的站台上,大主教保养得体、穿着圣洁又华贵的白袍,与台下的破布烂衫形成鲜明对比。
他一句一顿的演讲着:“各位圣徒日安,光明神的光辉笼罩着圣维亚大广场,祂的目光正在注视你们。”
奇怪的是,明明很正常的语调,音量却仿佛放大数十倍,如同通过话筒扩音,整个广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哗——”
“大主教日安!”
“光明神万岁!”
人群面容狂热,大主教向他们展示了神明宠儿的力量。这说明他们的信仰是对的,只要信任神,疾病就会远离。
角落里,于清浅定睛一瞧,看见细细的白丝顺着大主教的喉咙往外冒。
难道他也拥有小漩涡,并修炼了一种类似“狮吼功”的能扩音的功法?
站台上,大主教笑容慈祥,心里暗暗得意。
这是神赐予瓦尔兰家族的荣誉。瓦尔兰历代后辈总有人体内能生出一个黑点漩涡,产出的白丝能发挥神奇的力量。不止如此,先人总结了一种通过声音使用白丝、扩大漩涡的方式。
他是这一代家族中被神眷顾的幸运儿,练到如今五十岁,漩涡快接近黄豆大小。可惜后代迟迟没有幸运儿,不然也不至于让一个养子做圣子。
大主教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意味。
“可怜的羔羊们,吾神怜悯你们,让你们变成人类,享受神创造的空气、大地、食物,允许你们死后灵魂升入神庭。可是祂身前的十二天使之一伊迪丝背叛了吾神!”
“伊迪丝伪装成远东神女,其实早已堕入深渊。这次回来人间,只是为了堙灭光明,毁灭世界,杀死你们所有人!”
人群一片哗然,从出生就接受的洗脑让他们信成了傻子,奋力呐喊着:“求主救救我!赶走恶魔!”
其中偶尔出现祈求的声音:“我父母被神惩罚,这次助吾神赶走恶魔,我愿意献出灵魂!主教大人能不能请祂放过我妹妹,她才七岁咳咳咳咳……”
也有人困惑且痛苦:“主教大人,我们全家都十分虔诚,每周都向吾神供奉一半薪水,每天都在祷告,为什么还是被祂惩罚,一个接一个死去?神真的能听到我们的祷告么?我走了大半个玫瑰国,只为了向您寻求一个答案。”
“疾病真的是恶魔带来的么?明明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啊。”
面对这样的声音,大主教只当没听见,高喊道:“今天堕天使伊迪丝就要站在这里,接受神的严惩。我会在所有圣徒的注视下、将她绑在刑架烧死!”
底下一片欢呼,异样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角落里,听完巴特翻译后,大赵几人无语至极。
乔茹脸上吃了粪一样难受:“我们大赵的神女,什么时候成了他们光明神的侍女?还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侍女?甚至给神女取了个洋名字伊迪丝!”
杜雅池呸了一口:“这什么大主教脸都不要了。”
于清浅淡定道:“气什么?他会说,难道我没有长嘴?”
脚下运气,从太子腰侧抽出碧玉剑,轻功配合最唯美的那套《轻盈剑法》,她豁然升空,飘逸地朝站台奔去。
至于为什么从太子腰侧抽剑,问就是懒,从来不佩戴。
太子无奈地掀起嘴唇。
台上,大主教命人搬来一座高大且丑陋的石像,担心愚民们被神女美丽的外表和神异蛊惑,正在想尽办法抹黑。
“这是伊迪丝现在的真身,她肉身还保持着天使的面孔,其实真身丑陋、邪恶,只要毁坏这具真身,她就会瞬间死亡。”
八个人费力搬来的巨大石像好像怪物的化身,蛇头、兔脸、马身,带着哥特式的恐怖。
在他经历中,这些拥有特异能力的人并没有别的力量。如圣子所说,她只是头顶有片光幕。
“大家放心,伊迪丝仅仅哔——”
大主教:??
他重新说:“伊迪丝堕落后,力量不剩什么,甚至不会飞……”当然本来就没人会飞。
忽然,他看到空中出现一个唯美的仙女,长发飘飘、白衣胜雪,一张脸仿佛天神雕刻的宠儿,如同一片叶子在风中翩翩起舞、席卷而来。
如果谁说她不是天使,都没有人信。
可是她头上还有一片圣子信中提到过的光幕。
大主教一时失了声音。
“快看,有天使!”
所有人纷纷抬头,看到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很久之后玫瑰国的史诗还在传颂那天的场景:
‘神女的面容不可直视。
纯洁的白裙在风中飘零~
圣洁的光芒笼罩着她。
她举起了,她举起了!
圣剑啊,劈开了邪恶的假相。
劈开了世人愚昧的脏水~~’
于清浅用金丝在脚下做铺垫,运用轻功,看起来好像踏空而来。
空中,她俯视着彷徨的大主教,轻蔑一笑:“听说我是你们玫瑰国的堕天使,而且已经失去飞行的力量?”
随着电视同步并扩大她的声音,陌生却能听懂的奇异语言传进现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大主教说不出话,仰视着她。
于清浅剑指石像,继续问:“你刚才说这玩意是我的真身,只要它被破坏,我会瞬间暴毙?”
手中的碧玉剑随意一划,八人才能勉强抬起的巨大石像四分五裂,爆成碎渣。
空中,于清浅安然无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数万人的广场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第136章 对峙于清浅缓缓降临高台,姿态从……
于清浅缓缓降临高台,姿态从容。
“亨利瓦尔兰,别来无恙。”
在她身后,碎石被狂风巨浪席卷,裹成一团飞向远方。没多久,高台恢复洁净。
所有人被这种诡异手段镇住。
祂拥有这样的手段,就算真是恶魔,凡人就能斗得过?
大主教瞳孔紧缩,别人看不到,同样拥有漩涡的他却看得很清楚。无数金色的丝线在她身后喷薄而出,裹挟着石像、将天空映成一片金色。
多么磅礴的力量!
如果说他的白丝是一个泉眼,他看到的金丝就是大海,浩瀚无垠、绵延不绝。
恐怕瓦尔兰家族历代的力量加起来都没有此人多。这打破了他的常规认知,也毁掉了他一开始的算盘。
怎么会有人拥有如此广阔的力量,而且还是金色,她真的是人?自己的力量和她相比只是蝼蚁。
作为整个光明教的领袖,大主教相信世上有神,却不相信神会降临。神灵降世的故事都是他自己编的,怎么可能信?但是他相信神的眷属会行走世间,比如自己的家族,比如眼前这个女人。
她绝不可能是神!只是和他一样幸运的人。
大主教眼底带着一闪而过的嫉妒,笑道:“实在太抱歉了,原来是我认错了人,阁下不是伊迪丝,是和我一样的伟大吾神的眷属。”
于清浅嘲讽:“怎么到你嘴里,本尊一会儿成了你们光明神的堕天使,一会儿成了祂的眷属?”
大主教接不上话。他本打算不再与此人为敌,没想到她根本不顺杆下坡。难道她真的不怕在场数万圣徒?
底下,圣徒们面面相觑。
是啊,大主教说祂是堕天使,不会飞、毁了真身会死,为什么这些都没有发生。
大主教说谎?
不可能,他可是大主教啊!能与神明对话的存在,怎么可能说谎呢?
人群中某个角落,圣子陷入极致的思维斗争。教父说作为神的宠儿,要保持绝对纯洁,不可撒谎。教父从小这么教育自己,可是现在他看到了教父撒谎的丑陋一面。
难道他曾经坚信的东西都是一个谎言?
台上,于清浅继续说:“吾乃东方神庭观音座下大弟子,与你们西方都不在一个神庭。说起来,本座还与你们光明神做过交易。”
大主教感觉很棘手。
前所未有的棘手。
眼前的异教徒执意创造新教,他还斗不过她。今天召集这么多信众本来是为了彻底毁灭新教的思想,然而现在……
于清浅拿出一张信,抖了抖:“瓦尔兰,这是你亲自写的论道邀请。你邀请本座今日与你一辩东西神庭之事,为何本座到了现场,只看见你对吾的污蔑,甚至想将本座绑在绞刑架烧死?”
【哼哼,出门在外,逼格都是自己给的。】
众人听到这句略带得意的话,有些疑惑,仔细看祂淡漠的表情……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电视出现一张信纸,上面的花体字华丽而诚恳,确实是一封邀请论道的书信。
圣徒们识字的很少,不知道写的什么。圣子看着熟悉的字迹,却捏紧了拳头。
教父果然用了欺骗手段,假意论道骗人过来,其实强迫她接受圣徒们的审判。
从不说谎、绝对纯洁的滤镜被打破,过往的种种也就经不起推敲。圣子陷入了无尽痛苦的回忆中。那些因他而消失的人,是否并没有去往别的城市、或升入神庭……
她真的是恶魔吗?
