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如同着了魔一般。
姜初然抓住了那一块肉, 急切地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只是还不等咀嚼了两下——
“呕yue!”
生理上的本能反应,比她的迟钝的脑子,要来得更快一些。之前吃下去的诸多食物,也在最关键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几乎堵到嗓子眼的食物,在再次接触到油腻的荤腥时,下意识的胀腹和呕吐反胃感,促使着姜初然将入嘴的食物悉数吐出
一地脏污。
连带着先前的入口的食物,都吐出了大半。身体的排斥反应,总算是让姜初然被烤松鼠肉的香味诱惑地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神情仓皇,哪还嗅得到极其诡异的香味,就好像是在看着什么十分恐怖的脏东西,抬手一甩,就把手上的肉丢了出去。
“你没事吧?”轻轻拍打着姜初然的后背后,鹿可将手伸进挎包里,装作在里面翻找了一番的模样,拿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到了她面前。
“哎哟喂!这算是啥事呀,囔个是俺老汉烤的肉下哩毒哩?”
拿着烤松鼠肉的松老汉,也没见过她这副模样,着急忙慌的手脚晃动了起来,但碍于手里拿着东西,只能焦急的在地上干跺脚。
满是泥污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老伯,她这是吃多了。不是你烤肉的问题。”同样站在一侧的诸离,看着颇显焦急的松老汉,宽慰着解释了一句。
接过矿泉水,姜初然大口大口地吞咽了几口,含在嘴巴里,漱了漱口,又吐了出来:“咳对我吃太多了平白浪费了老伯你烤的肉了。”
“哎哟!身体要紧哇,客人吃不下就不要吃嘞,其他囔个还要吃几口哟?”面露焦急的松老汉闻言才展露了笑容,举着手里的烤肉又在其他人面前晃荡了一圈。
热情的询问。
只是他的这番招呼,倒是没有掀起在场人的一点波澜,看着地上的一滩呕吐物,再美味的食物,都开始令人作呕。
“不用了老伯,我们都已经吃饱了,可惜了你的美味了。”
不出意外的,迎来的都是拒绝。
“他们不吃,我吃!”在姜初然将那只前腿丢到之后,一旁正啃着下腿的曹安,立马吞咽掉了嘴里的腿肉,不顾脏污的将那块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咀嚼了几口后,又快速地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抢松老汉手里的烤肉。
“是啊,老伯,还有t咱俩呢,肯定好好品尝你的手艺。”吞掉了喉咙里的最后一块肉,钟廷之也走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对肉的渴望。
至于姜初然的那一滩呕吐物,根本入不了两人的眼。
“好哩好哩!”见状松老汉也不再执着于面前一直拒绝的几人,拿着串着松鼠肉的树枝,和钟廷之、曹安两人回到了火堆前,继续分发剩下的松鼠肉。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那两人手脚极快地抢夺着树枝上的松鼠肉,狼吞虎咽的塞到各自的嘴里。
一个个,都好似着了魔一般。
反倒是出了最多力气的松老汉,并没有分到几块,就连身为小孩子的松果儿,也只是分到了一两块带着肉的皮。
“幸亏,把肚子塞得满满的,否则,我又忍不住了”心有余悸的姜初然抚摸着自己快要胀到撑死的肚子,后怕地说道。
此时的她,在鼻翼间虽然还能闻到烤松鼠肉的香味,但早就已经没了再想吃肉的欲望了。
“他弄得这味道,似乎一次比一次浓烈,也一次比一次更加诱人”克制着胃里的馋意,鹿可拍了拍姜初然的肩膀。
“确实,如果说我昨天吃完之后还能回过神来,今天恐怕就会沦为他们两人一样了。”这一点,就连姜初然都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她,仿佛完全失了智。
意识到气氛有些沉闷,她又扯了扯嘴角:“没想到我这死办法,还真救了自己的一命。”
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救自己,就是好办法。
一只烤松鼠,其实也没有多少的肉,被钟廷之和曹安争抢着,不到十几分钟,就全部吃干净了。他们甚至连嘴角和手上的油腥都没有放过,一寸又一寸地舔舐了干净。
姜初然也没有继续干坐着,她撑着腰背站起了身,寻了几根树枝和树叶,扎成了草把,清理干净了地上的脏污,又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天色仍然泛青,只是这青开始变得透亮,亮澄澄的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白雾。
“客人们哩,囔个柴火还不够用哩,俺老汉再出去捡一点。”处理完了吃掉的松鼠骨架,松老汉又拘谨地揉搓着粗糙的双手,对着所有人说道。
“老伯,哪能让你一个人忙活,咱们这么多人,趁着这点时间,一起出去,还能多捡点可以烧的树枝,也能早一些回来。”看着又想出去捡柴火的松老汉,鹿可突然接了他的话茬,提了个建议。
“那囔个能行哩?”松老汉的第一反应,还是不太认同。
“怎么就不行了?反正咱们也不离开那么远,就在附近这里找一找,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如果可以去外面溜达一圈,姜初然也不想待在营地里,两眼一抹黑。况且顺便还能消一消食。
“那好哩,就是这堆子火要是灭掉了,俺们怕是找不到回来的路哩”面对着接二连三表示想要去捡柴火的人,松老汉纵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勉强同意。
“我留下,看火。”
沉默寡言的燕时牧,在这种时候,彰显了他的存在感。
“你一个人,没事吗?”视线落到了出声的燕时牧身上,鹿可也不由得慎重确定了一遍。
“没事。”
即便遇到了什么危险,就算惹不起,他也可以藏起来。
如此一来,大家都没了意见,各自向营地外面走去。本来应该是两两一组,方便有个照应,但是碍于钟廷之和曹安的怪异,姜初然不敢和其中任意一人组队,也不敢跟看着憨厚老实,实则一直给他们挖坑的松老汉组队,就只能死皮赖脸的跟在了鹿可和诸离的身后。
于是便只能是鹿可、诸离、姜初然一组,松老汉、曹安、钟廷之以及还是小孩子的松果儿一组。
分散着,朝着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离开。
徒留燕时牧一人,留在了火堆前,时不时地添了几根柴火,让火苗更加旺盛。
这毕竟是山上塌陷下来的山沟,两侧都是厚实的山土、石块,还有断掉的只剩下了埋在土壤里的巨大根系。
根系自然是不可能从泥土里拔出来充当烧火的柴火的,他们可以捡的,是那些顺着山石泥土一起滚落的,被巨力从中砍断的,半截树枝。
失去了根系、也失去了水分的它们,才是用作柴火的好材料。
好在,这样断落的树枝,多得很。毕竟山上最多的,除了土就是树。只不过是走了十几米的距离,三人就已经找了好几根树枝,提溜在了手里。
等到双手拿不开的时候,又就地捡了根粗一些的藤蔓枝条,将树枝捆绑着,背到了身上。
至于坑坑洼洼的土地上,除了那些或松动或踏实的石头、泥土、树枝外,还有零星的几条宛如梅花状的脚印。
是那些生活在望山里的幼小生灵。
只是,三人行走了许久,看到的都只是偶尔出现的足迹,并没有看到任何一只小动物的身影。
难道连这望山里的动物,都只出现在本地人的面前?
天色已经大亮,原本还笼罩在半山腰的云雾,开始逐渐下沉,一点一点的,流转在山沟底下的空气里,连带着鹿可他们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慢慢模糊。
“起雾了。”雾气仅管稀薄,但并不能逃过几人的眼睛,只是一直迟疑着,还是鹿可抢先提了出来。
“那这就回去?”
正好姜初然也想回营地了,走了这么长的时间,原本鼓鼓囊囊的肚子,总算是消化完了,双脚也开始走得发软。
“嗯,回去吧。”起雾了,也就没有继续待在外面的必要了,毕竟,谁也无法看清,雾气里究竟会存在着什么。
但可以确定的是,雾气里存在着那些动物,说不定就有昨天的那只灰兔子,突然找上门来,找姜初然报仇。
为了她的小命着想,还是趁早回去才是。
回去的路上,不需要翻找那些干燥的树枝,鹿可三人回去的速度也快了许多,稀薄的雾气也没有完全挡住他们的视线。
在靠近营地约莫十几米远的地方,三人就看到了营地里还在半空中升腾的火焰和烟雾。
看来留在营地里的燕时牧很是安全。
身上背负着柴火随着持续的走动愈加沉重,瞧见了距离已经很近的烟火,三人的脚步也不由地加快了一些。
“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又平稳。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鹿可总觉得身后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在脚步声的掩盖下,有十分轻微的摩擦声。
她企图也以为是行走间,树枝晃动产生的摩擦声,但渐渐地,便发觉这声音不对劲。并不是从后背传来的,而是身后更远一些的位置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们!
前进地步伐蓦地顿住,鹿可突然站在了原地,迅速把脑袋转向了后面,上下左右来来回回的扫荡了一圈,除了一些树木和凸起的石块外,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怎么突然不走了?”她的举动,自然瞒不过身旁跟着的两人,在鹿可回头的间隙,诸离就出了声。
“没什么也许是我感觉错了。”视线没有捕捉到任何奇怪东西,鹿可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感觉? 是那只灰兔子又回来了吗?”之前尚且没什么想法的姜初然,听到这里,骤然想到了昨天在那白雾里一闪而过的灰影,心里升起了几分害怕。
“也不一定,别多想,咱们马上就到了。”宽慰了姜初然几句,鹿可也不再继续干站着,而是迈着步伐继续朝前走去。
在即将迈入营地的一瞬间,鹿可陡然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窥视感,保持着前进的动作,她断然回过头去,只看了浓稠的白雾侵蚀了整个山沟,在那雾气的深处,隐隐约约有一个半人高的身影!
什么东西?
脚掌已经踏在了营地里的土地上,那个半人高的影子,就像是虚幻的烟雾一样,转瞬就完全消失。
“小心!”
鹿可的思绪还沉寂于刚才在雾气中浮现的东西身上,转过去的脑袋迟迟没有回转,但因着没有看清地下的路,差一点就要摔倒,还好一旁的诸离及时发现,帮扶了一把。
“鹿可,你怎么走路还不看路?”这突然的动静,引得一旁的姜初然,都将目光投注了过来。
甩了甩自己的脑袋,鹿可踌躇中带着怀疑的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影子”
“哈?半人高?不会是棕熊吧!”满是讶异的惊呼声,几乎是一点都不加掩藏。
“回来了?有发现吗?”在营地驻守的燕时牧,看到t几人回来后也走了过来,好巧不巧地听到了姜初然有关棕熊的惊呼。
毕竟这山林里,除了棕熊以外,也很难有的动物能对上半人高的这个条件。像是野猪、大象这种,不仅壮硕,也不止是半人高。
或许也可以说是小孩子,但是这山沟沟里,除了松果儿以外,还有别的小孩子存在吗?哪家的父母会容忍自己的孩子在山里当个野人呢?
“如果是棕熊,你猜它会不会扑过来?”难得有闲情逸致的,鹿可还逗弄起了姜初然,瞧着她的表情几番变化,才继续说道:“那个影子,在被我发现后,立即就消失了,而且我总觉,它好像在看我们”
鹿可这话说得不错,如果是山林里的野熊,看到会动的活人的时候,必然不会放过眼前的美味,冲上前来,将他们撕咬入腹。
“看我们?难道这山里的动物都是开了智的?还会藏起来观察人?那岂不是还真挺记仇的?”小声嘀咕了几句,姜初然想到有动物在悄悄的观察着他们,也挺吓人的。
“也不一定是动物。”那道影子,还真的不像是小动物的模样,也不像是直立起来的小动物,思忖了良久,回忆着石碑上的文字,鹿可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可还记得规则里的最后一条?”
“山神正在注视着你们。”在鹿可话音落下的时候,燕时牧骤然就开口接上。
“你是说那玩意是山神?是那个石头搭成的山神像?”声音里是显然的不可置信,姜初然瞪大了双眼,“那东西不是已经送到了破败的山神庙里吗?难不成石头还长了脚?”
“副本里,没有什么不会发生。”再灵异的事件都发生过了,区区一个石头走路,根本算不得什么。
“那要真是那东西一直跟着我们又该怎么办哦”逐渐的,就连最不可置信的姜初然,都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是一种假设,也不能确认。总之,在雾气升起的时候,尤其是守夜的时候,都警醒点。”
“聊什么呢?身上的柴火都不拿下,就干站在这聊天?”另一边一起去捡柴火的四人,也都已经回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在角落里站着的四人。
“没什么,就聊了聊这山里会有哪些动物。”
姜初然打了个哈哈,便将话题揭了过去。四人也没再继续干站着,纷纷将身上背负着的树枝都卸了下去,和之前的柴火堆叠到了一起。
然后又将露营灯悬挂在了每顶帐篷的前面后,就开始分配今天白天的守夜。之前诸离并没有苏醒,玩家们只有无人,因此也就只安排了两轮。
现在六名玩家,如果按两两一队,则刚好可以安排三轮。这一次燕时牧并没有抢着和鹿可组队,而是和姜初然分为了一组,剩下的自然是钟廷之和曹安,鹿可和诸离。
坠落山崖的时候,为了观察诸离的状况,鹿可才和他睡在了同一个帐篷,并只搭建了五顶。他们似乎是习惯了这个数量,今天也照样只搭建了五顶帐篷。
本来还可以和姜初然睡同一个帐篷,但碍于两个女生守夜并不是十分安全,不是同一个时间阶段,又很容易吵醒对方,便又只能和诸离将就着睡在同一个帐篷了。
钟廷之和曹安昨日本就是第一轮守夜的,也是睡得最晚的,此刻也比较精神,于是又轮到他们第一波,然后是姜初然和燕时牧,最后是鹿可和诸离。
安排妥当之后,天色已经安全大亮了,浓稠的白雾也已经完全包围住了整个营地,只有露营灯和火堆还散发着光芒,尽职尽责的驱散着四处的雾气。
留下钟廷之和曹安在火堆前,其他人都回到了帐篷里。松老汉和松果儿也想守夜的,但碍于他们的威胁性,以及年龄上的不便,再次被拒绝了。
至于那两个明显不对劲的人,倒是想说些什么,立马被嘴快的姜初然给噎了回去,完全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刚拉上帐篷的拉链,鹿可扭头就询问了诸离的身体情况。
“好多了,怕是过几天,头上的肿胀都能没了。”
忙碌了一天,诸离虽然一直清醒着,但苍白的脸色,真的没有好到哪里去,也不难怪鹿可突然问了问。
“好吧,早点休息,晚上还有的忙。”最后叮嘱了一句,鹿可便坐到了充好气的睡垫上,鞋子都没脱,就躺了下来,拉过了一旁的毛毯,盖好,闭上了眼睛。
再没有过多的言语。
诸离有些失笑,看了看闭眼装睡的鹿可,也没有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学着她的模样,躺了下来,闭眼装睡。
此时此刻,毕竟不是黑夜。即使闭着眼睛,头顶的光芒还是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以及眼皮上。
不耐的抖动了几下眼皮,鹿可在心里默念着数字,争取让自己早些时间睡着。
只是她终究是高估了这具身体忙碌了一天的睡意,又或者是低估了这雾气的古怪,还未曾数到第一百个数,整个人的思绪便也已经陷入了沉沉的梦境里。
如同昨日一样,在刚刚进入睡梦的时候,山沟里的迷雾,便已经无声无息地侵蚀了她的梦境,将她的意识裹挟在了浓稠的白雾里。
她好像是无根的浮萍,慢悠悠的在雾气里飘荡,看到了隐匿在白雾里,并一闪而过的——山神像!
空洞没有眼珠的凹陷眼眶,仿佛是锁定了猎物一般,锁定住了鹿可正在飘荡的意识,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不得动弹。
仅仅是一阵阴冷的风吹过,鹿可意识构建的身躯,就如同一阵薄雾一样,骤然吹散,消失在了白茫茫的雾气里。
再度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已然身处在了她睡前所在的帐篷里,飘飘荡荡的在半空中。
试探性的向下飘荡了几寸,鹿可照着睡前躺下的姿势,让意识也平躺了下来,想要融进自己的躯体里。
可是她的身体,好像是沉重的石头,完全没有办法动弹。意识也犹如轻薄的雾,完全无法融进身体里,只是轻飘飘的,再次浮起。
恐慌与绝望的感觉如期而至,但在和昨夜相似的情绪再次涌现时,鹿可早就明白了,她正在梦境里。
那种几近被啃食的感觉,也不过是副本刻意给予她的磨难,并不能真正的伤害她。
操控着虚无的意识,在帐篷的范围内游荡了许久,久到她都要在梦境里睡着时,帐篷的外面,突然又响起了奇奇怪怪的声音。
声音细碎又绵长,似乎是存在于外面的火堆前。为了可以听得更清楚一些,鹿可再次将耳朵贴在了帐篷的布料上,愕然发现——
这细碎含糊的咀嚼声怎么好似是在她的耳畔响起的!
与此同时,被灯火照射的帐篷上,突然勾勒出了一道有些庞大的黑影
第312章
悄无声息的。
笼罩了她虚幻的意识身躯。
正在侧耳倾听着外面动静的鹿可,感受到落在身上的阴影,眨巴了几下眼睛,方才察觉到了不对。
操控着自己的意识,猛地向后一荡,巨大的黑影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前——
那好像是一只蹲坐在地上的松鼠,因为火光的投射,照成的视觉差异,使得这巨大的黑影,膨胀了十几、二十倍,自上而下的“注视”着鹿可。
逼仄的压迫感!
明明已经是虚幻的、摸不着的雾气一样的意识存在,鹿可还是感觉到,帐篷外面映出来的巨大黑影,仿佛透过了并不厚重的布料,落在了她的身上。
它在观察着她吗?
细细碎碎的啃咬、咀嚼、吞咽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鹿可远离了帐篷的边缘而消失,反而像是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与此同时,那遮挡了大片光亮的阴影,有了不一样的动作,它的嘴巴位置,出现了一张一合的奇怪动作,好像真的是在吃着什么
短小的前爪往侧后方的位置伸了伸,随即拿起了一个疑似长条的东西,慢慢的送至了嘴边。
通过映在帐篷上的黑影,鹿可似乎看到了那东西还带着一些肌肉线条的弧度
是人的胳膊?还是腿?
是属于钟廷之的?还是属于曹安的?
又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啃咬这些东西?完全不害怕被鹿可这些玩家发现吗?
或者说,这是一种威慑!
明目张胆的将这种事情摆在玩家的眼前t ,就是笃定了这群人,避无可避,最终都得沦为山沟里的这些动物的食物。
只是这些动物,真的只是动物吗?
鹿可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在半空中飘荡着,之后甚至试探着往两侧挪了挪,可那只放大的黑影仍然像是锁定了她一样,始终是正对着,一直对着她不停的咀嚼和吞咽。
明明相隔着一顶帐篷,明明她现在只是意识的形态,却仍然轻而易举地被锁定、被观看着。
这是鹿可的梦境,只有她一人的意识,如同虚幻的雾一样飘荡在半空中,并且还能看清底下两具明显沉浸在睡梦里的身体。
但在这被刻意捏造的梦境里,“死去”的动物,却仍然可以看到她。
有一瞬间,鹿可都开始怀疑,这巨大的阴影,是否是因为她自身的恐惧,而自行想象出来的幻觉
毕竟在梦里,入梦者的潜意识,才应该是梦境的造物者。
可是声音呢?
也是她想象出来的幻觉吗?
荒诞又奇怪的想法,仅仅在脑子里闪过了一瞬,鹿可开始屏气凝神,幻想接下来应该看到的画面,试图尝试着能否改变眼前的梦境。
她努力想象着眼前的巨大黑影从面前消失的景象,在尝试无果之后,又尝试着幻想帐篷的布料变成透明
同样的,没有任何效用。
是她的梦境,但并不是由她操控着的梦境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古怪的白雾,又或者是松老汉口里的山神大老爷
昨天一样的梦境里,还没有这突然出现的疑似动物的影子,今天却有了不小的改变。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帐篷外面可能存在着的动物,也不再只是蹲坐在火堆的外面,而是——
冲进他们的帐篷里!
黑影存在了很长的时间,与啃咬、咀嚼、吞咽的声音一样,久到鹿可的意识都因为疲惫和倦怠而开始更加虚无。
“啊!”
