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小村姑也能让兄弟彻底决裂吗?“所以……


    “嘟——”


    手机震动。


    卢嘉木打开聊天页面看到的就是林满杏发给她的照片。


    少女显然在拍照这件事上没有任何技巧,构图一塌糊涂不说,好些照片都是模糊的,就连自拍都是歪歪扭扭的,变形都算是好的了。可以说,在这之前,卢嘉木就没见过这么多死亡角度。


    但只是看着她发过来的这些照片,他的心情却忍不住也跟着愉悦起来。脑海中自动想象着林满杏在河里踩水的样子、抓鱼的样子、搭木柴的样子……每一幕都是那么栩栩如生,让他为之心动。


    但心动到最后,他却无法控制地嫉妒起来。


    凭什么他只能通过这一部小小的手机、隔着冰凉的屏幕,窥探到林满杏美好的一小部分,可那个乡下来的穷酸野种却能陪在林满杏身边,看到最鲜活最真实的她。


    嫉妒着嫉妒着,他甚至不止是嫉妒孟骞尧,他还开始嫉妒死掉的于景焕。


    所以那时候于景焕被赶到林家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林满杏吗?——为什么当时被赶走的人不是他呢?要是他那该有多好,他就可以爱上十八岁的林满杏,他就可以成为带她回京市——


    “啪”


    手


    机猛地被人打掉掉落在地上,思绪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卢嘉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女人那没有半分留情的巴掌便重重地扇了下来,在他被扇得脸都跟着一偏,脸也被那指甲划出痕,火辣辣的疼时,一叠照片又狠狠地甩在他的脸上。


    同时,他的耳边响起卢云岚暴怒的声音。


    “卢嘉木,看看你干的好事!”


    “当小三?你怎么不去死啊!”


    *


    “当小三,应元白,你他爹的出息了,你出息了啊!”


    同一时间,富丽堂皇的别墅里,中年男人抄起桌子上还盛着滚烫茶水的茶杯,对着面前那人的头就要摔过去。


    “啪”


    茶杯被男人轻巧地躲过,于是,瓷器猛地在地上炸开,茶水溅了一地。


    “你还敢躲?你翅膀硬了啊应元白!”


    见状,应扬东更加愤怒,他二话不说就又要拿起桌上其他东西摔过去,却在这时,他看见应元白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


    “怎么?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应扬东冷笑一声,他用力地又拍了下桌子,骂道:“照片都送上门了,你知道姓孟的下属说什么吗?他问我对你在外面给人当小三这件事怎么想!应元白,你想搞哪个女人不行?怎么偏偏就要搞林满杏?还被人找上门!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我问你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谁说我要狡辩了?”


    一声吊儿郎当的,甚至还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应扬东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错了。但下来,眼前的场景却更让他震惊。


    ——他看见应元白,对着那张拍到了少女侧脸的照片亲了一口。


    *


    “我是喜欢林满杏没错。”/“我是喜欢林满杏没错。”


    在应扬东/卢云岚震惊到都忘记了愤怒的神情中,应元白/卢嘉木抬眸一笑,眸光中充满了挑衅和恶意,他/他道:


    “但是有一点他孟骞尧说错了。”


    “小三?林满杏她又没有结婚,哪里来的小三?”


    说着,应元白/卢嘉木将那些照片一一捡起来,在最后一张照片也被他/他拢入手掌心里后,他/他朝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中年女人,深深地看了一眼。


    “就算是林满杏真结婚了,那又怎么样?”


    “爸/妈,我要是想当小三,你真以为你拦得住我吗?”


    “难道你还觉得,我还是以前的应元白/卢嘉木吗?”


    “应扬东/卢云岚。”


    *


    “在给谁发消息呢?”


    才刚烧起火,柴寄风正准备让林满杏夸他两句,就见少女正捧着手机,看得好不认真。他忍不住好奇心作祟,像是硬要贴脸的小狗似的,他“啪叽”一声就贴了过去,差点没把林满杏的都挤开屏幕外。


    “……喔,原来是应元白和卢嘉木啊?”


    在看清那上面备注的名字后,柴寄风说道。只是话一出口,他回味了一下,怎么想怎么酸酸的。


    他不禁又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啊……真稀奇”,然后就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小心眼。


    甚至还夸奖似的,又默默地在心里说道:


    嗯,这才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比薛理他们正常多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和林满杏没有半点关系。


    “还有罗光霁。”


    正当柴寄风开始莫名其妙地比较起来时,他突然又听见林满杏这么说。


    “我也发给罗光霁了。”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给别人看的,林满杏很是大方地就把手机拿给柴寄风看,说道:“但是他一直没有回我,好奇怪,柴寄风,他有给他发消息吗?他有回你吗?”


    听到这个名字,柴寄风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他不以为意地说道:“……我有什么消息好给他发的?我是他哥,又不是他保姆,总不能天天跟在他后头吧?”


    对啊,就是这样。


    他是他哥,他也只是他哥而已。他们俩之间不过是存在血缘关系罢了。他凭什么要为了他,把他喜欢的人拱手相让呢?