台上,于清浅步步紧逼:“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光明神真正宠爱的人并不是你!你欺骗世人,任由瘟疫之神散播的疾病感染平民,骗他们跋涉千里,病死者数不胜数,只为你的一己之私。”
大主教摇头后退:“我不是,你说谎。”
广场的圣徒们迷茫了。
他们为什么而来……大主教说祂是恶魔,是堕天使,要将所有人变成祂的养料。最近那些贵族老爷就是被蛊惑了,整天抓人杀人。
可祂展现了实力,说大主教是骗子。
台上,大主教决定一条道走到黑,大喊:“你就是恶魔!你散播疾病,蛊惑贵族们帮你抓人烧死,其实是为了收集平民的灵魂。你之所以现在能飞,是因为吃了很多无辜灵魂。”
于清浅露出得逞的笑:“胡说八道,本座身为东方神庭观音弟子,一向以普度众生为则。你们光明神惩罚世人,命令瘟疫之神投毒,是本座与祂交易,每渡化一人便赠他一缕神力;是医神用大赵良方救治世人。”
她看向广场的圣徒们:“你们看见领主抓人、火化,却不知这是远东大赵行之有效的救疫良方。病人通过空气传播病毒,需要集中隔离、统一治疗,医神让你们喝的不是什么剧毒魔药,而是治病的珍宝。”
【终于等到这个良机了,贵族们做事太不靠谱,还得我擦屁股。】
大主教被数不尽的金丝压住,开不了口。
不对劲。
什么叫“良机”?
于清浅已经转过头,演讲对象变成数万圣徒。
因为贵族们的独断专行,明明是为国为民的防疫,还倒贴这么多钱,却没做好舆论管理,激起民愤。
趁着现在全国各地的平民都在,她需要好好安抚,将防疫知识传播出去,并让他们带回家乡。
【还得大主教一手促成这个“全国”讲座。】
“你们知道疫病是什么引起的吗?正是家家户户都有的老鼠……”
“论卫生的重要性。不洗澡是相当不卫生的行为,集中排泄是为了……”
“戴口中、撒艾草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恶魔仪式,而是为了你们的健康安全……”
“隔离病人、火化尸体是为了更好的治病、防止传染。治好后病人就可以回家……”
“关于日常防疫的一百个小知识,第一,勤洗手少出门;第二,……”
“遇到有人发热咳嗽不要慌,专家说呸……医神说先居家隔离,做好防护,如若确定就送往集中隔离点……关于居家隔离的二十个小细节……”
于清浅滔滔不绝开了三小时讲座,说得事无巨细、口干舌燥。
圣徒们从一开始的懵逼转为恍然大悟。
所以……神女是在救他们。
而他们做了什么蠢事?
千里迢迢来讨伐“恶魔”,想要将她绑在绞刑架烧死。
不少人羞愧地低下了头。
人群中还有少部分顽固分子,哪怕于清浅说得再明白,依然大喊:“她是恶魔啊!不要相信她的假话!”
“够了!你这个愚蠢的老顽固,神女明明在救人,等你回家见到你的家人安然无恙,还说得出这种话?”
顽固分子反驳:“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你们都被蛊惑了。大主教老爷都说了她是恶魔啊。”
台上,于清浅松开对大主教的压制。
大主教趁机大声呼吁:“她在说谎,疾病是她散播的,治病是教廷做的!快啊,勇敢的圣徒们,举起手中的镰刀,杀死亵渎神灵的恶魔!”
角落里,杜雅池抱臂:“他不会以为人多就能杀死我师傅吧?”
熊小将军:“他要是知道师傅曾经瞬间杀死三万拉尔士兵,可能就没勇气说这种话了。”
拉尔国本土的巴特缩了缩脖子,欲哭无泪。国师这么无所不能,他真能完成任务吗?
戴里客小姐最近能懂一点大赵日常问候语,瞪大了眼:“天呐!杀三万人?!!”
杜雅池继续说:“要是这些人还执迷不悟,打死我也要劝师傅回国。师傅说人们的愚昧并不是自己愿意的,是物质匮乏、缺少教育资源造成的一叶障目,他们每天都挣扎在温饱和生死线上,没有精力去思考一亩三分地以外的事情,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但是人好歹应该有点感恩之心吧?如果他们还喊什么‘恶魔’,我们干脆别救了。佛也不渡蠢人。”
广场上,圣徒们听到了大主教的呼吁,却没人冲上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诚如于清浅所想,这些人确实是光明神虔诚的信徒,但信仰神不代表无脑狂热,而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健康平安,为了倾述现实的痛苦,为了寄托未来或死后的幸福。
人并不是没有脑子,在她如此详细地讲解了整个防疫体系,一字一句都离不开健康,再愚钝的人也后知后觉——原来神女是在拯救我们,看我们都干了什么?我真该死啊。
仅剩的挣扎来自从小植入的信仰。
神女说她与光明神做了交易,倒是没有否定信仰,却与大主教说的完全相反。
难道大主教老爷……撒谎?
台上,大主教目露得意,殊不知正中了于清浅的圈套。
于清浅轻轻一笑:“你说疾病是我们带来的,治好人是教廷的功劳?”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送上来的脸不打一下是不是不太礼貌。】
“本座怎么记得,教廷自己也宣称疾病是光明神的惩罚?”
底下圣徒们深有体会,牧师就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既然你说教廷能治病,作为大主教的你想必能力最强吧,不如治治这个人?”
大主教脸色一变,心道不好,果然看见一群黑发黑眸的大赵人抬来两个垂危的玫瑰病人。
这种病真的会传染人的!
可恨他看见的大赵人全部被一层白网包裹,防得密不透风,十分鸡贼。他们怎么有这么多能量?
他勉强抽出体内全部白丝,裹住鼻子和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面对于清浅似笑非笑的表情,大主教硬着头皮:“当然,我会施展治愈术。”
第137章 斗法治病担架上躺着的两……
担架上躺着的两个病人眼窝深陷、瘦骨嶙峋,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于清浅说:“你选择一位病人,乔医神治另一个。”
大主教看过去,左边的老年病人四十岁左右,一副死相、眼眸暗淡麻木,看谁都没有起伏。
右边的年轻病人约莫二十,面色稍微红润,对他的眼神充满信赖,一看便是虔诚圣徒。病人直接掠过乔茹,朝他挣扎着伸手。
大主教走向右边,面带微笑,嘴里吟唱着祈祷:“远方的游子啊,纯洁的灵魂啊~~祂的视线注视着你,祂准许你去往神
庭,那里温暖、幸福……”
年轻病人的眼中迸发强烈的希望,脸上的痛苦表情一扫而光,变得更红润了。
大主教看向右边,乔茹将老年病人浑身扎成刺猬,病人脸上除了病痛带来的折磨外,还有对未知的恐惧。
他放松下来,趁机泼脏水:“阁下这种方式和圣书上恶魔约翰吸收灵魂的仪式很像,似乎这样能使人死的舒适,灵魂更美味。”
于清浅:“”
老年病人一听,更害怕了,死气越来越重。
乔茹听不懂也不在意大主教的话,专注地压住病人的头,往头上来了一针:“别动。”
于清浅微笑:“大主教的‘治愈术’似乎很有效?”
【精神安慰法?让病人相信自己好转,精神面貌确实会有所变化,但旁门左道可治不了病。】
大主教一僵,跟着微笑:“治愈术还没有施展完,阁下请拭目以待。”
他庆幸自己为了不时之需准备圣水,吩咐修女取来。
随后他来到年轻病人面前,笑容慈祥:“可怜的孩子,吾神准许你死后服侍祂,并赐你百病消除的圣水。”
病人出身平民家庭,听说要被带来接受大人物的治疗时还以为遇到骗子。可是他本来就快死了,骗子也骗不了他什么。谁知道真能见到这样大的人物,底下密密麻麻的圣徒做不了假。
他走狗屎运了!
大主教老爷还说他死后能去神庭服侍祂!
“咳咳……您说的都是真的吗?”年轻病人面带红光,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幸福过。
他喝下圣水,没过多久,发现自己全身都不疼了。不仅如此,还感觉自己飘飘欲仙,仿佛随时都能长出翅膀,变成神身边的天使。
病人精神抖擞地坐起来,一脸幸福:“我感觉身上十分舒服,好像马上就可以飞上天了。吾神在天上等我吗?”
大主教笑得亲切:“是的孩子,这是神主赐你的力量,你起来走一走。”
广场上,众人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病入膏肓的病人变得红光满面,甚至在台上跑跑跳跳,看起来健康得不行。
“嚯——真是能治百病的圣水啊!”
事实摆在面前,大家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恨不得以身替之。
于清浅奇怪:【世上还有这种灵药?】
她本来以为大主教用白水做精神安慰,没想到真有效果,忍不住翻看这是什么圣水。
还没翻完,便看到年轻病人的debuff从‘黑死病’变成‘中毒’。
于清浅:【】
按照debuff出现的规律,一般只会出现最严重的负面状态,能比黑死病还严重,这是什么毒?
“你给他吃了什么?乔太医,劳烦你看看。”
乔茹注意到这边的状况,过来准备给年轻病人把脉。
大主教防备地上前一步:“这孩子好不容易救活,阁下准备用什么手段害死?”