一道尖锐又惊惧的尖叫声,划破了被云雾笼罩着的天际。
鹿可的意识像是归巢的小鸟一样,极速地飞回了她的身躯,只不过是短短几秒的时间,意识已经回拢。
短促地尖叫声好似还回荡在耳边,没有顾及脑子的昏沉,她猛然睁开了尚且惺忪的眼睛,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迅速起了身。
“好像出事了。”睡在同一个帐篷的诸离,自然也听到了那一声尖叫,在从梦境里脱身的一瞬间,也和鹿可一样,快速从睡垫上爬了起来。
“你也听到了?出去看看吧。”
那道映照在帐篷上的黑影,此刻并不存在,似乎是随着梦境的消失而不见了,鹿可看了一眼同样醒来的诸离,套上了冲锋衣的外套,拉开了帐篷的拉链,抹了一把脸就快步走了出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边走着,一边出声询问。
但很显然,发出尖叫声的姜初然,以及同他一起守夜的燕时牧,都并没有在火堆前。
略显空荡的营地,并没有任何人,回应鹿可的问话。
树枝仍旧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火苗散发着温热又烫手的光芒,在燃烧成木炭的树枝上跳舞。
松老汉和松果儿所在的帐篷,以及曹安和钟廷之所在的帐篷,久久都没有人出来,似乎是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偌大的营地里,竟然只有鹿可和诸离两人。
“他们怎么不在?”饶是诸离,都有些好奇,怎么守夜的人,还能不待在火堆前的。
即便是折了一个姜初然,燕时牧也不应该消失才对。
“树枝是刚添没多久的,姜初然的尖叫声,也是刚刚发出的,就算有什么意外,两人应该也没有离开多久。”只是短短片刻,鹿可就做出了分析。
她拿出了之前塞在口袋里的头灯,动作快速地系在了头顶,打开了开关就开始在营地里搜索了起来。
四周是蔓延至天际的浓稠雾气,五顶帐篷前悬挂着的露营灯,以及中间火堆燃烧着的火光,驱散了营地内的雾气,但却穿不透外面的白雾。
行走着,在灯光笼罩着的范围内绕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姜初然两人的踪迹。
回忆着姜初然的尖叫声,她显然不是主动离开的。人在受惊的状态下,要么是身体僵硬站在原地不动,要么就会迅速逃跑,跑到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而不是一头扎进更加危险的白雾里。
再加上,有燕时牧在她的身边,燕时牧即便再怎么寡言,在关键的时候,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看着姜初然遭遇不测。
更不会,自己也消失了。
想到这里,鹿可并不再继续在营地里寻找两人的踪影,而是着重观察着靠近白雾的地面。
毕竟两个人都不在营地里,很大概率是被迫进入了白雾里,现在距离时间只过去了一两分钟,还来得及做一些措施。
细致地观察了一圈后,终于有了发现。
在钟廷之和曹安的帐篷后面,有一道并不明显的划痕,是用尖锐的匕首划开了地面的泥土,又细又长,一直蔓延到了——
雾里
他们果然,是被强硬的,拖进了白雾里。
白雾里会有什么,是那尊一闪而过的山神像,还是那些对姜初然,也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动物们?
“真是糟糕透了。”
面对着现在的情形,就连鹿可都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你有发现了吗?”在另一边寻找了一圈的诸离,刚刚走过来,就听到了鹿可的这句小声嘀咕。
“嗯,看这条划痕。”指了指地上的痕迹,鹿可继续说道:“他们大概率还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就被什么东西拖进去了。”
毕竟这痕迹,至少是趴着的时候才造成的。
光芒可以驱散半径两三米远的雾气,但是他们的手上,真的拥有足够找到那两人的光源吗?
“是真的很糟糕了,谁也不知道,白雾里会存在什么。要冒险吗?”看着眼前的情况,诸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在副本里,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人,会为别人的生死而买单。
“先找找可以使用的光源吧,你这次带了几把手电筒?”沉思了几秒,鹿可扭头看向了诸离,径直问道。
总不能当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次副本里,曹安和钟廷之两人,已经十分不对劲了。如果再失去姜初然和燕时牧两人,她和诸离两人,便只能孤军奋战了。
这种现状,她当然不想看到。
所以即便是有些冒险,还是要进这白雾里走一遭的。当然并不会走太远的距离,只是将手里的光源消耗完了。
否则,连带着他们,都可能迷失在白雾里。
“好像有两把。”装作思考的模样,犹豫了几秒后,诸离才回答了鹿可的问题。
“行,我们去搜索了一圈帐篷内的灯具。”仓促的说了一句后,鹿可也不干站在原地,而是迅速走向了自己的帐篷。
她和诸离是住的同一顶帐篷,两人背包里的露营灯也只有一盏挂在外面,另一盏则是挂在了帐篷里面的顶端,此刻刚好可以取下来。
而燕时牧和姜初然两人的帐篷里,应该还有头灯没有拿出来使用,再加上鹿可自己携带的三把手电筒,差不多应该能行进个十几米了。
要是超过了这些距离,怕就只能放弃了。
但愿他们不要被拖拽得太远。
心里默默地祈祷着,鹿可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迅速扯下了帐篷顶端的露营灯,又跑去了燕时牧和姜初然两人各自的帐篷,翻找了一圈拉着拉链的登山包,找到了塞在里面的头灯。
刚想走出去时,又想到了被自己塞进收纳箱的手电筒,赶忙从系统背包里取了出来,快速翻到了两把手电筒,塞进了本就塞了一把手电筒的挎包里,快速走了出去。
站在营地内的诸离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将头灯系在了自己的头上,一边往火堆里塞了许多树枝,让柴火烧得更旺盛了一些。
在看到鹿可出来时,又从中取出了几只燃烧着的树枝绑到了一起,缠了一圈的布料,又浇了一些热油,做了两只简易的火把。
火把燃烧的时间并不能确定,很可能在他们离开后快速熄灭,因此并不能成为丢在半路的光源。
“给,多少也能驱散点雾气。”将其中的一只递给了鹿可,诸离笑了笑,就转身t向着钟廷之和曹安两人的帐篷后面走去:“这次我来给你引路?”
虽是疑问,但也带着满满的肯定。
“走吧。”
鹿可并没有跟在诸离的身后,而是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并排向前走着。
手上的火把驱散了眼前一米左右的白雾,他们顺着地面的细长划痕向前走了一米,诸离又向前行进了一米后,才在他的位置,放下了一盏露营灯。
白色的强烈光芒,一下子就驱散了两三米内的白雾,他们也得以跟着地上的痕迹又往前行进了两米。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向前行进了约莫十米的距离,手上残留的灯具,也还只剩下两三个。
地上细长的划痕也突兀的停止,蓦然变大的开口,似乎是那人,将匕首从土地里拔了出去?
他是想要反抗?
“痕迹到这里就停止了,还要继续前进吗?”指着地上消失的痕迹,诸离举着手里的火把,问道。
“再顺着这个方向往前看看。他好像把匕首或者刀拔出来了,如果伤到了捆绑他们的东西,肯定还会有别的痕迹。”都到这里了,总要消耗掉最后的光源,才能做决定。
停顿了一会,鹿可眼睛扫视着眼前白雾被驱散后露出来的地面,泥土已经干燥,并没有看到什么过分明显的脚印,反倒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小撮黄色的毛发。
“这里,似乎是那东西掉下的毛发。”手指将地上的毛发捡起,在手里揉搓了几下,毛发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粗硬。
“是那只松鼠的?”
只能说很像,但是并不能确定。
如实的回答了诸离的问题后,他们又前进了几米,当所有的最后一个手电筒放置在地上,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终于呈现了溅射状的血迹。
“看样子还是动手了。只是不知道,是输是赢。”
要是燕时牧和姜初然两人赢了,自然就能活下来。可如果他们输了,那就只能是——
葬于腹中!
“应该就在附近了,但是我们手里的光源都用完了。”陈述着目前的状况,鹿可此时也有些无奈。
“不是还有火把吗?就在往前行走一两米吧?实在不行,就只能回去摇人了。或者放弃。”
事实总是让人难以接受。
挥舞着手中的手把,鹿可又往前行走了一米,诸离也顺着她的脚步,继续往前行进了一米,地上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一直安逸着的白雾里,突然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喘息声。
就在这里!
不知道是燕时牧还是姜初然,又或者是带走他们的那只动物。
敌在暗,他们在明。
两人的行动一时间仿佛是陷入了僵持。同样听到声音的诸离,扭头向着身后的鹿可挤了挤眉眼,示意她此刻的不同寻常。
鹿可也没继续在原地干站着,而是分出了火把的一半,插在了土地里,径直向前走了几步,轻声低唤:“燕时牧?姜初然?”
“咳咳咳!”
回应他们的,是一阵更加激烈的咳嗽声,然后是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反问:“鹿可?是你吗?”
“你们还好吗?”
“不太好,别进来!”半躺在白雾里的燕时牧,看着身旁昏迷过去不知死活的姜初然,急切地说道:“这里的雾气奇怪的很,一进来就出不去了,姜初然她现在也昏迷着”
纵使是寡言的人,在遭遇了这么多之后,也是竭力的组织着语言向来寻找他们的人,解释了几句。
“到底发生了什么?”听到燕时牧说的话,鹿可也没想着立即离开,而是想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咳我知道的也不算多,当时姜初然嫌一直久坐着有些乏累,就站了起来,她也没有往外面走,只是在火堆的旁边绕了几圈。但在靠近曹安所在的帐篷时,莫名的惊叫了一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燕时牧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抑制着自己的喘息声,诉说着:
“然后我就看她倒在了地上,刚绕过火堆走过去,就看到有一个毛绒绒的尾巴状的东西捆住了她的腰身。我来不及多想,就扑了上去,结果就一起被带进了白雾里。
在这之前我只来得及拿着匕首插入了地面里,来减缓拖拽的速度。只是在行至半路的时候,拖拽的力道松懈了下来,我和姜初然也停在了原地。耳边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咀嚼声,于是就拔出了匕首,朝着白雾里声音发出的方向胡乱挥砍。
但终究是没有视野,也不知道自己砍到了什么东西,还把那东西激怒了,又把我们拖拽了一路,直到我似乎砍断了它的尾巴,我和姜初然才停留在了原地。
她昏迷着,我背着她走了很久,还一直在这雾气里。 ”
“很久?你认为过了多长时间了?”抓住了话语里的重点,诸离好奇的问道。
“差不多半小时到一小时。”
“但我们听到声音出来就只有几分钟。”瞥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鹿可十分肯定的说道。
这股白色的雾气,不仅能令人失踪,还能影响时间的流逝吗?还是他们的感官,出现了问题?
“我确定至少半小时。”回答她的,同样是燕时牧十分肯定的声音。
太不可思议了。
“你有带灯吗?无论什么灯,或者是手电筒都行,打开它。”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鹿可也没了继续追问的意思,看了看手里快要熄灭的火把,还是认为燕时牧和姜初然的安危最重要,便扯开了话题询问了一声。
燕时牧的系统背包里,自然是有手电筒的,早在之前他背着姜初然走的时候,就拿出了手电筒。但在发觉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时,才收了起来。
此时听了鹿可的话,也没有过多的迟疑,便重新取了出来,按下了开关。
明亮的光亮在眼前出现,映照出了疲惫的他,以及一侧昏迷着的姜初然,还有方圆两三米的土地和四周浓稠的白雾。
“我开了。”
“把火把拆一半,在往前走一走。既然我们可以听到声音,就证明实际距离并不遥远,应该很快就能遇见。”转头对着诸离说了一声后,鹿可就举着半只火把,走进了诸离前方的白雾里,再次驱散了一米左右的白雾。
诸离轻声应了一下,便跟着照做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路过了鹿可,走向了向前一米的位置。
驱散了白雾的光亮,刚好照亮了方圆一米左右的位置,也恰好和燕时牧打开手电筒形成的光亮——相连。
“把姜初然带上,快些走,火把坚持不了太久。”
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饶是以前十分镇定的燕时牧,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十分惊愕的表情。
紧接着,他就立即反应了过来,将昏迷着的姜初然拖了过来,背在了后背,才拿着手电筒,朝着诸离的位置快走了几步。
能够活着的时候,没有人会想死。
燕时牧像是爆发出了无尽的潜力,因为走了太多路而有些虚软的腿脚,此刻也是充满了力气,三步并做两步的就走到了诸离的面前。
然后又看到了隔一米远的鹿可,嘴唇微颤:“多谢你们。”
“没事,快走吧,营地里的火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嘴角露出了一抹清浅的微笑,鹿可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着快些离开。
毕竟,昏迷中的姜初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需要赶紧回到营地里,给她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只能希望她可以真的没事吧!
回去的路,因为有之前放置在地上的灯源,走得还算平坦,几人的脚步也不算慢。
但在走了约莫十米的时候,眼前的灯光——
突然消失了。
鹿可他们四人看到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白雾,和周围两三平米的土地。
有人拿走了那盏露营灯!
躲在营地里的人,根本就不想他们四人,可以安全的回去!
第313章
白雾, 会吃人吗?
至少在此刻看来,还并不会。
可营地里的那些人,却还是取走了最靠近外围的一盏光源,让鹿可、诸离、姜初然、燕时牧四人, 被困在了漫无边际的白雾里。
“现在怎么办?”咽了咽口水,燕时牧之前积攒的力气好像一下子散去了,背着姜t初然的手,都快要撒开。
捡起了地上的最后一个发着光的头灯,鹿可并没有干站在原地不动,而是把头灯放在手上掂了掂,迎着白雾,用不大不小的力气向前抛了过去。
“啪嗒!”
头灯和地面碰撞,发出了略显厚重的声音, 同样也驱散了方圆两三米内的白雾。
只是,光亮驱散的范围外面,依旧是浓稠分不清方向的白雾,而不是她所预想中的营地。
白雾,令人迷失。
这一点,似乎是毋庸置疑的。
似是不信邪的,鹿可换了不同的方向,往白雾里丢了几个头灯,都是一样的效果。灯光可以驱散黑暗,但是,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不用担心,只是暂时回不去营地,我们手上的这些光源,和营地一样,足够我们在原地修整。等到天黑,雾气散了,就可以离开。”观察着四周厚重的白雾,鹿可也只能认为,待在原地,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谁也不知道白雾,会让我们迷失到哪里。”按照之前燕时牧的说法,以及鹿可的试验,诸离也十分认同她的说法。
身体的力量骤然失去,燕时牧还是坚持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将背后的姜初然,平躺着放到了地面。
紧接着,自己也瘫坐在了地上:“白雾里的时间流逝根本不对劲,如果只是等待,那需要等待到什么时候?”
“天,总是会黑的。”
就像雾,总会消散。
鹿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在安慰着燕时牧的同时,也像是在安慰着自己。手中的火把已经快要烧尽了,她和诸离将火把放在了地面上,又从光亮的范围内,捡了几根之前残留下来的树枝,放到了火把上,再次搭了一个小火堆。
摇曳的火光,传来了阵阵温暖,也驱散着他们身体的冰冷,以及心底的阴冷。
“姜初然,怎么样了?”忙碌了一阵,确保了火堆不会轻易熄灭后,鹿可这才关心起了姜初然的状况,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尖叫之后她就昏迷了,到现在都一直没有醒过来。”扭头看了一眼姜初然,参与了全程的燕时牧如实的回答。
姜初然的状况并不太好,但也算不上太差。一头凌乱的中长发,夹杂着些许的草屑和土渍,盖住了她紧闭着的双眼,裸露出了苍白的嘴唇,和没有太多血色的皮肤。
她似乎是被拖拽着在地上前进的,套着的冲锋衣,也沾上了不少的泥土和草屑,更为显眼的是几簇黄色的毛发,以及暗红色将近凝固的血渍。
应该就是当时燕时牧和那只动物争斗时留下的痕迹。
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一圈,蓦地,鹿可发现了异样!姜初然原本修剪圆润整齐的指甲,此刻就好似被狗啃了一般,露出了坑坑洼洼的扭曲痕迹。
啃咬的指甲似乎戳到了皮肉,渗出了一丝又一丝的血迹。
“她的指甲,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上前几步,鹿可直接举起了姜初然还在渗血的手指,出声询问。
指甲?
骤然听到这个问话的燕时牧还有些发愣,在看到举起来的手掌后,才皱眉思索了起来:“我记得在火堆前的时候,她的指甲似乎还是完好的然后,等那只动物离开后,我就背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在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这样了。”
那就很有可能是那只动物干的了
只是,它为什么要啃咬姜初然的指甲?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思索间,鹿可的脸色不由得难看了几分,让注视着这一切的诸离,也忍不住询问了一句:“这指甲有什么特别的吗?就不能是她在挣扎的过程中,扒拉着地面的导致的断裂吗?”
“不可能。”摇了摇头,鹿可断然否定了这个想法:“首先,按照燕时牧所说,在之前被拖拽的过程中,姜初然一直是昏迷的状态。其次,你们看看她的指甲,指缝间根本没有泥土,也没有青草的汁液。如果她真的醒了,并且因为求生而将手指扣在了土地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土渍?”
“你的意思是,她的指甲,只能是被啃咬的?可是,为什么要啃咬她的指甲,而不是,吃掉”
未尽的话语被噎在了燕时牧的喉咙里,但其他两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只是啃姜初然的指甲,而不是直接——吃掉她!
动物,如果只剩下了动物的本能,又怎么可能会放弃到嘴的肉?
但这样的事情,却不是只发生了一次。回顾着进入副本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鹿可的脑子里,赫然浮现出了两个人的身影:松老汉和曹安。
他们身上,似乎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而如果没记错的话,首先发生异样的是松老汉。从山神庙发现他和松果儿的时候,他的手上,还没有出现指甲被啃咬过的异常。
可就在第二次捡柴回来之后,一切才发生了改变,松老汉捡回了一只撞树死掉的灰兔子,并做了一道叫花兔,热情的邀请着所有的玩家们享用。
在那个时候,他的指甲就已经出现了啃咬的痕迹,还有凝固的血渍。起初鹿可还以为是捡柴时不小心弄伤的,但现在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曹安也是同样如此。
仿佛是中了蛊一样,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好些兔子肉,再经过半夜的守夜后,曹安的指甲,也出现了被撕咬的痕迹,就连他的性格,都发生了改变,变得沉默又寡言。
甚至在刻意的掩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与他一起的钟廷之,也莫名的,对副本内的松老汉,增加了许多的友善,鞍前马后的帮了许多忙。
种种的异常叠加在了一起,搅成乱麻的思绪,在此刻突然变得十分清明,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鹿可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慎重:“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两天,松老伯和曹安这两人的手指,也出现了这样的痕迹。而且,曹安的性格,还有了很大的改变。”
变得,都不像是原来的他了。
仅管几人相互了解的时间还很短,但在第一个白天自我介绍时,曹安的性格,就不是那么沉闷的。并且在登山的途中,也尽力和松老汉搭话,试图获得更多的副本信息。
可今天的他,只说了一句话,还十分的简短、吃力。
“确实,他今天有些不对劲。感觉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诸离清醒得较晚,并不了解曹安原本的性格,反倒是燕时牧,接了鹿可的话。
“松老伯第一次捡兔子回来的时候,指甲就好像被啃咬过的样子,而这山里的肉,或许就是契机。只要吃了肉,就会被望山的动物锁定,前来复仇。复仇的方式,是啃掉他们的指甲
那么,啃食指甲会有什么作用?结合曹安性格的改变,可以有以下几个猜测。一是,他的思想和行为都会受到动物的控制;二是——
他被完全的取代了! ”
为什么会像变了一个人,是因为,曹安已经不是曹安了。
鹿可的这个猜测,十分的大胆。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就看到了两张流露出惊愕的面孔,显然是十分的震惊。
“在守夜的时候被取代了?像姜初然一样,被拉进了白雾里,然后那只动物,披着曹安的皮,混进了我们的队伍里?”结合着鹿可的说话,将这一整段文字一口气说完时,燕时牧脸上的讶异还没有完全退去。
“很有意思的猜测。”即便是震惊,诸离也不得不肯定,鹿可的猜测确实有几分接近,他笑了笑,状似无意的提到:“小时候听过一个传言,如果把你的指甲喂给老鼠吃,老鼠吃完之后就会变成你,取代你,并且把你——变成一只老鼠。”
如果这个传言是真的,那里面的动物,或许也并不一定要是老鼠,也可以是其他。比如说:兔子、松鼠。
“那姜初然,还是姜初然吗?”那只动物,又真的是因为受伤而逃跑了吗?它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姜初然的模样
恐惧,倏然间就席卷了燕时牧的整个身体,他望着仍在昏迷中的姜初然,控制不住身体的往旁边挪了挪,试图远离。
“还不确定。”毕竟,昏迷着的人,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观察着姜初然的神情,鹿可伸手撩开了她遮挡住眼睛的发丝,这才发现,姜初然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看着似乎十分的痛苦。
为什么会痛苦?如果是被取代的动物,应该并不会感觉到t痛苦才是只有身为玩家,才会感知到痛苦。
“她的表情,很不对劲。”冲着燕时牧和诸离说了一声之后,鹿可立即弯腰凑近了姜初然,在她的耳边喊道:“醒醒!姜初然,你醒一醒!”