    他就是喜欢林满杏,他就是要追求她。


    他就是要——


    “跟她在一起。”


    几乎是柴寄风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


    “啪”


    拳头猛地砸碎那张玻璃相框,于是,那张全家福面目全非,往日用来保护它不受空气氧化的玻璃也尽数碎裂,尖锐、锋利,刺破了罗光霁的拳头。


    血液也顺着他的指缝,滑落掉在地上。


    看着面前睚眦欲裂、像是很努力控制着,才没有挥动拳头打向他的男人,柴寄风眸光一动,心头到底还是泛起了一阵波澜。


    哪怕这个场景是他早就料想到的,但此时此刻,他口腔里还是有种无处可寻的苦涩。他看着自己从小到大都和他站在一起拍全家福的亲弟弟,道:“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拳。”


    “……”


    闻声,罗光霁闭了闭眼,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站起身。拳头还往下滴着血,他却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似的,甚至还握得更紧。


    良久,他转身,背对着柴寄风,他开口道:


    “你是我哥,我不会那么对你。而且,你说得对,你喜欢林满杏,这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力要求你成全谁。”


    “但是,柴寄风,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同样,我恨谁也是我的自由。”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所以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哥。”


    “呼哧”


    火焰舔舐着木头和枯叶,发出木质纤维被烧断的声响。


    柴寄风被这声音,从回忆中拉扯回到现实。


    日暮时分,火堆的火光像是和天边的晚霞连成一块儿,橙红色的绚烂色彩,是那么灼目,那么热烈。可不知怎么的,柴寄风心里头却突然有些闷闷的。


    他又看向身旁的林满杏,她依旧鼓捣着手里的手机。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为了她亲兄弟反目成仇,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心理路程,她甚至……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喜欢她。


    想到这里,柴寄风抿了抿唇,垂眸。


    在刚听完罗光霁说完那些话后,他还不以为意,没觉得这有什么,甚至坐飞机过来的时候,还满脑子都是林满杏。可这会儿再想起之前的事情,他反而有些迷茫。


    他真的那么喜欢林满杏吗?


    他真的喜欢她喜欢到要跟她结婚吗?


    他真的喜欢她喜欢到要和孟骞尧、薛理他们斗个你死我活吗?


    他真的喜欢她……甚至要为了她和他的亲生弟弟决裂吗?


    脑子里太多个疑问搅和在一起,搅得他心烦意乱,搅得他


    不得安生,搅得他难以入睡。


    于是,又一个凌晨,翻来覆去都没能睡着的柴寄风,从房车的床上坐起。接着,他打开灯,又拉开旁边的窗帘。


    时隔不过十来米的木屋,此时已经一片漆黑。柴寄风忽然想起,在这里的第四个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他看见林满杏在木屋的窗户后,被孟骞尧抱着亲吻——她的双腿勾在孟骞尧的腰上,不小心撩到大腿的裙摆,是他曾亲手触碰过的白皙滑腻。


    那一幕很短暂,因为窗帘很快就被孟骞尧拉起来了。


    而在看到那一幕之后,他先是觉得无比嫉妒,嫉妒孟骞尧可以和她这样亲密。


    可嫉妒过后,他又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所以呢?嫉妒就代表他很爱她吗?


    嫉妒就代表他要为了她和罗光霁决裂吗?


    这个问题,柴寄风现在也想不明白。


    他这时候也不想再去想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动作烦躁地重新拉上窗帘,关上灯,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反正后天就离开了,至少……至少过完明天一天再说吧。


    再说吧。


    *


    翌日。


    于满的飞机是差不多下午三点落地云溪省江华市的,一下飞机,那包含极强的紫外线的阳光便打在他的头上。他一呼吸,鼻腔就能感受到那又干又热的空气,心里头都平白生出了一股燥意。


    直到出了VIP通道,坐上了去酒店的车,吹到了车厢内凉爽的空调风后,于满才勉强缓解了几分烦躁。


    他又一次拿出那张在飞机上都不知道拿出过多少次的残缺的身份证,好像已经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一般,他忽然有些紧张。


    云溪省,云溪省……


    他已经在这里了。


    那她呢?她在哪里?


    第142章 小村姑也会突然失踪不见吗?“柴寄风……


    回到酒店,于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去查云溪省所有在4月16日出生,并且年龄在22岁的女性。


    自从很早之前,华国的身份证制度修改后,身份证里植入识别芯片后,身份证上面的信息就又进一步简化。


    身份证正面,是人像、姓名、出生年月、地址和身份证号。而身份证背面,就只剩下了证件有效期。


    ——在这之前,于满从没这么希望,身份证上的信息越多越好。最好把从小到大都在哪里住过、遇见什么人、做了什么、跟谁结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写上去。


    因为说倒霉也倒霉。


    子弹正好射中了这张身份证的人像,内部的芯片不必说了,肯定是识别不出来的。又因为海水和火药的硝烟,文字部分能看清的也所剩无几。


    但说幸运也幸运。


    如果不是子弹恰巧射中人像,他哪里能活下来。而且人像也并不是全然看不清,起码有个娃娃头的发型特征。另外,虽然没有姓名地址,但至少还有个生日让他查,地点范围也被缩小到一个省的“云溪省”。


    只是,即便于满这么安慰自己,当他花了大价钱,邮箱里收到将近六百个人名的、密密麻麻清单后,他还是沉默了。


    他冷不丁地就想到。


    要是华国在二十二年前和现在的出生率一样就好了。


    这样的话,现在到他手上的数量应该就可以少个0。


    也是这时候,于满忽地想起他偷/渡回到华国后,去医院做检查,结果意外发现自己竟然做了某种手术的事情。


    他不由地又在心里默默补充:


    最好的办法就是。


    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应该像他这样结扎。


    *


    山上,天气晴朗,有风从山谷吹来,带来一阵清爽凉意。


    不远处,戴着草帽,穿着再简单不过的T恤和短裤的少女,正专心致志地在河边捡鹅卵石,在捡到自己喜欢的石头后,她很宝贝地就将石头放在旁边的小篮子里。


    在确认少女还在自己的视野当中,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孟骞尧的视线这才重新落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告诉我,你那天抱着满满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


    面前这个,笑得花枝乱颤,卖弄风骚,他恨不得直接把那张脸给撕烂的男人。


    面前这个……很有可能,知道他一直隐藏的秘密的男人。


    于是,强忍着心头的不平静,孟骞尧努力维持自然,顺着刚才的问题,他旁敲侧击:“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故意看到我之后,才跟满满说话是不是?”