看向另一边依然扎成刺猬的老年病人,大主教暗带得意,朝广场的圣徒们说:“单纯的圣徒们啊,你们看到了吗?恶魔摆出邪恶的仪式,将人全身扎穿;而我救了这个年轻人,恶魔还想害死他。”
“究竟谁在救人?谁在害人!”
圣徒们犹豫了。
大主教确实救好了人,但是神女那边的病人也没死啊。
人群中的部分狂热分子已经兴奋呼喊:“大主教!大主教!”
刚喊了没两声,就看见站台上还在蹦跳的年轻病人忽然浑身抽搐,没两下就倒地。
修女立刻上前探查鼻息和心跳:“他去见吾神了,愿吾神保佑。”
换言之,死了。
正在呼喊的狂热分子们:“”
正准备抢救的乔茹:“”
这两个病人是刚才招募自愿上台的,本来她打算等大主教精神安慰法失败后再治病,算是负责。万万没想到大主教还能把人治死。
大主教脸色难看。
于清浅看着年轻病人身上消失的debuff,一时无言以对。同时终于翻到所谓圣水。
【噗!圣水?这不是当初打过的乌香吗?产自原来的珊国,具有成瘾性,服用确实能让人飘飘欲仙、疼痛消失,但都是假象啊,对人的伤害特别大……大主教做过的恶事有点多,后台密密麻麻全是字,乌香太不起眼,之前竟然没发现。】
【难怪,珊国因为和玫瑰国打了上百年才衰败,传点东西过来很正常。原来教廷发现这种东西后,把它作为治病的圣药,后来发现光止痛不治病、而且成瘾严重才对内禁止,转而用来对外忽悠信众。真缺德啊!】
于清浅看着大主教的恼意,眼中闪过了然。
【你以为能让人暂时感受不到疼痛、振奋精神,就能骗大家你治好了人?怎么不想想这位病人不是什么轻病,而是濒死啊。你这一下让人透支生命回光返照,完全没想到他已经没资本了,能不死吗?】
底下的圣徒们恍然大悟,之前呼喊的狂徒尬在原地。
原来这不是什么圣水,而是害人的毒药。
可这是光明教廷的大主教啊!是他们一向信仰的光明神的眷属!
为什么会有这种毒药?
一向坚定的信仰和亲眼见到的现实发生冲突,圣徒们痛苦不堪。
人群中,圣子捏紧了拳头。
教父曾多次让他向别人施舍圣水,却从不准自己使用,说神明已经给过庇佑,不能占用其他信徒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做好事,原来……竟然亲手害过这么多人么?
高台上,乔茹取下老年病人的银针,喂了几颗药丸。
老年病人本来挣扎的力气都无,此刻却能缓缓站起,艰难走了两步。
他一扫恐惧,感激得痛哭流涕,虚弱道:“我好了,我不用死了?谢谢您,谢谢夫人,我……呜呜呜……”
老年病人做得一手黑面包,算是一家的顶梁柱,如果倒下了,家里人也守不住店。
他颤颤巍巍从兜里摸出全部财产,三枚银币、十枚铜币。
“我现在只有这点钱,等回去了还有些,请夫人收下。”
乔茹听不懂,直接叫来巴特:“你跟他说,回去将这服药煎煮三次,熬成五碗,吃完再找他们领主要。”
台下,众人看得分明。这位远东来的医神治过的人虽然不像另一位病人精神抖擞到暴毙,但能站起来走两步,符合一个正常康复的状态。
孰是孰非,他们已经用行动证明了。
大主教害人,“恶魔”反而在救人。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他们过去信仰的一切是虚假的吗?
圣徒迷惑、痛苦、精神崩溃。
直到他们听到台上的远东神女说:“承认吧,你根本不是光明神的眷属,你窃取了圣子的光环,做尽卑劣的事,不配做大主教。”
“本座作为普度众生的观音大弟子,曾亲口听光明神说过。”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的信仰没有错,是卑劣的渎神者窃取了大
主教之位。
祂降临人间,却并不是玫瑰国的光明神,而是远东大赵的神女。
新的反思开始出现。
光明神确实存在,他们的信念并没有错。但是为何他们的神选择惩罚世人,远东的神女和医神却选择拯救世人,哪怕他们并不信仰祂。
有人当场改信;有人想要讨伐大主教,维护光明神的尊严。
“神女和医神大人,请您降下名讳,我想每日三餐祷告,向您献上最忠诚的灵魂!”
“烧死那个渎神者,他不配做大主教!”
“圣子呢?神女说圣子才是吾神的眷属。”
台下一片躁动,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台上大主教冷汗直冒,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此刻他心里只有后悔,为什么招惹这样的敌人。
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大家不要被她骗了!这个孩子没有死,而是灵魂被吾神接去侍奉了。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她是恶魔!”
他把圣徒当傻子,圣徒们却不是真的傻子,尤其在群体声音越来越大时,群体意见给了他们莫大的精神力量,不再被片面之语撬动。
于清浅好心给他机会:“哦?怎么证明?”
看着后台那串看不见尾的标题,各种敛财弄权手段,对贵族仙人跳、拐卖少女第一次组织的背后老大、滥杀无辜……简直沁竹难书。
幸好他把圣子当工具养,教得格外明辨是非。既然大主教原本打算未来把位置传给已经成为红衣主教的私生子,不如就让她提前换个人继承吧,反正都是“儿子”。
一击将他打落尘埃。
大主教孤注一掷,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白色的东西。
第138章 光明教变天+大赵国丧于清浅本来……
于清浅本来好整以暇,突然变了脸色。
大赵几人见她脸色不对,纷纷严阵以待。这是什么宝物?竟能让神人如此动容。
大主教见状,暗道自己赌对了。
几番操作,一团绿油油的鬼火凭空出现,在空中漂浮。
众人停下讨伐,惊讶地看着那团火。
“这是验证恶魔身份的圣火,如果你是恶魔,圣火会一直跟随你。如果你不是,圣火自然不会动。阁下敢来试试吗?”
于清浅看着眼前这团火脸都绿了,尤其在她刚刚翻完大主教的过往后。
【玫瑰国炼金术果然发达,这东西就是炼金术士为了提取黄金,生生煮沸五千升尿液误打误撞提取出的白磷。居然被你得到了,还随身携带。】(1)
她强笑着走过去:“有何不敢呕——”
【五千升尿啊,那炼金术士到底多穷,收集这么多尿就为了找黄金?尿和黄金只是同色,不是同元素!不行了总感觉有味……呕~】
杜雅池几人极其统一地退后数步,远离圣火。
大主教感觉不对,对方连这个都知道?
那她知不知道……只要有人走路,这团火就会跟着……
忽然,对面的人消失不见,他正要寻找,却觉背后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冲。
于清浅飞快绕道他身后,使出一记佛山无影脚。
在圣徒们的注视下,大主教为了稳住脚跟不断往前走,圣火紧紧跟着他。
于清浅在原地没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圣火跟着你呢,原来你才是恶魔。”
大主教回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回真的完了。
底下是圣徒们的呐喊。
“烧死他!恶魔窃取了大主教位置,为光明蒙上尘埃。烧死恶魔!”
“请神女降下名讳,我要永远信仰您!”
……
大主教眼中的剑越来越近,直到刺穿他的心脏,最后的视线定格在祂无悲无喜的眼眸中,以及站台边拼命冲上来的圣子。
他不甘、痛恨、后悔。
不甘堆积如山的财宝和情妇不能继续享受;痛恨眼前女人的杀招;后悔当初捡来圣子,将他培养成侄子最强力的竞争对手,大主教之位将永远脱离瓦尔兰家族。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野孩子……
不管他怎样不甘,随着生命消失,所有犯过的罪恶都将带入地底,接受冤魂们的审判。
“教父。”圣子蹲在大主教身边,眼泪大滴掉落。
尽管他意识到教父伤害了许多人,且一直利用他、蒙骗他。但当初如果不是教父捡到自己、给他吃饱穿暖,他早就死在那个黑暗的冬天。
于清浅问:“你要报仇吗?”
圣子擦干眼泪,很快收拾情绪:“我永远不会与阁下成为朋友,这是对教父的尊重;我也不会报仇,这是对被伤害的世人的尊重。”
于清浅点头。
【大主教算是误打误撞做了件好事,培养出一个三观端正的“工具人”,还好他没来得及处理圣子就死了。让圣子来当领事人,治疫应该不会再有阻碍了吧,光明教那些乌烟瘴气的黑暗交易应该也可以叫停了。】
圣子为教父收敛的动作一顿。原来教父还打算杀死自己?为什么?
过往如走马观花出现在脑海。原来教父从来没将自己当作瓦尔兰家族的一员,即便养了这么多年,也从没产生过真正的父子情谊,一直在给他侄子铺路。
如果祂没有杀死教父,将来死的就是自己。
还有“黑暗交易”……那些曾经以为美好的表象下,究竟掩埋了多少尸体?
