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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玩弄。


    这是程今越来到无定界的第十五天。


    跟她想象中的囚。禁不同,萧极并没有给她任何的限制,随意她去任何地方。


    这听起来貌似还不错,不过,有婚契的存在,萧极可以随时定位到她,一切的自由都形同虚设。


    “夫人出门了。”


    萧极收到信。


    这是程今越来无定界后第二次出门。


    “夫人在平柳城的一座并不算繁盛的寺庙之中。”


    “出门的时候,尚是晴天,夫人上一次出门也是晴天,夫人应当是更偏爱晴天。”


    “不过……如今又下雨了。”


    “我问夫人是否要回去,我为她撑伞,夫人拒绝了。”


    “夫人或许是不喜欢在雨天行走。”


    “夫人在殿内躲雨,话依旧很少,应当在思考些什么。”


    程今越站在寺庙的殿中,殿内香火弥漫,檀香薄烟飘进鼻腔,昏黄的烛火点着,只有一点天光从最顶上的缝隙之中渗入。


    外面又下雨了,但是程今越讨厌下雨天,因为她总是在逃跑的路上,她没有伞。


    她讨厌潮湿与泥泞,阴雨会浸入程今越的衣服,像血一样。


    身边的婢女身上有灵力溢动,程今越知道,这双眼睛在向萧极报信。


    但是她不在意,活在眼睛编织的蛛网中,已经成为习惯。


    她真是很讨厌下雨。


    更讨厌闲下来时候的下雨时间。


    这种时候,她总会发呆,想起很多事情。


    但是现在没有办法,事情告一段落,她现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好身体。


    可难过的事情总是占大多数的。


    所有苦痛都会被她一并概述为雨。


    因为苦涩与尖锐的过去就像雨的潮湿,一直执拗地跟着她,无孔不入,都快要成为她的一部分,怎么也晒不干。


    雨和潮湿就是死亡和离别的意象。


    每当这个时候,程今越就会想要天晴,她会想起一些珍贵的,零碎的幸福时光。


    她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人,她想起她也曾偎依着谁哭着,也曾和谁并肩作战过,也曾和谁嬉笑打闹过。


    有些久远到记不到对方的模样。


    但是程今越记得那一刻的情感,那一刻的笑,那一刻的温暖。


    不过,很可惜,他们大多数都死了或是再也找不到了。


    人的缘分就是这么浅薄。


    又或者说,行走在暴雨中,弱者就会被雨冲刷。


    于是,最后,程今越只剩孤身一人。


    她的情绪不再言语表面,低浅的水洼里囤积了很多的情绪,但极度的理性将它们一直积压在心口,难以言表。


    说起来,程今越其实是一个很讨厌血、杀戮、死亡与离别的人。


    不过这种话从她的嘴里面说起来倒是格外好笑。


    因为有些死亡与杀戮,是她亲手选择的,她从来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幸福,谁痛苦都可以。


    程今越抬头,佛低垂眉眼,眼中流出慈悲,金光在烛火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程今越最后点了香,朝佛拜三拜。


    “请原谅,我的罪孽已无法洗清。”


    当然,神佛不会原谅她的。


    没关系,她会作为大衍神女,自己原谅自己。


    ……


    萧极对程今越的待遇还算不错,她的宫殿格外大,里里外外有好多侍从。


    或是听闻程今越喜欢安静,又撤去了许多。但无一例外,这些婢女都很乖巧、听话。


    自从住进来后,程今越从未出去过,只是安静地养伤。


    前院养了很多不知名的花,程今越喜欢坐在窗边看着。


    她的贴身婢女已是中年,外貌和蔼,话不多,懂事,名叫素笺。


    “夫人,这花叫故梦,花能盛开一整年,花香亦可让人心安。”


    “谢谢您,用心了。”程今越笑着点头。


    素笺知道程今越晚上总是睡眠浅,她心很细,饮食上也格外仔细。


    素笺喜欢和程今越待在一起,这是她照顾过最喜欢的一个姑娘。


    程今越安静,温顺,礼貌,声音柔软。


    素笺告诉了很多无定界的事情,还给了程今越许多书。


    程今越渐渐从素笺嘴里了解了无定界,


    无定界叫这个名字是有道理的。


    无定界像是一个小千世界,需要穿过复杂的结界才能进入,进出的程序都十分严格。


    这里格外大,和寻常宗门完全不一样,这里的鸟兽鱼虫,花草树木,与外界都有极大的差别,都是程今越没有见过的奇特品种。


    这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小世界。


    若是一生下来就在无定界,或许程今越不会知道无定界外还有一个世界。


    这对程今越来说倒是格外新奇。


    她的适应能力很强,像是浮萍,随遇而安,随处可居,既贪婪又知足。


    程今越大多数时候都在宫殿之中养伤,几乎不出去走动。


    萧极寻程今越的次数也并不频繁,像是可有可无的玩乐。


    这让程今越心中略有疑惑,她以为萧极是知道了她长明族的身份,想拿她炼药,不然让她做未婚妻做什么?


    不过也没有什么值得疑惑的。


    疯子的世界她不懂,很正常。


    上一次找她是在三天前。


    “今越,不出去走走吗?”


    萧极笑着问她。


    他穿着月白的长袍,声音如流水潺潺,看起来像什么儒雅随和的君子。


    “不了,界主。”


    “今越的伤还没好,我身子弱,总是要多养一养。”


    程今越坐在床边,窗外正在下着连绵的阴雨,雾气扑在她苍白的脸上。


    程今越清楚,萧极可不是出自什么好意,其实只是希望自己的宠物别被养死了。


    “不是界主,今越。”


    萧极纠正她,像是教孩子一样笑着。


    “我是你的夫君。”


    程今越微微思考,随后柔柔一笑,“夫君。”


    像是一个傀儡,乖巧,永不反抗。


    “今越的伤还没好吗?”


    萧极颀长的身姿挡在程今越身前。他轻轻关上了程今越身旁的窗,雨声被隔绝在窗外,屋内只剩下潮湿的气息。


    他离程今越很近,他低着头,看着程今越,像是在观察一只兔子。


    程今越轻轻低下头,轻微的动作表达了她几乎没有作用的拒绝。


    “夫君不必担忧,今越会照顾好自己的。”


    萧极不加理会,懒散地抬起手,用指腹上的薄茧抚摸着程今越的脸。


    “今越,我帮你上药,好吗?”


    一路往下,他解开程今越的扣子,锁骨处,鲜红的疤痕还在白皙的肌肤上。


    在潮湿的屋中,这像是不合时宜的淫。靡让人心中产生出莫名其妙的破坏欲与占有欲。


    程今越抓住了萧极的手。


    “何必麻烦夫君呢,我自己就可以。”


    “这是我应该做的。”


    深沉的眼眸带着淡淡的笑,没有任何让人选择的余地。


    这只是命令。


    为了方便上药,程今越被萧极抱在身上。


    他的身上和怀钰并不同,不会一碰就变得滚烫,他冷静沉稳,甚至连衣裳的杂乱都不会出现。


    好闻的檀香味,弥漫在整个宫殿,骨节分明的大手探入,为她上药。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手,骨节分明,格外干净,像萧极的外表,温和,雅致。


    萧极用手感受着程今越,他很喜欢这样抱着程今越玩,他轻轻地上药,屋内逐渐弥漫水声与药的气息,混杂在一起。


    萧极喜欢从各个方面了解程今越。


    他承认,他对程今越很感兴趣。


    程今越身上有很多谜团,从性格到经历,他全都想要知道。


    但是,消息不多。


    程今越做事很谨慎,她缄默,聪明,懂得审时度势,理性得过头。


    程今越的情绪并不总是外露,像是有一层薄雾笼罩,看不真切。


    但她喜欢落泪,萧极喜欢看她落泪,会少有地让他浑身颤抖。


    如今在萧极的怀中,程今越的泪水又悄然而落,伴随着低沉的声音,不应该从程今越嘴里传出的肮脏的声音。


    尽管她已极力忍耐。


    “今越,再过几日,见见我的家人吧。”


    萧极在程今越耳边说。


    程今越不愿开口,萧极很懂事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知道……了。”


    甫一开口,萧极的手便又熟练地缠绵起来,让程今越说一半的话变成奇怪的音调又咽了下去。


    “太沉默,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今越。”他又渐渐深入,程今越的哭声变得更为明显。


    可又在最顶点的时候,萧极停下了上药,他又为程今越穿好衣服,毫不留恋地离去。


    程今越心中微微怒火,萧极这种行为真是恶劣,得不到满足,但这无定界到处都是眼睛,无处不在地盯着程今越。


    萧极就是想看程今越失控,几乎不加掩饰,野心与欲望就摆在脸上。


    不过,镜子是能看到对面的。


    萧极在观察程今越的同时,程今越也在观察着萧极。


    比谁更会识人心吗?


    萧极是天赋,程今越可有的是血积累的经验。


    在那日之后,程今越再也没有见过萧极,他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这倒也正常,最近发生的可不算小事。


    大衍剑宗是曾经的仙门之首,可能没有人料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盘综错杂的关系如树根一般盘旋蔓延扎根,想连根拔起自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萧极还在努力。


    程今越不关心。


    她只问了问素笺过几日见萧极家人的事情。


    原来萧极还有家人吗?


    她以为,像萧极这种人应该无父无母是最好的。


    素笺告诉她,萧极没有亲兄弟,只有几个表亲的弟弟。


    其余都婚娶了,来往也不多。


    最亲近的一个,也是年龄最小的一个,名为萧砚修。


    素笺说了很多,说得委婉,但程今越听懂了。


    萧砚修性格恶劣,是个被惯坏的纨绔子弟。


    那她可就要看看有多坏了。


    第62章 我只要一个人,程今越。


    雨过天晴,程今越又出来赏花了,她总是在花前坐着,捧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一整天,她身上什么装饰都没有,黑色的长发被凉风吹拂着,趁着白皙的肌肤,干净得像花瓣上的露水。


    说了很久的家宴却一直没有办,程今越好像也忘记了这件事一样,什么消息都不打听,每日都是在无定宫里养养花随意走一走。


    大衍剑宗声名远扬,三位公子小姐各有千秋,谁人不识,程今越的形象早就刻进了素笺的心底。


    心地善良,温柔瘦弱,素笺每每看到程今越手上的淤青与伤痕便不禁心疼。


    “夫人,您别担心,家宴就是这几日的事情,我们底下的人早就接到吩咐安排好了。”


    “界主事务繁忙,并非刻意要冷淡夫人。”


    素笺并非说谎话,萧极最近的确忙得不可开交。


    就在程今越来无定界的几日后,魔界中的魔物倾巢而出,数量有万万之多,各处都遭到了魔物骚扰,人间尤甚。


    魔物从西边而来,相邻的城镇皆屋毁人亡,河川尽污,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魔界自从百年前被镇压后,元气大损,最多不过是一些小魔小妖出来作乱,如今群魔继出,邪雾遮天蔽日,恐怖骇人,谁都没有料到,魔界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


    但众人也没有过多的惊讶,毕竟魔物复出这种事情,万年来也是屡见不鲜,不足为奇,每次出来作乱,也无非嚣张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就会被仙门派出的队伍镇压,又被打入魔渊之中。


    此次依旧如往日一般,各仙门派出精锐组成了队伍前去镇压,众人也不放在心上,谁料半月过后,竟然无人生还。


    魔族大军一路东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血流成河,心狠手辣,凶残暴虐,只要是活着的生物,全部照杀。


    以血肉滋养魔气,邪雾一路东进,势不可挡。


    世人惊慌失措,奔逃哀泣,妇孺哀啼,老弱悲呼,一时尸横遍野,惨状难言。


    仙门既大惊又不解,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为何此番魔族竟然如此强大?