    可以说,这几天孟骞尧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精心准备的旅游多了个恬不知耻的贱货插足不说,对方还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那么一个词——丑八怪。


    换做是以前,他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可现在,可现在他……


    哪怕孟骞尧甚至自我催眠到抬高柴寄风,想着他那个死狐狸精,可能就是看谁都是丑八怪。可最后,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脸,他还是熬不住了。


    所以他现在才会想着拐着弯儿从柴寄风嘴里套话。


    可孟骞尧没想到,他的意图这么快就被对方发现,甚至对方还直接就戳穿了他的意图。


    “我是跟她说话,还是跟你说话,你难道心里没数吗?”早在刚来的时候就领教了孟骞尧的手段,这会儿林满杏没看他们,柴寄风也懒得再跟他维持表面功夫,他笑意轻蔑淡薄:


    “我以为那三个字,我说得很清楚了。怎么?我口型还不够标准吗?需要我现在再重新跟你说一遍吗?”


    “……”


    这一刻,孟骞尧仿佛听到脑海中有一道失控的尖叫。


    他就是对他说的,丑八怪这三个字,他就是对他说的!——他到底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


    再开口时,孟骞尧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刀片喇过一样,干涩到要开裂,要流血。


    “我随口一说啊。”


    可和他那看似镇定,实则心里已经惶恐到极致的反应相比,柴寄风的态度却吊儿郎当极了。


    “你就是比我丑啊?这不是事实吗?”


    他的声调依旧那么散漫,他的脸上也还是噙着抹笑,可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却都让孟骞尧心凉到了极点,如坠冰窟。


    “反倒是你,突然这么紧张做什么?”


    柴寄风的视线,不紧不慢地在孟骞尧的脸上游走着。最后,在后者心脏几乎都压缩到没有跳动的空间时,他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左脸上,柴寄风道:


    “我以为现在美容技术应该很不错的。”


    “不至于——脸上还会留疤吧?”


    “轰”


    一瞬间,孟骞尧只觉得有什么念想轰然倒塌。


    *


    “轰——”


    雷声骤然响起。


    夏天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原本中午还艳阳高照,阳光晒得人像是融化的橡皮糖似的动都懒得动弹,结果到了下午,先是几滴豆大的雨点落在地上,然后不过片刻,那雨点就席卷着狂风骤雨打在人的身上,于是,没带伞的人自然就被浇了个透顶。


    ——就比如半小时前还在山上,准备再抓一趟鱼的林满杏。


    “好烦。”


    刚回到小木屋,还没来得及去洗澡,林满杏一边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一边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林骞尧,为什么我们不能继续在那边抓鱼?下雨了鱼都会跑出来的,我们就可以多抓几条了。”


    “下次,下次再去,现在雨下得太大了。”


    还带着洗衣液香气的干燥毛巾轻轻落在林满杏的头上,孟骞尧一边替她擦拭头发,一边自己还往下滴着水。


    他的神情很是平静,语气是挑剔不出毛病的温柔:“淋雨会生病的,满满也不想吃药是不是?”


    “可是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


    林满杏仰头看他,那张看上去有些呆呆的面庞,杏眼中是不由自主流露出的依赖和亲昵,“而且你好忙,你好久才有时间陪我一起玩。”


    “满满……”


    听到林满杏的话,孟骞尧只觉得心脏都变得有些酸涩。这几天相处下来,可以说林满杏现在跟他毫无隔阂——不,他们原来就没有隔阂。只是现在他们比之前还要更加亲密罢了,他的满满会主动想跟他待在一块儿。


    这当然是一件令孟骞尧高兴的事情,可这也让他越发地感到害怕,害怕这一切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害怕有一天……


    林满杏发现他,原来那么丑,那么恶毒,然后,她就不爱他了。


    只是这么一想,孟骞尧就感觉到身体一阵发冷,就好像哪里破了个洞,往外漏着风似的。这种感觉让他迫切地就想要感受林满杏的气息,好以此来慰藉自己。


    于是,他隔着毛巾捧住林满杏的脸,蜻蜓点水般亲了下她的嘴唇后,他道,“是我的错,满满,都是我的错。”


    “我以后一定会留更多时间陪你,但是现在——”


    孟骞尧又轻轻地擦拭了两下她的又发,他轻声细语道:“现在,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


    *


    “好吧。”


    这是当时林满杏给孟骞尧的答案  。


    可当孟骞尧在林满杏洗完澡后,也进去冲澡,并且重新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他却发现有什么不对。


    “满满?”


    房间里,视线所及是空无一人,孟骞尧下意识就喊了一声。


    “啪、啪”


    没有人回答他,回应他的只有拍打在玻璃上的雨水。


    “满满,满满你能听见吗?”


    孟骞尧于是又一连喊了好几声,可这好几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不仅如此。


    没有,没有,都没有。他翻来覆去把木屋都找遍了,都没能找到林满杏。


    怎么回事,人呢?不在家里会去哪儿?外面雨下那么大她能——


    一瞬间,孟骞尧瞳孔一震,他立刻就想到先前林满杏才说过的话,不管自己才刚洗完澡,他立刻就冲了出去。


    “嘭、嘭!”