圣子平静地为大主教阖上眼眸,默默吟唱着通往神庭的最后祝歌,看到神女指着自己。
祂对圣徒们说:“这是光明神真正的眷属,圣子纯洁、善良,他才是大主教的不二人选!”
他听见自己信仰分裂成两半的声音。一半依然皈依伟大的光明神,还有一半不知去往何方……
圣徒们响起狂欢。
“神女!医神!圣子!”
呼声传到很远,叫人群中的牧师和主教们忍不住心惊。
光明教真的变天了,大主教换人,权力阶层估计将跟着大换血;以后说不定还有大批信众流失,前往东方追寻神女。
旁边,杜雅池星星眼:“师傅真乃高洁也,渡化人间、一呼百应。世间还有什么能叫她动容呢?”
熊小将军胸中澎湃:“反正不是金银财宝这等俗物,必是移山填海这类仙术法宝……”
忽听台前师傅不动声色地打广告:“大赵帮助玫瑰国治疫纯属仁义,除了患者对症之药,乔医神强烈推荐一款神药,无病者皆可服之。”
“此方名为银蜜平安饮,不能治病,但对防止染疫有奇效。如果你们家有余钱,可花一银币找大赵官队买上一副。吃了不生病、病了找领主,医神出品童叟无欺,现在打八折只要一银币……”(2)
这种不特别必要的东西挣点钱没关系吧?
熊小将军、杜雅池、并没有强烈推荐的乔茹:“”
*
大批圣徒返回家乡,将广场的事情传扬出去,游吟诗人将祂编进朗朗上口的诗歌,远东神女的名号响彻玫瑰国。
玫瑰国不愧是靠神学统治的帝国,先前对防疫有多排斥,现在就有多狂热。
尤其在亲眼见到被送走的生病亲邻活着回来后。这种病可从来没有活下来的!现在他们都被神女和医神救活了!
于清浅走在没有粪便、洒满草木灰的街头,看见人人戴着口罩、穿着笼罩全身的黑白袍子,相互避开跟防狼似的,和人碰到都要洗洗手,自觉到了让人惶恐的地步。当初定州防疫都没有这样的自律。
信仰确实是一个掌控秩序的神器,也是禁锢人心的枷锁。
太子跟在于清浅身后。
在玫瑰国已经一年。
金光陆陆续续从人们身体涌入天幕,一部分进入神人体内,一部分飞向遥远的东方,还有极其细微的金丝从东方过来,进入他和其他人体内。
神人替他关注着父皇的身体,他也时时关注。
太子落后一步,看着神人在街上乱逛的身影和她头顶的天幕。
帝后在他们曾经约定的桃
林里的竹屋。
今日到了约定的时间,皇帝强撑着身子非要圆十八年前约定,与皇后在其母家后山桃林里一起喝当时埋下的桃酿。
太医院全军出动,宫人们全副武装,生怕圣上有个不测。
皇后担忧劝道:【“圣上,您如今身子虚弱,怎么喝得埋了十八年的烈酒?”】
【“咳咳咳咳咳……”】皇帝捂嘴咳嗽,拧开帕子,发现一抹红色。
【“圣上……”】胡太医担忧地上前一步。
皇后想要直接拖走他的酒杯,被皇帝伸手制止。
他笑着干了一杯:【“当初我们说过一酒抿恩仇,过去朕认错人,让齐妃不时闹你,皇后可愿原谅朕?”】
【“真是头倔驴……”】
皇后拧起酒坛子直接喝完一坛:【“臣妾从未怪罪圣上,即便您那时给了她一些宠爱,却一直尊重臣妾,连给她晋位份都是臣妾做主的。”】
【“哈哈,是极!当初我们一起征战沙场、亦师亦友,年轻气盛多少风光!怎能让一介后宫女子爬到你头上。”】
说起这个,皇帝忍不住和皇后畅聊了一翻过往,又闷了一口酒。
【“圣上,龙体要紧,您不能再喝了啊!”】胡太医简直想把酒碗摔了。
玫瑰国王城的街头,于清浅看得直摇头。
【皇帝前两天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一点不珍惜。胡太医医术也不行啊,之前断言皇帝只能活一个月到半年,吓我一跳;结果一年过去了,皇帝还能和皇后娘娘喝酒呢。】
太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漫天零星的金点。
胡太医的诊断没错,父皇能活到现在靠的是玫瑰国这一年源源不断的功德。
如此巨量的功德仅仅为他延寿至一年,现在玫瑰国染病的人越来越少,功德越来越稀薄,哪里才能再获巨量功德?
功德……吊命……
太子看着不远处豪华的城堡陷入沉思。如果他来做推手,再次将疫病扩大,是否能供神人和父皇源源不断收取功德……
周围人不自觉浑身一凉,不知道自己感激的对象心里藏着怎样可怕的恶魔。
太子看了眼神人,压下这个念头。虽说人命如草芥,皆可为上位者铺路,何论他国之人。但在神人心中,似乎不论庶民或权贵,每个人的生命都弥足珍贵。
就在太子思考哪里还能弄来功德,天幕中变故已生。
【“圣上!圣上!快来人!”】
胡太医拼命给皇帝按压,宫女们将他架起来,皇后疯狂给他灌药。
偶有细弱的金光进入他体内,如同水滴掉入枯竭的河床。皇帝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只有大量金光才能让他延缓生机。然而玫瑰国数百万的病人生命仅让他活够一年,哪里还能一下子获得这么多功德。
神人没有办法,太子也无能为力。
他看着天幕中形荣枯稿的父皇,有些走神。
于清浅悄悄回头看他:【他俩之间再有矛盾,终究是亲父子。文宝现在还远在玫瑰国,是时候劝他回去了。】
天幕中,皇帝眼中藏着释然:【“幸好,幸好朕及时与你喝了这壶酒,没有违背承诺。”】
皇后眼睛早已被泪水打湿。
皇帝意有所指的说:【“都是我儿和那位的功劳啊……”】
【“小福子,宣大将军快马……快马加鞭,速往玫瑰国召太子回,回国……”】
【“圣上?”】
【“啊!圣上……驾崩啦!——”】
玫瑰国街头,于清浅下意识回头看太子,却见太子已经跃至半空,踩着房屋的圆顶一路朝远处奔走,只留下一道残影。
太子薄唇紧抿,只想回大赵为父皇守灵。
他这个反应……
天幕陷入黑暗,似乎飘过一阵杂音,于清浅面无表情地原地站定。
须臾,朝远处追去,速度快似云箭,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细长的云朵。
大街陷入寂静。
本来大家已经习惯神女的天幕,不像刚开始大惊小怪,此时依然为之震叹。
有狂徒拔腿就跑,势要追随神女去往传说中的东方神庭,当祂的奴隶。可惜他们注定徒劳。
不起眼的角落,巴特暗暗擦了把汗。
这一年他各种纠结,从一开始纠结怎样刺杀太子,到后来纠结到底该杀了太子完成君上的任务、还是背叛君上一股脑归赵。
现在不用纠结了,原来大赵太子深藏不露,和国师一样不是凡人!不敢想象自己若真动起手来,会不会当场被扬成灰烬。
他后怕的同时,终于心安理得接受自己叛变的事实。
远在拉尔国的君王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狠狠瞪了大臣一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一位会多国语言的天才。
……
于清浅一步数百米,须臾便追上了太子。
这一年,她习得顶级轻功《缩地成寸》,整个丹田变成漩涡,一次便能存储海量的金丝。现在她体内是凝成小河的金水,再不会像之前轻易枯竭了。
在某个城堡屋顶,她拉住太子的胳膊。
高速前行的两人骤停,整个城堡轻轻震了一下。
主卧室的男爵夫妻正在努力孕育下一代,忽然感觉震动,双双懵逼抬头,被天花板抖落的墙灰撒了满脸。
屋顶,于清浅什么也没问,只说:“你这样怎么赶回去,带我一起吧。”
太子定了一会儿,有很多疑问:“你……”
突然,他看见神人伸出白嫩的右手,细碎的金丝在指尖穿梭。
他什么也不想问了,心腔盈满情绪,紧紧抱住神人。
金丝迅速将两人缠绕,紧紧绑在一起。
脚下忽然传来争吵声。
男爵夫人破口大骂:“废物!你明明知道再不生儿子这里的城堡和土地就要便宜你侄子了,可怜的帕蒂亚只能得到一点嫁妆,没有兄弟照顾。结果你关键时刻居然不行?!”
男爵求饶:“亲爱的,刚刚卧室不知为什么震动,我只是吓到了。重来,远东神女在上,我保证不再这样。”
一哄再哄,夫妻俩和好如初,卧室传来奇怪的声音。
屋顶,两人面面相觑。于清浅一拉金丝,将绑在另一端的太子提起就跑。
大概用力过猛,后座力让城堡又震了一下,比之前动静还大。窗口传来男爵夫人的尖叫:“你个废物!关键时候又掉链子!”