    魔君的名字传至所有人耳朵里。


    怀钰。


    仙门大惊,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众人这才重视起来,将各仙门长老召集在一起商量事宜。


    “怀钰是谁,我竟然从未听过此人,仿佛横空出世一般。”


    “老夫也从未听闻。”


    众人都摇摇头,面露难色,面面相觑。


    一声轻笑在空中响起。


    “我们这些人不知道,也很正常,那自然要问萧界主了。”


    月如仪眼眸轻挑,笑着看向萧极。


    炼月楼的楼主不久前仙去,月如仪成了炼月楼新的楼主。


    众人都随着月如仪的话语看向萧极。


    说来也巧,三界最近可不太平,大事一件一件地发生。


    先是在大衍剑宗宗主的寿辰上,魔族入侵,刺客潜入,青岩山的少主被杀,大衍剑宗也遭受重创。


    随后萧极宣布要和大衍剑宗联姻,结果在下聘的那一日,魔族竟又再一次入侵,血洗了大衍剑宗,无定界与剑宗联手抵御魔族,这才抵挡住了魔族,可惜大衍剑宗损失惨重,宗主暴毙,妻儿的尸首竟然只找到了程蕴知一具。


    萧极本是欲与程二小姐程蕴知成亲,谁知竟遭遇如此不幸,觉得自己没有抵御住魔族,才让剑宗遭此重创,痛心疾首,改而迎娶唯一存活的程三小姐,程今越。


    与此同时,同为三大仙门的青岩山也在血海中决出了新的少主。


    听说是掌门的私生子,也和大衍剑宗有些渊源。


    从母姓,名唤孟朝。


    话是这样讲,但明眼人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各自装哑巴装瞎子。


    萧极穿着月白色的长衣,包裹着颀长的身姿,脸上带着笑意,稍稍掩盖了他的野心与本性,显得儒雅温柔。


    “怀钰?”他轻笑,眼眸慵懒地抬着看着月如仪。


    “一个杀父弑母的怪物,一个恶贯满盈的魔种,也配拥有名字?”


    怀钰。


    萧极把这两字在心中嚼了嚼。


    他不禁觉得好笑。


    这样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谦谦君子。


    一个满手鲜血的魔种,有什么资格有蕴意如此之好的名字,像个讽刺的笑话。


    “我就知道是他!”


    “当年被我与百仙以众多法器封印起来的那只魔种!他在地牢被关了近百年,不吃不喝,遭受刑狱,可他就是不死!”


    “三年前,这个怪物从地牢中逃出,我等一直在派人追杀他,谁知真的让他躲了起来!*”


    严定是仙门之中赫赫有名德高望重之人,他已白发苍苍,怒道。


    “不可能……三年,明明只有三年时间,他哪里来的修为?他的修为明明被我们众人以精血封印了起来!”


    众人唏嘘,魔界这些年群龙无首,魔界换君频繁,几乎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仅仅三年时间,怀钰是怎么恢复修为,又收复了魔族,还让魔族如此强盛?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况且,此人心高气傲,从不与人来往,从前也一直待在人间与仙界作乱,我们也找了魔族的人与他勾结,诱他上钩,结果他不仅不融入魔族,还杀了好多魔族的人。”


    “此人根本不善沟通,也不能沟通,就是一个疯子,他又是哪里来的领导力,能在短短时间内统治了魔族?”


    当年为了制伏这只魔种,仙门之中的人可谓是下了苦功夫,硬的软的全用了,根本不起作用,根本就不能把他当人看。


    “不善沟通?”月如仪靠着椅子,一身劲装,眼眸锐利,嚣张的少年气外溢,如此装束简直让人难分男女。


    “这位魔君大人,可是在数日前传来要娶妻的消息。”她轻笑,不慌不忙地看着严定,毫不掩饰地将眼神放在孟朝身上,一顿审视后又瞥着萧极。


    意味深长。


    “娶妻?!”


    严定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震惊得站了起来,简直哑口无言。


    谁娶妻?这个以杀人取乐的疯子娶妻?


    这个世界真的是真他妈疯了。


    世上哪有人会愿意嫁给这个怪物!


    月如仪笑着,眼睛却一直看着萧极,“是啊。”


    “好了,不必再议此事。”有人开口。


    “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魔族入侵,生灵涂炭,这只魔种又根本杀不死,我等要如何抗衡?”


    “哎,别着急啊,我这不正要说解决方法吗?”


    月如仪走至众人身前。


    所有人看着她。


    “怀钰,要一个人,只要给他,他立马停战。”


    月如仪笑着。


    “谁?”


    “此人名叫,程今越。”


    月如仪缓缓地,一字一句道。


    话音一落,众人瞳孔微缩。


    程今越?程今越不是大衍剑宗的三小姐吗?


    不止于此,程今越还是……


    众人朝萧极看去。


    如今天气冷,殿内的窗户未关,一道寒意十足的凉风掠过。


    所有的人都打了个冷颤。


    萧极黑眸深沉,嘴角却带着笑,他好整以暇地靠着,月白色的衣裳也压抑不住他身上的冷意。


    气氛有些怪异,所有人停住了话,都看着萧极。


    “是吗?”


    良久,他才开口。


    他两只手交叠,撑起下巴,懒散地瞥过所有人。


    “诸位觉得,如何是好呢?”


    他不做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其他人,众人心中一阵不安。


    如今,大衍剑宗名存实亡,青岩山掌门濒危,无定界一门独大。


    仙界以实力说话,可偏偏,萧极无人能敌。


    说白了,萧极如今何止是无定界的界主,几乎已经可以成为仙界的帝皇。


    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心思难猜,喜怒无常。


    一个疯子。


    没人敢开口说话,殿中一片寂静。


    终于,所有人都不禁将目光瞥向最为德高望重的严定,希望他能率先发言。


    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老身以为,以一人之性命,换仙界之平安,是为明智之举!”


    众人依旧没有开口,萧极笑盈盈地看着严定。


    严定心中也随之一慌,萧极的修为让人无法不畏惧。


    他顿了顿,吸了口气。


    “别紧张,继续说,我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萧极坐在高位,笑道。


    “既如此,老夫便说些肺腑之言!”


    “老夫与此魔种交手甚多,也算是对他有几分了解。”


    “从前我们用尽办法,亲情友情爱情,威逼利诱,我曾对他说,只要你停止杀戮,你要什么我们便竭力满足你,但此魔都毫不在意,毫不上钩,像是根本没有欲求一般,根本没有人的感情,他说他除了杀人,别无所爱。”


    “如此多年来,这可以说是此魔第一次提出要求!老夫认为可信度极高!”


    严定心中震惊无比,他从前,无数次想要降服怀钰,结果对方毫无感情,毫无诉求!


    一个纯粹以杀人为乐的疯子,竟然也终于开了口?


    简直是铁树开花,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老夫知道,界主对大衍剑宗心存愧疚,想要迎娶今越姑娘为妻,但……她毫无修为,甚至可以说与凡人无异,对界主来说可以说是毫无作用,并且二位从前也并未什么感情……”


    “再退一万步说,今越姑娘纯粹善良,心似菩萨,这是你我皆知的事情!”


    “若是今越姑娘知道这件事情,老夫肯定,她必然也会舍生取义,义无反顾地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


    “老夫以为,可以将程今越交给魔物!”


    他斩钉截铁地说。


    “绝不可能!”


    安静坐着一直没说话的孟朝突然拍案而起。


    他本来不想参与这些事情,但随着严定的话,他牙关逐渐咬紧,双手紧握,脸色阴沉。


    他沉沉地压着心中的怒火,难以置信地看着众人。


    一群人,道貌岸然,虚假伪善!


    第63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孟朝沉沉喘着气,他从来没想过这群人能这么不要脸。


    所有人转头看向孟朝,神色各异。


    “孟朝不明白,为什么以一人之性命换取众人之性命,难道今越姑娘的命就不是命吗?”


    他横眉看着严定,看向所有人。


    “前辈,你明明知道今越姑娘心地善良,却为何要牺牲一个这么好的人?”


    他扫过严定。


    严定冷哼,亦站起身来,与孟朝四目相对。


    “你这黄口小儿,目光短浅,你又懂些什么?你了解这个魔种吗?你知晓天下格局吗?你知道有多少百姓在受苦,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吗?”


    “你自以为的正义,不过是一己之私!”


    严定怒斥,指着孟朝。


    孟朝不为所动,他轻轻朝严定拱手。


    “前辈,孟朝或许不了解的甚多,但,孟朝只了解今越姑娘。”


    他不卑不亢,看着严定。


    “还请前辈听我肺腑之言。”


    严定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转过身,默许了孟朝。


    众人又看着萧极,萧极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好整以暇地坐着。


    在这种情况下,总有人忍不住,他就喜欢看这样的戏码。


    萧极喜欢看人的挣扎,就像在河边看到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中呼救,强烈的情绪能让萧极觉得这个世界稍微有些趣味。


    他沉默着,但没有人有办法,只能抬头等着,等萧极终于点点头,众人才能说话。


    就像狗吃饭的时候,需要主子先点头一般。


    令人厌恶,但就是没有办法。


    得到允许,孟朝沉沉呼气,一双坚毅的眼眸看着所有人。


    “诸位,恕孟朝从来直来直往,性格耿直,我便直说了。”


    他抬眸扫视座下心怀鬼胎的众人,凛然开口。


    “来之前,想必诸位也听过孟朝的风言风语,我这个人也不想隐瞒,我孟朝从来不撒谎,只说真心话。”


    月如仪话里话外带着刺儿,萧极从来情绪不外露,在场所有的人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孟朝的话硬朗直白,不加修饰,像是最刺眼的光。


    “诸位或许不了解今越姑娘,又心怀苍生才做出这个决定,难免是人之常情。但诸位不了解今越姑娘,但是我孟朝了解。”


    “从前,还未得知身世时,孟朝不过是别人口中所谓的卑贱之人,剑宗之中,谁都能踩我一脚,孟朝浑浑噩噩过了好多年。说些好笑的,孟朝还曾想过一了百了,但这个时候,只有一人站了出来,挡在我的身前。”


    “便是三小姐,今越姑娘。”


    “三小姐从不歧视身世平庸的人,她身体不好,却总是尽心尽力帮助每个人,不求回报,从无怨言。”


    “正如前辈所说,三小姐修为低下,所以她一直在尽她的全力去做,去帮助每个人,她知道没有修为在这残酷的世间是一件多么大的罪,所以她帮了很多平民,很多百姓,很多凡人。”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很多人都是不理解的,权贵者辱骂她,憎恨她,给她使绊子,但她从不动摇。”


    “三小姐的确很弱,也很平凡,但是三小姐做别人不敢做的,做别人做不成的,从我认识她起,她便默默坚持着。”


    “当年,孟朝没有剑法,是三小姐给我的,孟朝甚至连一件好的衣物都没有,也是三小姐为我做的,孟朝与长公子程望不和,被打到站不起来,是三小姐扛着压力帮我。”


    “三小姐并不单独对孟朝这样,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孟朝不过是被三小姐帮助的千千万万中的最不起眼的一个。”


    “三小姐鼓励我,帮助我,给我机会,孟朝无三小姐,无以至今日。”


    “正如前辈所说,孟朝出言的确出于私心,但试问,谁没有私心?孟朝坦坦荡荡。”


    “如果今日我不为三小姐站出来,那我孟朝便愧对三小姐的善,不配为人!”


    “三小姐做的事有千千万万的百姓知道,所有人都记得她的好意。”


    “试问诸位,如此之善人,若是就这样死去,又如何安众人之心?如何维护正义,如何捍卫公道?”


    孟朝身形挺拔,眼神如炬,他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座中每一张脸庞。


    他声音不卑不亢,但穿透在整个宫殿之中。


    “若无人愿战,孟朝愿战,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孟朝不怕死。”


    “三小姐厌恶杀戮,厌恶战争,厌恶魔物,就算是为了三小姐,我也愿战。”


    他说完,缓缓坐下,严定也微微敛眸,并不回答。


    众人没有一人说话,气氛变得异常诡异。


    萧极却突然轻笑起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雅致随和的外皮浅浅地披在他的身上,让人心中生寒,作壁上观的高傲不加掩饰。


    “孟朝,有人告诉过你一件事吗?”


    他弯唇笑了笑。


    “你真的很像程今越的一条狗。”


    他言简意赅,戏谑里是恶劣的轻佻。


    羞辱的话从萧极嘴里轻飘飘地出来,所有人心中一惊,却不敢多言。


    萧极等着孟朝回答,这样就可以完美达成他的消遣娱乐。


    孟朝握着双拳,直直地对上萧极懒散的黑眸。


    他张开口想要反击,但又硬生生地压下来。


    话语权在萧极这里,他不能感情用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三小姐,他忍。


    孟朝没有回答,萧极挑眉,但玩乐的兴趣却并未散去。


    “孟朝,你能对我的夫人如此忠诚,我很欣慰。”


    他不急不慢地说,黑眸中笼着薄薄雾气,话语中彰显主权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轻轻笑起来,将一块回音石送至孟朝桌前。


    “我希望你能将自己今日的话记得清清楚楚,最好是一直都能这么想。”


    “当然,我也很期待你的幡然醒悟。”


    孟朝毫不犹豫地接过回音石,面上冷笑着,“承您吉言。”


    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令人作呕,在萧极身前一刻,就让孟朝身如蚁爬,恨不得将萧极这副伪善的嘴脸撕烂。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谁都不想开口接话,但这里的异类和疯子很多,总有思维与常人不同的人。


    比如月如仪。


    她轻笑着,打断这尴尬的气氛。


    “各位别这么严肃啊,怎么搞得要生离死别了一样。”


    “我何曾说过,怀钰是要杀了程今越了。”


    众人朝她看过去。


    “我说过了,这位魔君在不久前还放出要娶妻的消息。”


    “我还听闻,萧界主前去大衍剑宗下聘礼的那日,便与这位魔君交过手。”


    “听闻,这位魔君与界主交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今越姑娘吧……”


    她笑着,好像只是在说一件街头巷尾的八卦事,眼中澄澈,唯恐天下不乱。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萧极,又悄无声息地垂下眸子。


    事情的发展简直像戏剧一般荒诞狗血。


    月如仪的意思是魔君爱上的女子是程今越?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恶贯满盈的魔种爱上善良柔弱的神女,像是命运的捉弄,注定上演一场苦情剧。


    更逆天的事,程今越如今是仙门魁首,萧极的未婚妻。


    偏偏天下第二仙门的青岩山的少主,竟然也倾心于程今越!