    房车的门被人用力拍着,柴寄风擦着头发打开门时,就看见孟骞尧连伞也没打,浑身湿透,神色难看到了极点,眼眸中满是慌乱。


    他不禁皱了皱眉,神色是毫不掩饰的不耐——不仅是因为他之前差点没掐死他,还因为他不过就是暗示他一下,他就恼羞成怒,差点没又跟他打起来,过程中还把他不小心从口袋里掉出来的手机给踩碎得稀巴烂。


    可没等柴寄风搭理都不想搭理他,二话不说就又要把门关上时,却看见面前的男人手掌猛地用力按住他。


    下一秒,柴寄风就听见他急促地问他:


    “柴寄风,你有没有看见满满?你有没有看见她!”


    *


    “轰隆”


    雷声滚滚,泄洪般的暴雨笼罩着山野,高耸的山峰上,翻腾的乌云像是下一秒就会撕开裂缝,从里面探出什么恶鬼。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却还是有人冒着大雨走出家门,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去。


    “都怪我,全都怪我,我就不应该去洗澡,如果我没有去洗澡,满满她就不会跑走了,都怪我,都怪我……”


    风太大,又为了可以更快地前行,男人没有打伞,身上只穿着雨衣,他一边打着手电筒照着面前因为雨势太大,天逐渐变黑而模糊不清的路,一边像是魔怔了似的喃喃道。


    “雨下这么大,她肯定会淋湿的,她肯定会害怕的,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


    而听到他这些话,本来就因为林满杏失踪而担心受怕的柴寄风,这下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在听见孟骞尧又开始新的一轮,念经式忏悔后,他终于忍不住了,转头就劈头盖脸地骂他:


    “你能不能闭嘴!对,怪你,全都怪你!但是你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你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除了那条河,满满还会去哪里!”


    第143章 小村姑也能被金凤找到吗?“满满你在……


    “你能不能闭嘴!对,怪你,全都怪你!但是你现在说再多又有什么用?你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除了那条河,满满还会去哪里!”


    “我、”


    他的突然发作打了孟骞尧一个措手不及。于是,两人之间重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有雨声连绵不断地在耳边响起。


    在发现林满杏失踪后,孟骞尧第一时间就给林满杏打了电话,却发现林满杏的手机就放在客厅里没拿走。之后,他又抱着那么点渺茫的希望,寄托于会不会是林满杏去找柴寄风了,可结果还是却还是让他失望。


    最后,在他和柴寄风又回木屋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人后,他们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决定重新回到山上,看林满杏会不会在那边。


    将近半个多小时的步行,又是暴雨天气,但还是硬生生被两人压缩到了不到十五分钟。但当他们好不容易走到早上才来过的河边,却只看到逐渐涨起的河水,河边空无一人。


    ——林满杏不在这里。


    “怎么回事?满满呢?她怎么不在这里!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回家的时候,她跟我说我她想要回去抓鱼的,她怎么可能不在这里!”


    一路上都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像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孟骞尧没有半点犹豫就趟进了那流动上涨的河水,朝着周围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满满,满满!你别吓我,你出来好不好,满满!你快点出来啊!”


    而他的每一声呐喊,也让柴寄风心头生出更多寒意。雨水和冷风从雨衣的缝隙中钻进来,又从他的皮肤钻进身体,柴寄风只觉得骨缝里都透着冰。


    他不禁又想起那天在海边时,他醒来却发现林满杏不在的场景。


    他忍不住咬了咬舌尖,结着疼痛来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至于跟孟骞尧那个神经病一样只知道发癫——虽然那天晚上,他也是这么发着癫。但是现在发癫的一个人就够了。于是,强忍着心头的不安和对孟骞尧的厌恶,柴寄风同样朝着河里走去,对着他喊道:


    “手机,孟骞尧!手机拿给我!”


    “我来报警,叫救援队过来找人!”


    “报警?”听到他的话,孟骞尧也终于反应过来,“对,报警,要报警。”


    于是,他一边慌乱地摸着自己身上的口袋,一边又点着头,开始控制不住地魔怔,说话时嘴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报警,我现在就报警,要找到满满,报警,手机、我的手机呢……”


    但很快,在孟骞尧来回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想要的东西时,他好不容易才稳定的精神状态,神情逐渐又癫狂起来,他几乎是自残般地捶打着自己的身体,同时喊着:


    “手机呢?手机怎么不见了!我的手机呢!”


    “为什么不见了!为什么手机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艹。”


    看见这一幕,柴寄风还能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倒霉事。他忍不住又爆了一句脏话。


    他的手机被砸坏了也就算了,偏偏现在孟骞尧的手机也没了……柴寄风估计孟骞尧的手机不是在他们又回木屋找林满杏的时候落了,就是刚才进山时,不小心掉在了哪里。


    一件又一件不好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发生,简直就像是老天在暗示着什么不祥的结果……这下,柴寄风也彻底冷静不下来了,恐慌感逐渐占据心神,他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样。


    但看着孟骞尧那糟心的鬼样,柴寄风就知道现在他只能靠自己找到林满杏。于是他又闭上眼,努力地想让自己保持平静,再深呼吸了几下后,再睁开眼时,他压着颤抖的声线,道:


    “你回去找手机,要是找不到你的手机,你就拿林满杏的手机报警,叫救援队过来,越快越好。我在这边再找一下,满满要是来这里,按照她的速度,应该也跑不远。说不定就在这附近哪里躲雨。就这样,你回去,我继续找。”


    “可是、可是,我不想回去,如果满满她——”


    “没什么可是!听我的!”