口头上的呼喊自然没什么作用,她不得不轻轻地拍打着姜初然的脸部,想要促使她清醒,只是收效甚微。
鹿可的一番话语和动作,也将另外两人,吸引到了姜初然的身边,她的模样,分明是被梦魇给魇住了,神情痛苦又扭曲,却迟迟没有办法睁开。
直觉告诉他们,若是让她一直沉溺于梦境中,似乎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便也纷纷催促着喊了起来:
“姜初然,醒醒!”
“快醒醒!”
呼喊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起效,反倒是在他们身后的浓雾里,蓦地浮现了一道半人高的灰色影子。
影子越来越清晰,渐渐露出了凹陷进去的五官。
“啪!”
情急之下,燕时牧没有控制自己手下的力道,狠狠地拍打在了姜初然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红色指印。
“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昏迷着的姜初然,骤然睁开了双眼,手臂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着,嘴里吐出的,是惊慌到有些癫狂的呼喊。
而就在姜初然睁眼的一瞬间,身后逐渐清晰的虚影,好似受了刺激一样,顿时消失在了原地。
只剩下了浓稠的白雾。
一把抓住了姜初然挥舞在半空中的双手,鹿可提高了嗓音安抚着说道:“没有人要吃你,姜初然,你睁眼看一看我们,现在你是安全的。”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双手被架在了半空中,姜初然想要缩回手抱住自己的脑袋都做不到,只得瑟缩着身体,摇晃着脑袋,拼命的想要挣脱鹿可的桎梏。
但看着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如果松开了压制她的双手,怕是一不留神,姜初然就要胡乱的跑进周围的白雾里,再也寻找不到。
等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她现在不清醒,按住她,不要让她跑进雾里。”一边奋力的控制着姜初然的双手,鹿可一边跟身旁的两个男的说道。
燕时牧闻言立即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麻绳,动作利索的直接捆住了姜初然的双脚,然后又延伸到了双臂。
仓促之间,又加上姜初然的不断挣扎,他的动作实在是算不上温柔,麻绳也在扭动中,摩擦出了不少的红印和血痕。
“疼? 脚疼?”拼命挣扎着的姜初然动作突然一缓,呢喃着说出了这几个字眼,紧接着仿佛是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手指,想要去触摸自己的脚。
目睹着姜初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鹿可也缓慢地松开了她的双手,只见她在触摸到自己完好的双腿时,两行清泪,顺着姜初然红肿的眼眶,缓慢流下。
一阵如同受伤小兽一样的呜咽声,在她的喉咙中爆发了出来,十几秒之后,转换成了——
嚎啕大哭。
捆着的麻绳也维持着系了一半的样子,燕时牧、鹿可、诸离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一直嚎哭着的姜初然,不知为何,心底也隐隐不是滋味。
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对于姜初然而言,必然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以至于她的意识一度癫狂,直到触摸到自己的双腿时,才将压抑在心底的负面情绪
尽数发泄出来!
姜初然哭了很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直到将身体的水分都快要苦干时,她才顶着一双已经红肿得像是核桃的双眼,停下了哭泣,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你清醒了吗?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双眼注视着姜初然,鹿可迟疑着,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调,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回应她的,是一直夹带着浓重鼻音的轻声应答。
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动作,甚至没有起身解开身上捆绑着的麻绳,姜初然有些抽抽噎噎的说道:“我我当时在白雾里看到了一只松鼠朝我跑来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指接着就昏迷了只感觉好像在被拖拽然后”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就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陈述。
“然后?燕时牧跟着你一起被拖拽进了白雾里,他挥舞着匕首,似乎是刺伤了那只动物,顺带也救下了你。”根据着燕时牧当时的说辞,鹿可软了软声音,轻柔着嗓音,说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不!他没有救我!他救不了我!他救不了我的”对于鹿可的这番说辞,姜初然的声音陡然凄厉,神情也莫名的恐慌与癫狂,渐渐又转化为心如死灰的哀泣。
“别激动,姜初然,试着深呼吸。你不要害怕,我们这些人都在你的身边,已经安全了。”嗓音愈发轻柔,似乎带着治愈的味道,鹿可伸手轻轻安抚着拍了拍姜初然的后背,继续低语道:“吸气呼气不要害怕,你刚刚只是在做梦,梦都是假的。”
在鹿可的安抚下,姜初然的情绪也逐渐平复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颤抖,只是表情仍然带着无法掩饰的悲伤,没有正视围在身边的几人,她保持着自己觉得最安全的姿势,低喃着说道:
“那不是假的那也不是梦”
“可你正好端端的在这里,或许,可以说一下梦里的内容,大家帮你一起确定一下。”
安抚的动作并没有停,鹿可凝视着姜初然的眼神,显得十分的沉重。姜初然究竟做了个什么梦,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认为梦境才是真实?
头颅蓦地向后一拧,姜初然红肿的双眼,直勾勾地对上了鹿可的视线,带着几分狰狞和癫狂:“我被吃掉了!”
“那只小山一样的松鼠,前爪一下子就扯掉了我的右腿,哐哧哐哧地,几口就全部就吃掉了!然后是我的左腿!右手!左手!它已经啃到了我的躯干,马上就能吃掉我的脑子了!”
“哈哈哈哈哈!我活不了的!我活不了的!”
姜初然的神情十分的恐怖,眼底浮现了几抹腥红,表情也开始变得扭曲,凄厉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后,她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愈加癫狂,屈起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又开始不停地重复念叨着:“不要吃我快吃了我不要吃吃吃了就不痛了吃吧吃吧”
拍打着后背的手赫然停在了原地,看着姜初然更加疯癫的神情、动作和低喃,鹿可按捺着心底五味杂陈的情绪,将麻绳的另一端也系好,捆绑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不能离开,才缓慢站直了身体。
“她是不是没救了?”纵使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燕时牧还是踌躇着,问了出来。
“不知道。”姜初然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被啃食掉了四肢、躯干的意识里,精神已经极度崩溃,谁也无法确认,这样的她,还不能活着通关这个副本
更加不能确认,她会不会在下一个梦境里被完全吃掉!
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时时刻刻地守着姜初然呢?即便真的做到了,又怎么可能每次都将姜初然从梦境里唤醒?她真的可以,在没有睡眠的情况下,苦熬接下来的三天吗?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没有人可以确认,姜初然的现状,会不会是下一个自己。尤其在入睡的那段时间里,鹿可也看到了,一只覆盖了整个帐篷的松鼠影子
总结着副本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鹿可斟酌着开口:“或许我们可以认为,所有不同寻常的变故,都是因为那兔子肉、松鼠肉。正是因为吃了那些肉,根据吃的多少,开始望山生灵的复仇。
首先遭殃的,必然是松老伯。也有可能,松老伯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曹安就是第一个受害者,然后是钟廷之、姜初然。
我们可以推测一下,假如吃肉是必要的条件,接下来想要满足的条件就是被白雾里的动物啃咬了指甲。一旦指甲被吞吃了,玩家们就会陷入梦境,在那个梦境里被动物完整的吃掉! ”
“吃掉,应该也意味着取代。但根据姜初然的表述,对她而言,那并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切切的,体验了被吃掉的感觉。”承接着鹿可的分析,诸离也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但又怎么确定,吃肉是先决条件?”听t着两人的分析,燕时牧左右瞥了几眼,继续道:“再者,那些吃肉的人都被取代了,又怎么能确定——它们会放过我们这几个剩下的人。”
“无法确定,甚至连山神在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们也还没有弄清楚。”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鹿可也不得不承认,目前的状况——
很是糟糕!
第314章
两天折损了三人。
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 怕是剩下的三人,也别想活到副本结束。
但值得庆幸的是,如果鹿可之前的推理是正确的,就可以大概率的避免掉松老汉接下来带来的危机。
剩下还需要担心的,是每次休息时陷入的古怪梦境。他们这些玩家,似乎并不是梦境的主宰,而只是被迫参演的观众
而梦境最主要的用处, 似乎是给予玩家们压迫感、恐慌感、以及震慑感?
只是, 每一天的梦境是在变化的。
鹿可也完全无法肯定,明天的梦境会变成什么样子。蹲守在她帐篷面前的动物,由小变大,是否会在再次出现时,划破栖息的帐篷
四周的白雾,浓稠又阴冷,飘荡在灯光笼罩着的范围之外。姜初然仍旧是神神叨叨的模样,双脚蜷缩到了胸前,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脑袋,嘀嘀咕咕地说着十分含糊的话语。
还是之前的那些,“吃”或“不吃”。
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依靠她自己的意志力,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燕时牧的身上也十分的狼狈, 都是些在地上摩擦后留下的土渍和草屑, 还有打斗、挣扎中,沾染到的绒毛和血渍。
他冷硬着一张脸,却是随意的坐在了土地上,目光落在新搭建的火堆上,时不时地又瞥一眼姜初然,兀自陷入了沉思。
诸离和鹿可两人也是,被白雾困在了这小小的空间内,在谈论完了大家也许并不愿接受的消息后,同样也席地坐了下来。
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一边等待着夜幕降临。
白雾里的时间流逝虽然很慢,在三人等待得都有些心焦的时候,雾气终于变幻了颜色,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逐渐变得稀薄。
“天,快黑了。”一直观察着附近环境的鹿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白雾的变化,也第一时间通知了另外两人天色的变化。
“雾气也在消散了,只是,姜初然该怎么办?”把已经疯了的她留在原地吗?想必不需要他们出手,谋夺身体失败的小松鼠,也不会放过她。
死亡,会是既定的归宿。
“还是把她带回去吧。总不能”面对诸离提出来的现实问题,鹿可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把姜初然丢在这里。
至少现在的她,还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死人。
把姜初然带回营地,带着她继续前进,寻找离开望山的出路。但若是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姜初然的灵魂被彻底的吞噬,失去了身为人的意识,被这望山里的动物完全取代
只能说是时运不待她。
也怨不得鹿可他们几人了。
毕竟,该做的,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再多的,就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了!更何况,即便是以命相搏,也不见得可以——
救下姜初然!
夜晚来临的很快,只不过是又过了半小时,笼罩在大地上的白雾,已经稀薄的即将完全消散,被雾气遮掩的山沟的景象,也逐渐显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泥土、石头、山壁、断树都是深沉的黑色,但在高悬的银月和繁星的照射下,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白雾一样的朦胧光亮。
而最为瞩目的,是鹿可、诸离、燕时牧中间燃烧着的火堆,打开的灯具,以及不远处营地里,悬挂着的五盏露营灯。
目测了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确实不远,两点一线相连,也不到十米。可在白雾里,却仿佛是相距了千里。
营地里的火堆,似乎是早就熄灭了,并没有看到摇曳的火光,就好像是一直没有人醒来添加柴火似的。
但却有人,悄悄地拿走了鹿可他们安置好的露营灯。
可供怀疑的对象,只有留在营地的钟廷之、曹安、松老汉和松果儿四人,不想鹿可他们回去的,肯定也是其中的一个。
露营灯的光芒并不微弱,隔着约莫十米远的距离,看到里面有晃动着的人影,他们似乎是还没有醒来。
用尘土熄灭了面前的火堆,伸手捡起头灯绑在了头上,又收起了其他照明的工具,鹿可他们才向着营地的方向前进。
想要离开,还需要依靠本地人松老汉。如果可以只依靠自己,他们早就可以脱离大部队,径直往西方离去。
石碑文字的第九条: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望山都是可以离开的,出路就在你视线所及的地方。
这句话十分的令人生疑。
“出路在你视线所及的地方”,但身处望山沟的玩家们,看到的就只有两边的山壁、看不到尽头的山路、以及远方连绵的群山。
走到哪里,才算是真正的离开了望山呢?
姜初然依旧是浑浑噩噩的疯癫状态,燕时牧拽着麻绳的另一头,拉着她跌跌撞撞的前进,而鹿可和诸离则是走在了前面。
“等等。”刚走了几步,鹿可突然想到了白天时埋葬的东西,“顺路去看一看埋起来的松鼠内脏。”
松老汉、松果儿两人的帐篷,是在钟廷之和曹安帐篷的旁边,姜初然是在曹安帐篷的位置被掳走的,而鹿可埋葬的内脏,位置是在松老汉帐篷的后面,相距并不是很远。
诸离点头应了声好,拉着姜初然的燕时牧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只是像左侧偏移了两步,很快就看到了鹿可之前做的记号。
三颗嵌在土里的小石子。
手中空闲的两人,寻了寻旁边的两根粗壮的树枝,挖掘起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
树枝始终比不上木铲,花费的时间也比当时更多了些,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才看到了埋葬在土坑里的饭盒。
出乎鹿可预料的,饭盒表面曾经沾染到的零星血渍,全然不见。只剩下了覆盖着的土渍。
用树枝戳了戳饭盒的搭扣,将其戳得卷边之后挑开,里面——
空无一物!
看着眼前空的又没有丝毫血迹的饭盒,鹿可的脸上满是惊异:“不见了,和昨天的兔子骨头一样,完全不见了。”
“会不会是这山里的小动物,把这里面的内脏吃掉了?”见证了昨天消失的兔骨的燕时牧,一边将麻绳的一端牢牢地控制在了手里,一边探头看了看没有东西的饭盒,开口说道。
“可是,我们挖的土坑,并没有被刨开的痕迹。”
“诸离说的没错,不仅土坑没有被动过,就连这饭盒都没被动过,但里面的内脏,包括溅到外面的血迹,都完全消失了。”
观察着眼前的饭盒,鹿可也紧跟着诸离的话语,否定了燕时牧的推测。她抬起眼皮,看向了燕时牧,目光却不由得被他身后的姜初然吸引了。
“吃吃掉吃了我我要被吃掉了嗬嗬嗬”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几个字眼。
灵光也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鹿可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忖度着语句,踌躇又犹豫地开了口:“你们还记得姜初然当时描述的,被吃掉的顺序吗?”
“顺序?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右腿、左腿、右手、左手、躯干还没有到脑袋。”不出片刻,诸离就立即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错。她描述的被吃的顺序,就是右腿、左腿、右手、左手,以及躯干,最后是脑袋。虽然在梦境里还没有吃完躯干,但这个顺序,是不是和灰兔子、小松鼠它们被吃的顺序一样?”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听着鹿可诉说的这一段话,燕时牧有些怔愣,“根据松老伯好客的性格,把腿部的肉先递给其他人吃,十分的正常。而按照一般先吃动物身上最美味的部位,也应该是由腿部,再到身躯。”
“但为什么那些动物在梦里面吃姜初然时,也要按照这样的顺序呢?它们完全可以一口就咬掉脑袋,让猎物不再挣扎。”先是否定了燕时牧的想法,鹿可才大胆地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被吃掉的动物,就是被吃掉的玩家?”
看向她的,是两张愕然的脸。
“或者说,动物本就是不存在的,又或者是松老伯采取了某种手段,把人类变成了动物。每一次被吃掉的动物,实际就是被吃掉的人类。”顿了顿,她又继续道:“ t但被吃掉这种结果,并不会立即显现出来,而是等到存活着的动物啃咬了人类的指甲,通过入梦的方式,在梦境里把人类吃掉,从而完成——取代!”
“与此同时,那些曾经被烹饪的小动物的内脏、骨血,因为本不存在,又或者是因为还在人类的躯体里,所以每一次都会消失不见。”
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惊人。
也完全出乎了燕时牧和诸离的预料。可随着鹿可每一句的分析层层递进,同样也令他们两人,不由得有些信服。
“所以,我们需要阻止松老伯烹饪那些动物?甚至,也要阻止那几个人吃肉?”顺着鹿可的思路,燕时牧开始怀疑,是否应该阻止松老汉的行动。
“可还有一个问题,明明钟廷之是第二个吃了最多肉的,为什么不选择他,反而选择了姜初然呢?”紧接着,诸离也挑出了里面的矛盾点。
“或许还有其他我们还没有理清的点。算了,先回去吧。”就算是鹿可,也有些好奇,选择姜初然的原因是什么。
按照食用肉类的多少,第二个受害的,分明应该是钟廷之才是。
话题说到了这里,三人也没再继续聊下去,伸脚拨弄着挖出来的泥土,把土坑覆盖住了,才继续往前走去。
没几步,就走到了营地里。
在路过帐篷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来了细细碎碎的动静。随着他们继续前进,帐篷的拉链也被一只略显肥胖短小的手拉开,露出了一张有些喜庆的脸:“咦?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四个人一起出去了吗?中间的火堆都熄灭了吗?还有姜初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绑着她?”
一连串的发问,劈头盖脸的问下来,几乎不给几人喘息的机会。
但问题的发问人,并不是几人想要面对的人。
曹安看着面前沉默但又不断打量着他的几人,眼中浮现了些许的疑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脸蛋,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不说话也就算了,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
“曹安?”不明白曹安性格上的再度改变是因为什么,鹿可看着他喋喋不休的嘴巴,以及断折又坑洼的指甲,反问了一声。
“是我啊!”一边承认着,曹安一边后怕地向后退了半步:“睡了一觉就不认识我了?还是说你们”
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瑟缩着就要退回帐篷再度拉上拉链,但又立马被叫住了。
“钟廷之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他?好像还在睡觉吧?我没叫他。”往后缩的右脚僵在了原地,曹安看了看四人,有些忐忑的回答道。
“吃了我!快吃了我!吃掉要吃掉快吃啊!”
一直不住低喃的姜初然,在看到曹安的时候,仿佛更疯癫了!她猛地窜到了曹安的面前,尖叫着喊出了快吃了她的言论。
即便是燕时牧在后面竭尽全力的拉着麻绳的另一端,想要把她从曹安的面前拽开,却完全没有办法做到。
这一刻的姜初然,力气仿佛增长到了最大!
“啊!吃什么吃啊? 你你是不是疯了啊走开!快走开啊!”曹安完全是被吓到了的模样,一边同样尖叫着,一边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想要推开靠近的姜初然的同时,腿脚和身躯都竭力地向后仰,努力瑟缩着自己。
反应十分真实,如同一个真正的人类。
“哎哟喂!咋滴咯?发生啥子事哩?”姜初然和曹安的尖叫声都十分的凄厉,还不需要其他几人呼喊,就已经吵醒了隔壁帐篷的松老汉。
他一边起身穿上自己破旧补丁的衣服,一边急切地问道。甚至衣服的扣子还没有扣上,就踩着布鞋,急匆匆地跑出了帐篷。
入目就看到了姜初然在曹安面前疯癫的模样。
姜初然的情况既无法控制住,也无法瞒过其他人。燕时牧还在继续拉扯着麻绳,而鹿可则是上前了几步,抱住了还在挣扎、发狂中的姜初然,对着另外几人说道:“姜初然她之前被某只动物拖到了白雾里,等我们找到她时,就已经这样了。”
并没有提及里面的波折,三言两语的,鹿可就极其简练地描述了在姜初然身上发生的事情。
“造孽喔!雾里头囔个好吓跑哩!这女娃娃怕不是被魇住了哩!难办哩难办哩!”听到这话的松老汉,长吁短叹,摆出了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魇住了?她这样子还有办法救吗?”尽管知道松老汉并不可信,但鹿可还是试探着问出了这个问题。
“囔个容易喔!女娃娃在山里头丢了魂,得回村子里头喊人找山神叫魂哩!可山神大老爷的石像,还在这山沟沟里哩!”
丢魂?叫魂?
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靠谱又迷信的方法,但从松老汉的嘴里说出来,一切又变得有待斟酌
谁能保证这个老头说的话是一定正确的?谁又能保证,松老汉的所言所行,不是为了把他们这些人留在山沟里?又或者是为了将山神像搬过来?