    这位更是完全不加掩饰,对程今越的心思昭然若揭。


    严定扶额,心中愤愤难平。


    他从未见过程今越,程今越究竟有何魅力,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严定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都快要被扭曲,他完全不能想象魔种爱人的模样。


    他沉沉叹气,“既如此,魔种既然倾心今越姑娘,定然不会伤害她。”


    “若是程今越嫁给魔种,便是让天下太平最简单的方法了。”


    “老夫会专门为今越姑娘打造法器,若是魔种一旦想要迫害她,我仙界众弟子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今越姑娘绝无性命之忧,我仙界与人间也能得到和平,这可谓是两全其美的做法。”


    “诸位觉得如何呢?”


    “魔种绝不可信!怎么能把今越姑娘交到魔种手上!”


    孟朝凝眸。


    其余的人都没说话,随意打太极地说了几句话,又将目光放到了萧极身上。


    提出意见的月如仪如今却不开口了,笑着看着众人。


    可萧极就是迟迟不开口。


    这是上位者恶劣的习惯,就不喜欢说,也不把情绪想法放在脸上。


    偏要别人去猜,要别人去问,要给人施加无形的威压,只要上位者不开口,那其他人必定诚惶诚恐。


    萧极在这世上活了很久,所有东西他都唾手可得,世间可谓是无趣。


    唯独程今越。


    可笑弱小又有趣,像是一盘千古的棋局。


    孟朝甘愿当狗,魔种为她疯狂,她程今越凭什么?


    无论怎么看,从事实还是从旁人的嘴里,程今越就是一个善良温柔又坚韧的小白花。


    就凭这浮于表面的良善?


    没有证据,但萧极有着极为恐怖的直觉力。


    因为有的人是很难变的,特别是从血海里求一条活路的人。


    白能变成黑,但是黑变不成白。


    血滋养的泥土,开不出无辜的花。


    谁都会被骗,但萧极不会。


    那就来比一比啊,看谁更有耐心,看程今越怎么被他一层一层剥掉伪装的皮。


    程今越坐在花前,手中的书放在她的膝上,萧极悄无声息地闯进程今越的花园,像是检查自己家的小猫活得还怎么样,他坐在程今越的身旁,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程今越的脸。


    萧极声音有些倦怠的哑,喉结锋利,挡在光前,微笑着。


    “程今越,你要不要猜一猜,我做了什么选择呢?”


    “或者说,你想我做什么选择呢?”


    第64章 柔弱的花,便想要让人蹂躏,捏碎。


    四周的人已经全部退下了,院中只余萧极和程今越,清淡的花香伴随着轻盈的水汽飘在两人之间。


    萧极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净白的肌肤下是一条条清晰可见的青色脉络,指腹带着薄茧,温暖宽大的手抬起程今越的脸庞,让程今越直视他。


    “界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程今越抬起颤颤的睫毛,温和地抬眸。


    “你也可以试试说假话,看看能不能骗过我。”萧极笑着。


    程今越轻轻将书放在一旁,少女乌黑的长发垂落腰间,纤弱可怜。


    她乖巧地挺直腰脊,头被抬起,眼眸却侧着不去看萧极,像一只温顺的白兔。


    “界主或许早已了解过今越,知道今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坦言,今越在这世间,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她轻柔地说着,随后轻轻抬起蒙着水雾的眸,微微做下决定。


    “我想活着,界主。”


    知足,卑微,守礼,像在阴暗的水里拼命抓住阳光生长的水草。


    “我其实……不知道界主想要什么,因为今越……实在是不能识人心,所以每每界主对我好,今越便觉得格外惶恐。”


    “但是今越知道,从界主愿意救下今越的那一刻,界主于我是有恩的,今越会记得每一个对我好的人。”


    她抬眸看着萧极,几乎微不可见地靠着抚摸她脸的那双手,带着一丝拘谨。


    “所以今越的这条命,我甘愿交给界主。”


    萧极轻笑,柔和莫测的笑意,低沉又带轻缓。


    又不做选择,推回给他。


    他低头看着程今越,强行让程今越的眼睛看着他,程今越蹙着眉,水雾扑朔着,萧极看着这双无害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来什么。


    “甘愿把命交给我?”


    萧极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可是,你的命对我来说,值什么呢?”


    从不正面回答,只会给别人施压,让对面的心理防线逐渐崩塌。


    的确,萧极这种聪明人并不好糊弄。


    这个时候,程今越便会怀念起最好骗的怀钰。


    程今越微微敛眸,泪水开始盈眶,眼尾泛红。


    “的确,今越的命不值钱。”


    “不论是对您,还是对魔君。”


    她鼓起勇气看着萧极。


    “是吗?”


    “可魔君大人为了你甘愿受我几十箭也要带你走,宁愿以你一人换仙魔休战。”


    “程今越,你好像对自己的定位不是很清晰。”


    萧极倾身打量着程今越,看着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


    程今越却只是苦涩一笑,“界主,恨都是从爱滋生起的。”


    “今越能活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靠的自知之明。”


    凉风吹到她的身上,她下意识蜷起肩膀,像风雪里的摇摇欲坠的花,能激起人强烈的保护欲。


    但萧极不为所动,笑容更为深切地看着程今越。


    程今越抬起双眸,抑制着身上的颤抖,极力与萧极对视,展示着自己的忠诚。


    “如今界主对我有恩,从前的事我也不愿隐瞒界主。”


    “我第一次见到魔君时,是在平城。那时平城地动,死伤无数,我正为百姓疗伤,便看到魔君……”


    说到此处,程今越喉咙哽咽,过去的回忆仿佛浮现在她眼前,泪珠从眼眶盈盈而出。


    “我看到,平城所有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她低着头,小声啜泣着,又极力忍耐着喉咙的哭腔。


    “心狠手辣,穷凶极恶。”她咬着牙。


    “都怪我太弱小……无法保护他们……”她攥紧手,整个人蜷缩着,不想让萧极看到她落泪的模样。


    “说来也好笑,我贵为剑宗三小姐,被所有人捧做什么神女,我根本不配,我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都觉得我就是一个毫无骨节的卑劣之人。”


    “如您所见,我又为了活下去选择了屈服。”


    “我想方设法在魔种手中活下去,拼尽全力想要逃离他……我明明这么弱,却还爱做不切实际的梦,我还曾尝试感化这样恶贯满盈的魔种呢,却眼睁睁地看着周围之人在魔种手中一个一个死去……”


    她自嘲着。


    “这便是我寻求界主帮助的原因之一,其实今越的愿望很简单,我只想活着。”


    她颤着声音,轻轻将冰冷的手附上萧极宽厚的手,柔弱地,不熟练地,用脸庞轻轻蹭着萧极的手。


    程今越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泪水打湿了黑发,沾在程今越的脸上,惹人生怜。


    “他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


    “求您……界主,不要将今越献出去,求您……”


    这是程今越第一次这么近距地仔细看萧极。


    萧极能感受到程今越在紧张。


    而程今越的脑子里却在慢悠悠地欣赏萧极这张面皮。


    坦白来说,萧极的样貌极佳,面如冠玉,和怀钰那样带着少年戾气的长相不同,萧极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嘴角常含三分笑意,翩翩君子一般。


    但最突出的就是他这双纯黑的眼眸,像是不会反光的湖水,只会吞噬人心。


    萧极正用这双眸子看着程今越。


    他曾经和白落聊过程今越。


    “白叔,你怎么看程今越?”萧极并不刚愎自用,他从集会上回来的路上问着白落。


    白落微微一愣,这几乎是萧极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


    白落看着萧极出生与长大,毫无疑问的说,萧极绝非池中之物,他不是程望那种纨绔的公子哥,也不走什么高尚的道路,他做事果断,手腕一流,敢争敢抢,天赋与血脉的加持下,成为仙界之主不过是时间问题。


    萧极最出色的手段便是识人。


    白落仔细思考着,回忆着印象中的程今越。


    “在老奴看来,夫人善良,柔弱,修为不高,但格外聪明,懂得审时度势,性子坚韧,与她的两位血亲相比,不是一个层次之人。”


    “不过,据手下的人调查,她从长明族中一路流浪,逃离追杀,有些自保的手段也是应该的。”


    在这世间,活下去的办法,最好的还是刚柔相济。


    “今越姑娘能得到青岩山少主和魔君的青睐,说明今越姑娘定是有过人之处,仙界之人大多对今越姑娘多有美名,又还有个大衍剑宗的名头撑着,做无定界的夫人来说,也是能勉强够格。”


    白落说完,但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对,他疑惑道,“难道……夫人有问题吗?”


    萧极慢悠悠泡着茶,慢条斯理。


    “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程今越的人缘很好,这本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但问题在于世间的人太多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程今越很有意思,她几乎能和所有人完美相处,得到所有人的好感。


    就拿孟朝和怀钰这两个人来说,这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


    孟朝正义果敢,嫉恶如仇;怀钰恶贯满盈,嗜血杀戮。


    两人却都同样倾心于一个看起来只是有些温顺的女子。


    就好像是炼丹一般,程今越仿佛拿着书籍,要什么丹药,便做出相应的步骤,毫无差错。


    萧极在想自己是什么类型的丹药。


    他很早以前就见过程今越。


    温顺,柔弱,让他毫无兴趣,几乎不愿意再看一眼。


    而偏偏就在程今越需要他的时候,程今越就变得格外的聪明,大胆,甚至有些荒诞不经。


    温柔中带着一丝叛逆。


    甚至故意透露出来一些秘密,明摆着勾着萧极。


    每朝她多走一步,她就多抛出一些诱饵。


    像是蛊毒,让人上瘾。


    坐在集会之中,萧极扫视着座下所有人。


    交不交出程今越,决定权在他手里。


    萧极懒散地喝了一口茶,只是笑着。


    “还不错嘛,你们不都快讨论好了吗,竟然还需要问我吗?”


    他声音柔和,像是看着一场戏剧。


    严定背后发冷,所有人都噤声。


    “做梦都做到我面前了呀。”


    “难道没有一个人知道,程今越,是我的未婚妻吗?”


    “我的人,你们也配挂在嘴上?”


    萧极笑起来,轻轻捏碎手中的瓷杯,一瞬间,众人围坐的长桌从萧极这一侧裂开缝隙,只听“砰”的一声,长桌破碎炸开,崩裂出强烈的灵力,将场上所有人击倒至地上,乌压压地倒了一片。


    萧极站起来,低头看着众人。


    “下不为例哦。”


    谁都想要程今越,所有人对她趋之若鹜,萧极真的好好奇。


    凭什么?


    萧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泪。


    “别紧张,小越。”


    “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对吧?”


    呵,虚伪又恶劣的掌权者。


    程今越心中冷笑。


    程今越当然知道萧极现在不会抛弃她了。


    当然,自然不是因为什么自信与经验。


    活到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自以为是。


    在萧极的眼皮子底下,放在她腿上的那本书中,有人给她传递了消息。


    在进出格外森严的无定界,在无数双眼睛聚集的程今越身边,谁的胆子这么大呢?