    他的疯疯癫癫、犹豫不决,让柴寄风彻底忍无可忍,他几乎失态地咆哮着:


    “你要是想快点找到林满杏,就听我的!”


    “听懂了吗?废物!”


    *


    “哗”


    雨势越来越大,被风裹挟着的雨水打在被雨衣包裹着的身体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满满!林满杏!”


    柴寄风一边走着,一边朝着周围大喊着,长时间的嘶喊,令他的喉咙都逐渐变得干涩起来,声音也几乎要破裂。


    “呼、呼”


    又一连喊了许久之后,柴寄风疲惫地停下脚步。他弯着腰,低着头,双手撑着膝盖,狼狈地喘息着。因为运动,他的衣服已经几乎湿透了,全都黏在身上,风吹过时,激起的寒意仿佛能刺骨。


    他的脸上也都是水,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顺着眼睫掉进眼睛,更是火辣辣的疼,涩得他睁不开眼。


    但即便这样,柴寄风也没有休息太久,他又缓了一小会儿,让呼吸重新又均匀规律起来,便又重新


    继续往前走着。


    “满满!你在这边吗!”


    天已经完全暗沉下来,又加上雨下得实在太大,让本就不好行走的山路更加崎岖不平。可以说,要不是有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都怀疑他还没找到林满杏,自己明天就会以“某男子迷路山区,暴尸荒野”的标题登上社会新闻。


    但可能人在倒霉的时候就是会更加倒霉,几乎是柴寄风这么自嘲下完的下一秒,手里的手电筒灯光逐渐熄灭。


    “靠?”


    潮湿的暮色中,男人那双狐狸眼不可思议地睁大。


    “不是吧?孟骞尧给的什么破手电筒?这就没电了?”


    柴寄风不死心地又拍了拍那手电筒,来回按了好几下开关,可他手里的手电筒还是无动于衷。最后他只能又骂了几句脏话泄愤,重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找?但他现在一没有光源,而对这山的其他地方也不熟悉,天气又是这么糟糕……


    不找,直接就回去?可等救援队过来再一起重新找人,万一这个过程中林满杏遇到什么危险……


    柴寄风站在原地,只觉得理智和冲动在脑海里疯狂地厮杀着。黑暗之中,那张淋了雨,湿了发,更像是画本里走出来的精怪似的面庞,眉头几次紧紧皱起又放平。


    走吧。


    还是走吧。


    他已经为了她跟亲弟弟决裂,难不成他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她吗?他是喜欢她,他也的确有想和她永远在一起的念头。可是、可是他也没有必要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把?更何况,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回去了,他继续找下去也没用。说不定她压根就不在这边,其实是去了其他地方。说不定……


    思绪反复摇摆不定间,柴寄风却感觉到衣服里面,那个挂在他脖子上,随着他呼吸剧烈起伏而轻轻敲着胸骨的小瓶子,那是林满杏给他的,那里面还装着她给他的——


    艹他大爷的!


    说他个几把定。


    脑海中又一次回忆起林满杏那张呆得有些笨笨的脸,柴寄风闭上眼,狠狠地咬了下舌尖,像是想要借这个动作下定什么决心一样。


    他就再找一会儿,就再找一会儿,救援队肯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再找一会儿,就能跟救援队汇合了。对,就这样。


    想到这里,柴寄风没有再犹豫,继续往前走着。


    鞋子踩在黏湿的泥土上,时不时又踩碎或者踩断什么枯树叶和枯树枝,柴寄风逐渐适应黑夜的眼睛,渐渐地也能看清面前的路。他一边记着来回的路线,一边又尝试辨认着前方。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但仍一无所获,柴寄风的心还是越发冰冷,像是被寒冷的海水包裹至窒息。


    而当他又一次几乎麻木,不抱希望地对着周围喊出了林满杏的名字时,突然——


    “柴寄风?”


    哗哗的雨声里,传来一道模糊但熟悉的声音。


    ——那是林满杏的声音!


    一瞬间,柴寄风那双因为疲惫和沾水而逐渐爬上红血丝的眼睛顿时猛地一亮。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本来累到极点的肢体也在这一刻重新有了力气,他踉跄着就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边跑边喊着:


    “满满,是我!你在那边吗!满满,我马上过来!”


    “柴寄风?是你吗?”不远处又传来林满杏的声音,哪怕在雨夜中有些失真,但柴寄风确定,是她,没错,就是她!他不会听错的!


    “是我,我过来了。满满你在哪里?我来找你,我现在就去找你!”


    柴寄风奋力朝着那个方向跑去,那双眼睛也不敢错过每一个地方,想要快点找到林满杏的身影。


    但或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马上就要找到林满杏的喜悦上,以至于……


    连身后有人逐渐靠近,他都没有察觉到,还在自顾自地喊着林满杏。


    “满满,满满你在哪里?我怎么没——谁!”


    突然,像是潜意识察觉到什么危险,柴寄风只觉得脊椎的神经传来针刺般的痛感,他下意识猛地转过头去,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身体被人猛地一推,一片漆黑当中,柴寄风甚至还没来得及看见那人是谁,整个人便被用力推了出去。


    下一秒,失重感骤然来临。


    冷风和暴雨在耳边呼啸过后,柴寄风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人,视线模煳,他只看见——


    一部被人握着的,屏幕还打开着的,在黑暗当中无比明亮的手机。


    第144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诈尸吗?“孟、孟骞……


    一个小时前。


    “满满?”


    “满满,满满你能听见吗?”