“”
玫瑰国的天空快速闪过一道残影,底下劳作的平民毫无所觉,偶尔有人瞥到,惊呼刚刚脱口就已然看不见残影的踪迹。
于清浅一路拉着太子横跨玫瑰国、两大洋、拉尔国、珊州、众多小藩国……时速达到四百公里,堪比高铁。
累了就换太子跑,他体内的白丝不及她,勉强支持两人交替……
如此轮着跑了两天一夜,原本快马加鞭需要数月才能返回的京都已在脚下。两人累得不成样子。
宣德殿内正上演一出大戏。
满殿挂着白绫,雕刻龙纹的巨大灵柩前,晋王一身孝服,衣摆却绣着龙爪,暗暗彰显其狼子野心。
辅国
将军冷笑:“晋王殿下不是被先帝关在宗人府永远不得出来?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违抗先帝的命令!文相,是不是你?!”
众人面面相觑,暗暗看向文相和皇后,不敢吭声。如今圣上驾崩,朝中唯皇后娘娘、辅国将军和文相三头势大。除了他们仨,谁有这个权力放人。
辅国将军明白了什么:“娘娘,您糊涂啊。”
皇后叹口气:“先帝膝下只有三子,如今太子远在玫瑰国治疫,五皇子在还在平定藩国,赶不回来。这七日总要有人摔盆。”
晋王哭得情真意切:“父皇,您怎能丢下我一个人走,儿臣不孝,没能见您最后一面,只望三年斋戒礼佛,能让您荣登极乐。”
说罢,他对着灵柩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脸上涕泗横流,额头实打实地磕了个血包。
忠心耿耿跟随先帝的老人们忍不住动容。
现在除了晋王,还有哪一个皇子能为先帝尽孝。何况晋王到底是亲儿子,谁能阻止人家对父亲的拳拳孝心。
辅国将军不吃这套:“真心尽孝可以穿素衣,为何你的衣摆绣着真龙?本将记得当初你造成一百多起冤案,早被先帝贬为庶民,连蟒袍都没资格穿,何论龙袍?我尊你一声晋王只是看在先帝的面子。”
晋王不吭声,只抱着灵柩哭。几年的关押让他学会隐忍。
文相慢腾腾站出来:“将军何出此言。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不知何年何月归来。如今只能让晋王殿下暂登皇位,待殿下归来再禅位不迟。是故晋王殿下自然有资格穿龙袍。”
皇后没想到文相打得这个主意,扶持晋王上位。等她儿回来怎愿轻易禅位?
早在将晋王放出来时,她就知道会生事端,只是没料到真正想反的人是一向忠君爱民的文相。
“先帝诏书在此,朝堂暂由本宫监国,辅国将军和文相协助,直至太子回朝登基。文相,你要抗旨不成?”
见到诏书,众臣皆跪。等宣读完,文相一派的人就开始迫不及待说理:“并非不让太子殿下继承大统,只是殿下半年不回朝尚可等待,若一年、十年不归呢?国一日无君诸侯必定狼子野心,天下将倾啊娘娘!”
还有一事,听说玫瑰国疫病四起,死亡以百万计,万一殿下中招回不来怎么办?
“放你娘的狗屁!娘娘年轻时也曾随先帝征战,巾帼不让须眉。有娘娘监国,谁敢造反?你吗?!”辅国将军就差打人了。
然而文相自觉问心无愧、大公无私。他是忠君爱民之臣没错,他也支持太子登基没错。但他不相信皇后。
前朝梁后案例在前,如果未来皇后把握大权不放,将太子驱逐权力中心,国才会真正易主。
现在有他把持朝政,晋王只是傀儡。若太子殿下回朝,他自会让晋王退位;万一殿下回不来呢?皇位不能传到一个外姓人手里。
只要争取到辅国将军的支持,他就能让晋王登基,将皇后排除朝政:“将军难道忘了前朝的梁后?”那个扶持幼子登基,结果将儿子养成傀儡、实际自己当女帝的梁后。
辅国将军心直口快:“那又如何?娘娘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她并非贪权之人。”
文相一根筋:“本相一心为了燕氏天下,娘娘追随者众多,若日后她不肯放权,将太子殿下至于何地?为今只有晋王登基……”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晋王。
晋王如今势力全无,没机会掌权,等太子回来,他有能力让晋王将皇位还给太子。但是皇后娘娘他没办法掌控。
跪在灵柩前的晋王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无人看见的方向,他眼底划过一丝阴狠。
等他登上皇位,他会慢慢韬光养晦,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些妄图操控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方人马政见不合,各自的拥簇很快吵做一团。
辅国将军知道文相并非贪权之人,憋着气道:“本将不想惊扰先帝安眠。文相,你太糊涂,糊涂透底!”
文相并不知道自己在养虎为患。他扪心自问没有一点掌控皇位的私心,因此十分坦荡:“哼,若太子殿下此时能在大殿之上,本相自然无话……”
“轰!”
话未说完,一团火球穿过大殿穹顶,将地板砸了个大坑。
这是速度过快与穹顶摩擦出的火花。
众臣受惊地后退一步。
莫非他们太过吵闹,先帝发怒了?
文相更是害怕,难道他违背先帝的旨意要被惩罚。但他的忠心天地可鉴呐。
烟雾还没散去,久违的声音响彻大殿。
【一万两千公里,我天!整整两天一夜终于赶回来了!】
众臣定睛一看,站在先帝灵柩前久久不语、胡子拉碴的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摊在地上不愿起身的不是神人又是谁?
幻视了么?殿下不是远在海外的玫瑰国?一万两千里……两天一夜?!要知道仅仅行军千里就需要二十日,天爷,他们怎么可能赶的回来?!
然而不论怎么揉眼睛捂耳朵,真人就在眼前。
大殿内鸦雀无声。
于清浅太累了,躺了半天才勉强站起来。体内金丝消耗得差不多,至少三五天才能重新填满。
太子看着棺中沉睡的父皇久久不语。
于清浅悄悄拉住他的手掌,很快被紧紧回握。
她侧头看去,太子小脸紧绷,肃穆的眼眸中似有泪珠。
她难得收敛心思,不想看他难过。
【努力了这么久……】
终究只是延长些许时间罢了。
灵柩中的皇帝眼眸轻闭、唇角上扬,似乎临死前发生了令他不再遗憾的事情。
跪着的晋王低垂着头,眼底涌现着浓浓的不甘和茫然。
为什么太子这么快回来?皇位应该是他的!
凭什么太子能登基皇位,凭什么他祭拜完父皇要被继续关押宗人府?
然而再多不甘也无济于事,在他和太子之间,显然文相不可能再支持他。这场所谓的皇位之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他就像个笑话。
“咚————”
于清浅回头看。
钟声敲响整个皇宫。
重重宫墙挂满白绫。
京城大街小巷充斥着纸钱的烟灰。
国丧的信号迅速传遍全国。
第139章 大结局(1)世界真相祂们小看了她……
天鉴一年,帝后大典。
太子登基已经一年,过了守丧时期,可以婚娶。
这一年里,于清浅秉持做事做完整的态度,屡次跑到玫瑰国和乔茹研究疫苗,终于将黑死病稳定下来。
她感觉丹田的漩涡饱和许久了。
重重宫门打开,粉色宫墙挂满了鲜花,长长的道路铺满红毯,两侧站着看不到尽头的侍卫,皆披喜庆的绿衣。
新帝燕启文一袭**袍,头戴冕旒,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凤辇。
神人凤冠霞披,脸上头一次出现无措和娇羞的红晕。凤辇之后,百官相随。
新帝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脚底没忍住往前探了几步。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无人知他内心的开心和爱意。宫人们偷偷侧目,只看到年轻新帝不怒自威的威压。
来了,神人下了凤辇。
神人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神人正被他牵着,一步一步走向最高处。
他听到百官朝拜,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新帝小心翼翼地扶着神人,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从未感觉这样满足。
于清浅很想把他的脸拍扁。
【再看,路不走了?眼珠子都要掉了。】
心里这样想着,心底却油然而生一股忐忑。两辈子加一起还是头一次结婚……
福公公尖细的声音响彻云霄:“礼成——”
新帝好似做梦一般,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神人终于完全属于他了。
变故丛生。
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金色的大门,他眼睁睁看着神人架空而去,须臾便飞升万里高。
他伸手去抓,只抓下一片衣角。
众臣惊呼四起,不知道神人为何突然飞上天去。抬头拼命用肉眼观望,只看见天空有一小团金色和一个小黑点,再眨眼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娘娘莫非功德圆满回仙界去了?”
“今天可是陛下和娘娘大喜的日子啊……”
“这可如何是好。”
众臣交头接耳。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太子的拳头紧紧捏住,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虽然体内白丝如云,却没有不踩实物御空飞行的能力。神人能用特殊办法飞,也限在百里高度。
她自己绝飞不到万里高空。
有人抢走了他的妻子。
是谁?
[国运。]
他在脑中呼唤。
没有任何回应。
他缓缓从王座下来,将手放在地上。无尽的白丝不要命地从掌间流出。
渐渐的,大地开始震动,宣德殿不断摇晃。
“怎么回事,地龙翻身
了?”