    她也很好奇。


    她轻轻地将头埋进萧极的怀中,不熟练地拥抱住他。


    “界主……今越感谢您……”


    纤弱的少女在他怀里哭泣,脖颈纤细,腰肢柔软,身上带着温和的香气。


    像是一朵高洁脆弱的白花,想让人蹂躏,捏碎,想看到它破碎凌乱的样子。


    萧极将手指插进程今越的发间,感受着她的柔软,他揉搓着,却感觉到自己的心口也反复被人蹂躏。


    萧极的洁癖很重,他从前只是抱着玩乐的心态对待程今越,像观察兔子一样。


    但现在,他觉得喉间很渴,一种奇异的兴奋在他体内翻涌。


    “程今越,我不太喜欢听口头上的感谢。”


    萧极的手换了位置,手中用了力。


    程今越理解,礼尚往来,别人为自己做了事,总该给些回报。


    她很早就观察过萧极了,看起来还挺让人满意,她也挺想试试这仙界第一有什么不同。


    第65章 你的身体好像更诚实。


    黄昏悠悠而至,金云毯自无定宫主殿外迤逦铺展,搁置许久的宴席突然召开。


    悠长的曲调在殿中央传出,婢女端着琼浆玉液不断进出,珍奇宝贵的装潢不断增添着。


    处处都是华丽与奢靡的味道。


    宴席正在布置当中,但萧砚修已经早早地到了。


    萧极没有亲兄弟,只有几个表亲和堂亲的兄弟,大多已经婚娶,与萧极来往并不密切。


    当然,这种密切只是单方面的。以萧极的地位与修为,身边的人几乎是趋之若鹜,几个兄弟姐妹多有和萧极来往的意思,但耐不住萧极高傲。


    奇珍异宝,萧极什么没有见过,血脉支撑,只不过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只有蜉蝣才需要抱团取暖,不好意思,他萧极不需要。


    而这一次,萧极出乎意料地唤上了所有的血脉,众人诧异。


    这个举动很简单,就是在明摆着告诉众人,他很重视这位未婚妻,要让所有人都认识认识。


    萧砚修便是这些血脉中的例外,萧砚修从小与萧极交好,关系甚好。


    “我表哥呢?”


    萧砚修皱着眉头,颇不耐烦。


    他年纪不大,长发被高高束起,几缕碎发不羁地垂在额前,剑眉斜飞,双眸锐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眼下一颗血红色的泪痣。


    萧砚修身世显赫,又是独子,还与萧极交好,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


    “如今天色都方暗,宴席都还在布置当中,哪里有这么快,界主定然还在忙碌。”


    萧礼笑着。


    “是啊,砚修,时间尚早,你我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做什么呢?”萧盼兮叉着腰。


    萧砚修嗤笑,“忙碌,是啊,表哥肯定是在陪我未来的嫂子吧。”


    “我就不懂了,程今越这人谁没有听过,软弱无能,灵力低下,根本就是一个蠢货,她配给哥哥做妻子吗?”


    萧砚修走至桌前,浑身气愤,一边说着,又一脚泄愤地踢碎桌子,声音传开,让周围的众人都不禁被吓得不敢吱声。


    萧礼摇摇头,“砚修,你何必这样说呢,程三小姐不过是天生灵根不好,但此人我与你姐姐都是见过的,性格温和善良,若是你见了,你也会喜欢的。”


    “更何况吗,程三小姐出身自大衍剑宗,身世不差,与哥哥也算是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搞笑。”萧砚修挑眉。


    “这样的话,你骗骗别人也就算了,我可不是像他们一样的蠢货。”


    “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三小姐,血脉又有多正统?不知道是程旭老儿和哪个卑贱的凡人生的杂种。”


    “好了,别说了。”萧盼兮打断他。


    “不说,我凭什么不说,我就要说!哥哥是不会怪我的!”


    “表哥肯定是被这个女人骗了,不然怎么会娶她!”


    萧砚修不明白,萧极最不屑与这些废物交往,更不会多看一眼,就连是萧家自己血脉的人,都不愿意多说一句话,这样高傲的人,又怎么会甘愿联姻?


    甚至是娶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也不熟悉更不要提爱的女子。


    并且,萧极还要为了这个女子将从前都不来往的人唤来,就为了来见一见程今越,给程今越撑腰?


    每次想到这里,怒火都在萧砚修的心中燃烧。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才不信萧极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哥哥在哪儿,我要去找他!”他怒火冲冲,抓住一个婢女就开始问。


    “萧砚修,你发什么疯。你胆子也太大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萧盼兮抓住萧砚修。


    萧极的性格谁不知道,外表看起来温和,实际上不容忤逆,想去质疑他的选择,那就可以等死了。


    就算是萧砚修,怕是也不例外。


    两人想要抓住萧砚礼,但得到消息的萧砚修却完全不听劝,几下挣扎开,风风火火地就朝萧极所在的地方走去。


    程今越跟着萧极一路来到无定宫中一个阁楼,她没有来过这儿。


    阁楼只有两三层,不算高,从外面看起来格外雅致。


    上面挂了一个牌匾,“听雨楼”。


    程今越心中微微一动。


    她还以为萧极要带她去什么寝宫,原来还有一个专门的屋子用来做这些事情吗?


    她真想看看萧极这次会准备些什么,会有什么情趣。


    一进去,看起来像是一个书房,只有一架琴摆在不大的殿中央。


    这把古琴流光溢彩,和上一次萧极送给她的那把琴可谓是不分伯仲。


    昏黄的光从木窗斜射进来,洒在古琴上,格外柔和细腻。


    “程今越,你的琴弹得很好。”


    萧极笑着。


    程今越看着眼前这把琴,她心中有些疑惑。


    她心中微微有些失落,怎么只是琴啊,她还以为有什么没见过的新奇的东西呢。


    她明白萧极的意思,程今越略显拘谨地坐在琴前,“不过是以前随意学过一些,技艺并不佳,并比不上界主的一分一毫。”


    “没关系,我会教你的。”


    萧极走到程今越的身后,宽大的胸膛将程今越整个人包裹其中,握住程今越冰冷的手。


    萧极身上温热,程今越能闻萧极身上好闻的木质香的味道。


    他握着程今越的手,开始抚琴,悠扬的曲调从阁楼之中传出。


    “这首曲子会吗?”


    萧极的嘴唇就贴在她的耳侧,温热的气息钻进程今越的耳中,让她不禁浑*身一颤,耳朵微红。


    像从前一样,只要萧极稍微一碰,就敏感地泛红,白皙的肌肤上变成靡乱的红色,总是让人的心中不禁产生一些其他的恶念。


    程今越点点头,“略会一些。”


    她记性很好,萧极也并未出一些偏难的曲子来为难她。


    她尽力地在萧极的手中和他一起奏着这首曲子。


    这把琴的品质极佳,声音醇厚。


    程今越明白这座阁楼应该是专门为了听琴唱乐而做的。


    阁楼下还有空置着的安置听客的地方,若是有宾客来,便会安排出名的乐师在阁楼上,坐在这扇窗户前,抚琴作乐。


    琴声格外大,通过阁楼专属的构造被不断传递至远处。


    若是说话声音稍微大一些,也能很轻易地被外面的人听见。


    萧极将程今越搂在怀里,程今越却有些担忧地看着侧身这扇窗户。


    窗户并不会是正对着程今越的,在程今越身前一些,从阁楼往上看,只能看见一双手在抚琴,并看不清弹琴的人是谁。


    萧极似乎是看出了程今越的忧虑,他轻笑着,将握住程今越的手抽离开。


    程今越以为萧极要离开了,谁知萧极的宽厚的手却一路向下。


    她浑身一怔,诧异地看着萧极。


    萧极却只是挑眉笑着,好像对自己做了什么完全不知一般,只是看着戛然而止的琴声,他微微皱眉。


    “程今越,连琴都不愿弹给我听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声音有些颤抖。


    “不是这个意思就继续为我抚琴吧。”


    萧极笑眼弯弯,直白坦荡,不加掩饰。


    他和程今越紧紧贴在一起,透过衣服,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滚烫,程今越柔软的腰不支地躺在他的怀里,想要挣扎,却被牢牢束缚住。


    流畅的琴声变得断断续续,让人不禁疑惑,方才那段悠长的琴声怎么如今变得这样不熟练,甚至还多了些错音。


    琴房中,暧昧浑浊的气氛不断蔓延,可身旁的光却不加掩饰地照射进来,还能听见阁楼远处有人路过。


    水声在屋中响起,伴随着少女脸上的绯红,越来越深。


    “萧极……你别这样……”


    程今越声音颤抖着,她抬头看着萧极的脸,细嫩的脖子露出来,一双眼眸之中已经蕴上了水雾。


    萧极垂着黑眸,低头看着程今越的神情,饶有兴趣。


    “那要怎样?”


    他手上加大了力气,越来越深,越来越快,带着薄茧的手肆意像弹琴一样。


    “是这样吗?”他按了按,看着程今越的脸。


    程今越痛苦地微虚了眼,喉咙之中忍不住发出荒诞的声音。


    “不要这样……”


    她拼命忍着自己喉咙的声音,窗户大开,她知道外面有人。


    她浑身酸软,但是又不能停下手中的琴声,如果没有琴声的覆盖,她实在是不能清楚外面的人会听到些什么。


    “不要这样?”萧极笑着,将程今越抱得更紧。


    他右手在下,左手在上。


    程今越的衣裳凌乱着,她的黑发凌乱地落在地上,落在萧极的身上,几缕青丝贴着她白皙的脸颊,被汗洇湿。


    大片白色的肌肤慢慢被揉搓成绯红,在光下显得如此亮眼明显。


    “程今越,你的身体或许比你的嘴更加诚实。”


    萧极笑着,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玩这样的游戏。


    水声潺潺,程今越呜咽着,她手中的曲子却不能停。


    萧极摩挲着,将兴奋的感觉再次堆积到极点,可就是不再继续下去。


    程今越的浑身颤抖着,身上的汗略微浸湿衣裳。


    萧极就是一个混蛋!


    她心中不禁燃起怒火。


    萧极对人的情绪把握得太深了,在经验的加持下,他对程今越这副身体的把握也格外的深,他清楚地知道程今越的每一个节点。


    “你可以求我啊,程今越。”


    萧极俯身,温柔地问她。


    声音低沉又蛊惑,他听着程今越极快的心跳,傲慢的眼中带着笑。


    程今越泪濛濛的眼睛瞪着萧极,弱者的生气,在强者看来更像是在撒娇。


    欲望的浪潮几乎要将人的理智淹没,狡猾的人就喜欢在这种时候卑劣地赢。


    “放过我吧,求您……”她哭喊着,但跟男人想要的乞求并不太一样。


    但是也没有关系,他并不恼怒,这属于意料之中的回答。


    “既然我的夫人都求我了,我自然会放过你的。”


    萧极用鼻尖和脸颊蹭蹭程今越,两人靠得太近。


    早已滚烫的巨物贴在黏腻的水边。


    程今越眼眸瞪大,随后随着巨大的感觉,萧极将程今越抱在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程今越泛红的眼眶之中涌出,哭声快要抑制不住。


    萧极将还带着水渍的大手捂住程今越的嘴,一只手可以将程今越的半张脸都笼罩其中。


    “为我抚琴,夫人,好吗?”


    他声音温柔,像是说着一件平常的事情。


    程今越以为这件事,会在来无定界的第一天就会到来,没有想到居然来得如此之晚。


    萧砚修得到消息后,便一路往听雨楼赶去。


    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他是不会允许一个蠢货成为哥哥的妻子。


    “我表哥在哪儿?”他扬起下颌,马尾随着他的动作飘扬着,更添几分令人难以忽视的肆意与张狂。


    “界主在听雨楼中。”婢女毕恭毕敬地回答。


    得到肯定的答案,萧砚修就要往前冲,谁知高大的侍卫将他拦在门前。


    “你们这群狗奴才也配拦我?都给我滚啊!”


    婢女慌张地朝萧砚修跪下,“界主正与夫人待在一起,还请公子稍加等候。”


    萧砚修心中更加气愤,拔出剑就要朝婢女砍去,却被跟在身后的萧礼瞬间拦住。


    “萧砚修!休得放肆!”萧礼皱着眉。


    萧砚修手中的剑被打落在地。


    “你冷静一些好吗?”


    萧砚修喘着气,他不耐烦地冷哼,他抬头看着楼上弹琴的双手,纤细白皙,琴声断断续续,“这么烂的琴艺,我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来听雨楼弹琴,哥哥怎么会能听得下去这样难听的曲子!”


    “她不是大衍剑宗的三小姐吗,连琴都没有学过吗,就连宫里面随便一个婢女都比她弹得好!”


    这样一个蠢货,竟然也能成为他的嫂嫂,这简直是他这辈子遇到过最荒谬的事情,简直就是他一生的污点。


    不仅如此,程今越也会成为萧极的污点!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砚修,界主铁树开花,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你却多加阻拦,程今越再弱也无妨,自有界主能够护着她。”


    程今越弱些也是一件好事,在仙界之中,她便只能依靠萧极,这样的女子最为单纯,最好控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未尝不可。


    “界主是该成婚了,无定界也是该有个女主人了。”萧盼兮冷冷地看着萧砚修。


    外面喧闹的声音传至楼中。


    程今越心跳得很快。


    第66章 “我跟他比,谁更让你满意?”