“老伯,我们携带的食物可经不起这来回的折腾。再者你也说了,还需要找村里的人,不如让我们先离开望山再做打算?”正当鹿可怀疑着松老汉言辞的真假时,诸离已经适时的拒绝了有关山神像的提议。
“好喽好喽,这女娃娃只好捆得哩,俺们赶紧收拾收拾快走哩!”无奈地摇了摇头,松老汉也只得同意了快些离开。
营地这边并没有固定麻绳的杆子之类的东西,必须派出一个人来拉着姜初然不让她乱动,剩下的人则是快些拆除帐篷、收纳背包。
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松果儿和钟廷之也听到了声音,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走出了帐篷。
今日的钟廷之,和昨日的曹安一样,显得十分的沉闷。在他穿衣拉拉链时,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都看到了他带着血渍的凹凸不平的指甲。
也许今夜受害的,并不是只有姜初然一人。
鹿可其实并不想把姜初然交给那几人的手里,可五顶帐篷,现在可以参与收纳整理的,就只有五名玩家。
松老汉因为并不通晓这些东西,最终被安排着和松果儿一起,看着时不时会发疯的姜初然。
时间十分的紧促,但仍然还维持着自己意识的鹿可他们这三名玩家,还是安排着交错的时间拆除帐篷,确保有一个人的目光,可以看到姜初然。
中间的火堆并没有再重新点火,一边快速地将睡垫、毛毯、帐篷、灯架、露营灯这些东西收起来,一边又时刻地关注着在中间坐着的松老汉、姜初然、松果儿三人。
姜初然待在松老汉身边时,表现得十分的安静,坐姿好像是个坐在课堂念书的学生,拘谨又乖巧,只是嘴巴还在一直嘀嘀咕咕着那几个词。
而松老汉的笑容依旧十分的慈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了姜初然的身上,专注又认真,脸上的笑意,似乎都要从眼睛里流露出来了。
至于松果儿,低垂着脑袋,沉默又乖巧地坐在一旁,手指扒拉着一根狗尾巴草,反复的揉搓、转动。
约莫半个多小时之后,五人才将营地里的五顶帐篷全部拆除了,并且和其他东西一起,收纳整理,塞进了自己的登山包里。
所有人背上了沉重的登山包,又将头灯系在了头顶,右手支撑着登山杆,招呼着松老汉他们,就要继续向西方出发。
趁着其他人先走了几步,鹿可在经过火堆的时候,用树枝从火堆中扒拉出了几块烧成碳的木块,用毛巾包裹着抓了几块,塞进了系统背包里。
树枝燃烧的速度十分快,而木炭,却可以坚持更多的时间。如果再有意外进入到了白雾里,木炭也能派上一些用场。
漆黑的夜色,浅淡的月光,陡峭的山壁,坚实的土地,都在见证着他们一行人的前进。
或许是因为姜初然出现了意外,今天的夜晚,格外的沉默。松老汉牵着松果儿的小手在前头领着路,右手牵扯着的麻绳,另一端的末尾则跟着姜初然。
为了方便行走,他们将捆绑姜初然脚腕的地方解开了,只是将她的双臂摆在了两侧,在上半身围绕了三四圈,又绕过了她两只手的手腕,系紧。
乍一看,仿佛是在对待一个犯人。
但姜初然自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麻绳牵扯着一步又一步踉跄着前进着,没有升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至于重新恢复了语言能力的曹安,和晚上变得沉默的钟廷之,都紧紧t跟在了松老汉的身后,并没有顾及身后跟着的姜初然。
鹿可瞥了一眼和她一样坠在人群后面的诸离、燕时牧,迈开步子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姜初然的身边,伸手扶住了她一边屈起的胳膊肘。
马丁靴的鞋底踩踏着泥土和石子,发出清晰又有节奏的脚步声,
灯光所照射着的范围内,还能看到偶尔出现的动物足迹。
只是这一次的他们,没有大惊小怪,也没有继续讨论。省着说话的力气,一个劲地往前行走。
按照松老汉天亮前说的话,还需要行走三四天,意味着还需要行走三四个晚上,所以,晚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玩家们而言,都十分的珍贵。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疲惫感也慢慢地席卷着全身,在天边即将浮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就听在前方的松老汉,喜滋滋地喊了声:
“好嘞!俺老汉看到山里头的木屋子哩,是那些猎户们搭建的房子哩,可以好好歇一歇哩!”
第315章
真的假的?
松老汉的声音太过喜悦,就连疲惫到无暇说话的鹿可,喘着有些沉重的呼吸,也抬起了脑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抹黄褐色, 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里。
而在它消失的地方,是一片逐渐向上凸起的小土坡。土坡的后面仍旧是蔓延的大山,但在平坦的被树木遮掩着的空地上,是一座被岁月洗礼的古旧木屋。
好巧不巧的, 并没有因为望山的山崩地动而塌陷;也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了他们前进的道路上。
木屋的外墙,都是砍伐的树干拼凑而成的,屋顶远看是三角的模样,两侧以及后面的高大树木,在无边的夜色里,随着山风轻微的晃动,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怪兽。
静谧又危险。
不同于松老汉声音里隐藏不住的喜悦,鹿可在陡然看到这座木屋时,萌生的第一感觉竟然是——怪异!
山沟里凭空出现的古怪木屋,就在他们必经的路途上。她扫视了周围一圈,借着头灯的光线,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前方几十米,已经抵达了山沟的尽头,狭窄得仅仅有十几米宽的山壁,蓦然拓宽了很多,山峰也由高处倾斜,连绵着,与土坡和后面的群山,相交。
“老伯,我们这算是走出了望山了吗?”看着骤然变化的地理环境,鹿可喊了一声前面的松老汉,开口询问。
“囔个有那么容易哩!这里头的山喔,都叫作望山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松老汉就断然否认。
“咦?那真的走的出去吗?这群山,好像都看不到尽头。”群山连绵,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诸离也跟着松老汉闲聊了起来。
“莫急莫急哩,都已经到了这猎户的木屋子嘞,再走一两天就能到俺老汉的村子哩,到时候俺们就走出去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玩家们,松老汉笑得灿烂,“委屈娃娃们在这木屋里头待一天哩!”
在木屋待一天?
意思是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情况下,和其他人待在同一个房间内吗?
不知为何,鹿可突然想到了昨天在帐篷外出现的体型巨大的松鼠,内心升起了几分迟疑。
“这木屋住得下这么多人吗?”山林间的这座木屋,看着也不过是只有十几平米,可他们却有八人。
“囔个挤一挤就好嘞嘛~”松老汉并不以为意,牵着松果儿加快了步伐,抬脚就爬上了土坡。
钟廷之和曹安本就一直跟在松老汉的背后,见状也迅速跟了上去。鹿可、诸离、燕时牧,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了上去。
如果说,山沟里的路途还是十分的简单与清晰,那么山林里的山路,就显得复杂又崎岖了。
期间若是没有松老汉的带路,仅靠他们,看样子很难从这山里脱身。并且还要一直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动物,就比如那一闪而过的黄褐色影子。
土坡距离他们几十米远,木屋在土坡之上,又相差了几十米远,在鹿可他们没有停歇的爬上土坡、走到木屋前时,才发现——
木头的墙壁上,满是草绿色、墨绿色的青苔。
用细一些的树干劈成长条捆绑制成的木门,上面用钉子装了一个带铁锁的插销,此时上面都是满满的暗红色锈迹,几乎就要将锁眼完全堵住。
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木屋已经荒废了许久。
“老伯,你看看,这木屋还上了锁呢?怎么让我们住啊?”就在鹿可沉默地观察着眼前的木屋时,之前一直跟随着松老汉的曹安,冷不丁地开了口。
“哎哟喂!不要急哩,俺们村里头人弄得小房子,早就告诉过大家伙钥匙搁哪里喽,等俺老汉想一想,想一想哈!”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松老汉在原地剁了剁脚,好像是在思索的模样。
半饷眼睛才瞥到了门前台阶旁边的一个破旧的瓦罐,猛地拍了拍脑门,快速地走了过去。
松老汉掀开了瓦罐的盖头,伸手在里面一通摸索,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个有些坚硬的钥匙形状的东西。
“找到哩!”兴奋地呼喊了一声,松老汉将钥匙掏了出来,经过了木门前的几人,立马就将带着同样带着锈渍的钥匙插进了锁眼里。
部分锈渍因为他的动作而脱落,向右拧了一圈,铁锁的一端就弹了出来。取下了打开的铁锁,向外侧拉动着插销,在完全拉出的时候,松老汉一把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咳咳咳!”
漫天的灰尘,呛了他一脸。
霉烂腐臭的味道,顺着敞开的木门涌了出来,后面的房间,也逐渐显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老伯,这木屋是多久没人住过了,怎么这么臭!”靠得最近的曹安,首当其冲地嗅到了这股臭味。
“俺也不清楚哇,山里头嘛,房子容易回潮长青苔哩,没得啥子大事,通通风就好哩!”
似是怕别人不相信,松老汉直接将木门推到了墙边,自己径直站进了木屋里。
十几平米的猎户暂住的小木屋,对着门靠着墙的,就是水泥和土做成的火炕,连通着三面墙壁,不到两米宽,大约三四厘米长。在火炕的下面,还有一个可供烧火的炉灶。
火炕上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炕桌,因着没有要招待的客人,只是随意的摆在了一旁。
右手边是拿石头砌成的壁炉,一直延伸到通往屋顶上方的烟囱,壁炉底下的炉灶,是直径半米左右的圆形,上面还摆着铁锅、碗筷这类的生活用品。
而左手边有一张抵着墙壁的长约一米、宽约半米的长桌,桌上摆着一些趁手的工具,比如:砍刀、陷阱夹子、毛巾
刀和陷阱夹子的上面,还留有凝固的血渍和粘连着的绒毛。
墙壁上方还挂着一张弓,但弓的弓弦明显已经松垮,并不能再使用它去打猎猎物。
“虎皮?!”
正当鹿可打量着遗留在木屋里的这些猎户的工具时,上前几步观察着火炕的燕时牧,骤然惊呼了一声。
这小木屋里竟然还存在虎皮?
抬脚向着燕时牧所在的方向走过去,视线微微下移,鹿可也立即看到了铺在火炕上的黄黑条纹的皮毛!
虽然少了一整个的虎头,但只要看到的人,都没有办法否认,这东西并不是老虎的皮毛。
“进山里头的人,囔个没有点本事哩?俺老汉记得,还有人猎到过棕熊哩!两米多高的熊,还给全村人分了点肉,香的嘞!”不同于鹿可他们的惊讶,松老汉脸上的笑容都压不下去,泛着点黑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巴,满脸回味。
“棕熊!那熊肉岂不是很好吃?!”曹安本身就是一个饕餮,听着松老汉的三言两语,也不由得吞了吞喉咙里的口水。
整个人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即找点工具,去打一头棕熊!
“你确定是吃棕熊肉?而不是棕熊吃我们吗?”
“计较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我也只是想想罢了。真是羡慕老伯你啊,靠山吃山的,有那么多的野味可以尽情吃!”
对于美食的渴望,几乎完全占据了曹安的脑子。又或者,现在的他,早就没什么脑子了
木门敞开了好一会了,里头的霉烂、腐臭的味道,虽然浅了些,但仍然存在。仔细分辨着臭味的来源,好像是来自——
虎皮的味道。
又或者是底下的炕。
这几乎占据了半边房间的火炕,勉勉强强还能挤得下八个人,但几乎没有翻转、动弹的余地。
眼瞅着松老汉又要牵着松果儿去外面捡柴火,鹿可适时地开了口:“老伯,房间里的火炕虽然大,勉t强能挤得下我们,但反倒是让大家都睡得不舒服,不如我们几个,去外面搭个帐篷,分开休息。”
“囔个要搞那么多事喔,女娃娃,山里头温度低得很,屋里头又有炕又有壁炉,捡点树枝回来就暖烘烘的,完全怕不得冷哩!”
松老汉显然不愿意这么做,极力劝阻。
“是啊!屋外头多冷,在屋里头好歹能暖一些,既然觉得火炕睡不下,那就在地上打几个地铺好了!”另一边的曹安也开口劝阻,伸手还指了指木屋中间的空地:“不过你毕竟是个女生,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睡地上好了。”
“是嘞是嘞,这可不是山沟沟里头哩,外面可不得有囔个好厉害的动物哩,像是野狼、棕熊啥子滴,危险得很哩!”应和着曹安的话,松老汉也立马讲述了在外面过夜的危险性。
“不是还有山神大人保佑吗?”察觉到松老汉与之前有些不同的言论,鹿可试探着将话题扯到了山神之上。
“可恁们咋子说,还是个外人哩”
局促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掌,松老汉抬头看了鹿可一眼,又低下了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所以说——
山神保佑的,只是他们这些当地人吗?
两人连番的诉说,即便是鹿可的态度再怎么坚决,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木屋确实比帐篷结实了很多。如果昨天出现的大只动物,今天真的想要破门而入,想必破开木门的时间,要比帐篷慢许多。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在木屋里面会出现的“背叛者”。
思索了一番,鹿可看向了其他几人,开口道:“好吧。不过既然大家伙都待在这木屋里,还需要轮流守夜吗?是不是锁上门就可以了?”
“还是守一守吧,毕竟还要有人添柴火。”还不待另外几人给出反应,一直沉默的燕时牧,率先给出了回答。
“没错哩,恁也不让俺老汉守夜,那俺老汉就出去捡点柴火哩,山里人不懂啥子,只能帮点小忙哩!”眼看着客人们就要商讨起来,松老汉说了一声就想要出门离开。
“老伯,怎么好让你一个人去?索性今日大家都没什么事,不如就跟着你一起去捡柴?”听到这话的鹿可,自然不可能放任松老汉一个人出去,生怕他再带回来一些山里的小动物。
“山里头的路,囔个还认得啊?要是不见哩,可咋个办喔”略显干巴的嗓音里,是委婉的咀嚼。
“没事,我们就在你附近,帮着背柴火就好了。”
鹿可脸上的笑容虽笑得真切,但她的态度却比较坚决。
再多的言论,也不过是继续浪费口舌,松老汉也没得法子,只得答应了下来。
一行八人,浩浩荡荡地就朝着山林里走去。
仍然疯疯癫癫的姜初然,又重新由燕时牧牵着她行走。毕竟松老汉他,还得给所有人带路。
但是为了更好的做出决策,鹿可和诸离对视了一个眼神,就插在了曹安和钟廷之的前面,紧跟在了松老汉的后头。
山林的水汽比较丰富,行走都能感到湿润的空气拍打在脸上,带来草木的清新味道。而柴火瞧着,也比其他时候难找了一些。
一边捡着掉落在山林小径上的枯树枝,一边翻找着大树下面的灌木丛,企图找到更多的柴火。
但这毕竟是满是绿意的深山,枯树枝比绿树少了很多。而在这期间,松老汉也一直没发现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小动物。
又是行走了一段距离,松老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疲惫着说道:“山里头的枯树枝少得很,俺们还是要砍点新鲜的树才是哩,就是烟味又要大哩!”
“好,那就折点树上的树枝,烟味只是小事。”前几天有火堆的存在,鹿可之前贴上的暖宝宝,倒也没有派上多大的用场,只是淋雨那天用了些。
由此可见,火堆的取暖功效,还是十分有效的。
至于湿柴,再湿的柴都已经烧过了,还怕这区区呛人的烟雾吗?但他们终究是要在木屋里面烧柴,保证适当的通风也很重要。
否则密闭空间的烟味,就有些折磨人了。
可仅管松老汉这么说了,紧跟着他的鹿可也没想着离开,而是继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并且提前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争取抢先一步发现小动物的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众人也捡了一堆又一堆的柴火,已经差不多可以回木屋了。而松老汉也终于找到了机会,指着一堆灌木丛后面乐呵呵地说道:“俺老汉记得那旮沓好像有猎人老小子挖滴陷阱哩!说不定俺们运气好,又能碰到啥子山里头的野味哩!”
急匆匆地说完了这两句话,松老汉迈着步伐,快步就朝前走去。
鹿可急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劝阻地说道:“老伯,你毕竟年纪大了,找陷阱这事,还是放着我来吧!”
“没错,老伯,我们替你看看!”瞬间就明白了鹿可的意图,诸离并没有继续伸手拉住松老汉,而是抢先几步走到了陷阱旁。
伸手拨开了上面覆盖着的泥头,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才冲着身后的几人说道:“看来今天是没口福了,陷阱里头什么也没。”
“怎么会?这山里头那么多动物,随便掉个一两只就够我们吃了!”听到这话的曹安显然不信,加快了脚步,迅速赶了过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双手扒拉着陷阱上面杂草的诸离,另一只手悄悄的伸到了陷阱的坑洞里面。
一把推开了拦在陷阱前的诸离,曹安探头就往杂草下面的陷阱坑洞看去,摆放着锯齿状夹子的坑洞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夹子上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迹,以及缤纷偏褐色的羽毛。
血迹很新鲜,明显是刚刚造成的。
曹安脸上的不可置信还未曾散去,他的沉默也说明了某些事实,其他人也适时的围了上来,看着确实空掉的陷阱,承认了这个事实。
“这血迹明显是新鲜的?不会是你偷藏了吧?”伸出手指指向了诸离,曹安的声音里满是质问,就连眼中,也是深切的怀疑。
“要真是有猎物,我怎么可能藏起来?”双手摊开摆到了面前,诸离骨节匀称的白皙指尖,只是有些泥土和草屑,并没有沾到血迹。
他的表情也很是无辜。
“曹安,这就是你有些不讲道理了。我们都站在这里,可没有看到诸离有什么藏东西的举动。而且他两手空空的,又能把猎物藏到哪里去呢?”这个时候,鹿可也松开了拉住松老汉的手,开始为诸离开脱。
玩家们自然有法子,可以把猎物收纳到系统背包里。但已经被其他动物占据了身体的曹安,真的还能想到这个方法吗?
又或者,他如此笃定,是因为早就知道里面有动物?
但新鲜的血迹明显也不太好糊弄过去,鹿可略微思索了一番,就继续开口道:“再者,虽然陷阱里有新鲜的血迹,但也有可能是那动物掉进了坑洞里,侥幸没踩到陷阱,只是受到了些剐蹭,扑腾着跳出去了呢?”
“你你们”看不到猎物的曹安明显十分的愤怒,手指都不住地指着鹿可和诸离两人,哆嗦着嘴唇,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可能就是今天没得运气哩,山神大老爷看俺们吃得太好哩,让俺们清清胃哩!娃娃们可别炒炒了,这天都亮得差不多了,还是快些回屋里头去嘞!”松老汉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头顶的天色,和起了稀泥。
头顶是树木的树冠,摇曳的树枝和树叶,几乎阻挡了大半部分的光线,但仍然有些许白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到了地面上,映出了斑斑点点的光晕。
再不见夜晚时的深沉与漆黑。
天色已经大亮,树冠之间,也氤氲出了稀薄的白雾。
若是再这样在外面争吵下去,他们这些人,怕是没有办法在白雾蔓延开来之前,回到猎人的木屋了。
“已经有白雾的痕迹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看了看树冠上的雾气,燕时牧也在这个时候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哼!”愤怒地哼了一声,曹安也没再揪着诸离没放,在心底默默地记了一笔之后,扭头就朝着山下走去。
不一会儿就略过了松老汉,一个人背着柴火闷着头往前走。
而其他人也没再继续在山林里逗留,在松老汉的带领下,一个跟着一个往下走。
五六分钟后,一行人已经回到了木屋里。
小小的木屋,拥挤着八个人,还t有六个占了不少位置的登山包,和刚刚背回来的柴火,一时间都让人有些难以下脚。
但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终于不用吃松老汉找来的猎物了。
柴火堆在了壁炉的旁边,登山包有的放在了长桌的底下,有的放在了桌子上面。松老汉和松果儿毕竟是一老一少,怎么也不能让他们俩睡在地上,几人商讨了一番后,便催促着他俩上了火炕。
然后是疯疯癫癫的姜初然。
剩下的燕时牧、曹安、钟廷之、鹿可、诸离几人,因为守夜的安排,还没有立即睡上火炕,而是站在了屋子里。
一边从柴火堆里抽出了树枝,用防风打火机点燃了树枝,塞进了壁炉的炉灶内;一边又取出了几分盒饭,摆在了火炕的炕桌之上。
这一次,姜初然、曹安、钟廷之,都没有从系统背包里取出盒饭,今天的盒饭,全部都是由鹿可他们三人提供的。
壁炉里的火苗烧得灼烈,升腾起的呛人烟雾,也顺着上方的烟道,通过屋顶的烟囱,涌向了木屋外面。
灰黑色的烟雾,很快给白雾染上了色泽。
木屋里的八人,也都分配到了各自的盒饭,在暖意还没有升起的房间里,沉默地享用着手里的美食。
只是曹安和钟廷之两人,明显没有前两日的积极,看着眼前的盒饭,像是看着什么垃圾似的,筷子戳了又戳,咀嚼地十分的缓慢。
等其他人都吃完后,他们都才只吃了一半。
偶尔看向诸离和鹿可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怨念。
至于姜初然,鹿可有试着打开饭盒喂她吃些东西,但只会喃喃自语的她,并没有张开咀嚼。
为了吊住她的性命,不得已只喂了些饮料。
吃饱喝足之后,白雾也已经彻底笼罩了外面的山林。
第316章
木门紧闭。
隔绝了外面粘稠阴冷的白雾,也将稍显呛人的烟味,锁在了这小小的木屋之中。
柴火在壁炉里猛烈地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地脆响,满室的温度,也因为灼烈燃烧的火焰,而逐渐升腾,带来丝丝缕缕的暖意。
也令那股霉烂腐臭的味道, 又浓了些许。
其实取暖最快捷的办法是在火炕的灶膛里添加燃烧着的柴火,只是木屋好似弃置了很久的模样,外墙厚重的青苔、里屋满地的灰尘、掺杂臭味的虎皮连带着火炕,都像是年久失修的模样。
为了避免造成意外的事故,还是放弃了使用。
反正光靠燃烧着的壁炉,也足够取暖。而且大部分都裸露在众人的视线里,即便出现了什么意外,也能够很快地做出应对之策。
这座木屋大门外是插销的门锁,里面也同样是。但比小指还细的插销,真的能挡得住外面的大力推搡吗?