“护驾!快护驾!见鬼,天子栖身之地怎会有灾祸!”
群臣和宫人们四处乱窜,不时有宫墙倒下。
无人看见的地方,白丝直入地底深处,发展成密密麻麻的网。从宣德殿蔓延到整个皇宫,又开始向京都延伸。
太子脸色苍白,体内白丝耗尽了,便开始自毁根基地分解丹田的漩涡。
他没有上天之能,但可摧毁国之根基,哪怕伤敌一百自损八千。每次金丝都进入宣德殿,想必这里便是国运的根本。
随着地底千疮百孔、宣德殿摇摇欲坠,整个京都轻轻颤抖,体内的漩涡逐渐变小。一道空茫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住手,你想大赵葬送你手吗?]
太子勾起苍白的唇角:[你既是大赵国运,为何在天子需要之时不出现?]
[生死有命,天子也是凡人,吾为大赵而生,但管不来凡人的事情。]
[既然如此,你不必管朕了。]
掌心用力,牺牲漩涡换来的白丝再次席卷地底。
国运无奈:[普通天子哪有你这样的破坏力,损害自己国家的根基。等你摧毁三分之一,大赵寿命将直接缩短五百年,你也会当场暴毙,何必呢……你意欲何为?]
[朕只想找回……我的妻子。]
……
万里高空之上。
飓风吹得于清浅发丝凌乱,凤冠早就不知吹到哪里去了,皇后喜服也被刀子似的风刃割成布条。
她呆滞地看着脚下万里高空,又看着面前的金色大门,不知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第一次感到恐高。
这么高,真的没有尝试过啊!
她不是在成婚吗?
究竟是谁把她拐到这里来的?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闪过,大门缓缓敞开,露出另一头的画面。
“外公?爸妈……”
门那头是一个黑暗又狭小的廉租房,床上躺着插满管子、沉睡不醒的前世的自己。
老妈温柔地为她按摩小腿,外公不停地抽着旱烟,老爸穿着破烂的大长袖,抱头蹲在门口,头发白了大半。
于清浅内心激起千层浪。
为什么这里会有前世家人的身影,难道跨过这道门就能回家?
她明明记得前世家里刚买了高档小区的大平层,外公从来不抽这种廉价的旱烟,父母都是白领精英,从来衣着讲究,怎么会落魄至此?
“爸!妈!回答我啊。”
没有任何回应。
她想马上冲过门抚摸母亲莫名变得粗糙的双手,想扑在外公的怀里哭,想问问父亲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底有个答案她不敢深想……
家里的变故只有病床上的自己。
她缓缓地走到门前,伸出手就要穿过大门。
金光越发耀眼。
于清浅不动了。
一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两小时过去……
于清浅收回了手。
金门:“………”
一道和外公很像的慈祥声音从四面八方出现:“孩子,你在此界功德圆满,吾决定奖励你回家的机会。”
“你是谁?”
“吾乃此界天道。”
“天道……”于清浅敛下眼中的惊疑,指着门内景象问:“我家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吗?”
“与你有关系。你来到这方世界后,原本的身体陷入沉睡,各个器官开始衰竭。为了给你治病,你家人变卖家产、四处借钱,由于到处奔波丢了工作,现在只能租最便宜的城中村生活。你在此界生活二十载,原本的小世界已经过去五年。”
于清浅呼吸窒住。
门内的画面出现声音。
于妈温柔地说:“医生来电话说有匹配的**了,咱们抓紧时间凑钱吧。”
于爸沉默地抽了几口烟:“上周才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已经把咱爸最后一点棺材本搭进去了。肝移植……实在做不起。”
于妈柔和地说:“没钱就去借,如果不治,浅浅就没命了。”
“现在亲戚朋友看见我们就跑,怎么借?老婆,这五年浅浅不是肺病就是肾衰竭,光心脏就动了二十多次手术、换过两次,还做过开颅手术。医生说了,她的情况比行将就木的老人还严重,治好这个又会发生那个病,叫我们别白费力气。”
空气陷入安静。
于妈突然尖声吼叫,眼眶变红:“她还活着她没死!医生说我们白费力气但浅浅好好活了五年!!她会醒来的她不会死!!!”
于爸憋着气道:“可是我们把房子卖了存款用完了,能借的都借了,我还欠了两百万高利/贷,现在甚至没有哪个放贷机构愿意借我。浅浅还没有醒来,全身器官都在老化。老婆,算了吧。”
说话间,衣袖不小心下滑,漏出被包裹严实的小指。
于妈瞬间注意到,拉着他的手心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于爸躲闪地收回手:“上次遇到那帮催债的打手,不小心掉个指头,养养就好了。”
“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怎么敢?!”
“这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借上高利/贷了。”
门外,于清浅捂住嘴巴,眼泪大颗大颗掉落。
于妈目光坚定:“我去借,你先躲一阵子。”
一根烟杆狠狠敲向她,外公哑着声音:“我来吧。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他们不敢拿我怎样。你一个女娃娃去借这种贷,指不定要遭遇什么。”
“都别说了,我有办法,你们等着给浅浅做手术吧。”
于爸蓦地站起来往屋外冲,眼里带着必死的决绝,任凭于妈怎么拉都拉不住。
“爸!老爸!别去!”
于清浅在门外大喊,然而于爸根本听不到。
慈祥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而来:“吾为你家人的遭遇感到同情,只要你穿过这扇门,自然会在原来的身体醒来。不再生病,家人就不会再有负担。”
“当真?”
于清浅着魔似的往前走,触碰大门之前,再次停住脚步:“也许这些都是假象,是你骗我的。”
“吾乃规则之力组成,蕴含天地真理,无法说谎。”
于清浅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我不信。”
“……”
大概没料到还有人连天道都不信,祂沉默半响,干巴巴道:“你家人的遭遇都是真实存在的,穿过这道门就知道了。”
“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万千偶然之中的必然,你是有缘之人。”
“有缘人?”于清浅苦笑,“因为我来到这里,我的家人砸锅卖铁过得猪狗不如,这叫有缘?这是倒霉吧。”
之前您说我功德圆满,怎么个圆满法,就因为我做过一些好事?还有为何我体内会有漩涡产出金丝,脑海中时常得到一些秘籍?为何我能拥有特殊力量?这是什么力量?”
大概问题涉及到隐秘,天道
不再回应她。
于清浅垂眸,果然不能说谎。如果能说谎的话,天道不会沉默这么久。祂不想回答又不能说谎,只能保持沉默。
她坚定道:“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好歹让我知道真相,不然我是决计不会相信看到的假象、并且踏过这扇门的。”
天道卡壳,大概从来没跟凡人讨价还价过,想了想:“如果吾回答完你的问题,你就回家?”
祂没意识到一开始是于清浅想要回家,这扇门是对她的奖励,现在却变成祂需要她回家。
“对。”
于清浅说完,一道灰光没入额心。她瞬间感受到与天道的契约,并且模糊感知到规则的力量。
规则……似乎确实不能说谎。
金门的画面出现变化。大街小巷里,有人飞檐走壁,有人群起斗殴,像极了武侠世界的江湖。他们均穿着比大赵更古老的服饰。
“混沌之初,生出万千小世界,此界本为混沌中诞生的一个武侠世界。按照此界规则,每个人出生便有一缕内气,经过锻炼可以使内气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经过千万年演变,人类从原始社会步入王朝,早已总结出一本本秘籍,能最大效率地锻炼和使用元气。”
“武侠世界……难怪之前太子从三千年前的尤文王墓穴翻出一本秘籍,真的能使用。”于清浅若有所思:“现在为何没有武侠的影子?”
天道顿了下。
画面再次变化,无尽的天空出现黑色缺口,像个破洞娃娃。
“因为一部分运行天地的规则崩塌了。人类出生后自带初始内气的规则还在,但任何方式都无法使内气增长,只能沦为普通人。这个规则漏洞不补上,会慢慢侵蚀其他规则。”
于清浅垂眸。
就像一个程序底层逻辑出现bug,长此以往将造成整个程序崩塌。天道就是世界规则集合体,也是这个程序。
祂急需补丁。谁是这个补丁?通过什么方式打?
祂继续说:“任何世界功德都具备修复之力。只要收集足够多的功德,便能补上漏洞。百年后世界将彻底恢复从前的内气规则。孩子,你是大机缘者,所得之内气便来自其他人包裹功德的初始内气。”
于清浅敛下眼中的惊骇。
原来她所谓的能力都来自其他人出生自带的内气。失去这段内气,他们将永远无法修炼。不过照天道所说,现在规则残缺,用功德打完补丁后百年才能恢复如初。
即便他们现在有初始内气也无法修炼。
她的内气之所以是金色,正因为获取别人的功德时,裹挟着别人的初始内气一起吸收了。别人体内的白丝才是内气最原本的颜色。
但她凭什么能吸取别人的功德和内气?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金门闪烁两下,恢复她父母所在的出租屋画面。
“好孩子,你说。”
温和慈爱的声音让她想起自己的外公,莫名感到温暖。
“我回去后,您能给我家人经济上的帮助吗?”