    程今越抬头看着萧极,但对方却变本加厉,黑眸之中带着玩味的笑。


    “夫人,抚琴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专心。”


    程今越被迫在弹琴,萧极也好像是在抚琴一般。


    雨停后的天微寒,但萧极的手格外温热滚烫,代替了程今越的衣裳,甚至更加温和暖人。


    “萧极,你真是疯了……”她哽咽着,努力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听到程今越的话,萧极更没有停下,没有给程今越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腰腹动起来,坚韧有力。


    萧极的腰腹和程今越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一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萧极的有力的肌肉。


    “萧极一直如此,只是夫人并不了解罢了。”


    “没关系,作为夫君,我自然会让夫人更加深入了解我的。”


    他凶狠残暴,伴随着强烈的冲击。


    萧极看起来是谦谦公子的模样,笑眼动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这样的如玉君子也能拉得动足人高的丹阳神弓,一次能射出几十道神箭,程今越也不该轻视萧极的体力的。


    程今越随之起伏着,衣物遮掩住了不该被看见的地方,程今越也看不到萧极的脸,她的嘴巴被捂住,一双泪蒙蒙的眼睛只能看着斜前方大开着的窗户。


    可紧接着,她的眼睛也被萧极的大手遮挡住。


    嘴巴和眼睛都被萧极骨节分明的大手捂住,只留小巧的鼻子在外艰难地呼吸着。


    当视觉失去后,听觉和嗅觉就变得格外灵敏。


    她清楚地闻到房间内浑浊的气息,萧极身上好闻的木质香,还有她自己身上原本的香味。


    几种气息混杂在一起,让整间雅致的屋子变得污秽不堪。


    她听得见屋内潺潺的水声,慌乱掩饰的琴声,碰撞声。


    萧极的说话的热气涌入她的耳畔。


    餍足舒服的声音忍不住溢了出来。


    头脑里逐渐变得浑浊,被欲/望所填满,快要思考不清。


    不知为何,程今越在此刻却忍不住想起来怀钰。


    明明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怀钰了,她也只有在萧极吊她胃口,在深夜的时候偶尔想起一下他。


    但是由于程今越看不到,也不能说话,她眼前一片漆黑。


    上一次让她这么满意的还是怀钰。


    或许是因为怀钰总是用她的香料,导致怀钰衣服和身上的香味和她自己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她觉得有些荒谬,她忍不住在这种时候想念起了怀钰。


    好像身后的人并不是萧极,而是怀钰。


    奇怪的幻想让她浑身更加颤抖。


    萧极的体力太好了,程今越已经得到了一次又一次,偏偏萧极就是不停下,好像是一个无底洞。


    她像是一个泄欲的人偶娃娃。


    突然间,萧极的话在她耳畔响起。


    “程今越,魔君大人和我比起来,你更满意谁呢?”


    萧极的声音低沉,话语中带着笑意。


    程今越浑身一怔,并没有说话,但萧极已经低下头,贴着她绯红的脸,一双黑眸看着她。


    等待了许久,程今越就是不开口,空中有些沉寂,气氛有些低沉。


    萧极再次用力,程今越冷不防闷哼一声。


    “怎么,爽得都说不出话了?”


    萧极声音带笑,眼眸之中却带着玩味。


    其实两者之间并说不出哪个好坏,两个人的风格完全不同,各有千秋。


    她都很满意,如果能轮着来就更好了。


    但是这种话她自然只敢在心里想想,断然不敢说出口的。


    程今越只是哭着摇摇头,没有说其他的话。


    萧极却突然将她翻身,将她放在了古琴之上躺着。


    程今越瞬间一惊,这个疯子要做什么?


    她立马看向窗外,还好原本大开着的窗户如今已经被帘子遮挡住,屋内只点了一点昏黄的光。


    “难道你想说,魔君大人爱你爱到骨子里,甚至愿意为你扛下几十道箭,受尽折磨,结果只在你的床边跪着,甚至不敢爬上去,只甘愿做你的一条狗?”


    他说着,动作却没有停下,伴随着他的动作,身下的琴也随之传来难听凌乱的声音。


    “我和魔君之间没有什么,夫君要怀疑今越吗……”


    她眼睛泛红,泪水不断淌出。


    撒谎。


    但是他会慢慢揭开程今越的皮的。


    他喜欢这样霸占的感觉,他喜欢有挑战的感觉。


    魔君求不得的爱人在他手中,欺弄苍生的神女在和他扮演游戏。


    这的确让他非常满意。


    窗外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随后又淡去了,应当是被阻拦后离开了。


    结束后,萧极只是轻轻将程今越抱在怀里。


    但程今越还是颤抖着。


    “界主,今越求您,不要再提此人了,可以吗?”


    她抬起眼眸,看着萧极,随后轻轻抱住萧极。


    “我很害怕他,今越真的很害怕。”


    “我好不容易逃离他,他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


    “我会好好待在界主身边。”


    “求您,求您不要抛弃我。”


    程今越腰肢柔软,一张小脸埋在


    温柔地,他轻轻擦掉程今越脸上的泪水。


    “别难过,小越,我当然不会抛弃你的。”


    程今越点点头,怀念着方才。


    希望萧极能在死在她手里之前,好好地多表现几次。


    ……


    萧砚修被众多侍卫劝回,他想闹翻天,最后还是被萧礼两人劝住。


    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宴席之中。


    要是可以,他一定会掀翻宴席所有的桌子,泄愤地杀了所有人。


    “一会儿界主与夫人就来了,你何必急于一时呢?”


    萧砚修想了想也是,于是他一直等,一直等,结果等到天黑之后,萧极和程今越都还没有来。


    到了最后,甚至让仆从宣布萧极不来了,直接开宴。


    说是界主繁忙,夫人身体抱恙。


    萧氏来人众多,几乎沾亲带故的全来了,无不精心准备此次筵席,所有人坐在其中,神色皆变,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好,只是都点了点头,自顾自地随意闲谈。


    萧极可谓是狂傲至极,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毕竟这个筵席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给程今越立威,告诉所有人,必须要正视程今越的身份,所有人来了,虽然没有见到正主,但是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萧极本来就不想和这群人打交道,可有可无的关系罢了,最后有些累了,不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萧砚修炸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说吧,这个程今越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善良温柔,你们全都被她骗了!”


    “肯定是她勾引哥哥,在哥哥面前说了什么,才让哥哥陪着她,竟然连我们都晾在了一旁!”


    萧砚修一把将桌子掀翻,桌上盘子碎了一地,所有人都朝他看来,心中微动。


    萧砚修怒气冲冲地就往外走,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一定会劝住表哥,一定不会让大家受到蒙骗。


    一群人拉都拉不住他,任由他朝萧极的寝宫走去。


    可是萧极如今很忙,此刻并不见任何人,萧砚修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办法,只好连忙写了一封信,叫人送到了萧极的手中。


    此时萧极确实在忙,他抱着程今越,亲手帮程今越清洗着身子,动作细致温柔,与方才判若两人。


    结束后,他收到了萧砚修送给他的信。


    他只是轻笑,然后将信放到了程今越的手中。


    萧砚修?


    谁?


    程今越打开了信封,信中洋洋洒洒几千字。


    她很快就看完了。


    读过书的,有些文化,比其他的纨绔贵公子有文化多了,比如程望。


    信中近乎全是对程今越的指控。


    “表哥,程今越此人断然不是好人,尽管砚修从未见过此人,但依旧有确凿证据。”


    “魔君为她舍生忘死,青岩山少主为她顶撞先辈,此女定然手段高明,断然不像传闻中那样温柔善良。”


    “砚修也在暗中调查过此人,凡是此女待过的地方,皆遭遇血光之灾,若是一次也罢,可几乎次次如此,就连大衍剑宗,曾经如此庞大,如今却也悄然落幕。”


    “此女身世不详,命中带厄运,专克身边之人,还望表哥再三思虑!”


    程今越大概明白萧极为什么会与萧砚修稍微交好了。


    虽然萧砚修有些蠢,但是做人比较实诚,直来直往不会骗。


    像萧极这样在权力顶尖的人,享受惯了别人对他的恭敬与奉承,甚至连眼睛都懒得抬起来看别人一眼,心中总是疑心病重,总是会想谁对他不忠诚。


    但是萧砚修是个例外,他耿直,情绪都在脸上。


    程今越随意瞥了两眼这封信,无非就是那几句话,没意思。


    “他好像对你有些误解。”萧极黑色的眼眸看着程今越,眼中带着笑。


    “不过我想,这对你来说非常简单,程今越。”


    程今越不知道萧极到底是在诈她还是真的对她有什么了解。


    但是程今越已经知道了如何在萧极这种疯子手里面好好地活下去。


    那就是装疯卖傻。


    尽管萧极并不好骗。


    但没关系。


    毕竟感情,讲究的都是你情我愿。


    不过第二日,程今越在殿门口浇花,正浇到一半,一把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就是程今越?”


    身后传来少年狂傲的声音。


    程今越不敢动,身边这柄剑格外锋利,若是稍微一碰,一定会出血。


    她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只不过她以为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会来招惹她,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但是她还是装作不懂地问了一句,“请问今越是哪里招惹了您,不妨与今越好好一谈?”


    “谈?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程今越,你做这无定界的夫人,可真是心安理得啊,你骗得了别人,但是骗不了我!”


    “你这个狐狸精,你有什么本事做我的嫂嫂,跟一个废物一样,你能不能赶紧去死!”


    他言语愤怒,“别背对着我,你敢勾引我哥哥,是无颜面对我吗?”


    程今越站在萧砚修身前,他看不到程今越的模样,只能看到这是一个瘦削的女子,黑色的长发在腰间,随风飘逸着,肌肤白皙,穿得格外的素,她站在花中,晨光洒在她的身上,轻盈又干净,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无定界的女主人应有的打扮。


    只不过她的气质出群,便是在茫茫人海之中,也能轻易锁定到这个身影。


    他倒要看看,这个程今越到底长什么狐媚样子,竟然能把这么多人的心勾得团团转!


    程今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


    她抓住脖子上的剑,将它挪开,锋利的剑划破程今越的纤细的手,鲜血瞬间从程今越的手中流出,血腥气在空中弥漫开来,与花香混杂在一起,血滴落在地上,绽开点点红梅。


    程今越转过身,萧砚修终于看清了他这位嫂嫂的容貌。


    “请问公子寻我有何要事?”


    程今越将萧砚修扫了一遍,他穿着复杂又奢华的深红色衣裳,身形高瘦,一张少年气十足的皮囊让人眼前一亮。


    和萧极的外貌有几分相似,但气质相距极大,他眉眼高傲,居高临下地俯看着程今越,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暴躁和戾气。


    但紧接着,程今越便看到萧极满是戾气的眼眸瞬间便瞪大,疑惑又震惊地看着程今越。


    不是因为程今越的长相有多么出众,更不是什么一见钟情。


    萧砚修愣在原地,他呆呆地看着程今越,他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要开口却又如鲠在喉。


    他见过程今越,在很久以前。


    萧砚修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情,只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


    “宁安?”他脱口而出,带着犹豫与不可置信。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都没有提到过了,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念这个名字。


    萧砚修并不是什么公子哥,他虽然被宠坏了,但是家中对他的要求并没有丝毫的减少。


    只是因为他天赋异禀,所有要求他做的事情,他都能极快极好地完成。


    曾经在人间游历的时候,萧砚修见过一个女子,叫宁安。


    她很厉害,潇洒自如,心胸宽广,正义果敢善良,嫉恶如仇。


    虽然他和宁安总是拌嘴,一路上吵来吵去,但亦联手斩杀妖魔无数。


    但是,有一天,宁安不见了。


    不告而别。


    萧砚修在人间寻找了她三个月,仍然不见她的踪迹。


    这个人好像如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更为恐怖的是,所有认识宁安的人都说记不得她了。


    就好像是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世上来过一样。


    但在今日,宁安又出现了。


    她长了一张和程今越一模一样的脸。


    第67章 “我好恨你,程今越。”


    程今越微微皱眉,看着萧砚修嘴里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什么?”


    萧砚修觉得心脏有些隐隐作痛,过去的种种回忆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让他有些窒息,他觉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


    萧砚修手中的剑瞬间没有握稳,清脆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他突然冲上去,一把抓住程今越的肩膀,眼眸瞬间瞪大,死死地看着程今越。


    “宁安,你还想骗我,你明明就是宁安!”


    “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


    萧砚修死死抓着程今越的肩膀,力气极大,让她疼得忍不住轻呼出声,萧砚修跟疯了一样,疯狂地摇着程今越,一张漂亮的脸硬生生变得阴森又扭曲。


    “你冷静一点!”