带着些许冷意的潮湿空气,从门缝中挤了进来,环顾了一圈小小的木屋,就只有些木柴、长桌、背包、猎弓、火炕等物,完全无法为门锁再添一份助力。
鹿可也只得放弃了加固的想法。
按照前两天的守夜顺序,仍旧是钟廷之、曹安两人先行守夜, 然后是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
但考虑到姜初然现在的特殊性, 势必得有人对她稍加看顾,避免造成她情况的恶化。
钟廷之和曹安明显十分的古怪,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借机对姜初然做些什么呢?因此燕时牧主动提出,由他和钟廷之、曹安两人一起。
后守夜的两人, 理所当然的被赶到了火炕之上,剩下的人,则从登山包里取出了睡垫和毛毯,在地上简单的打了个地铺。
六个人的登山包,自然有六份的毛毯,在钟廷之他们给睡垫充气的时候,鹿可起身走到了长桌前,将自己、诸离以及姜初然背包里的毛毯拿了出来,带回了火炕上。
炕上并没有铺什么褥子,只有一张虎皮。底下的水泥十分的坚实,也冰冷硌人。
伸手掀开了铺到角落里的虎皮,在它的背面,鹿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一些粘连着的细小颗粒。
仔细观察了那些颗粒状的物品,霉烂和腐臭的味道更浓了些,颜色也呈现暗红的色泽,似乎是凝固之后的血肉
房间的臭味,只是因为虎皮处理得太过粗糙?
但对于一个猎户而言,能够捕猎到一只成年的老虎,已经是无上的荣耀。若这真的只是一个暂居地,他为什么会把还没有处理好的虎皮,丢在这木屋里?
而不是带回自己的家,去炫耀显摆呢?
“老伯,你们村子离这小屋近不近?怎么还有人猎到老虎,都不把虎皮带回村的?”房间里的几人刚刚吃完饭没有多久,还处在消食的阶段,鹿可便看向了还未入睡的松老汉,状似好奇地问了一个问题。
“俺们村嘛,晚上要是走快些,天亮前应该就能到哩!至于囔个老虎皮,多亏了山神大老爷的保佑哩,啥子动物都猎得到,早就不稀奇哩!”苍老褶皱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花,松老汉扒拉着虎皮,说得十分的轻巧。
紧接着又看了看其他人手里的毛毯,干脆就拉扯起了炕上的虎皮:“客人们都有毯子好睡,俺老汉就托大拿囔个老虎皮盖盖肚皮哩!”
他的这番提议,自然没有人发表异议。
粘连着血肉和腐臭的味道的老虎皮,纵使经历了多个副本,但在有选择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将它盖在自己的身上。
松老汉扒拉着虎皮盖在了他和松果儿的身上,他睡在靠墙的最里面,然后是松果儿、诸离、鹿可和姜初然这样的顺序。
仍然疯疯癫癫的姜初然,睡在了另一边靠墙的最里面,手上的麻绳磨蹭出了红色的印迹,有些部分都沁出了血渍。
为了让她可以安稳的躺在炕上,之前松开的双脚,也重新捆了起来,只是避开了脚腕的位置,系在了她的裤腿之上。
手上的麻绳也挪了挪了位置,同样系在了衣服的袖管之上,顺便取了云南白药喷雾,喷了喷她受伤的手腕。
做完了这一切,鹿可才让姜初然头抵着木墙,平躺了下来。
实际上,最好的办法是让姜初然不要入睡。她如果不入睡,也就不会再进入那稀奇古怪的梦境里,也不会被小山一样的大只动物,一口一口地吃掉她最后的躯干和脑袋。
但是,生理性的反应该如何遏制?
嫌弃平躺着有些不舒服,鹿可干脆又起身绕过了坐在地上的三人,从长桌上拿下了自己的背包,卷巴着成了一团,放在了床边,充当了简易的枕头,垫起了自己的脑袋。
垫高的视线,也足以让她看清木屋内其他几人的动作。
十几平米的木屋内,火炕上躺着五人,地上坐着三人,再加上柴火堆和长桌,竟然还留出了几分可供行走的缝隙。
钟廷之看顾着壁炉的火苗,时不时地添加一些柴火,一旁的曹安和燕时牧坐在一旁,同样看着火苗,在钟廷之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帮着加些柴火。
或许是出于对俩人的不信任,又或者是本身的孤僻,燕时牧和另外俩人,保持了一些距离。
木屋温暖又静谧。
毛毯裹在身上,鹿可睁眼看着头顶布满灰尘又结着蜘蛛网的房梁,左右扫视了两圈,又看了看坐在地下的三人。
百无聊赖之际,干脆推敲起了目前获得的所有信息,希望可以分析出什么蛛丝马迹。
只是在她刚刚思索了几分钟后,突然出现的困意就浮现在了她的脑海,眼皮也瞬间耷拉了起来,不过又短短的几分钟,睁开着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
好似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
可意识,却无比的清醒。
被毛毯包裹着的身体,像是千斤重的石头,提不起一点劲来。意识被困在脑子里,鹿可睁着不存在的双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突然溃散,变成了虚幻的黑雾,溶解在这小小的木屋之内。
冰冷与惊惧,如同跗骨的毒药,狠狠地缠上了鹿可。
就在那感觉拉扯着她的心脏,想要鹿可崩溃时,虚幻消失的身体,骤然浮现,仍旧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
而鹿可的意识,如同漂浮的雾气,晃晃悠悠地从她的躯体里飘出,飘荡在了半空中。
漂浮着的意识,除了鹿可自己之外,并不能感受到其他人的存在。而在她意识的下方,火炕上躺着的五人似乎都沉浸到了睡梦中,平静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包括着鹿可自己。
地上坐着的三人,仍然是一副疏离又冷淡的态度,只是偶尔往壁炉里添加着柴火,不发一言。
同处一室,压低着的谈话声,也有可能吵醒正在睡觉的人。
虽然如今看来,即便t是拉高的谈话声,也不可能吵醒被拉进梦境里的人。
柴火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室内几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也纷纷传入了鹿可的耳朵里,她操控着自己的意识,在没有发现异样的时候,观察起了另外几个在睡梦中的人。
松老汉侧歪着脑袋,双手双脚大喇喇地敞开着,发出了沉重又卡顿的喘息声,“呼哧呼哧”的,承担了杂音的大部分。
在他身旁的松果儿,小小的人蜷缩成了一团,脑袋靠在了松老汉干瘦又有蛮力的胳膊上,稚嫩又被热气熏得有些红的脸蛋,面朝着松老汉的方向,几乎要依偎进他的怀里。
俩人的身上都盖着那块散发着腐烂味道的虎皮,不论是清醒亦或是睡着,他们都没有闻到虎皮上的臭味。
诸离和鹿可一样,睡觉的姿势还算规整,平躺着,双手也交叠在了胸前,表情平静,神态安宁。
至于最角落被麻绳捆绑着的姜初然,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了。
她如同应激又缺乏安全感的小兽,即便手脚被捆绑住了,还是竭力将自己的身躯蜷缩了起来,几乎都要团成一个球。
紧闭的双眸痛苦地皱在了一起,苍白又无血色的嘴唇,嗫嚅着,好似在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凑近听了听
鹿可又听到了那几个熟悉的字眼:“不要吃我”、“好痛”、“快吃掉”
显然,姜初然又已经陷入了被动物生吞活剥的噩梦里!
飘荡在半空中的鹿可,操控着自己的意识身躯,想要将姜初然唤醒,只是她费力凝聚成的巴掌,所带来的,也不过是一道如同呼吸一样的风。
完全派不上任何的用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梦境里,逐渐沉沦、迷失、直至死亡
白日里本该被松老汉带回来的山里的动物,被诸离想了法子收到了系统背包内。又因为白雾临近,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寻找一只别的动物,钟廷之和曹安两人,今天倒是没有尝到松老汉的手艺。
前两日的梦境里,持续了很久的啃咬、咀嚼、吞咽的声音,在鹿可飘荡的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度出现。
正当鹿可以为这一次的白天,即将平稳度过时——
“砰!”“砰!”“砰!”
木屋外突然响起了十分沉重的拍打声。
隔着木墙的阻拦,看不到外面撞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在它的撞击之下,这间由猎户建造的小木屋,整体都在颤动!
一抖一抖的,似乎顷刻间就要塌陷!
房梁的灰尘因为强烈的震动而抖落,洋洋洒洒的溅到了木屋里的几人身上,但沉浸在梦境里的人,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坐在地上守夜的燕时牧,也听到了鹿可梦境里的声音?
只见他平淡又放松的神情瞬间警醒了起来,视线落到了摇摇晃晃的木门之上,正欲拿柴火的手也立即收了回来,警惕的放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而同样坐在地上的钟廷之和曹安,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脸上浮现了略带好奇的神情,起身就要去打开木屋的大门。
双手不过是刚刚放到了木门的插销上,燕时牧已经骤然起身,右手摆成刀锋一样的巴掌,狠狠地敲打在了钟廷之的后脖颈上。
巨大的力道带来了沉重的疼痛感。
钟廷之脑袋一歪,身体就要直接倒在了地上,站在他身后的燕时牧却及时的伸出了双手,接住了他的身体,放在了睡垫之上。
“你干什么!”
目睹了这一切的曹安,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身体哆嗦着就要避开燕时牧,但又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肥胖的身体灵活的向旁边扭过,快速地奔跑到了房门前,一把握住了生锈又冰冷的插销。
手刀虽迟但到!
燕时牧没有出声回答曹安的问题,只是动作极快地跟到了他的身后,赠送了同款的首刀。不过曹安的皮肉较厚,他足足劈砍了两下,才让企图开门的曹安同样昏迷了过去。
为了避免房间内的动静引起外面家伙的注意,燕时牧又一次在曹安摔倒前,扶住了他肥胖的身躯,放置在了另一床睡垫之上。
木屋外的撞击声仍然存在,他们此刻所处的小屋,就像是大海里被风浪卷起的孤帆,摇摇欲坠!
是闯出去?还是留在这岌岌可危的木屋里?
房间内的燕时牧,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瞥了几眼震动着的木门和木墙,又看了眼在炕上安然入睡的几人,右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匕首的把柄,越握越紧。
与他一样焦急的,是飘荡在半空目睹了这一切的鹿可。
根据木屋震动的幅度,可以明确的知晓,在外面撞击着木屋的东西,是个大家伙。甚至不是虎、狼、狮这些,而是以力气较为出名的熊,或者猩猩
但无论是哪种,都意味着不好对付。
如果一直撞击下去,他们这些人,或许会因为木屋的塌陷,而被掉落倾倒的房顶和墙壁埋在废墟里。
可要是出门,最大的可能,也许是成为大家伙的盘中餐
毕竟这皮糙肉厚的大家伙,应该不是靠区区匕首就能对付得了的。而现在玩家们仅存的战斗力,只有燕时牧一人。
剩下的鹿可和诸离两个,仍然被困在了梦境里。
鹿可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
她操纵着自己的意识,摆出了睡姿的模样,平躺进了自己的身躯里,奋力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
仍是没有成效。
从梦中醒来的要求,究竟会是什么?单纯只依靠自己,似乎并不能从梦里脱身。
回忆着之前几天的梦境,着重思考醒来前发生了什么,鹿可蓦地发现,她每一次梦境的结束,都是因为——
听到了声音。
那她自己的呢?
努力张合着嘴巴,鹿可试图凭借自己的意识,发出声音来让自己清醒,但她意识的嘴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焦急,烦躁,无奈。
各种负面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惹得鹿可心绪几度起伏,但又没有办法真正的清醒过来。
只是在她急切的这段时间里,紧握着匕首的燕时牧也终于做出了决定。他避开了地上躺着的钟廷之和曹安,走到了诸离和鹿可的身前。
伸手拍打着仍然在睡梦中的两人,不大不小的声音急切地呼喊着:“醒一醒!诸离!鹿可!出事了!快醒醒!”
木屋的外面都是漫天的白色大雾,那大家伙又是从雾里跑出来的,如果单靠燕时牧一个人跑出去,结果只是迷失在白雾里。
当然也有可能成为送入嘴中的食物。
至于在木屋里的几人,或许那大家伙会被他引走,也可能会重新回来,将整座木屋拍塌。
出于昨日的冒险搭救,以及之前副本里也算过命的交情,燕时牧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另外两人,就这样被倒塌的房子压死,最终还是出声呼喊。
他呼喊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了鹿可的耳边,在那一刻,火柴的“噼里啪啦”声、其他人的呼吸声、外面大家伙的撞击声,都仿佛是褪色的油彩,一下子沉寂,消失在了她的耳边。
唯有燕时牧的呼喊,清晰又真切。
一阵微风吹过,鹿可飘荡着的意识,骤然被吹回了自己的身体,完全消失的知觉,也顷刻间回归。
沉重又倦怠的眼皮,在有知觉的瞬间掀开,鹿可的眼神有几分清明,直直地望向了同样有些急躁的燕时牧。
与此同时,在一旁睡着的诸离,也清醒了过来。
燕时牧的声音并不算小,在他的呼喊下,就连角落里睡着的松老汉、松果儿,都睡眼惺忪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囔个回事哟,俺老汉还没得睡够哩!”揉搓着眼睛,含含糊糊的抱怨了一声,松老汉这才察觉到了仍在抖动的木屋,顿时惊慌失措:“这这这囔个来的大家伙在撞这房子喔俺们俺们难道要被活埋哩?”
紧张害怕的同时,他又一把捞过了松果儿,牢牢的护在了怀里。
“老伯,你以前住在这木屋时,可有发生过这种事?又或者听其他人谈论过?”
既然松老汉也醒了,鹿可自然不会放过这可以询问的时机,急忙问道。
“俺囔个经历过噻,平日里,当天就出去喽,至于囔些猎户,没得本事谁还敢进山哩?有本事得,囔个还害怕这些东西,送上门就弄死哩!”表现得很是慌乱,松老汉的言语却是十分清晰,直言不讳解决办法就是一个,将门外的大家伙弄死。
而他怀里的松果儿,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表情有些懵懂,还不明白此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t要开门解决这个大家伙吗?”
同样的,听了松老汉的这番言语,又看了看醒过来的诸离和鹿可,心里多了几分安定的燕时牧,也紧跟着问道。
“解决?那屋外的雾气又该怎么办?只要不是同时走进去,我们必然会迷失在里面。”
但同样如诸离所说,只要有雾气的存在,就会给他们的行动,增加许多的阻碍。
“或许可以把这些灯,先扔出去?”只是外面的大家伙,会暴怒地踩碎这些灯具吗?燕时牧虽然提出了解决办法,但仍然有些迟疑。
听着他俩交流的鹿可,面色有些凝重,她观察着松老汉和松果儿的表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外面的大家伙,来得实在太过蹊跷了,而松老汉给出的解决方案,又太过迅速了。
他不是一直在给他们挖坑吗?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要这么痛快的给出办法?仅管撞击木屋的是个大家伙,但依靠背包里的唐刀,以及诸离和燕时牧两人的武器与周旋,他们不见得,没有任何的机会。
甚至因为唐刀的锋利,鹿可丝毫不怀疑它可以轻易的割开动物的皮毛。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呢?
“鹿可,你觉得呢?”而另一边的两人,已经交谈完毕,整齐划一的看向了她,询问她的意见。
“哎哟喂,这屋子怕不是要塌喽,俺们俺们能出去伐?”这个时候,松老汉也担惊受怕的小声提议道。
“一直撞击下去,木屋确实不太安稳”心里还是有几分犹豫,鹿可斟酌着语言,分析着目前的情况:“可以先开个门缝,把灯扔出去看看情况,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剩下的半句被噎在了喉咙里,鹿可扫视了一圈诸离和燕时牧,还是决定先看看外面的情况。
大家伙一直在撞击着木屋,显然他有自己的办法,确定屋内有人,这才纠缠着,迟迟不肯离开。
是因为什么呢?
在场的三名玩家,基本都赞同了之前提议的办法,又因为木屋被撞得猛烈,墙壁都裂出了几道缝隙,燕时牧和诸离也不闲着,立马翻找起了登山包里的灯具。
不一会儿,能翻找的灯具都堆叠到了一起。
他们拿了几个拎在手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木屋之后,空闲着的手悄悄放在了插销之上,缓慢地挪动。
一直觉得不太对劲的鹿可,一边观察着松老汉他们的表情,一边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突然——
她的目光落到了壁炉里燃烧着的柴火的上面
招惹那动物过来的,会是烟囱里蔓延出去的呛人烟雾吗?正是因为屋里的柴火一直燃烧着,烟雾一直飘荡出去,白雾里的大家伙,才能锁定他们就在木屋里?
那么开门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吗?
“等等!”
呼喊声与木门拉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317章
什么都晚了!
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浓稠的白雾几乎就要从门外涌进来,又被诸离和燕时牧两人手中的灯光而驱散了少许。
亮着光的露营灯,顺着门缝扔到了外面,一下子就照亮了一方。
同时听到身后鹿可呼喊的两人,扔完了手里的东西后,一边匆忙推动着木门关合,一边扭头看向了骤然出声的鹿可。
目露疑惑。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可之前不都是已经商讨好了吗?
悄悄打开房门, 扔出灯具, 等到光源充足,再寻找合适的时机, 与外面的大家伙决一死战。
虽然有些冒险,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鹿可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喊下暂停呢?要知道此刻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
顶着两人怀疑又惊诧的目光,鹿可脸上的焦急之色一点也做不得假:“这可能是个陷阱!快关门!”
陷阱?
心里的疑云越甚,身体却下意识的听从了鹿可的说法,推动着木门的手掌加大了几分力度,马上就要关上!
但——
一只毛绒绒的巨掌,突然抵在了厚重的木门之上,令燕时牧和诸离推动着的木门顿在了原地,甚至一寸又一寸地往里面挪动
“怎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的巨大力道,让燕时牧有些措手不及,连同刚才的疑问,一起问了出来。
凭借他和诸离两个人的力气,也不是外面那大家伙的对手。在两方角力的情况下,木门仍然在缓慢地向里面推动。
被完全推开,是迟早的事情。
“囔个女娃娃是咋滴回事喔?还要待在屋里头等死哈?赶快点往外头跑,能跑几个是几个哩!这俩男娃娃咋还躺在地上哟?都什么时候还困得这么死,起来跑噻!”
还不等鹿可说出她的见解,怀揣着松果儿的松老汉,一个扑腾从火炕上跳了下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方言,抱着松果儿就要溜出去。路过地上昏迷着的钟廷之和曹安时,还伸脚踹了几下。
只是这几下,显然不能踢醒昏迷着的两人。
排除了松老汉干扰的声音,鹿可手忙脚乱的从火炕上爬了下来,快速走到了壁炉的旁边,抽了一根柴火堆里的粗一些的树枝,将里面堆叠着的燃烧的树枝扒拉了开来,希望可以尽早熄灭。
嘴上也没有停着,字斟句酌地说着自己的推测:“明明房间内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为什么外面的大家伙可以确定屋子里面有人?它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又为什么如此执着的不放弃?”