    刚从浴室里的男人,喊着少女的名字。他没有控制音量,相反,他喊得还很大声。像是生怕对方听不见,又像是——


    故意这样,检验着什么。


    而在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才洗完澡,还带着一身潮气的孟骞尧,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仿佛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接着,他很有目的性地朝着书房走去。书房的墙壁是正面内嵌式书柜,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但孟骞尧却看都没有看那些书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书柜最旁边的位置。随后,他伸出手,对着那柜子稍稍用力一推。


    只见,上一秒还打着书柜的墙壁,下一秒却像是一扇门似的,被孟骞尧轻巧地推开。而那门后,是一道还亮着灯的环形台阶。


    ——它通往这个木屋的地下室。


    于是,扶着扶手,孟骞尧沿着台阶一路走下去。和恐怖电影里面出现的画面完全不同,通往这个地下室的台阶上没有血,墙壁上也没有什么血红手掌印


    相反,这里布置得很温馨。地上铺着的牛油果绿的地毯、随处摆放的各种动物形状的毛绒玩具、投影仪上放着的《蜡笔大新》电影,还有……


    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着电影睡过去的少女。


    可以说,这里就是一个看上去与世隔绝,其实不过是个隐蔽性很好、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房间而已——最多一定程度上满足某些人豢养的癖好罢了。


    “满满。”


    开口间隙,空气中安神静气的花香香薰味道便涌入孟骞尧的鼻腔,是一点也不刺鼻,让人心情都跟着平静下来的味道。


    但孟骞尧这会儿却没时间再去认真嗅这个香薰的味道。他的目光先是又掠过桌子上那杯已经喝完的橙汁,接着,他坐在沙发的边缘,又喊了林满杏几声。


    “满满。”


    “满满,醒醒。”


    “……”


    回应孟骞尧的,依旧是一片安静。


    而接下来,孟骞尧也没有再尝试用声音唤醒面前的人了。他直接俯下身去,含住了林满杏的


    唇瓣。


    像是故意要把面前的人弄醒似的,孟骞尧这吻吻得极重。舔舐、吮吸、轻咬……甚至还过分地,抵开了少女闭合的口腔,舌头带着侵略性地就往她的喉头探去。


    但即便是这样,躺在沙发上的林满杏,也不过是脸色红润了些、嘴唇肿了些、额角的汗多了些,始终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已经是个很显然的事实了。


    面前的少女陷入了熟睡——不正常的熟睡。


    “好乖。”


    恋恋不舍地和林满杏的嘴唇分开,孟骞尧的脸上还带着不知餍足的情欲。但这一次,他没有放纵,更没有为此停留。他只是将林满杏身上的毯子给她严严实实地掖好,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后,他便重新站起身。


    他笔直地站在沙发前,只是这一次,孟骞尧的视线没有再落在林满杏身上了,他拿起自己口袋里的手机,一点也不害怕声音会把沙发上睡着的人吵醒,他直接便打开了录音,音量调整到最大。


    “柴寄风?”


    “柴寄风?是你吗?”


    “柴寄风?你可以过来吗?”


    “……”


    扬声器传来孟骞尧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那是林满杏的声音,也是——也是她这几天跟柴寄风讲话,被她录下来的声音。


    很快,声音被一一播放完,孟骞尧眨也不眨地盯着手里亮着屏幕的手机,不知想到什么,那双上一秒还充满爱意的凤眸,此时仿佛淬了毒般,阴冷晦暗得如同蛰伏在暗处的冷血动物的眼睛。


    现在。


    他是时候该解决掉那个想毁掉他的幸福的人了。


    他说过——


    他要他死。


    *


    一个小时后。


    终于,解决掉了。


    漆黑一片的山顶上,孟骞尧举着亮着手电筒的手机,看着面前陡峭无比的悬崖。


    那张被雨水冲洗得脸上粘贴着的人造皮都逐渐脱落的面庞,露出清晰可见的,三道交错瘢痕。换做是平常,这张脸的主人不是摔东西就发疯,就是仿佛魔怔了似的哭泣。


    可现在,他只是露出一抹平静得甚至有些癫狂的笑意勾起。


    他又一次在心里,快慰到几近颤抖地和自己说。


    终于,解决掉了。


    这个……


    这个破坏他和满满幸福的贱货。


    这个喊他“丑八怪”的贱货。


    这个——


    这个知道了他的真面目的贱货。


    *


    “轰隆”


    雷声鸣鸣,在山峦中翻滚着。


    天空像是破了个大洞般,雨水仿佛大坝开闸般的往下淌,已经下了三个多小时,都还是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下越猛。


    于是,豆大的雨滴从空中坠落,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啪”的一声。


    雨滴打在了那趟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的黑色人影上。


    “轰隆”


    又是一道仿佛要将山头都炸开的巨响。


    但这一次,雷声恫吓的却不仅仅只是这些层峦起伏的山脉,还有——


    趟在地上的男人,有些血肉模煳的手背扯动,带动着那手指也跟着蜷缩了两下。


    柴寄风是被雷声唤醒那模糊的意识。只是哪怕他的意识再怎么微弱模糊,哪怕他再怎么一动也不动,可醒来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


    痛。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的痛。


    恨不得下一秒就去死的痛。


    五脏六腑像是被震碎,肌肉如同一摊化掉的腐肉,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也好似被人生生敲碎……他甚至痛到觉得,这好像已经不是他的身体了。


    可就连这样的痛……都是他在坠落期间不断尝试握住悬崖边缘的藤蔓减少冲击力,并且努力护住最关键的头部的结果。


    所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痛到意识好像又开始模糊,侧躺着、动也不动的男人,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那尖锐石子划伤的脖颈、手臂、大腿……一一滑落,最后在积着泥水的土地上,晕开一片黑夜中看不清的淡红。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思维重新卡顿地运转起来。