    冷静?如何让他冷静。


    萧砚修这辈子都忘不掉宁安。


    人就是爱过的人拼成的碎片。


    萧砚修从来从不穿红色,他觉得张扬,但宁安喜欢穿红色,他开始下意识地模仿这一抹张扬的红。


    萧砚修从来不喜欢分开切梨子,因为宁安告诉他,分梨的意思就是分离,那个时候萧砚修不屑一笑,只是说着“无聊”“迷信”这样的话。


    萧砚修从前扭捏,不爱表达,他脾气火爆,肆意妄为,但他已经渐渐快要改过来了,但是教他的那个人已经失踪了。


    宁安消失的那一天,他记得很清楚。


    他们明明说好第二天去人间,去斩杀为乱人间的一只地兽,但是当他敲响宁安的门时,对方消失了,就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他发了疯一样四处寻找宁安的踪迹,哪怕是能证明她存在过的痕迹也好,但是没有人记得宁安。


    他这才发现,他从未去了解宁安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他对宁安一无所知。


    直到宁安离开后,他才惊悚地发现,这个世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宁安。


    过去所有的嬉笑打闹,所有的并肩作战,内心产生过的情愫,坐在屋檐上的交谈,好像是南柯一梦。


    当时只道是寻常,在这世间中,宁安就好像是秋叶一样飘走了,消失了,只留下了孤独的他。


    而如今,他回忆起来了,记忆像是野马一样,在荒原践踏而过,清晰得让他好疼。


    记忆中那张总是笑着的脸,越来越清晰,逐渐和眼前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孩重叠起来。


    程今越拼命挣扎着,但是萧砚修仿佛跟进入了魔障一样,他疯狂地质问着程今越,听不进任何人说的话,他双眼泛红,整个人神色狰狞,程今越体力不支,近乎要瘫倒在地。


    “宁安,你想骗我?你还想骗我!”


    “你明明就是宁安!你就是变成灰我都不会忘记你!”


    他嘶吼着,整个人颤抖着。


    疯子疯子疯子!


    她被萧砚修按得生疼,骨头都几乎要被对方按碎。


    她朝四周看去,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当然,她也不奢求别人来救她。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拼命说着。


    萧砚修又突然愣神,他又大哭起来,他低着头,发疯似的,不停地说着,情绪像是洪水一样朝程今越涌来。


    他又哭又笑,滚烫的气息喷在程今越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当年对你说过太多狠话,是我当年太顽劣,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改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你可以惩罚我……”


    “你为什么变成程今越了,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凶狠偏执,但又脆弱可怜。


    “求你……”


    “啪”的一声,打断了还没说完的话。


    四周突然寂静。


    萧砚修的脸上起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他的头被一巴掌打偏,他整个人突然一怔。


    他呆呆地看着程今越,泛红的双眼突然澄澈起来。


    程今越大口大口喘着气,抬头斜看着萧砚修,她朝萧砚修吼着。


    “萧砚修,我是你嫂嫂!”


    她一把推开萧砚修,往后退着。


    她满脸怒意,“你口口声声为你哥哥,此刻却在对你的嫂嫂无礼,萧砚修你真是疯了!”


    萧砚修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整个人失魂落魄,一双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程今越,一张俊美非常的脸透着丝丝青白之色。


    和萧砚修的气质完全不符,格外森冷,让人觉得诡异非常。


    程今越心中一凉,明明是白天,但是她不禁背后起了冷汗,萧砚修的一双眼眸盯得她生冷。


    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程今越,阴森森地,像潮湿一样,从皮肉沁透进骨子里。


    萧砚修突然一笑,从喉咙发出来的笑声传至每个人耳朵里。


    “是啊,嫂嫂。”他笑着。


    程今越往后退,她心中有着格外不好的预感。


    “没关系,哥哥现在很忙,他不会知道的。”


    “没有任何人会知道的。”


    他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


    萧砚修大笑起来,四周的灵力突然涌动起来,拨动着四周的风,花园中所有的树开始摇晃起来,恍若地动山摇,程今越被这强大的力量冲击到地上。


    程今越瞪大眼睛看着萧砚修,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她开始听不到四周的声音,有灵力仿佛在挤压着她的血肉。


    而后听见剧烈地砰的一声。


    春光明媚的花园中血肉绽放,在附近所有的侍卫与婢女,瞬间炸开成一团血肉,宛若爆浆的橘子一般,在风景如画的花园绽开,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浓厚,令人作呕。


    程今越瞬间生理性地反胃,她立马干呕着。


    几块血肉落在她的脚边,甚至还鲜活地在颤动一般。


    “你要干什么?”她惊呼,泪水从她的眼眸里涌出。


    她不是没有见过这种画面,但浑身依旧本能地颤抖着,她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


    他整张脸开始扭曲起来,他猖狂地笑着,他捡起地上的剑,指向程今越。


    “你从前骗了我,现在还想骗我哥哥。”


    那柄剑上还有程今越的血,萧砚修用手指将剑上的血捻起,他将带血的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尖,像一只狗一样,嗅了又嗅,像是要吸进身体里。


    最后萧砚修将血放进自己的嘴里,紧紧吸吮着,随后大口地喘着气。


    他兴奋地颤抖着。


    “啊……就是这个气息,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你,你还想要骗我?”


    “哈哈哈……”


    程今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随后强忍着站起身来,她往后慢慢退着,泪流满面。


    “我好恨你,程今越,你知道,我真的好恨你。”


    “不过没关系,我会替哥哥清除你这个祸害的。”


    萧砚修一双眼眸瞪大看着程今越,眸光病态,他笑着,雪白利齿清晰可见。


    他身上是其他人的血,嘴唇上是程今越的血。


    他拿起剑就朝程今越刺去,毫不犹豫,带着绝对的杀气,剑气凌厉。


    “去死吧,程今越。”


    “哈哈哈……”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程今越心中一冷,几乎快要停止呼吸。


    可当剑要落到程今越身上的时候,这柄剑却突然间转了房间,咻的一声刺进了萧砚修的胸口。


    鲜血瞬间在程今越眼前崩裂开。


    “不要——”程今越惊呼。


    这个疯子别死在她面前,这样她怎么和萧极交代。


    萧砚修眼眸中恶劣的笑瞬间收回,他好像回过神一样,双眼变得猩红。


    他突然跪倒在地上,瞬间大哭起来,泪流满面,发了疯地朝程今越爬过去。


    “我怎么可以杀你呢,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我会保护你的,我可以原谅你的,我可以做到的。”


    “都是我不好,宁安,你再捅我一剑吧,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啊……求您,你杀了我吧……”


    萧砚修像一只蠕动的虫子,不断地拉着程今越的衣角,他朝程今越磕头,他身上的血不断地在流。


    “别碰我!滚啊!”


    程今越连忙往后退,她觉得她都快要被逼疯了。


    人倒霉的时候,真的会一直倒霉。


    她不懂,为什么她的命偏偏就这么差。


    宁安不过是程今越以前用过的无数个名字中的一个罢了,程今越在这世间活了近百年,为了活下去,不断变化着外貌与名字。


    但是总有的时候灵力不够,只好节约一点,使用自己的脸,只要在走之前将这群人的记忆全部抹去就好了。


    但是没有想到萧砚修竟然有这样的身份,对方隐藏得太深,她根本没有想到,她只知道对方修为高深。


    这招洗忆术,她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竟然没有想到没有让萧砚修忘掉自己。


    她不敢随意暴露以前的身份,如今她在萧极手中,萧极根本就不信任她,本就是小命岌岌可危,如今还遇到了这种事。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挑苦命人。


    但是,这和她的记忆有根本的出入。


    萧砚修根本就不是这样性格的人!


    虽然萧砚修性格暴躁,大少爷脾气,但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正常人,在仙门的培养下,有着最基本的道德品质,他心向正义,愿意斩杀妖魔,保护百姓。


    所以程今越利用萧砚修,用激将法,让萧砚修和他一起斩妖除魔,清除人间恶徒,虽然最后都是利好了程今越,这些灵力全部都被程今越吸收了。


    程今越如果不是在极端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铤而走险,和一个疯子合作的。


    萧砚修顶多算是一个纨绔公子,起码是个正常人。


    尽管她和萧砚修认识了也就是不到半年的时间,她承认,她或多或少知道萧砚修的情感,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离谱的境界。


    萧砚修绝对不会肆意杀戮,罔顾人伦,毫无人性,喜怒无常!


    更不会对她的感情到了如此癫狂,甚至要自残的地步。


    哦,这她就很熟悉了,她想到了另一个疯子。


    第68章 “好久不见。”


    程今越整个人愣在原地,看着这个像蠕虫一样拉扯着自己衣角的萧砚修,对方泪涕横流,一双手死死地抓住程今越,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萧砚修双眼猩红,血沾在他的脸上,打湿他的鬓角,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他哭着,一边大喊“求你不要抛弃我”,然后愤怒着,大声吼叫“我爱你我恨你”。


    程今越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清脆有力。


    “别过来啊,你疯了?”


    这和程今越记忆中的萧砚修完全不同,这完全就是个疯子,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吃了什么蛊毒。


    萧砚修如今脸颊两边都是鲜红的手掌印,他被打得有些茫然,他抬头看着程今越,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后,他哭泣着想要站起身。


    程今越看着萧砚修的眼神又逐渐变得清澈,她松了口气。


    结果萧砚修又突然抱着头,头痛欲裂,他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上的血还在流着,他双手死死揪着头发,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豆大的汗珠从他脸上滚落,混合着血渍。


    程今越趁这个时机连忙站起身就往身后跑,萧砚修死就死吧,萧极怀疑就怀疑她吧。


    她现在再不跑,说不定真的要死在这个疯子手里面了。


    可她刚迈步,萧砚修就如狼一样向前扑,一把抓住程今越的脚踝,程今越瞬间被这猛烈的力量拉倒在地。


    程今越瞬间吃痛地落在地上,萧砚修不断朝她爬来,神色诡异而扭曲,又哭又笑,像是这具身体里有无数个恶鬼在争夺着身体控制权。


    “是啊,程今越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我恨你程今越,我要杀了你。”


    “呜呜……你别后退,你看看我好吗,你杀了我吧,我不会乱动了。”


    胡言乱语,像是一个疯子。


    程今越看着四周,到处都是残躯与血肉,一片茫然,没有任何人能帮忙。


    她垂下眼眸,整个人突然笑起来,单薄的身子勉强坐起来,凌乱的黑色长发与血水交杂在一起。


    “没事的,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我会好好听你说话的,别哭,好吗?”


    她轻声说着,将所有情绪敛住,然后悄无声息地将缝隙中的一把小巧的匕首藏在袖中。


    程今越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做这个无定界的女主人过。


    萧极无非是觉得她有些秘密,想一层一层剥开她,一旦腻了之后,程今越会死得很惨。


    想到萧极,程今越心中就一阵怒火。


    萧极是怎么想的,程今越根本不知道,她猜不透疯子的想法。


    但她知道,萧砚修是真的想杀了她。


    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程今越现在是不能死的。


    谁都可以去死,但是她绝对不会死。


    萧砚修头痛欲裂,他懵懵懂懂地听懂了程今越说的话,他笑着朝程今越走过去。


    一步一步,程今越的刀就在手中。


    那就把萧砚修杀了吧。


    “嗯……好……我明白了……”


    “程今越……”


    萧砚修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凭借着本能一样,他笑着,但剧烈地头疼让他发出低低的嘶吼。


    越来越近,萧砚修身上的血腥味扑到程今越身上。


    程今越手中的刀已经准备好了,她双眼蓄着泪,整个人却笑着。


    就在一瞬,程今越就要将刀捅进萧砚修的心脏里,一道猛烈的强风却将萧砚修瞬间推开。


    程今越被这风吹得猛地闭上眼睛。


    “萧砚修,你在做什么!”


    萧礼抓住萧砚修,身后跟了一群侍卫,一群人上去就将萧砚修压住。


    萧砚修瞬间如恶鬼一样咆哮挣扎起来,所有人心中一怔,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萧砚修。


    就在此时,一根银针驰来,稳稳地刺进萧砚修的眉心。


    萧砚修瞬间瘫倒在地,整个人昏睡过去。


    终于,周围变得宁静,程今越几乎能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跳得格外的快,她躺在血泊之中,苍白的肌肤显得格外羸弱,一双雾蒙蒙的眼眸还在不停地落泪,双眼泛红,整个人大口呼吸着。


    萧盼兮连忙上前,一群医修连忙上前查看着程今越的情况。


    “嫂嫂,你没事吧。”


    她满脸担忧看着程今越。


    萧盼兮曾经远远地见过程今越,也在人间的庙堂之中见过程今越的神像,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程今越。


    看到程今越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地想到春天时挂在海棠花上的朝露,脆弱、易碎、美丽。


    程今越敛住了脸上的泪,但满脸的泪痕依旧说明了少女方才遭遇的恐怖。


    “我没事。”


    她柔柔地回应着,随后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她抬眸看着萧盼兮,只是瞥一眼,她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根据相应的性格做出对应的答案。


    她了如指掌。


    萧盼兮将程今越扶起来,对方低着头,虽然身边全是血腥,但她依然挺直后背,不哭不闹,安静地摇着头,教养格外地好。


    萧盼兮心中忍不住心疼,她唤出净身术,将程今越身上的血渍污秽全部去除。


    “嫂子,对不住,是我们来太晚了。”


    “表哥在外应对魔族,并非是忽视了嫂嫂,是盼兮没管好我这个弟弟。”


    程今越朝她笑着,一双眼眸澄澈,她声音很轻,“我真的没事。”


    “不过是一些皮外伤,谢谢你……”


    “你是……盼兮吗?”她轻声问着,带着一丝不确定。


    萧盼兮突然笑起来,她确信,程今越这是第一次见她,“嫂嫂,你认得我?”