“抱歉,每个世界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吾不能影响别的世界。不过……”祂暗示,“你可以带走最重要的东西,吾相信你能解决那里的困扰。”
最重要的东西……这一身能力?
于清浅感觉脖子有点痒,忍不住掐了掐。
“小心些,别受伤了。”天道语气有些快。
她手顿了顿。
往下看,万里高空之下,新帝一袭红色喜服,蹲在地上仿若被抛弃的小狗。
耳边传来催促:“快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
门内的画面中,于爸来到一片有监控的郊区,暗暗挑选着路口速度快又豪华的车,脸上带着决绝。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没有接听。
为了凑手术费,他要干傻事。
另一边,于妈和外公正在焦急寻找,却怎么也寻不到于爸的身影。
于清浅狠狠闭上眼,再睁眼时,已经强迫自己忘了刚刚大婚的新郎,只剩冷静。
她走近金门,金光大闪,迫不及待地等她跳进去。
天道也期待地呢喃:“回去吧,回去吧,回去你干什么?!!!”
只见她忽然从头顶摸出一根金簪,对着自己脖子就是一捅。
于清浅瞬间血流三尺,整个人死得透透的。
等大赵国运终于突破天道桎梏,正好看到于清浅的尸/体迅速往下坠。
“”
“”
现场陷入死灰一样的寂静。
如果国运有脑袋,此刻一定头皮发麻。
祂该怎么和新帝交代。待会儿新帝看到这人的尸体,会不会一怒之下和大赵根基来个鱼死网破。
没多久,金门前冒出一个透明的灵魂。
于清浅淡定地看着自己好手好脚,像是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果然如此。”
两道规则体瞠目结舌。
“天道大人,多谢您解惑,我要回家了。”
她往前跨一步,不料金门猛地往后退。
“你不能走!”天道的声音骤然变响,空茫不辨男女,哪里还像刚开始外公一样的慈祥温和。
这才是祂本来的声音,无机制且冰冷。
于清浅淡淡道:“按照契约,您回答完我的问题,我回家。”
如果她违背约定,她将魂飞魄散。至于天道……作为规则本身,祂根本无法违约。
就比如此刻这道门。她步步紧逼,它只能后退,无法关闭。
“人类,尔敢自尽!”天道第一回知道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不然呢?您擅自带我来到这个世界,害得我家人穷困潦倒。您利用我收集功德,只等我跨过这道金门,能带走的所谓‘最重要的东西’恐怕只是孑然一身的灵魂。所有功德和内气都将被这道门截获在肉身之中,留在此界。”
“您将我利用殆尽。等我回家,恐怕只能作为普通人醒来,毫无招架之力地面对我爸碰瓷自杀、家里被催债、外公老无所依。我家人原本生活幸福,你将我们摧毁后甚至连该有的经济补救都不愿做。”
于清浅言之凿凿:“现在我提前脱离身体,再穿过这道门,想必会将你心心念念的功德都带走。”
“……”
半响无声。
又过了一炷香这么长时间,天道百思不得其解:“你如何知道?”
“呵呵。”
大概在太子身边久了,她也学会面无表情地嘲讽:“刚才只是猜测,现在确定了。”
天道:“”
“”
大赵国运暗搓搓躲在角落,惊呆地看着这个天道的棋子如何反过来霸气戏弄天道。
他们都小瞧了这个人类。
第140章 大结局(2)反杀时刻成为“功德规则……
天道审视自己的规则逻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枚一直被祂摆弄的棋子为何跳出棋盘。
“你不能走。”
把如此多的功德带走,规则漏洞问题无法解决,相当于白费功夫。
现下的优劣局面逆转,祂求着她别走。
“您说了不算,我爸等着我回去救命。喂,那道门,别退了,契约在此你不开也得开。”
于清浅不紧不慢:“您说,我要是把这份功德带给我们世界的天道,祂会给我什么?”
不远处电闪雷鸣,天道陷入混乱中。
似是没想到小小人类如此厚颜无耻。
良久,祂妥协了:“这份功德来自本界,对你方世界的天道无用。只要你不走,吾可与祂沟通,赠一缕规则之力,换祂护你家人一生平安、成为首富。”
如果祂懂得什么叫肉疼,就知道此刻自己为何难受了。
一缕规则之力何其浩瀚,万年才可凝结,仅仅换对方天道护几粒尘
埃的安稳,犹如花一亿买个包子,血亏。但是祂无法干扰对方世界,只能花大价钱请对方帮忙。
“哈哈。”
于清浅没忍住笑了。
刚才天道说无法干扰别的世界,不能给她家人一毛钱经济补偿,哄她脱离功德净身回去,现在却说能让她家人成为首富。
诚如天道所说,祂不能说谎,她确实也在那到契约中感知到这一规则。但天道巧妙地断章取义,只说部分实话、步步误导。
她问自己为何穿来,祂只说有缘人。或许自己确实和此界结下了某种缘分,但天道隐瞒了借助这种缘分操控她穿越的事实。
祂暗示自己可以带走最重要的东西回去,实际只是被薅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点功德和能力的灵魂;祂无法干扰其他世界,却隐瞒能通过交易请求其他天道干扰的迂回办法。
天道每一句话都用心险恶。
正如自己早就发现的情况。
“不劳您费心了,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让别人看我所看、听我所想,不知还能做什么手脚。我的家人我自己守护。”
“你怎么知……”
天道这才知道此人早就发现被祂刻意隐藏的秘密。她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可以任意操控,一直隐忍不发,就等着今日反击。
此刻,于清浅在祂眼中不再是蝼蚁和傀儡,而是需要正视的对手。
于清浅缓缓扬起笑脸。
“我当然知道。”
天道把她当傻子,她却不是真正的傻子。
所有人都盯着她头顶看,常有人试图跟她解释什么却只见嘴动、没有任何声音。更诡异的是,每当她想到什么,别人就能作出对应的行为。
她怀疑别人能从头顶看到她的思想和电视,并且某种力量捂住了她的耳目,让她听不见看不见。
从玫瑰国使臣来朝那日开始,怀疑的种子便已种下。
她随便叽里呱啦几句,只在脑子里正常说话,那使臣居然能听懂,并和她交流顺畅。
联想平日里的见闻。如果她在所有人面前是透明的,她的所思所想所欲所贪被所有人知晓,自己一直活在楚门的世界……
这个猜想当时令她毛骨悚然,不敢求证。
之后的日子,不论出征珊国、拉尔国还是玫瑰国,她做贼一样开始收敛自己的个人观点,大多时候只挑要事想。
直到那次电视播放皇帝驾崩之事,文宝问都不问就预卜先知了此事,不眠不休奔波两天一夜回国。
那一刻,这一猜测仿佛撕开了所有面纱,漏出血淋淋的真面目。
能感觉到文宝曾经数次试图告知真相,却开不了口,但是行为上从来不掩饰,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深想。
谁能封住别人的嘴,遮掩她的耳朵?
于清浅感到上天深深的恶意。
所以刚才看见这道金门,听见一道模仿外公的慈祥声音说着所谓功德圆满、回家,她就知道,幕后黑手来了。
天道这么希望自己跨过这道门,一定带着更深地恶意。自己在这等庞然大物面前没有还手之力,只能不断套话,寻找自救的机会。
当她试探地作出掐脖子自尽的动作时,天道这么紧张,她才终于找到出路——向死而生。
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想。如果直接穿过金门,一身功德和内气、电视都随着身体这一容器被强留在这个世界。但她提前在这世界脱离身体,灵魂就可以被规则接纳,成为新的容纳功德和内气、电视的容器。再穿过金门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一切思绪只在一瞬间。
于清浅什么也不说,净直冲入金门。
“等等!”
于清浅一只脚已经踏入金门,强烈的吸力袭来,不料身后突然出现两团风球,一左一右苦苦拉扯着她。
一团是天道具现的风球:“吾不是答应庇佑你家人,怎么说走就走,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可好?”
现在于清浅就是行走的功德,她带着功德离开,所有布局都将化为乌有。规则漏洞不补上,万年后将累及整个天道,届时世界不复,祂终将崩塌。
另一团乃国运所化,此刻顾不得暴露:“人类,吾乃大赵国运,你若离开大赵新帝就要灭国了!”
祂可管不了万年之后的事,大赵一灭祂直接没了。
于清浅顿住。吸力和拉力扯得她有些难受,本打算甩开风球的手忍不住停下。
一面是刚刚大婚的文宝,一面是即将赴死的老爸。
“是我对不起他……你转告他,心悦君兮奈何缘浅,青丝缠匣空余茧……百姓无辜,他不会干傻事的。”
国运暗道干都干了,就差没有同归于尽。
怕于清浅直接甩开自己跑路,祂语速极快地全盘托出。
“听吾言。天道乃千种规则的集合。当初‘内气规则’崩塌,连带影响‘功德规则’碎片掉入你方世界,三千年过去,等天道找到这片规则碎片,才发现它误打误撞进入你体内,帮你凝聚了灵魂。就是你以为的电视!”