    是孟骞尧。


    从一开始,这就是孟骞尧给他设的陷阱。


    ——在那天晚上,他对着孟骞尧说“丑八怪”这三个字时,孟骞尧或许就在筹谋杀了他。而早上他激怒他说的那些话,应该就是他彻底下定决心动手的原因。


    在已经得到了惨痛的结果后,柴寄风几乎不用怎么思考,就联想到了前因,与此同时,之前那些因为他太过心急,而忽略掉的,一个又一个巧合和意外,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他那部下午突然被砸碎的手机、孟骞尧毫无理智的表现、没用多久就没电的手电筒、还有……


    还有孟骞尧站在悬崖边,握着的手机里的录音。


    难怪于景焕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看来孟骞尧在杀人这一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他是不是还算是运气好的?起码没一下子就挂?


    想到这里,柴寄风不由地就想要自嘲笑出声,可这却只带动着脏腑都跟着抽疼,最后跟着轻笑声一起从嘴边溢出来的,是一口鲜红的血。


    啊,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口腔里满是腥甜,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柴寄风忽然就想起一些很好笑的事情。


    没遇到她之前,他可是追求了那么久的,濒临死亡的刺激感。每次他都觉得,不够,这还不够。这一次好了,这一次他是真的濒临死亡了,这下是真的够够的——


    等,等等,为什么是?


    没遇到她……之前?


    不是很清醒的意识,忽然就捕捉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重点,柴寄风眨了眨不知道是因为被雨淋的,还是因为他马上就要死了的,所以很沉重的眼皮,不由地想到。


    差点都忘了,他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要不是他喜欢上林满杏,要不是他从林满杏那个仆人于斯佰那里得到孟骞尧毁容的消息,要不是孟骞尧爱林满杏爱得跟个变态,要不是他为了找林满杏上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虽然林满杏不是那个恨伯仁但不愿下手杀他的王导,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还是快要死了,因为她。


    ——都怨她,虽然走到这个地步都是他的选择,没有人逼他,但是看在他都快死了的份上,就让让他吧。都怨她,都怨林满杏。


    明明那么普通一个人,怎么就把周围所有人都变成各种鬼样呢?于景焕为了她和于塍妥协、薛理为了她开始夺外甥妻、孟骞尧为了她动手杀人,就连他……


    林满杏啊,林满杏。


    我都快死啦,林满杏,你知不知道?


    我快死啦。


    不知是不是念这个名字念了太多遍,又或者是快要失去意识,柴寄风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似的,有无数帧画面一闪而过,短暂,却无比清晰。


    “啊哦,你要打气球针了。”


    “我叫林满杏。”


    “我刚才是不是亲到你了。”


    “柴寄风,我喜欢你送我的礼物。”


    “柴寄风,太黑了,我看不见你的脸。”


    “小花,我下次送你好多柴寄风。”


    “柴寄风,那我把这个送给你,谢谢你之前陪我去海边堆沙子城堡。”


    “……”


    “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柴寄风。”


    画面一个又一个重合着,混乱交错,林满杏的脸也反复在他眼前出现着。发呆的样子、高兴的样子、认真的样子,他几乎都快要认不出那张脸了。可没有脸还有声音,越到后面,少女的声音越明显越清晰越响亮,像是存在他脑袋里一样,吵得他几乎都要炸开,以至于柴寄风甚至都好像出


    现幻觉——


    “柴寄风,不要死。”


    “不要死,柴寄风,快来找我,快来找我!”


    “柴寄风——!”


    *


    “轰隆——”


    雷声又一次响起,或许是有了大雨做庇护,男人走向那具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躯体附近时,也就没有太顾及地上留下来的脚印。


    没能亲自确认于景焕死,这是孟骞尧的遗憾。


    孟骞尧蹲下身,伸出手,朝着那人的鼻子探去。


    所以这一次,他特地从山顶上又下来,为的就是——


    “嘭!”


    石头猛地朝着头砸了下来,孟骞尧震惊地看着那个明明坠崖却还是活了过来的男人,清楚地感觉到额上的鲜热的血液是怎么往下流淌。


    而在被砸晕的前一刻,孟骞尧听见那道喘息嘶哑的声音:


    “孟、孟骞尧。”


    “礼尚往来。”


    第145章 小村姑也会懒得去救金凤吗?“那他都……


    木屋外是一片漆黑的狂风暴雨,如同末日来临一般,黑沉沉的天空像是要坍塌下来将山都压垮。


    但房间内,却是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暖黄的灯光照亮着布置温馨的房间,一眼看去,多巴胺色系的玩偶和装饰,琳琅满目的零食和饮料,还有坐在沙发上穿着藕粉色娃娃领睡裙的少女……


    这里温暖而又干净,就像是动漫电影中,公主会一边唱歌,一边踮着脚跳舞的地方。


    “我还以为,一开始你不会让我跟孟骞尧来这里。”


    而就在这时,这个房间的主人忽地开口说话。


    房间里空无一人,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似的,少女的声线平静而又散漫,隐隐还透着淡淡的讽刺。


    她继续说道:“毕竟跟柴寄风他们不一样,孟骞尧可是反派男二,我现在继续跟他在一起,应该是会让这个世界的剧情线崩坏得更厉害的吧?”


    林满杏哂笑一声,她依旧是那张看上去寡淡得木愣平凡的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让她显得有些许幼稚。


    但这是因此,那双大而圆的眼睛里流露着的轻蔑之色,反倒让她的举止神态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她没有半点见好就收的意思,光明正大地试探着脑海里东西的底线:“系统,你现在变得这么大方了吗?”