一连串的反问,让听着的几人有点犯晕。
但很快的,鹿可就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通向外界的壁炉。燃烧着的火堆将灰黑的烟雾排了出去,同样的,也暴露了我们的位置。而最关键的是——”
身为当地人的松老汉,几次三番,甚至付诸行动的,想要跑出去!
这个时候,他一个年迈的老头,带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就这么冲到木屋外面,不是送上门的食物吗?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主要的目的,仍然是,将玩家们引出去!
他越想做的,偏偏应该是玩家们最不应该做的!
剩下的话语鹿可并没有当着诸离和燕时牧的面说出来,只是怀疑又警惕的目光落到了松老汉的身上,以此向两人警示。
单纯的把燃烧的树枝拨开,只是减小了火苗的大小,并不能立即将壁炉内的火堆熄灭,鹿可又从系统背包里拿出了几瓶水,倾倒在了燃烧着的火苗上面。
摇曳的火光熄灭了大多,还剩下了零星的火星,反倒是灰黑的烟雾,更重了一些。
松老汉怀抱着松果儿已经走到了木门前,和诸离、燕时牧纠缠着想要出去。纵使是再怎么粗神经的人,也意识到了他的举动很不对劲。
但在他的纠缠之下,木门被推开的速度更快了一些,黑褐色的坚实手掌抵在了门上,粗硬的三四厘米长的毛发,随着那大家伙的动作而微微颤抖,两三厘米长的又尖又细的黑色指甲从它的毛发里伸出,牢牢地扒拉着木板。
几乎都要嵌进木头的缝隙里。
燕时牧和诸离两人本就力有不逮,就在这争分夺秒的时间内,被外头的大家伙寻得了机会,另一只巨大的熊掌从门缝里伸了进来,胡乱的抓到了一个附近的人,迅速地拽到了外面。
好巧不巧地,是离木门最近的燕时牧。
骤然失去了燕时牧的力道,这木门“嘭”地一下便撞到了后面的墙上,连带着站在后面的诸离,也被顺势撞到了木墙上,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房门打开。
伸进来的熊掌,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在木门的周围,来回摸索着,将靠近门口的几人,诸离、松老汉、松果儿如同拎小鸡一样,全部抓了出去!
“夭寿了哟!山神大老爷你快睁睁眼哩!救救俺们哩!”被巨大熊掌抓住的松老汉,仍然将松果儿护在了怀里,哆哆嗦嗦的哭喊着,祈求着山神的拯救。
山神会来拯救他们吗?
依鹿可看,并不见得会。毕竟眼前的这一出大戏,不正是松老汉乐于看到的吗?
木门大约宽一米,高不到两米。外面的大家伙即便在怎么蜷缩着身体,也无法通过这扇小小的木门,挤进屋内。
只能伸着手臂,在木屋内四处摸索,在摸到昏迷着的钟廷之和曹安时,随意翻动了两下,竟没有将他们一并拖出去。
鹿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将身体挪动了靠墙的最里面,恰好是姜初然所在的地方。
此刻的姜初然面色痛苦t ,嘴里却不再发出痛苦的呓语,整个人已然陷入了深层的梦境里,和地上的钟廷之、曹安一样,像是个昏睡的死人。
巨大的熊掌勾到了姜初然的脚掌,胡乱的摸了一通,又好似觉察到了什么,嫌弃的收了回去。
作势,鹿可弯下了身体,将自己蜷缩在了姜初然的身后,试图掩藏住自己。而就在她这么做的时候,门外接近四米多高的棕熊,也颇有灵性的趴下了身体,将诸离、燕时牧、松老汉覆盖在了自己的熊掌之下。
房门都挤不下的巨大脑袋,搁置在了地上,睁着黝黑的比鹅蛋还要大一些的眼珠,滴溜溜地观察着屋内的景象。
但碍于视觉阻碍,加之鹿可躲的实在巧妙,它并没能发现躲在姜初然背后的鹿可,悻悻然的缩回了脑袋。
似是放弃了。
可还不等鹿可稍稍放松,巨大的脑袋又再次耷拉到了地上,再次杀了一个回马枪!
眼前的棕熊,竟瞧着,比人类都多通了几分智慧和人性。
来回试探了几回之后,它方才信了木屋里真的已经没有其他活人的存在,趴着的身体径直坐了起来,险些将它身下的几人压成一块肉泥。
只是松老汉的哭嚎声实在是大了些,又一直没停下,倒是让那只体型巨大的棕熊知晓了他们的位置,没有一屁股坐下去。
而是圈起了自己的双腿,将诸离、燕时牧、松老汉、松果儿四人,围拢在了双腿之间,像是圈养的牛羊。
“吼!”
愤怒又带着威慑性的咆哮了一声,棕熊的嘴巴张得极大,露出了尖锐又带着血迹的锋利牙齿,腥臭的口水顺着它的齿缝留下,滴答滴答的,滴到了下面几人的身上。
首先遭殃的,是一直鬼哭狼嚎的松老汉。明明是活了七八十岁的老人了,在面对棕熊的时候,仿佛是没有常识一样,一个劲地闹腾。
似是嫌弃他的聒噪,熊掌提溜着就将松老汉提到了半空中,张大着的熊嘴,毫不留情地给他洗礼了一波口水。
浓烈的腥臭味和腐臭味,几乎要将松老汉整个人熏死过去!
“呸呸呸!”忍不住心里的恶心,直直呸了好几声。
屋内的鹿可,听着外面的动静,判断着棕熊已经转移了视线,这才挣扎着从姜初然的身后小心翼翼的爬了出来。
避开了周围任何可以弄出声响的东西,细致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踮着脚尖,缓慢又小心地向着门口挪动。
此刻的她仿佛是登堂入室的小偷,一举一动都十分的谨慎细心,生怕弄出来的一丁点动静,让转移了注意力的棕熊,再次发现躲藏起来的自己。
费尽心力地走到了木门所在的地方,鹿可将身体放低,几乎是趴在了地上,缓缓地挪动着脑袋,试图看清外面的景象。
正好看到了松老汉被棕熊口水洗礼的那一幕!
棕熊的身型实在是巨大,即便是坐下来,都比房门要高了许多。佝偻又瘦小的松老汉,此刻正像是提溜的小鸡一样,被它举起。
然后仿佛是掂量着重量一样,将松老汉高高地抛起,又用手掌接住来回多次,宛如在戏弄一个玩具。
难道松老汉,真的与这门外的棕熊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否则,怎么会被如此对待?
瞧着这戏谑一幕的鹿可,心里生起了几分疑窦,竟是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猜测。
但这样的怀疑并没有持续多久,棕熊掂量了松老汉一阵后,不知是什么原因,随手就把他往身后一抛,直接丢进了白雾里。
地上是四散的灯具,集合散发的光芒,照亮了约莫十几平米左右的空间,也恰好能够让鹿可看清外面棕熊在做些什么。
虽然有几个,已经因为棕熊的动作,压碎报废了。
松老汉被扔掉之后,一直吵嚷着的尖叫声,随着他的消失,逐渐拖长,逐渐消失在了鹿可的耳边。
下一个轮到的,就是瘦瘦小小的松果儿。
他同样被提溜了起来,举在了半空中。只是小孩的身体,在棕熊的眼里实在是过于瘦小,似乎连棕熊的牙缝都填不满。
黝黑的眼珠,一眨一眨地看着眼前分外小只得松果儿,暗中观察的鹿可,在这一刻,从棕熊的脸上,看到了几缕疑惑。
松果儿安安静静的,即便是被小山一样的棕熊举在了半空中,也没有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哭闹个不停。
反而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任由棕熊动作。
只是他毕竟在棕熊的眼里,是一个极小只的小娃娃,一动不动的,也不能够塞牙缝。张嘴往嘴边送了几回,比划了几下,原来疑惑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嫌弃
又来回观察了几眼,小小的松果儿,就被巨大的熊掌,提溜着放到了地上。
一共四只的食物,此刻就只剩下了诸离和燕时牧两只。
熊掌的指甲勾勒的伤痛还停留在燕时牧的身上,他看到了松老汉和松果儿,先后被带走,又看到了巨熊的肚皮与喉咙没有起伏,便知道他们没有进棕熊的腹中。
那么剩下的他和诸离,几乎不可避免的,会成为棕熊的食物。
天赋技能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燕时牧快速闪到了棕熊的皮毛之下,原本肉眼可见的身体,突然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在视觉效应的欺骗中,仿佛马上就要消失在空气里
与此同时,一道银光悄然闪过!
反射的光线落到了鹿可的眼里,刺眼又冰冷,似乎是他常用的刀具。燕时牧想要动手?
不过须臾的功夫,鹿可的脑子里就闪过了这个想法。但随着这个想法的升起,之前被忽略掉的线索,逐渐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松老汉他,究竟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跑出去?
又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的提起,村里人经常来望山捕猎,并且还有猎户在这山里建了暂时居住的小木屋,就为了多打一些猎物
并且在鹿可问及,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该怎么办时,快速又急切的告诉了她处理办法,那就是——杀了它!
山中的木屋明显空置了很久,地面、炕上、乃至那些工具、锅碗之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一点都不像是有人经常居住的模样。
炕上的虎皮,应该是十分贵重的东西,却被主人随意的丢弃在了这小屋里,甚至连上面粘连的血肉,都没有处理干净
种种的不寻常加在了一起,鹿可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深。而外面的情况也愈发白热化了起来!
因着燕时牧使用了自己的天赋,令自己的存在感极度降低,诸离自然而然就进了棕熊的眼里。
不一会儿,就被提溜着举到了半空中,正对上了棕熊黝黑又森冷的眼珠。
而隐匿了自己身形的燕时牧,却悄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趴到了棕熊的臂膀上,随着它抬起手臂的动作,越发靠近了它的上半身。
诸离显然比松老汉多了些血肉,肉质看起来也更鲜美一些,但棕熊为了感受一下食物的重量,也像之前一样,在手掌里掂量起来。
也就没有注意到正在靠近它心脏和脖子的燕时牧。
一道森然的白光闪过,锋利的刀刃朝着棕熊的脖子划去!冷冽的寒光瞬间唤回了鹿可的思绪,她只来得及高喊了一声:
“不要杀它!装死!”
“吼!”
她急切到有些变形的声音,和棕熊的怒吼声,几乎是在前后的时间响起!而燕时牧的匕首也已经从棕熊的脖颈处划过,但因为鹿可突然的高喊,匕首偏离了几分。
却也轻而易举地划破了棕熊的皮肉!
与此同时,一道和棕熊脖颈处一样的伤疤,骤然出现在了燕时牧的脖子处,只是因为他下手的偏移,并没有割到自己的大动脉
可鲜血仍旧喷涌而出!
燕时牧的脸上满是愕然,他虚幻又没有存在感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棕熊的脖颈附近,手中的匕首甚至来不及收回,就急忙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慌忙取出了一颗止血药,吞进了嘴巴里。
但还不等他有更多的动作,棕熊已然暴怒。
在熊掌手里,被抛来抛去的诸离,也听到了鹿可的声音,当即在下落到最低处,即将落到熊掌里的时候,身体往外一扭,从半空跌落着滚到了地面上。
顺势滚了几圈后,选了个朝着地面趴下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像是死了一般。
至于另一边的燕时牧,就没有那么大的好运了。伤口在棕熊的脖颈处出现,一样的长度,却比燕时牧脖子上的伤口,流的血要少了很多。
只是这并不影响棕t熊的怒火,它已然被燕时牧的举动激怒,一边暴躁得从地面上爬起,一边伸出熊掌,拍打起了伤口周边的位置,想要找到那个胆敢刺伤它的小虫子。
这大开大合的动作,令还在迷茫惊愕中的燕时牧一时不察,捂着脖子就从棕熊的身上滚了下去。
“嘭!”高处地坠落,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顿时令暴怒中的棕熊,发现了燕时牧的位置。失血过多的燕时牧,死死地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感受着因为坠落,从身体各处浮起的剧痛,想到鹿可之前的提醒,拼命地再度使用了自己的天赋技能,降低存在感。
“吼!”
棕熊寻着声音找到了燕时牧摔落的地方,但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再度发出了怒火。
它弓着身体,四肢疯狂地踩踏着地面,地上的尘土,随着沉闷的脚步声,四溅飞扬。
止血药的功效虽然有效,但面对这长条的伤口,只是在缓慢的发挥药效。燕时牧痛苦地闭着眼睛,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屏住呼吸,竭力扮演一个合格的死人。
拍打地面的沉重声音持续了很久。
先前的松老汉被棕熊扔进了白雾里,不见踪影。之后的松果儿,被放掉后,也消失在了灯光笼罩着的范围内。
此时此刻,这里只剩下了装死的诸离和燕时牧,以及木屋里的四人。
在一直找不到刺伤它的小虫子后,另一个食物又好像是摔死了,愤怒的棕熊这才想起了刚刚出现的叫喊。
既然会叫,那必然是活着。
右侧的两条腿向后挪了几寸,棕熊做出了冲撞的姿势,庞大的身体,登时就朝着木屋撞去!
“砰!”“哐当!”
木屋被撞得猛地一颤,震动了十几下,仿佛就要倒塌,但又堪堪维持住了平衡。
而另一边的鹿可,早就在大声呼喊之后,又快速地缩回到了姜初然所在的墙角,蜷缩着身体,躲在了姜初然和墙角之间,屏住了呼吸。
察觉到木屋晃动的她,也被吓了一激灵,但还是强迫着自己保持镇定与不动。
至于她为什么会喊燕时牧住手,是因为鹿可突然想到,在望山内并不允许吃动物,是不是也不允许伤害它们?
之前吃了兔子肉和松鼠肉的几人,钟廷之和曹安估摸着已经被山里的动物所取代,丢失了自己的性命。姜初然虽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也不过是垂死前的挣扎。
根据姜初然提供的梦境里的信息,她的身体,正被一只小山一样的松鼠,一口一口的,吞吃进腹中。
就好像是当初她一口一口地吃那灰兔子一样
再加上鹿可之前的猜测,那些消失动物的内脏和骨头,很有可能是因为,动物本不存在,吃掉的动物,实际上是被吃掉的玩家,并以啃咬指甲为契机,完全取代!
那么为何不能合理的猜测,对动物造成的伤害,同样也会反弹到自己的身上呢?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松老汉几次三番的暗示玩家们去杀了门外的棕熊,并在诸离和燕时牧试图关门的时候,着急忙慌的就要跑出去
目的都是为了给棕熊提供机会。
无论是被棕熊吃掉,还是玩家们奋力反抗杀了棕熊,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死亡并且被取代。
而为什么又要附上一句装死,就更简单了。木屋内昏迷着的钟廷之、曹安、姜初然这几人,分明被棕熊发现了存在,但它却没有将他们拖出去。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它认为这些东西是死掉的。
死物向来不好吃。
不好吃也意味着活着的机会!
只是鹿可自己,反倒又陷入了危险之中
第318章
它岂会轻易放了她!
不消片刻,外面轰鸣沉重的响动就消停了大半,在一片静谧之中,比之先前更猛烈的撞击声再次传来!
“砰!”“哐啷!”
木屋疯狂地颤动着,就连这砖头搭建的火炕,都被这股巨大的力道,连带着晃动着。
鹿可仿佛置身于大海的帆舟上,身体随着海浪在随波逐流。
坠落的木屑和灰尘,也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闭着双眼的脸上。
现在的她清晰的认知到,是外面那只体型巨大的棕熊,在奋力撞击着这小小的木屋,若是一直这么全力施展,木屋迟早会塌成废墟。
而她,也会随着木屋的坍塌,被掩埋在废墟里。
当然还存在别的可能,比如说从木门处伸进爪子在屋子里搜寻,又比如,将这木屋的屋顶一把掀开
无论是何种,都证明了, 如果只依靠简单的视觉错视, 很难阻止棕熊的行动。
只是略作思索,鹿可就睁开了双眼,瞥了一眼身旁仍然陷在梦境里的姜初然,手脚动了动,扯过了之前被松老汉拿走的虎皮,盖在了她俩的身上,然后又迅速将姜初然的身体翻动了一圈,让自己藏匿在了她的身下。
随即再度屏住了呼吸,闭目不动。
撞击木屋的声音一直存在,也盖住了鹿可刚刚动作的一连串声音。
木屋的振动持续了很久,至少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幸运的是,猎户建造的木屋还算坚固,虽然几次濒临崩塌,但又险险的撑住了。
外面的棕熊也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看着久攻不下的木屋,粗厚的熊掌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黑黝黝的眼珠,恶狠狠地盯上了三角模样的屋顶。
三角是最稳固的结构。
但在面对这力气巨大的棕熊时,也难免力有不逮。
闭着眼睛的鹿可,耳畔传来了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嘎吱嘎吱”的,是木头被撬动的声音,还伴随着粉尘坠落的“簌簌”声。
紧接着又是——
“砰!”“砰!”“砰!”
愤怒的捶打声,声音没有偏移的,是从上方的位置传来的。
鹿可的心脏,也随着这捶打声,“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紧张又惊惧的情绪在持续地影响着她。
想要扮演一个死人,除了保持不动之外,也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不然这动若擂鼓的声音,岂不是分分钟就将她暴露了个彻底。
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声,鹿可在脑子里开始思索起了副本的规则,试图用那些文字,转移对棕熊的注意力,平缓自己的情绪,让心跳和呼吸都变得轻浅。
事实证明,确实有些奇效。
“哐当!”
屋顶的木板坠落,狠狠地砸了下来,发出了沉重的声响!掉落的木板除了砸到了地面,也砸到了木屋里的人,但是那昏迷着的几人,也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而躲在姜初然身下的鹿可,并没有直面掉下来的木板,除了心理上的压迫之外,倒是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感。
“哐当!”“哐当!”
木屋的顶端已经被破了个大洞,断裂的木板如同纷飞的雪花一样,不断地坠落,砸向了地面和躺着的人。
直到大半的屋顶都被砸断、砸破,棕熊满腹的怒火,好似才平缓了一些,地面上几乎都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断裂、又错乱的木板,盖住了屋子里的几人。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中间横亘着的粗重房梁并没有坠落。
又黑又硬的熊掌,大喇喇的从屋顶的洞里伸了进去,抓起了那几块断裂的木板,就随意的往后一抛。
将屋里的木板清理了大半之后,才露出了几个灰扑扑的人影。棕熊如同拆迁一样的动作,都没能将几人弄醒。
但巨大的熊掌也不闲着,几厘米长的黑色利甲,拨弄起了屋子里的几人,在寻找着是否有刚刚出声的人。
闭着眼的鹿可,在听到各种驳杂又响亮刺耳的声音退去后,就感知到了盖在她身上的虎皮被拨弄了开来,接着是上面的姜初然,最后
尖锐的指甲勾勒到了鹿可的衣服,柔软又坚实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身体,一股推动的力道也随之传来。
醉汉死沉,昏迷的人也应该如是。
只是听着之前被拨弄的动静,昏迷着的钟廷之、曹安、姜初然等人,分明十分轻易的就被拨开了。
而棕熊的力道又十分的大,鹿可当即便下了决定,顺从身体传来的力道,放松着四肢和呼吸,向另一边滚落了一圈。
在此期间,鹿可一直紧闭着眼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动,连呼吸声也一直屏住,不敢泄露分毫。
拨弄戏耍的力道并没有停止,那带着尖锐黑甲的熊掌,来回拨动了t几圈,久久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后,才停了下来。
熊掌“砰砰砰”地在地上拍打了好几下,同样也没有漏下在房屋里的几人,几乎每一个都受到了一击拍打。
身体因为熊掌的拍打,传来了一阵痛感,而借着拨弄翻转的力道趴在炕上的鹿可,只能咬了咬牙,将痛苦压在了喉咙里,继续维持着不动的姿势。
“吼!”