于清浅侧目。瞅了眼门内画面,于爸还窝在草丛里等待豪车路过。还有时间听祂说。
“趁你方世界的天道发现‘功德规则’之前,祂用一缕规则之力将你的灵魂交易过来,送进一个大赵女人的肚子,然后又慢慢将‘功德规则’从你的灵魂过渡到本土身体。”
于清浅垂眸,没有继续走。
这些大概就是最深的真相,倒要听听天道怎样利用自己。
现在主导权在她手里,天道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国运托盘。
“但是后面发现,受肉身拖累,不论你做过多少好事,规则就是无法运行。天道不愿将‘功德规则’就是你脑中电视归还给你的灵魂,还欲借此收集功德补全‘内气规则’,于是求助于吾。
你的身体乃大赵子民,若吾允许,可借大赵真龙之手助你人魂归一。故你每次与天子或太子对视一阵,便能开启电视。同时根据‘因果规则’,每当你收集功德,天道可取其三,吾取其一、返天子和太子万分之一,你独享六成。”
小小人类独占六成功德,怎能不惹眼红。一套计策下来,功德规则和她辛苦收集到的功德将尽收天道手中,还能拿她的功德修复“内气规则”,一箭三雕。
这是将她利用得头发丝都不剩。于清浅面不改色。
“你能观世间万物,世间万物亦能观你,任何规则都是这般的运行逻辑。”
所以别人能看透她听透她又如何,她不也能通过“电视”看透别人么?
于清浅从前恐惧自己被看透,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卑劣。
任何事物都是公平的。凭什么只能她看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对于被听心音一事,她释怀了。
“嗯,是我的错。”于清浅大大方方承认,“只是天道捂住了我的耳朵,怕我知道真实情况后,今日不能被乖乖骗走?可惜我还是没上当。”
天道扎心:“”
通过“因果规则”,祂看到这种方式是拿回东西的最佳途径。究竟哪里出了错?
她随即问:“还有事吗?”
言下之意,没事我走了。
国运:“……”
天道卑微地不敢说话,希望国运能继续说服这人。
“等等!”
国运感觉自己浑身震荡,定是于清浅的尸身落地,叫新帝那小娃娃发怒,开始跟自己同归于尽了。
祂造了什么孽,跟这样的天子一条线。
国运语速极快:“人类寿命短暂没有奇遇难聚灵魂,你就这样回去,只能成为‘功德规则’的容器,老死后成为灵魂没有同伴可就永生孤独了。
不如与天道交易,十缕规则之力完全可助你与‘功德规则’融为一体。你将成为规则本身,行走世间不老不灭。届时天道与你同是规则的化身,相互制约,无法伤你分毫。
只有一个条件,你要充当本界的‘功德规则’,行走世间赏善惩恶。并且如果其他规则出现漏洞,你需要用收集到的功德补漏。”
好比人体受到伤害,如果不治便会越来越严重,小小风寒也可死人。功德就是体内的白细胞,治病的良药,哪里需要往哪凑。“内气规则”的崩塌就是那道疾病,拖久了也可引起天道的死亡。
如果天道有心,现在大概就是心脏被刀子四分五裂的钝痛感。
十缕规则之力!十万年才凝聚而得。但放于清浅离开,对方天道能发现她的东西,定然收入囊中不愿继续交易。
祂不出万年就得跟着崩塌,和本世界一起烟消云散。
看于清浅不为所动死盯着门内家人的模样。祂不明白,明明力量今非昔比了,为何还要惦记小小的人类蝼蚁。
天道大手一挥:“此门赠你,可往返两界。方才的交易你可同意? ”
那可是十缕规则之力!
于清浅再傻也知道这事对自己只有好处,国运帮自己争取而来,天道为了活命不得不答应而已。
不过她完全学会了文宝的狮子大开口:“百缕。”
小口一张就是十倍。
国运沉默了。
十缕都够他嫉妒,祂甚至不能存活这么久。百缕?百万年才能得到,她怎么敢想?
“你怎么敢想?!”天道直接问出来。
这不是割肉,这是剖心。
这个小世界存在数亿年,实际规则圆满后祂出世才不到两百万年。
“那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要。”
于清浅直接甩开两道风球,剩下一只脚也踏入金门。这一去可就彻底不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天道想着走就走吧,不就是万年后自己崩毁么?怕甚。百缕规则之力可是自己出世至今半生的积累!
祂向来高高在上,视人类为蝼蚁,尚不懂蝼蚁有漫天喊价、打骨折还价的风俗。
更不知自己陷入了人类“要钱还是要命”的古今十大难题中。
眼看于清浅还剩最后一只手没离开,祂无奈道:“依你,定契吧。”
于清浅停下脚步,摊开故意留下的最后一只手,丝毫不提自己心里价位只在十一缕。还好最近文宝没有为她开启电视……否则今日必被看透。
“功德规则”果然强大,不开启时天道也不能看透她。
“还有一事,既然是你把我带来的,我爸的手指需要复原。”
天道随口一应:“吾不能干扰,但你既为本界‘功德规则’,身体和灵魂又属于那个世界,可以干扰。”
说话间,契约已成。天道眼看着自己积累两百万年的规则之力瞬间少了一半,心在滴血。
谁叫祂棋差一招呢。
此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两个世界多了一位人类出身、能与天道平分秋色的“功德规则”。
大赵国运绝不承认自己眼红了。眼见新帝还在不要命地攻击大赵根基,祂马不停蹄地往回冲。
真想冲到新帝的耳边大喊:“别打了!现在你妻子成为世界规则之一的化身,吾都要靠边站,谁敢伤她分毫?”
这边,天道没好气地要求新任同事工作:“处理完私事速回,你乃‘吾界’规则,应当履行赏罚万物、收发功德的职责。”
祂强调“吾界”,表示你不要拿着这边的工资给原世界打工。
于清浅在门内行走。
金光闪闪的大门变成一条电闪雷鸣的裂缝、一个黑暗无光的深渊。所谓的门不过是将世界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再链接另一个世界的坐标罢了。
之前为了诱骗她,天道将裂缝包装成金光闪闪的大门,如今连伪装都懒得弄。
这条裂缝现在属于她。
于清浅毫不在意,一步踏出。
……
凌晨03:15。
于爸躲在路边的草丛里,迟迟下不了决心。
不能祸害普通人,如果对方胆子小肇事逃逸了,就得自己赔钱。他们没钱不说,赔了将拖垮整个家庭。
可是豪车里的人也是人,就算能赔钱,如果他没被直接撞死、而是逃逸致死的,这可触犯刑法。就算老婆知道真相愿意和解,对方也会平白遭遇几年的牢狱之灾。
手机不断响起老婆的来电铃声,他没有接。
打开绿信,上千条信息铺面而来。随机点开最新的几段语音。
“你在哪儿,快回电话!”
“刚才遇见我大学同学,她借我手术费了,你快回家,我把钱拿给你看。”
胡说,她大学和自己谈恋爱,交的每一个朋友他都认识,那些同学关系不远不近,也并不富裕。
凌晨03:46。
手机还剩5%的电,电话再次响起,他按了接通。
他看见远处一辆速度极快的红色法拉利和蓝色宾利在飙车。
脑子里默念“对不起”。
电话响起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公!我听你的!不治了,我们给浅浅准备后事不动手术了,你快回来好不好?”
“老婆,我爱你,也爱浅浅。”他轻轻说完,手机已经关机。
猛地朝马路冲出去。
“滴————”
“擦!”法拉利车主使劲踩刹车,然而速度过快,根本停不下。
副驾女生尖叫:“撞死人啦啊——”
于爸闭上眼安详地站在马路中间,迟迟没有等到死亡。汽车轰鸣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为啥没有感觉?
似乎还听到女儿的声音。
“爸。”
他睁开眼,看见浅浅因为常年躺床上而苍白的皮肤、瘦弱的四肢,风一吹就倒的病弱身体,正眼眶带红地笑看着他。
“老爸,我回来了。”
于爸也笑了:“诶,你来接我了?看来你这手术费白凑了,竟然比我还先走。”
又愁道:“咱俩都走了,你妈和你外公咋办?”
“爸。”
“诶。”
“爸!爸爸。”
“诶,爸爸在呢,别哭。早知道你在下面,我该早点和你团圆。也不知道地府能不能和阳间通个话,告诉你妈一声……”
“啊——”持续的尖叫声终于打断他。
于爸不爽地向上面的声音来源看去,顿时呆在原地。
只见红色法拉利倾斜着被举在空中,四个轮子在空气里不停地转。而抓着汽车前盖高举右手的……正是浅浅。
于爸怀疑人生。
法拉利车主和不远处开着宾利的另一飙车主角也在怀疑人生。
这世界魔幻了?怎么看见一个病秧子单手举起一辆车,还特么是死对头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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