    “我听别人说起过你,也只是猜测。”


    萧砚修已经被人带走了,萧礼上前打断两人的对话。


    “抱歉嫂子。”


    “我替砚修替您道歉……虽然我知道言语太过轻薄,明日我必定亲自来赔礼道歉,等砚修好些之后,我再带他亲自来找嫂嫂谢罪。”


    萧礼愧疚地低着头。


    其实从明面上来看,程今越比萧礼和萧盼兮都要小上好多岁,对方却要毕恭毕敬地低头喊她一声嫂子。


    程今越摇摇头,她听出来其中有些问题了。


    萧礼继续解释道,“不瞒嫂子,就在半月前,魔君与仙界宣战,魔族嗜血杀戮,残害百姓无数,砚修主动请缨与魔族一战,谁料他进入了一处魔族设置的陷阱之中,受了重伤,我们将他带回之后,他便神志不清了好几天。”


    “但他的症状也不过是有些记忆混乱,性格更加易怒了,或许是受魔族影响的缘故,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嫂嫂有这么大的恶意,他如今险些伤害到嫂嫂,罪不可赦。”


    “我等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他,还望嫂嫂放心。”


    程今越点点头。


    看来萧礼并不知道萧砚修与宁安的这一段经历,以程今越对他的了解,萧砚修是不会对其他人说这件事情的。


    萧砚修骨子是个别扭的少年,他自己根本看不起灵根微弱的人,也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里,所谓的帮助百姓也不过是满足世人的常规价值观,满足自己的虚荣感,乞求获得赞颂。


    所以,萧砚修喜欢上了一个人间的女子,这件事情他是羞耻的,他不敢轻言,不敢告诉别人,他只敢藏在心里。


    “抱歉,是我太弱了,我的修为太低,砚修对我心有埋怨也是人之常情。”她摇摇头。


    “我本是配不上界主的,不过是界主心地善良,看在我姐姐的份上才娶了我,今越不敢要求更多。”


    她谦卑地低着头,让所有人心中都为之一酸。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没有人敢在程今越面前提起。


    但这聪明又乖巧的女孩早就明白了所有,懂事得让所有人都不禁心疼。


    所有人都有些哑口无言。


    既然见了面,萧礼作为男人,需要避嫌,只是短短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萧盼兮便留在殿中,安抚程今越,和她随意交谈着。


    她没有见过程今越这样的女人,不卑不亢,温柔,聪明,不会因为别人的抬举而得意忘形,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贬低而丧失自我。


    她问了程今越曾经的经历,喜好,爱好,身体怎么样,是否想念在大衍剑宗的日子。


    她随意地闲聊着,程今越全都一一回答了她。


    她心中程今越的形象更加饱满。


    程今越有学识,有教养,她做过很多事,会很多东西,程今越坐在光下,柔顺的黑发像绸缎一样,她白净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总是温柔的。


    和单薄的身躯不同,程今越的身体里充满生命力,干净得让人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萧盼兮从来没有在萧极身边见过什么女人,就算有,也没有任何桃色关系。


    在萧极年纪还没有那么大,修为还没有到顶尖的时候,无定宫中不乏有其他地方塞来的女人,要么是想要给萧极做后母,要么想要爬上萧极的床。


    程今越是第一个。


    她曾经也在惊讶萧极的铁树开花,如今她也明白了缘由。


    谁和程今越待在一起都会很舒服,萧盼兮忍不住这么想。


    她坦诚,像是把一颗心放在面前,让谁的心中都会为之一动。


    她突然觉得有些叹息。


    她清楚地知道萧极是什么样的人,程今越不应该被束缚在这座宫殿,也不应该成为萧极的金丝雀。


    众人走了,宫殿中再一次变得安静。


    程今越又拿出了书,附近没有人。


    前几次,有人通过这本书和她联系,向她传递萧极的消息。


    但是书中没有任何消息。


    她微微叹气,合上了书。


    这些消息对她来说很重要,在无定界中,她没有办法从任何一个人的口中挖出萧极的消息。


    对于一面不会反光的镜子,程今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在萧极的眼皮子底下和她联系。


    她猜不出来对方是什么人,因为消息过于客观,只是阐述萧极今日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向她表露出任何要求她做的事情。


    很奇怪。


    ……


    这件事并不是一件小事,虽然无定宫中没有一个人敢议论这件事。


    萧极很忙,程今越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但是这几个晚上,她便会在睡前和萧极通过神识联系。


    程今越看到了水幕中的萧极,他的神色比从前看起来要差。


    看起来怀钰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萧极虽然有破魔铃,但是抓不住怀钰,那就拿怀钰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怀钰是一个疯子。


    萧极安慰了程今越,并承诺会给程今越公道。


    第二日,萧礼便告诉程今越,萧砚修今日就要行刑,在众目睽睽下,刑罚不轻,萧极的确给了她一个公道。


    萧礼请程今越来监督行刑,程今越没有去,将她不喜血腥的消息传递了过去。


    萧礼也理解。


    以程今越如今的这张皮,当然是不可以去的。


    但她从没有说过她这个人不记仇。


    那里有她的一滴血充当眼睛。


    她看到侍卫毫不留情,手里的鞭子一道又一刀用力地落下,萧砚修如今神色镇静,正常了许多。


    他撑在地上,挺直着背,高傲的神色毫不掩饰,眼中依旧带着不服气。


    空中是血腥气的味道,萧砚修只是闷哼着,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或许知道自己错了,但是心中依旧不爽。


    毕竟自己关系如此好的哥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打他。


    她听着鞭子抽打的声音,心中格外舒畅。


    但还是完全不够,如果这些疯子能直接去死就好了。


    她笑盈盈地用远处的眼睛盯着萧砚修。


    可就在一瞬间,萧砚修却突然抬头,朝她的方向突然一笑。


    程今越后背一凉。


    她立马断掉这只眼睛的联系。


    她下意识翻开手中的书假装冷静。


    而书中却突然出现四个血红的字。


    “好久不见。”


    第69章 烂人真心。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在这偌大的棋盘中,程今越是最不起眼的那枚棋子,或者说,程今越弱得甚至别人都不屑将她看作一枚棋子。


    但弱小并不是一件坏事,这是程今越最好的保护色,没有人想到一朵稚嫩的小白花会吃人。


    程今越能在花园内看书看一整天,有时也会在石径小路上发呆,时而弹琴吹箫,就连在程今越身边的眼睛,看惯了程今越如此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放下戒备心。


    程今越能感受到,她周围的眼睛盯得没有那么严了。


    就可在昨日,她又感受到了灼热而阴湿的目光,在深处死死地看着她,但她就是无法用气息探测出来是谁。


    这和原本无定界中注视程今越多眼睛不同,这道目光带着体温,像是墙壁上的爬山虎,在不经意间,就会爬满整个墙壁,密密麻麻,像一双双眼睛。


    让程今越简直无法呼吸。


    萧礼说要带萧砚修来找程今越当面赔礼道歉,可是等上近半个月,程今越都没有等到这句道歉。


    面上给出的理由是,萧砚修上一次和魔修作战,伤还没有好,而这一次被打了鞭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怕是要休养一阵,若是一好,必定来找程今越道歉。


    话是这么说,具体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


    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个东西,毕竟以萧砚修的性格来说,是绝对不会来给程今越道歉的。


    她也不想见萧砚修,她担心萧砚修又来发一次疯,那她真的会有些承受不住。


    从上一次后,程今越也再没有在现实里见到萧极,但说实话,自从进入无定界后,她和萧极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与其说是他的未婚妻,更不如说是养的一只金丝雀,适合在闲暇的时候找一找,逗逗乐。


    但这一次却格外不同,萧极让仆人每日给程今越送滋补的东西,又常常送各种珍宝逗程今越开心,他的关心无微不至。


    每天都要求程今越用神识与他见面,在睡前,沐浴中,铜镜前。


    像极了一个温柔的丈夫,在关心自己亲密的妻子。


    并不止于此,萧盼兮也常常来寻找程今越。


    萧盼兮性格开朗,她与萧礼同胞,没有大小姐的娇气,但也并不蠢笨,知书达理,有着良好的教养,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酒窝,程今越对她并不排斥。


    或许是家境优渥的缘故,萧盼兮说话总是耿直,像是没有秘密一样,一双眼笑盈盈的,“嫂嫂,我真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我好喜欢你。”


    直白地表达让程今越微微一愣,她也笑着,将手中的书合起来,自然而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木桌前,窗外是娴雅的花,一头黑发落在腰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干净美好。


    “盼兮也很好,我也很喜欢盼兮。”


    萧盼兮笑得更开心,“嫂嫂,我听着哥哥要成婚的时候,我可诧异了,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哥哥会喜欢上哪个女子。”


    “可是见了嫂嫂,我终于懂了他们说的,见过‘程三小姐的人都会喜欢上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哥哥和嫂嫂可谓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吗?


    某种程度上是的。


    一个道貌岸然的野心家,一个玩弄人心的小白花。


    全都是一重接一重的戏码,没有任何的信任与真心。


    萧极想利用程今越彻底杀掉怀钰,程今越想要拿走萧极手里的破魔铃。


    人人各怀鬼胎。


    程今越摇摇头,“界主娶我不过是看在姐姐的份上,对我并没有什么感情,今越有自知之明。”


    萧盼兮却摇摇头,“不会的,我认识表哥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


    “爱是藏不住的,是能够感受到的,不是光凭言语就能体现的。”


    “表哥总是会把余光往嫂嫂身上瞥,他会打听嫂嫂喜欢什么,爱好什么,只是嫂嫂不知道罢了。”


    程今越只是笑着。


    她悠哉悠哉地看着书中突然出现的文字,面不改色,记在心中,随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将书关上。


    “好久不见”四个血字已经消失在书里面了,好像没有出现过一般,但是每当程今越想起,背后都忍不住一凉。


    就像是那日殿中全是碎尸与鲜血,但第二日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连同人的体温与回忆一起被抹杀在过去。


    程今越清楚,如果她赌输了,这就是她的下场。


    “如果界主能对今越有一两丝心意,今越便心满意足了。”她低下头,露出少女的娇羞。


    她看着萧盼兮,听着萧盼兮继续问她大衍剑宗,问她的姐姐,问她的从前,程今越全都一一回答。


    萧盼兮看起来的确值得信任。


    不过有意思的是,书上最后一行写了一句话:


    “不要相信萧盼兮。”


    萧盼兮依旧在说着,笑眼盈盈,在光下看起来格外具有轻柔力。


    萧盼兮的问题更像是替萧极问,她就是萧极的眼睛,她是萧极营造出爱她假象中的一环,萧极想要让程今越爱上他,心甘情愿为他巩固地位,为他袒露真心,为他杀掉怀钰,为他去死。


    不过很可惜,程今越什么都不信,无论是书、萧盼兮、萧极,她谁都不信,她只相信自己。


    还没说完,程今越便得到消息,萧砚修公子的身体貌似好起来了,终于想起来给程今越道歉了。


    程今越一路来到主殿。


    白玉铸成的长阶,光照在殿上的琉璃瓦上,泛着华丽的光。


    所有的侍卫婢女站在一旁,皆低着头,和摆在殿中装饰用的瓷器并无区别。


    不过程今越最先见到的并不是萧砚修,而是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气质不凡,灵力充沛,灵根卓越,不是泛泛之辈,衣着雍容华贵。


    男人抬起头看着程今越,高傲在眼眸之中,不加掩饰,女人更是在眼中显露出十足的厌恶。


    “程三小姐,砚修因为你受了一百道鞭刑,这件事你可知道?”


    不是夫人,而是程三小姐。


    很显然,对方是萧砚修的父母。


    程今越不敢抬眸,她毕恭毕敬地,“今越知道。”


    “他的身份血脉尊贵,名声更是格外重要,这你可又知?”