愤怒的咆哮声再度响起,紧接着又是一阵厚重的拍打声。在缺失了木屋的屋顶后,原本坚固又牢靠的木屋,也开始变得脆弱了起来。
巨大的棕熊在原地大力的剁了几脚,又一股脑地使出双掌,“砰砰砰”地将木屋的墙壁使劲推倒,然后又蹭蹭蹭地跑到了刚刚抓到的几只食物的地界。
同样只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诸离,也是一副没了声息的样子。
拨弄了几下后,又是怒吼了几声,愤怒的棕熊才像是失了兴致,迈动着四肢,走向了浓稠的白雾里。
在踏入白雾的瞬间,棕熊的身影就好似被白雾吞噬了一样,瞬间消失不见。沉重的脚步声,也像是踏入了另一个空间,只是几息,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耳边。
静谧。
十分的静谧。
整个世界仿佛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其他人的呼吸声都不能听到一点。鹿可刚好是趴在了墙角的位置,被推倒的木墙虽然没有压到她的身上,但被棕熊拍打后的痛感还残留在她的身体里,在完全静谧的空间内,她可以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也不知道燕时牧和诸离两人,究竟如何了
感受着身体上的疼痛,鹿可没有立即就睁开双眼,而是闭目等了约莫十几分钟后,确认那只棕熊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的迹象,才迟疑的掀开了眼皮。
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已经被拆了大半的屋顶,还好,没有突然出现的棕熊狰狞的巨脸,想必是真的走了。
“咳咳”
此时的鹿可,仿佛是荒年里逃难的难民,身上都是木屋晃动塌陷时抖落的灰尘,整个人灰扑扑的,连头发丝和脸蛋,都是脏污的痕迹。
熊掌的拍打几乎让她的身体受了一些内伤,喘息着咳嗽了两声后,还有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而熊掌上尖锐的指甲除了勾破了她的衣服,也添了不少的流血的划痕,甚至刺穿了她的皮肉,留下了几毫米的坑洞
好在身上的挎包还在,里面的东西也没有丢失。鹿可根本不敢大力的动作,只是伸着手指拉开了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摸索着拿出了最后一颗止血药,囫囵吞枣地塞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止血药入口即化,不一会儿就化作了一股暖流,流向了她的四肢百骸,温暖着鹿可受伤的每一处伤口。
连体内的阵痛,好似都减缓了一些。
虽然有很大的波折,但好歹这一关他们算是过了。只能暗自祈祷,另外两人,不要出什么意外。
回忆着自棕熊出现后的一系列声响,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咀嚼吞咽的声音,也就是说,棕熊还没有来得及吃他们
“鹿可,咳,你在哪?还好吗?”
正当她还在思索着的时候,木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是诸离。
他从棕熊的熊掌上摔落,虽然也受了一些内伤,但也免于了被吃掉的命运。察觉到棕熊离开之后,和鹿可一样,又等了很久,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借着灯具发出的光芒,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木屋前,在看到了倒塌如同废墟的木屋后,便焦急地呼喊了起来。
“咳咳我在这,命大,没死。”抬起了一只手臂,示意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鹿可觉得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这才顺着墙角,缓慢地坐了起来。
后背抵到了墙角的位置,鹿可同样看到了宛如废墟的木屋。
随着木墙的塌陷,壁炉的砖块也像是失了控制一般,崩塌着砸在了地上,在砖块和木板的掩盖下,已经完全看不到在底下的钟廷之、曹安、姜初然等人了。
她所在的炕还算完整,并没有塌下去,鹿可现在正坐在炕和墙角相连唯一安全的位置,沉重地呼吸着。
“还好你没事。”看到还活着的鹿可,诸离脸上的担忧也退去了一些,他避开了地上的木板和砖块,就要走进来。
“等等,钟廷之和曹安还被埋在下面”这一脚踩上去,怕不是要踩踏在他们的身上
剩下的半句话,鹿可并没有说出来,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塌陷的墙壁,觉得还是自己翻墙出去来得更便捷一些。
于是又抬头看向了诸离,说道:“咳我自己从墙边出去,对了,燕时牧呢?他还好吗?”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看到他”准确的说,一睁眼,诸离根本没分给燕时牧一个目光,就径直前来找鹿可了。
“我记得他好像挥刀了他大概有危险!我们先去找他!”想起那两次刺眼的反光,鹿可担心他动的手,最终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感受到身上已经有了力气,疼痛也减轻了许多,怀揣着担忧的情绪,鹿可站起了身子,从角落往外走了两步,寻了个最矮的缺口,支撑着仅存的墙壁,翻了出去。
绕了一个大圈,走到了诸离的面前:“对了,你怎么样?受伤严重吗?”
“一点摔伤,还能忍受。”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诸离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了一些。
本来就经历了滚下山的摔伤,又经历了一次从棕熊熊掌跌落的摔伤,可以说是,伤上加伤了。
这一次棕熊的出现,给他们这三个状态还算可以的玩家,一次性的加上了一堆的Debuff
松老汉当真是——
用心险恶!
思及此,鹿可方才想到了松老汉和松果儿两人,在木屋门前的空地上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两人的踪影,这才赶忙问了问:“松老伯和松果儿呢?他们怎么”
“松老伯第一个被棕熊抓起来,然后抛向了后面的白雾里,至于松果儿那个小孩他是被棕熊放到地上的,当时也没来得及分出心神关注他”当时事态十分的紧急,诸离来不及观察十分的正常。
谁让他,现在只是个孱弱的人类呢?
即便什么都心知肚明的诸离,只要还披着人类的外皮,就会一直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一个人类,断然不可能做出超过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
“那小孩,难道也跟着走进白雾里了吗?”
小声嘟囔了一声,鹿可也只得暂且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有这茫茫的大雾,才能够将那两个人的身影,完全隐匿。
可是,白雾不仅令人迷路,还会扰乱时间,松果儿这个小孩,为什么要一头扎进白雾里?
是为了躲避棕熊的追击?还是为了寻找失散的爷爷?
无论是何种,这小孩的举动都十分的蹊跷。
但此刻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燕时牧,确定他的安全。这已经是第三个白天了,马上就是第四个夜晚,副本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鹿可也不知,他们现在能否接受再失去一个玩家战斗力。
只是燕时牧的天赋,现在又有些碍事了。
在《秦王冢》副本的时候,鹿可对于燕时牧的天赋就有了几分了解,再经历了更多的副本之后,他的天赋技能使用得似乎越来越熟练了。
至少在这山林的空地上,扫视了几圈,竟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燕时牧那家伙不会也走进白雾里了吧?”就连一同寻找的诸离,也假装得出了这个结论。
“应该不会。白雾对于我们而言,太危险了。”他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去,摇了摇头,鹿可想到燕时牧可能受了伤,提醒道:“他可能受了伤,又擅长隐藏,注意一下有血迹的地方。”
血迹
应该比找人来得容易些。
不多时,再俩人的细致观察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灯光笼罩着的外围,有一棵灌木的身上,有喷溅状的血迹。
这模样,很像是燕时牧留下的。
“看这里,喷溅状的血迹,燕时牧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仔细找一找。”指着灌木上快要凝固的鲜血,鹿可冲着诸离高喊了一声,就捡起了地上的树枝,开始搜寻了起来。
用手扒拉着t每一片草木实在是费劲,倒不如用树枝戳一戳,看看有没有人体柔软的部位。
只是在附近戳了几下,鹿可手下的树枝,就已经戳到了一片柔软,原本隐匿着的燕时牧的身体,也因为触碰,逐渐显现了出来。
他陷入了昏迷中。
燕时牧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脖颈,手背和指缝间,都是伤口处喷涌而出的血迹,湿漉漉的沾了一手,连胸前的衣服上,都沾了一大片。
而另一只手上则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上,是还没有来得及被擦拭的血迹。
再看看他昏迷着的面孔,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嘴唇也是如此,还有些干燥起皮的迹象。
俨然失血过多。
“他这难道是自残?”瞧着燕时牧这诡异的动作,诸离都不得不冒出这个想法。
毕竟脖颈上如此锋利的刀伤,只能是匕首划破的。棕熊都是撕咬或者拍打,再不济拿指甲划拉,断不会有如此平整的伤口。
“不。”紧接着诸离的话语,鹿可再一次给出了否定:“你忘了,我和你们说过,不要伤害那只熊。想必那个时候燕时牧就已经对棕熊动了手,这伤口,才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杀它”仿佛是被指点了一般,诸离不一会就顺着她的话语分析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对那棕熊动的手,都是复刻在我们自己的身上?”
“没错,就和姜初然梦境里的一样,她吃了山里的动物,然后又被动物反吃”看着燕时牧有些可怖的伤口,鹿可说出口的话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本来我并没有那么肯定,但是松老伯的举动太反常了。他一直在暗示我们出去面对那棕熊,并且暗示我们只要杀了棕熊,就安全了。甚至还在你们想要关门的时候去干扰,抱着松果儿就要逃出去。
正常时候,从木屋出去直面棕熊,难道不是死路一条吗?
所以我就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结合所有联系起来就是,他希望我们动手,无论是成为棕熊的食物,还是杀了棕熊,最后都会反弹到我们的身上。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
“怪不得那棕熊并没有吃掉他们”听着鹿可的分析,诸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本还以为,一个太柴,一个太小。”
第319章
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只是,他们两个借机溜走了,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走出这望山?”想到了那溜进了白雾里的一老一少,诸离也不得不把这艰难的问题摆在了明面上。
对于这一点, 鹿可倒并不担心。
“目的没有达成,他们又怎么会轻易的离开。”倒是燕时牧他
鹿可蹲下身,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微弱但仍尚存。指缝间的鲜血也没有继续涌出, 似乎是及时吃下了止血药。
可这脖子间的伤口,也不能一直放任着。
登山包里的药品还在塌成废墟的木屋内,抬眼看了下那片废墟,鹿可就站起了身:“棕熊大概率不会回来了,燕时牧的伤还需要处理,我先去木屋那里找一找压在底下的药品,你看顾一下他。”
“你一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再者把他放这也不如搬去木屋前,我和你一起找药?”
显然,诸离并不乐意在这守着燕时牧。而他找的理由,也十分的正当。
“也行。”木屋里的木板、砖头清理也要一番功夫, 要是诸离也一起帮忙, 确实能节省一点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搬动着燕时牧的身体,顺着山路走到了木屋前,才松手放了下来。
本就受了伤的两人,光是搬运燕时牧也花了不少力气,此时就坐了下来,喘息着。
坠落覆盖的木板,盖住了木屋内原本露营灯的灯光, 四面八方的白雾也趁机涌进了少许,遮挡了部分的废墟。
坐着休息了一会儿,鹿可和诸离两人又捡起了之前丢弃在外面又完好的灯具,将其中两盏带在了身上,才慢悠悠地走进了废墟里。
携带的灯具尽职尽责地驱散着涌进木屋的白雾,露出了狼藉的地面。
登山包大都被搁在了房间左边的长桌上,他们的目的也十分明确,朝着左边就翻了起来。
断裂的木板被捡起又扔到了外面,反复进行了数十遍,鹿可才终于看到了落满灰的登山包,以及断了桌腿、倾斜着的长桌。
扒拉着登山包走到了木屋外,先是取出了里面的酒精,清洗了一下满是灰尘和细小划痕的双手,她才挪开了燕时牧捂住伤口的手。
约莫是两三厘米深的伤口,差一点就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鲜血喷出来了许多,只是现在都已经几近干涸,带着划痕的血管,被神秘的力量重新贴合在了一起,也抑制了鲜血的继续喷涌。
根据燕时牧此时的伤口,大概率是需要缝合的,鹿可扭头看向了诸离:“你可带了缝合用的针线?”
“还真没有。”摇了摇头,诸离表示束手无策。
一般来说,玩家们为了方便,只会携带些小巧又高效的药丸,还真不会随身携带可以用作手术的工具。
就连鹿可自己,都只买了剪刀和止血钳难不成还要将这石头磨成针线的形状,帮燕时牧把喉咙处的伤口缝合起来吗?
可石针未免也太粗太疼了些
“那没什么办法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熬过去了。”微微叹了口气,鹿可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但她还是取出了登山包里的药品,也拿出了系统背包里的医药箱,仔细谨慎的处理了燕时牧的伤口,又妥善的用绷带包扎了起来,接着拆开了几颗消炎药喂进了他的嘴巴里,才算是全部忙完。
至此,鹿可才惊觉,医药箱内的药品没有使用多少,系统特制的止血药、绷带等物,倒是用的比什么都快。
看来下次还得多备些止血药。
这一次的副本,几乎是把之前副本没受的伤,一次性的全部补了回来。
天色还未黑下来,鹿可和诸离俩人,就这样一左一右的,席地坐在昏迷着的燕时牧的两边,相顾无言。
满是大难之后的身心俱疲。
而在一旁的废墟里,还压着另外三名早已异变、又不知是死是活的玩家
虽然他们的身份存疑,但就这样将几人丢弃在木屋的废墟内,也好似不太妥当。
正当鹿可休息得差不多,准备起身从废墟里扒拉出那几个人时,那边突然就响起了——
噼里啪啦的响动声。
覆盖着的木头和砖块被顶起,“哗啦啦”地滚到了一边,然后是两只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手,从底下伸了出来,接着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脑袋。
曹安?
“哎哟!这是搞啥子?好端端的挨一肘子也就算了,怎么房子还塌了,地震了?还是哪里来的刁民,想要谋害朕的性命?”
生龙活虎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受了重创的模样。但曹安此刻的模样,却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轻伤可以带过的。
除了手上沾染的血迹,身上、额头上,也又不少的血迹,后脑勺还鼓起了一个碗大的包,隐隐沁着鲜血,和灰尘、头发搅和在了一起,黏腻又可怖。
只是曹安完全感知不到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叽里咕噜的连连抱怨着。
鹿可和诸离两人,在看到曹安从废墟里爬起来时,目露震惊,却按捺住了自己,没有立即开口搭话,而是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你们这是怎么了?还自个跑到外面,不管我们的死活?还有他?半天没动静是死了?”活动着有些僵硬的手脚,拍了拍头上的灰尘,曹安大喇喇的就从废墟里走了出来。
“刚刚来了只棕熊,撞塌了木屋,还伤了人。”斟酌着语句,鹿可尽量简短的说明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仅管曹安十分的不对劲,但此刻也不是揭穿、惹怒他的时机。
“嘿!那还是我运气好,被打晕还逃过一劫了。”几乎是没有思考,曹安就听信了鹿可所说的话,也寻了个惬意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就在曹安苏醒了不久,另一个被压在了废墟底下的钟廷之也扒拉着覆盖在身上的木板和砖块,从废墟里坐了起来,沉默的起身走至了木屋外。
与曹安一样,身上都是灰尘、脏污和血迹,头部倒是没什么凸起,就是右腿仿佛被砸断了的模样,走起路来,一瘸t一拐的。
那么,姜初然呢?
不知道是不是鹿可的错觉,覆盖着姜初然的木板和砖块,好似也有了轻微晃动的痕迹。
“没想到,大家都只是受了点伤。”看着走出来的曹安和钟廷之两人,诸离都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并装作是死里逃生后的欣喜。
“也多亏了这只是个木屋,木头砸下来,到底是比砖头轻多了。”嬉笑了两声,曹安随意掰扯了一个借口。
反倒是注意到姜初然所在位置的变动,而突然站起身的鹿可,惊得那几人纷纷转过了视线:“怎么了?”
“我看那里好像有动静,应该是姜初然。”应答了一句,鹿可踩踏着废墟走了过去,搬开了覆盖在上面的木板和砖块。
一眼就看到了被灰尘覆盖着的姜初然。
麻绳仍旧牢牢禁锢着她的双手和双脚,但在触及到对方眼神的一瞬间,鹿可就明白了——
姜初然已然被取代。
她的眼神十分的清明,并没有之前的疯癫之色,嘴巴明明没有被布料塞住,也不再呢喃着“别吃我”、“吃了我”这样的言语。
甚至被压在木板的下面,都不曾开口呼救。只是挪动着被麻绳捆绑的身躯,试图挣脱,又挣脱不开。
就和遭遇了变故的曹安、钟廷之一样,在被取代的第一天,无法开口言语
鹿可的眼神闪过几分波动,但又不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只得搀扶着姜初然从布满了残渣的火炕上站起,又解开了她脚腕上的麻绳,牵扯着走了出去。
一路沉默。
在接近的时候,就连诸离都发现了姜初然的异样,可钟廷之和曹安两人,却浑然不觉,连眼神都懒得奉上。
对于姜初然,他们没有丝毫的在意。
而除了昏迷着的燕时牧外,其他玩家,都安全无虞的“醒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满山的白雾遮挡着鹿可他们的视线,也阻止着他们的行动,一行人只能干巴巴的,蹲坐在灯光笼罩着的范围内。
直到天色渐晚,四周的光线黯淡,白雾也染上了夜幕的色泽,浓稠的雾气,才准时的,开始变得稀薄
朦朦胧胧的月光,配合着露营灯和头灯的光芒,照亮着这一方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地界。
“雾气快散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还是朝着西走吗?”
“朝什么西走啊?松老伯呢?怎的这么久了,也没看到他和那个小孩子?”
诸离的问话刚刚说出口,就被曹安脱口而出的话给打断了。
“松老伯当时被那棕熊扔进了白雾里,至于松果儿似乎是自己走了进去,不然,我们先在这附近找找他们?”警惕着曹安几人,鹿可对着诸离使了使眼色,就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虽然在她的想法里,不需要寻找,松老汉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但碍于几个状况不明的玩家,还是得做一做面子工程。
“这山里头,路都搞不清楚,还要找人算了算了,总归是我们还要仰仗着他们出去”
出乎意料的,反倒是曹安有些不情愿。
但有再多的不情愿,他们还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走一两步,众人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伸出食指,曹安指了指地上还在昏迷的燕时牧,径直问道:“就是这小子怎么办?”
丢,自然是不能丢的。
至于背
钟廷之、曹安、姜初然这三人,都让人不放心,剩下的就只有鹿可和诸离两人。
燕时牧虽然瘦高,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体重会轻。而一旦选择背负他,就意味着,仅存的两名玩家战斗力,将大打折扣。
似是看出了鹿可的为难,诸离抢先站出了一步,笑着道:“我来背吧,看起来还是我受的伤更轻一些。”
在场的玩家都是屋顶塌陷后落下的满身灰尘,确实尽显狼藉,反倒是被棕熊抓出去的诸离和燕时牧俩人,身上还干净些。
但毕竟,燕时牧还是昏迷着的状态,身上也都是当时溅射到的血迹,脖子上包扎的绷带,也显露着他的狼狈。
其他人听着诸离的自告奋勇,并没有多说什么。另一个想要说点什么的鹿可,却正对上了诸离轻微晃动着的脑袋,最终只得作罢。
只是还不等诸离将燕时牧背负到背上,就听下面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了两道一重一轻的脚步声。
一高一矮的身影,也逐渐冒了头。
正是在白雾里迷失的松老汉和松果儿两人。
即便是没有灯光、火光引路,他们还是借着微薄的月光,轻易的找到了在这坍塌的木屋附近的几名玩家。
“老伯,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伙这还想着去找你呢~”只是借着月光看到了模糊的影子,曹安就迫不及待地表达了自己的惊喜之情。
“俺老汉能有啥子事哟,山神大老爷在一天,就会保佑俺们哩!”回应他的,同样是松老汉中气十足的声音。
被从半空中抛下去,似乎并没有让他受到什么伤。至于主动被棕熊放开的松果儿,也十分顺利的找到了他的爷爷。
此刻小手正拉扯着那双苍老又粗糙的大手,稳步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
“小松果竟然真的去找老伯你了?当时没看到他,心里还有些担忧。”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鹿可冷不丁地开口。
“哪能哩?囔个白雾里头怎得能找人哩?这小娃娃,是怕囔个棕熊再捉了他去填牙缝,自个跑进屋里头躲着哩!还是俺老汉等雾散了才找到滴他哩!”
松老汉并没有顺着鹿可的话说下去,反而是说了个十分合理的说法,等雾气散了才找到了松果儿。
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假,就见仁见智了。
“那还真是山神保佑了。”敷衍着恭维了一句,鹿可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无论如何追问,对方也会编造谎话来欺骗她。
倒是松老汉拉着松果儿的小手,走至了几人的面前,没有任何意外的看到了昏迷着的燕时牧:“哎呦喂!这男娃娃是囔个回事哩?莫不是被那棕熊给打死哩?”