    男人开口。


    “今越知道。”


    男人冷冷一哼。


    “你既然知道,便不该得寸进尺,还要求砚修来当面为你道歉!”


    程今越没有说话,她只是乖巧温顺地低着头。


    “程今越,大家都说你聪明,你也应该有些自知之明,大衍剑宗如今已经破败,不过是界主眼盲,才收留了你。”


    “更何况,你不过是程旭的私生女,血脉不正,更是没有做无定界夫人的资格。”


    “我说话有些直接,你要听得进去,明白吗?”


    男人高抬着头,目光不屑,甚至不愿意多看程今越一眼。


    程今越心中微微冷笑,对方的身份是不用怀疑了,萧砚修从前就格外高傲,最厌恶血脉低下之人,他的父母自己也是可见一斑了。


    “今越明白。”


    程今越越是温顺,对方的神色却越嚣张跋扈。


    “明白,明白你不知道在砚修受罚时为他求情吗?我看你根本就不明白!”


    “那可是整整一百鞭!程今越,你真是心肠歹毒!贱人!”


    女人站起身指着程今越。


    可就在一瞬间,听见“砰”的一声,女人的手指瞬间断裂,鲜血横流,那一根断掉的手指落在地上。


    她刚要惊呼,却看到门外走进一人,她的声音被生生地扼住了。


    一道身影长长地拉着,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


    他轻轻笑着,歪着头,懒散地看着这场闹剧,一双黑眸像不透风的帘子。


    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气质随和雅致,但身上的寒意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界主……您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说。”对方浑身一怔。


    萧极置若罔闻,他笑意更深,走到程今越的身边,挡在她的身前。


    程今越像一只瘦弱的小鸟,颤颤地躲在萧极身后。


    “继续骂啊,我听着的。”


    他看着萧砚修的父母,笑着,声音轻柔。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嗯?”


    “发疯发到我面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极,你听我们解释……”


    两人顿时慌张,他们背后冷汗频出。


    萧极不加回应,两人瞬间又将目光放到程今越身上。


    迫切的目光落在程今越身上,程今越却红着眼,低着头,靠在萧极身后。


    “今越,伯父伯母错了,我们误会你了,今越……”


    对方格外慌张。


    萧极从来不和氏族的人来往,他没有血缘这个概念,也从不把这些人当做亲人。


    萧极太强了,想要的什么都得到了。


    他目中无人,他是个疯子。


    萧极是真的可能把他们杀了。


    萧极将程今越抱在怀里,懒散的声音在程今越耳边响起,像是丛林的风。


    “你想要他们死吗?”


    他将生死大权交到了程今越手里。


    程今越冷笑。


    让一个人掌握他人的生命大权的时候,越能看出这个人的性格。


    萧极想要看她怎么做选择。


    从程今越的表面性格来说,她一定会放过这两人的,她很善良。


    但是从心底,程今越不喜欢受委屈,谁敢对她不好,她就恶毒地想要对面马上去死。


    所以她只是低着头,开始哭泣,她微微颤抖着,一双眼睛泛红,她只是摇着头,没有开口。


    摇头的意思就很多了,想要她做刽子手,不可能。


    程三小姐的手是最干净的,她温柔善良,不染尘埃,她手中不会有鲜血。


    侍卫将这两人无情地拉走,只剩地上的血还留着余温。


    而后,一人踩在血上,站在程今越的面前。


    “嫂嫂,砚修来给你道歉。”


    萧砚修朝程今越拱手。


    她和萧砚修四目相对,萧砚修看她的眼神格外怪异。


    厌恶,恨,高傲,和一些压抑在喉咙里的感情。


    萧极牵起程今越的手,格外亲昵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别怕。”


    她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第70章 动心。


    程今越看着萧砚修,摇摇头,“盼兮已经告诉过我了,砚修那时还在病中,并不是砚修的错,况且我也并没有受伤。”


    偌大的殿中,装潢华丽,她的声音甚至在殿中有回音。


    她下意识地往萧极身上靠着,对萧砚修有些后怕,她身姿格外瘦弱,肌肤白皙,脸庞小巧,低着眼眸,在如此奢华的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仿佛应该高悬于雪山之上,令人景仰才对。


    “可是小越的病不也一样没好。”萧极温柔地看着她。


    她就知道萧极哪有什么兄友弟恭,他根本就不想给萧砚修台阶下。


    可是最令人作呕的,他非要摆出这样一个和善的面目,让程今越去做这个恶人。


    人模狗样。


    萧砚修的手紧紧攥起,心中的气憋在心中。


    “是,这完完全全是砚修的错,砚修性格毛躁,易受魔气躁动影响,这才惊扰了嫂嫂,是砚修之过。”


    他说这话说得十分别扭,他萧砚修什么时候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凭什么他要向程今越道歉,明明是程今越先欺骗的他!


    萧砚修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了程今越一眼,他咬着牙,郁气憋闷于胸,指甲嵌入掌心。


    “砚修,这不怪你。”程今越连忙摇头。


    她觉得气氛格外诡异,萧砚修看她的眼神就好像是一把刀,恨不得刺入她的心中。


    萧砚修看着程今越,她柔弱,眼眸带泪,她倚靠在萧极身旁,像一只金丝雀。


    和宁安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但和他印象中的性格完全不同。


    宁安开朗活泼,有些傲气,有侠气,她敢爱敢恨,直率勇敢,她会拉起萧砚修的手,说他们要一起仗义走江湖。


    没有人不喜欢她,她是一抹鲜艳的红色。


    而不是眼前这个冒牌货……


    可这个世间怎么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


    他看着程今越,心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程今越曾拉着他的手如今和他最敬仰的表哥十指相扣,曾经在屋檐上和他背靠背的少女如今却倚靠在萧极的身边,曾经不断对他展露笑靥的那张脸,如今却带着恐慌又厌恶的眼眸看他。


    明明他们以前那么美好,可偏偏现实却总是这样。


    所有的爱都因回忆悄然滋生,用血肉滋养,嵌在骨头里,不见阳光,最后沉淀,变成恨。


    “砚修,你也长大了,我并不想教你如何正确地去道歉。”


    萧极的声音云淡风轻,一双黑眸带着薄雾,他笑着,带着寒意。


    他颀长的身姿高傲地看着萧砚修,手中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程今越的手。


    程今越手中渐渐生出冷汗,他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程今越。


    “是……我明白。”


    萧砚修朝前迈了一步,神色凝紧,他觉得自己的头好疼,他与程今越之前的回忆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就像是从前的每个日夜一样。


    高傲自大的贵公子朝程今越恭敬地鞠躬,他说,“嫂嫂,我错了。”


    程今越刚要开口,萧极却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住嘴。


    声音戛然而止。


    萧极高坐在殿堂之上,悠闲地看着萧砚修,欣赏着他的痛苦。


    程今越心中跳得很快,并不是因为有多关心萧砚修,只是害怕萧砚修脑子一抽,又开始发疯,把他们之前的事情全部泄漏出去。


    萧极如今应该还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一段过往,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曾和未婚妻曾风花雪月过,萧极洁癖格外地重,他讨厌别人沾染自己的东西。


    如果萧极知道了,那现在萧砚修早就已经死了。


    可是萧极还是不开口,他还不满意。


    萧极笑了笑,声音沉而和缓,“萧砚修,我不太想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萧砚修双手紧紧攥住,身上的鞭伤还未好,还在隐隐作痛,但他如今已经几乎无法呼吸。


    他扑通一声,跪在萧极身前,“界主,夫人,萧砚修知错了。”


    萧砚修觉得自己的头好痛,好像有一个不属于他的魂魄在强行进入他的大脑,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恨意涌上,如藤蔓一般滋生。


    他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自从见到程今越后,他的记忆开始混乱,整个人浑浑噩噩。


    好像有不属于他的记忆开始涌入他的大脑,他脸色发白,冷汗频出。


    不……这就是他的记忆……


    是吧?


    程今越纹风不动,她紧张地抬眸看了一眼萧极,萧极却笑吟吟地,轻轻抬手,只见萧砚修瞬间被一掌拍出殿中,砰的一声落到殿门外,声音巨大,让地面都为之颤抖。


    程今越心中随之一跳,泪水从她眼眸之中溢出,她的手中都是冷汗,她颤抖着,眼眸微红,让人忍不住生出保护欲。


    萧极将程今越抱在怀里,他的一双大手摸着程今越的头发,手指插入发间,温暖宽厚,他的声音在程今越的耳边响起。


    “小越,我说过,我会给你公正的,你还满意吗?”


    装货。


    程今越声音带着微微颤抖,“嗯……”


    萧极为她出头,可不是为了什么爱,一张浅浅的笑挂在脸上,就像他甚至懒得伪装的教养与礼节,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是彻头彻尾的寒意,作壁上观。


    这只是为了彰显程今越是他专属的玩物,是他的所有物,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若是真的关爱程今越,他就会知道程今越不喜欢杀戮与血腥,他会为她变得温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残暴,冷血无情。


    他想要的很简单,只是看观察程今越的表情,看她落泪,看她恐慌,看她需要自己的样子,看她被自己掌握的样子,好可爱,好心动……


    萧极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小越,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


    他温柔地。


    程今越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真的吗?”


    萧极再一次眨着眼,表达着肯定。


    程今越犹豫着,最后还是开了口。


    “界主,我希望大家都好,不想你和砚修因为我闹僵,我并不喜欢血腥,也不喜欢吵闹……”


    无可挑剔的答案。


    萧极笑吟吟的。


    “嗯,你说得有道理。”


    “不过很可惜,程今越,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程今越火气瞬间填满胸口,她看着萧极那双眼睛,她很讨厌。


    她一定会把萧极的这双眼睛挖出来。


    她脸上的笑没有消失。


    好像这句话在她意料之内一样,“界主,我明白。”


    她温顺地点点头。


    轮到萧极看着程今越。


    想象中的愤怒没有到来,他再一次失去了掌控。


    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淡薄。


    这让他想到小时候遇到的难以驯服的宠物,他喜欢驯服的过程,他喜欢做一个掌控者,萧极很有耐心,一直如此。


    他会用心摩挲宠物的性格,习惯,喜好,萧极会慢慢将它驯服,磨平它的恐惧,让他信任自己,让它听话,乖巧地收入手中。


    可一旦宠物被驯服后,萧极就会兴趣缺缺,然后将其杀掉。


    “程今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我相信你懂。”


    “人可能是天生的,但更多是由环境造就的。”


    程今越心中一颤,微微抬眸,看着萧极


    “比如,追杀长明族的人数不胜数,长明族到现在好像没有活人了吧。”


    “你说,怎么就有人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追杀她的人都死光了,她还悄无声息地成了大衍剑宗的三小姐,受万人景仰。”


    “而偏偏,她毫无灵力。”


    “你说,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呢?”


    萧极的声音懒洋洋的,程今越在他的怀中,两人分享着彼此的体温。


    萧极贴在程今越的耳边,气息钻进程今越的耳朵里面。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程今越的削薄的后背。


    程今越却毫不为之所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干净又轻柔。


    “界主,我的事根本瞒不过你,你已经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这是一场博弈。


    程今越刚好是赌徒。


    这个世间没有秘密,只要用心都能得到结果。


    但这需要一些命运。


    可惜程今越不信命。


    她赌萧极不清楚,不明白。


    萧极对她是宠物,是打发时间。


    但她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她的命很贱,一不小心就会被老天收回,她用血肉铺垫她走过的每一条路。


    萧极又轻笑着。


    程今越又再一次地巧妙地避开他的问题。


    “程今越,真的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萧极将程今越抱得更紧,他笑着。


    “界主,其实这些根本就不重要,我不过是想要苟活下去,我并不是一个重要的角色。”


    程今越靠着萧极的怀里。


    程今越看着萧极的喉结,滚动着,和她的刀非常适配。


    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捅进萧极的喉咙里,欣赏鲜血四溢的模样。


    是的,程今越说得很对。


    他根本不该*过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程今越对他根本什么都不算。


    但是萧极的心却随着程今越的眼眸跳动着。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他不能明白是什么。


    他只知道,程今越完完全全成为了他不能忽视的存在,他无法掌控,甚至被她玩弄。


    这是挫败,不甘,讨好。


    “的确是这样,程今越。”


    “我或许明白了。”


    他吻上程今越的唇。


    肆虐,残暴,和他身上的冷淡而高高在上的气质如出一辙。


    “明天穿我给你的衣服,跟我去一个宴会。”


    他懒散地笑着。


    “什么宴会?”


    灯光照得程今越的眼睛有些恍惚,一重又一重的气息袭来,她看不清萧极的神色。


    “去见你的小狗们啊。”


    他轻笑着。


    “你不期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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