声音里有惋惜,但还藏匿着一丝,难以发觉的窃喜。
细看松老汉的全身,虽是被棕熊抛了几个来回,又丢进了白雾里,身上的衣服倒是没什么破损,只是沾了些绒毛、土渍和草屑。
连毫米大的伤疤,都不曾见到一道。
唯有那双粘着污泥的双手,坑坑洼洼的断裂指甲,混迹着凝固的鲜血。
“他只是昏迷了。”
诸离的突然出声,遏制住了松老汉心底的窃喜,他状似关怀着说道:“那囔个行哩?前头不远就是俺们村哩,咱们快些走,让村里的赤脚大夫,给这男娃娃看看哩!还有这女娃娃,一并好好看看哟。”
说着,又指了指还被捆着双手的姜初然。
“那感情好啊!老伯,咱们快些启程吧!”迫不及待地应承了一声,曹安伸手背起了一个登山包,抬着脚就要往前走。
坍塌了的木屋,把他们的行李都盖在了下面,但在下午坐在那休息的时候,几人就把剩下的几个登山包,从废墟里给挖了出来。
这时候再度出行,倒没有多大的波折。
鹿可和诸离,也顺着松老汉的话,背起了登山包,跟着他往深山里走去。当然,是鹿可一人背着三个登山包,诸离背着还在昏迷中的燕时牧。
钟廷之、曹安和姜初然也背着各自的包裹,唯有绑着姜初然的麻绳,还在鹿可的手中。
山路崎岖,行走间也多有不便。
可供使用的露营灯被棕熊踩碎了几盏,头灯也是如此,一行八人分到手的,就只有一个可供照明的灯具。
几道光线在黑影重重的山林里穿梭,掠过了一处又一处的黑暗。
登山时带来的疲惫感,也在鹿可的身体间游走,而背负着燕时牧的诸离,想必会更累了一些。
只是行至半路的时候,诸离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小声的呜咽,有什么东西,戳了戳他的后背。
“你醒了?燕时牧?”
他的背后就只有一人,会这么戳他的也就只有燕时牧一人。
黑暗又幽深的山林里,突然发出的声响,令前方前进的几人也停了下来,纷纷回头看向了身后。而诸离也顺势停下了脚步,弯下身体,让背后的燕时牧站至了地面上。
“ en 。”脖子处的伤口,伤及了燕时牧的喉管和声带,他惨白着无血色的脸,吃力地发出了气弱游丝的声音。
“好事t哩好事哩!俺们脚程还能更快些哩!”松老汉笑嘻嘻地说了几句,紧接着又催促着几人快些往前走。
燕时牧既然已经醒了,也就不必再让诸离背着,只是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便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摸了摸脖子上被包扎起来的伤口,燕时牧虽然沉默,但却十分配合。
约莫又走了几个小时的上坡山路后,松老汉领着身后的几个人,又走起了下坡路,他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指了指灯光后面的黑暗,兴致勃勃地说道:“等俺们下了这座山,就能看到俺们村哩!”
夜幕仍旧深沉。
顺着松老汉的指尖往前看去,鹿可他们,只能看到一片黑暗,完全不知松老汉,究竟是如何分辨出村落的存在。
但他们这下,是真的要走出这望山了?
“这么快就要到了?那可真是大喜事呀!可惜的就是,这山里的野味我还没吃过瘾呢~要我说,不如我们在这山里多待两天?”一方面开心即将走出这片群山,一方面,曹安心里又对那山里的野味念念不忘,恨不得住在这山里,再多吃个几天。
“囔个那么麻烦哟?俺们村哩,这山里头的东西,想吃多少就有多少哩!等客人们到哩俺老汉家,俺老汉定要好好招待招待哩!”
本以为,松老汉会顺着曹安的意思,借势在这山里头住下来,并寻找机会,再次对玩家们下手。
可这次,他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村落里。
明明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不知为何,鹿可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曹安,你别忘了,老伯还得带人赶紧安置好山神像,我们也不好太耽搁他的时间,快些往前走就是了。”沉默了一天的钟廷之,在此刻突然开口劝阻。
“好吧好吧,野味什么时候吃都行。”见状,曹安摊了摊手,不再多说什么。
三人一唱一和的,就结束了这次简短的对话。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走得更快一些。只是山路陡峭,要分更多的心神,在脚底下的山路上。
但在天地相接的分割线处,泛起青白之色时,鹿可他们跟随着松老汉的脚步,已经顺利抵达了他所在的村落。
说是村落,也不尽然。
只是十几间青灰石砖搭建的破旧石屋,错落杂乱的分布在山脚下的平整空地上,在村落的背后,依旧是连绵的群山。
一块小小的石碑,压在他们前进的路途上,大半埋进了泥土里。石碑上雕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文字——望山村。
此时的村落里,也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出没,只是每一间石屋的房檐下,都挂了两盏红通通的灯笼。
灯笼里点着烛火,散发着朦胧的红光。
“老伯,你们这村子,怎么都挂着红灯笼?”破旧的石屋,加上红纸糊的灯笼,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装作闲聊的模样,鹿可径直问向了松老汉。
“囔个是刚过完了年哟,村里头才都是红灯笼哩!望山的雾气,俺们这旮沓也有哩,白日里头都得点着灯哩。”
过年?望山的雾气?
加在一起,可算不得是什么好词语。
尤其是这望山的雾气,斟酌着松老汉说出来的只言片语,鹿可心里头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几分。
他们,真的已经走出望山了吗?
可若是已经走出了望山,为什么还会有雾气的存在?为什么这个村子,还是叫望山村?
第320章
“俺老汉回来哩!”
只是松老汉并没有顾及其他人的心思,冲着寥无人烟的村落,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年迈嘶哑的嗓音,夹杂着些许的欢快。
而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整个望山村,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寂静又破败的小山村,乍然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忙碌又充斥着烟火气息的声音,紧闭着破旧木门被从里面推开,三三两两的村民从砖屋里走出,享受着清晨的舒适。
可放眼望去,都是些佝偻着身体,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花白中夹杂着半黑的头发,苍老斑驳中又带着褶皱的皮肤,腿脚却十分有力,望向松老汉以及身后众人的神情,带着热情的笑容。
“哟!松老头你可算是回来哩!咋子还带了囔么多的客人哩!”与松老汉差不多的带着方言的口音,沙哑又殷切。
一直未曾彰显意义的石碑第七条文字,在此刻也派上了用场:山里存在山民,山民是善良的、淳朴的、好客的。同样的, 也请对他们保持应有的友善。
说的, 何尝不是眼前的这些山民。
“前些日子山里头出事哩,山塌哩!俺老汉、小果儿,还有囔些客人们,都滚到山底下去喽,这不才花了好些日子才得回来哩!”
正面迎上了那些有男有女的老人,松老汉耐心的解释了自己这几天的踪迹和遭遇。
“咋滴出了这回事哩?还好山神大老爷保佑哇,让恁们安全回来哩!”
“是哩是哩,都是山神大老爷的保佑,就是山神祂老人家的石像也滚下山去哩,还要大家伙寻个吉时请回望山上头哩!”揉搓着自己的手掌,松老汉在谈及山神像时,露出了几抹难色。
“哎哟喂!这可是得仔细商量着来哩,松老头哟,也不好让你的客人们哩都在俺们村口干站着,先把他们带回去,咱们再来好好说道说道哩!”领头上了年纪的老人,指了指身后跟着的众人,关切着说道。
“没错没错哩,客人们赶紧跟俺老汉回去歇一歇哩,要不了多久这大雾又要来哩!”点了点头,松老汉这才想到还跟在他身后的几人,连忙转身,和几人说了一声。
接着,就要带着几人往村子里走去。
“老伯,怎么村子里都是些老人家?就是小孩,都只有松果儿一个?”扫视了一圈村子里站着的年迈的男男女女,鹿可扬起了一抹笑,状似无意的打听道。
“没得法子哩,村里头在土里头刨吃的,哪里支撑得起那些年轻人喔,有点本事的,都去山外头谋生哩,可不就只剩下俺们这些老人哩”无奈的叹了口气,松老汉看了一圈在场的十几个老山民,缓慢地又将目光落到了松果儿的身上:
“至于小果儿,在外头闯出些名堂滴,都把山里头的孩子接出去哩,就是小果儿运道不好,他爹妈在外头出了事故,只能跟着俺这个老头子在山里头刨土哩”
三言两语,道尽了留守家庭的悲哀。
年轻力壮的劳动力,为了谋生活,前往大山的外面,赚取钱财,留下了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在大山里以务农打猎为生。
出息了的,把孩子也接了出去,至于老一辈的人,对眼前的这片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有了感情,不愿意离开。
乍一听,十分的合情合理。
但在细细打量着村里的老人,以及那些破败的砖屋后,鹿可觉得,松老汉的话语,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真切。
毕竟这村里的年轻一辈,未免也太薄情了一些,不仅不为村里的老人修缮修缮房子,还将仅剩的陪伴,那些幼年的孩童全部接了出去,只剩下孤苦无依的老人
而偏偏又只有松果儿的父母,遭遇了不测。
综合起来,反倒更像是一些托词。
只是面对着一群上了年纪的人,鹿可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疑虑压在了心底。
在和松老汉简单的打了招呼之后,其他老人就各自在自己的家门前忙碌了起来,或是扫地,或是擦桌,或是清洗衣物
各有各的忙法。
松老汉也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其他老人的家门前经过,走到了最后面的一件破旧的砖屋。
砖屋的外墙原本涂抹着石灰和砂浆混合的白色腻子,只是在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下,已经脱落了大半,露出了内里青灰色的砖块。
仅剩的残余,已经发挥发霉,渐渐变了颜色。
木板拼凑着的木门,外面涂抹着的红色油漆也脱落了大半,露出了木板最原本的色泽,黯淡,又在角落的位置,生了一片霉斑。
锁门的是老式的插销锁,底下的搭扣处,还挂着一把同样生了锈渍的铁锁。
伸手掏了掏兜,松老汉掏出了一把也带着锈渍的铜锁,塞进了铁锁的锁眼里,向右轻轻扭了两t圈,抬高了底下的手柄,向右拉开了插销,顺便推开了眼前的两扇木门。
霉烂又腐臭的味道自木门的缝隙中涌出。
迎面洗礼了玩家们的感官,又悄然的融进了外面的空气里,变得浅淡又不可闻。
光亮也涌进了逼仄又漆黑的大堂,将松老汉所居住的家,逐渐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是一间和外表一样古朴破败的大堂,正对着木门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以及四张长凳。八仙桌虽然涂抹了紫红色的油漆,但也是上了年头,桌脚的位置,斑驳脱落了不少。
凳子则是平平无奇的木头凳子,还能看得见其中的木头纹理,以及豁开口的缝隙。
八仙桌的后面是一张长案台,正抵着大堂的墙壁,墙壁上还挂着一幅颜色已经泛黄、发旧的寿翁仙桃图。
而在大幅图画的左侧,是不到一米宽的狭窄木质楼梯,幽黑的直达上面的二楼。
至于底下的大堂,右侧还有一有一间屋子,屋子并没有门,只是挂了半扇藏青色的布隔开。在没有被遮挡的底下,还能看到一些灶台和水缸的边边角角。
估摸着应该是间厨房。
砖屋虽然看着又破旧又小,但好歹是五脏俱全。除了,所有的物件上面,都覆着一层厚厚的灰。
是因为太久没有回来了?
可实际上松老汉离开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四天罢了。
“俺家有些贫困,客人们只能将就着歇一歇哩!小果儿,给客人们煮点茶水来,俺老汉等会还要去村长家商讨山神的事哩!”一边殷切的招呼着,松老汉一边就攥着右手的袖子,弯腰擦拭着木凳上的灰尘,然后是桌上的灰尘。
上面摆放着的茶杯、茶壶,也落了不少的灰尘,松老汉轻拍了不知所措的松果儿一下,端着摆着茶壶茶杯的托盘,推搡着他,掀开了上头悬挂着的布,就走进了厨房。
“这望山村的居民,日子过得也太苦了吧。”嘟囔了一声,曹安虽然嫌弃,但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松老汉刚擦干净的长凳上。
燕时牧本就是有伤,此刻也尚且不能说话,在诸离的搀扶下也坐了下来,然后是钟廷之、姜初然等人。
“老伯,茶水就不必了,我们毕竟还有些喝的。走了一夜你和松果儿也累了,不如坐下来歇一歇。”没有在意曹安的小声嘟囔,鹿可也没有坐下来,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掀开了靛蓝色的布,阻止了松老汉的招待。
顺势也打量了一圈厨房的环境。
乡下搭建的那种土灶,只有一个大铁锅,靠着最外边的墙壁,还盖着圆形的木板盖子。铁锅的后面是一堵砖块搭起来的墙,直直连接着屋顶上方的烟囱,是灶膛里的浓烟往上跑的烟道。
土灶的后面是烧火的灶膛,那里还堆着一些干燥的柴火,和可供坐下的十公分高的矮凳。
在前面则是摆着一张一米多长的桌子,靠着墙边,摆放了一些盆碗罐筷,以及一些调味料。
左手边则是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型水缸,缸里约莫还剩下半钢的清水,松果儿正踮着脚尖,拿着一个葫芦做成的水瓢,吃力地舀着里面的水。
而松老汉则是将茶杯等物倒进了装了水的木盆里,拿着丝瓜瓤清洗着茶杯和茶壶,听到声,才抬头看向了正准备进来的鹿可,笑呵呵地道:“不打紧不打紧哩,只是烧些热水,快滴很哩!”
显然并不打算歇下来。
“那我也帮些忙。”既然如此,鹿可也就顺势提出了帮忙的想法。
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松老汉张嘴就是反驳:“那囔个行喔!你是客人哩,客人坐着就行哩,再说了,俺们山里头的这些东西,恁们也不会用噻。”
指了指身旁还没有添加蜂窝煤的煤炉,以及还未清洗的烧热水的铜壶,他并不相信玩家们这些城里头来的人,还会弄这些。
“洗洗东西这些,我们还是会的。”煤炉可以不会点,但茶壶、茶杯这些,清洗起来就容易多了。
“不行哩不行哩,女娃娃你就出去坐一坐,俺老汉马上就弄好哩!做惯了这些活计,可不能劳烦你们哩!”
拒绝的意思,以及十分的明确。
鹿可也不能从松老汉手里强行抢过那些东西,就借着闲聊的功夫,扫视了一圈他身后的摆在货架上的粮油等物,以及切菜的砧板、菜刀等。
“那好吧,真是有劳老伯您了。”虽知再劝已经无用,但鹿可在正欲离开时,恰巧注意到了仍在舀水的松果儿。
帮衬着握住了对方手里的水瓢,舀起了一勺水。
松果儿愣愣地扭头看向了鹿可,黝黑的眸子,说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嗫嚅着的嘴唇,也没有开口。转瞬就像是受惊的小兽一样,瑟缩了身体,立即松开了握着水瓢的小手,向旁边窜了几步。
她会吃了他吗?
显然,是不会的。
可在对方的眼里,说不定还真的会。将水瓢里的水倒进了松果儿准备倒进的盆里,鹿可伸手就将手里的水瓢递还给了松果儿,脸上还是极具温柔的笑意:“松果儿,不要怕,姐姐只是想帮帮忙,你不愿意的话,水瓢就还你啦。”
黝黑的眸子盯住了鹿可,松果儿还是没有开口的迹象,只是视线略微挪动,移到了鹿可手上的水瓢上。
“哎哟喂!小果子你还愣着干啥哩!还不快把水瓢拿好哩!”还不等松果儿开口,一旁洗刷着的松老汉态度更急切了些,匆忙将沾着皂角水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径直拿过了鹿可手里的水瓢,塞进了松果儿的手里。
接着又推搡着松果儿站至了水缸前。
水缸里的水,不知沉淀了几天,底下还有些看不清的沉着物,面上则飘着一两根的草木。水色偏深、偏绿,看着并不像是可入口的山泉水。
“老伯,是我刚刚唐突了,不关松果儿的事。”借机摸了摸松果儿毛绒绒的脑袋,本是罪魁祸首的鹿可,连忙将罪责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是小娃娃怕生哩,见着人都不敢说话哩!”
松老汉自然不可能责怪他带回来的客人,又谦逊热切的说了几句,才将此事揭了过去,鹿可也回到了外面的大堂。
纵使有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大堂的灯光也算不得明媚,鹿可走出厨房时,就看到了处在半明半暗光线中的几人。
“怎么样?”等她落座到诸离的身边时,诸离便压低着声音,凑过了脑袋,询问了一句。
小幅度的摇了摇头,鹿可同样压低了嗓音:“普通又老旧的厨房,只是缸里的水,看着不算干净。”
“嘟嘟囔囔着说些什么呢?怎的这里就只坐着你们俩人?”两人的窃窃私语,自然也引得了曹安的不满,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直接就说了出来。
“不过是老伯太过热情,怎么劝阻都不听,硬是要给我们烧点热水喝喝。”笑了笑,鹿可避重就轻的回答了曹安的问题。
“这倒也是,松老伯就是太热情了。但热情也有热情的好处,我到现在还馋着他的那一手手艺呢!”似是回味到了当时吃的美味,曹安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抬头冲着厨房那边的位置高喊了一声:
“老伯!这都到你家里做客了,还有没有荣幸,再度尝尝你的手艺?小子我,现在尽想着你烹饪的野味了!”
“是啊,老伯的手艺,简直是令人回味无穷啊!”紧跟着曹安,钟廷之也赞叹着松老汉的厨艺。
“有哩有哩!等俺老汉跟村长说完回来,就让村里的大家伙,给恁们准备一大桌的野味,好好的招待招待客人们哩!”
在厨房里头的松老汉,听着两人的喊话,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满是褶子,高高兴兴地应承了一句。
但这话里的意思,对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毕竟,经由松老汉烹饪好的野味,总有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恨不得让闻到的人,都啃咬上几口。
而一旦享用了野味,也意味着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被啃、被吃、被取代
望山村是属于松老汉和村民们的地盘,若是在其中闹出了什么矛盾,怕是他们这几位玩家,也不太好脱身!
一时间,尚且有自我意识的三人,脸色都算不t得好看。
松老汉提着燃着蜂窝煤的炉子走了出来,将装满了水的铜壶放在了上面。回厨房拿了洗干净的茶壶、茶杯放在了八仙桌上,转身又拉开了身后长案台的抽屉,翻翻找找的,从里面取出了一包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
打开来看,是带着些许霉味与潮意的茶叶。
“家里头没啥子好东西,就只有这些茶叶哩,囔个等水烧开哩,客人们就好泡茶喝哩!俺老汉还得去找村长,客人们还请自便哩,总归茶水管够,累了还能上去睡个觉哟”
喋喋不休的,松老汉仿佛是打开了话茬子,一股脑的将所有的嘱托和安排都絮絮叨叨的说了出来,才舔着一张笑脸,离开了这砖屋。
只剩下了年幼的松果儿,看顾着煤炉上的火候。
环顾了一圈四周,鹿可虽有困意,也不想此刻就去休息。更何况那漆黑幽深的楼梯,阴森的仿佛是通向什么不祥之地,令人难以驻足。
曹安、钟廷之两人倒没什么顾及,茶水都懒得喝上一口,径直就上了二楼,在他们踩踏上楼梯的时候,黑暗仿佛从上至下,一点一点的吞噬了他们。
但脚步声仍在。
此时的姜初然还是有些呆愣,虽然不再癫狂,可她整个人规矩又拘谨的坐在木凳上,老老实实的等待着还没有端上来的茶水。
至于鹿可、诸离、燕时牧三人,则不着痕迹的挤在了一起。
“我们这支线任务,算是完成了吗?我这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刚凑到一起,诸离便小声的说了一句。
“应该没有。”虽然不是很肯定,但鹿可还是斟酌着说了出来:“别忘了,这个村子叫什么。”
燕时牧并不能出声,他的喉咙只要拉扯到,就会传来连绵的痛感。索性在自己的系统背包里翻找了半天,在某个犄角旮旯的收纳盒里,才翻到了纸笔。
提笔便匆匆地写下了:「这里也有白雾。」
是的,在这名叫望山村的地方,白日里也有白雾笼罩,又怎么能算是离开了望山的地界呢?
“若真是不算完成,不仅今天晚上有的磨,还得再想办法离开。”得到了两人的否定,诸离也不得不承认,今天也许是个硬仗。
“现在是到了他们的地盘,一举一动都得十分小心。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个望山村,到处都很古怪。”
“村子老旧不说,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再加上松老伯家里的灰尘,哪里像是离开了三四天的样子”
「所以他们也是那些东西?」那些披着人皮的动物?仅管在此期间,曹安、钟廷之几人并没有给玩家们多加什么麻烦,但——
松老汉却是牟足了劲,想要让他们所有人,都被替代掉!
“只能说,不排除这个猜想。”瞥了一眼还在看顾着炉火的松果儿,鹿可又继续道:“而且松老伯对松果儿的态度也很奇怪,在山里都要一直牵着手,回来后,却直接吩咐他干活。”
“之前我有注意到,这个小孩,对这间屋子,似乎不太熟悉。”审视的眼神落在了松果儿的身上,诸离回想着刚刚所见,说出了刚刚觉得奇怪的地方。
哪有小孩会对自己的家不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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