    林满杏说着说着,那双眼睛便笑着弯了起来,她满怀着恶意地问他:“大方到,孟骞尧都要动手把柴寄风杀了,剧情线都崩到这个地步了,你也不打算做什么吗?”


    [……]


    林满杏的问题,让系统沉默了片刻。但现在他沉默的时间越来越短暂,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短暂,于是,很快,系统便用着他那毫无机质的声线回答了林满杏的问题:


    [因为我答应了宿主,我会帮宿主成功攻略这些男配。而且……]


    系统像是卡顿了似的,他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两秒。而再开口时,那道声音就像是有电流淌过一般,隐隐听去,好似有些颤抖。


    [我做了的,宿主。什么都不做,就是我决定做的。]


    什么都不做,就是我决定做的?


    他的话,让林满杏不由地挑了下眉毛,像是对他说的话觉着很稀奇似的,林满杏又是带着笑,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系统,你现在说话真的越来越像人了,都会玩这种文字游戏了。”


    又是这一句话。


    这已经不知道是系统第几次听见林满杏这么评价他……不,不是评价,这是夸奖。


    每一个有关于林满杏的数据都被系统以绝密存储着,在人脑难以计算的短暂时间里,系统便轻易地调取了他想要的画面。


    ——“不过我喜欢。你越来越像个人了,系统,这很好。”


    几乎是在追溯到这句话的下一刻,系统开口问她:[所以宿主……宿主是喜欢我这样的吗?]


    不等林满杏回答,他立刻又继续追问着:[宿主喜欢我帮你吗?宿主喜欢我越来越像‘人’吗?宿主喜欢……]


    [喜欢我吗?]


    林满杏:“……”


    神经。


    完全没想到系统接下来会问出这种有病的问题,林满杏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她好端端的喜欢个人工智障干什么?她又不是智障。


    只是即便心里再怎么厌烦,深知她只要给个张口就来的夸奖,这个系统就会更加卖力地帮她钓凯子,林满杏嘴角向两边上扬,她轻声道:


    “比之前喜欢,这个答案够吗?”


    [……]


    […………]


    [………………]


    [滋……滋……]


    这一次,林满杏没有再听见那道机器人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细微的电流声。


    很显然,林满杏想,这个答案足够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或许是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正当林满杏想着柴寄风和孟骞尧最后谁先会爬着回来找她的时候,先前不知道是宕机还是怎么了的系统,又开始说话了。


    [谢谢您的认可,宿主,我真的……请您相信我,我后面会做得比现在更好的。]


    [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的。]


    “嗯嗯,我知道。”


    辜不辜负的也就那样,本来她对他也没什么信任可言。


    这些表衷心的话,林满杏也已经听腻了,她都懒得再去细想说什么好让系统更死心塌地。反正她想,只要不是让他滚这种话,这个人工智障应该都会把她的话当做是对他的夸奖。


    而林满杏想得也的确没错,在她敷衍完他之后,系统又一次在她耳边重复了几遍和前面内容意思大差不差的话。


    一直到林满杏被他烦得快忍不住开口让他闭嘴了,他才终于结束这个话题,冷不丁地问起她另一个问题:


    [但是,我不明白。]


    系统问道:[宿主您不是想要攻略男配柴寄风吗?我以为您这个时候会去找他……]


    “你以为我会去救他,是这个意思吗?”林满杏反问他。


    系统:[是。]


    “可我都被林骞尧给下药了,我怎么可能救得了他啊?”林满杏的声线很是轻快,像是在幸灾乐祸。


    而说着,她就又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喝完的果汁,懒散地晃了晃。得益于系统给她开的后门,林满杏知道这果汁里面被下了什么多余的东西,她一口也没喝——就算是她喝了也没有关系,有系统在,她会在想要清醒的时候醒过来的。


    “而且……”


    林满杏有意拉长声线,“而且,之前救于景焕和孟骞尧,都是因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但现在又不是这样。所以我为什么不继续做我的傻子呢?”


    在唯一知道自己真面目的非人类面前,林满杏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趣味,“怪只怪柴寄风他没有于景焕和孟骞尧运气那么好,倒霉也是活该的,谁让他不够爱我。”


    [宿主您说得对。]


    对于林满杏的“歪理”,系统没有半分质疑。


    不够爱宿主,就算是坠崖,这也是男配柴寄风应得的——这就像二进制里逢二进一的规则一样正确。


    这么思考着,系统又问:[那如果男配柴寄风死掉了,宿主后面要怎么办?]


    “那他都死掉了,就说明他很没用啊。”林满杏不假思索地就说。


    她的态度是那么理所当然。明明是恶毒残忍的话,可她偏偏还要在最后加个上扬的尾音,像是在重点强调。


    她面不改色,继续用着这样充满恶意的语气,说:“他都是男配了,还活不下去,那是真的很没用了。我干嘛要找一个没用的人当我后面的血包?”


    “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帮他。”林满杏无聊地拨弄着玩偶的毛,看着它们在她手下一会儿顺着一会儿逆着,她说:“我不是给了他一个挂着药瓶的项链吗?里面可是装着药。我还让你在他半死不活的时候帮他想起我。这不都是在帮他,在鼓励他吗?”


    系统:[但是那个药……]


    “那个药怎么了?”林满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她抬眸,那双总是看上去无神呆板的眼睛,此时却含着看戏似的笑意:


    “五分钱一颗的七味地黄丸,就不算药吗?”


    “如果他真的能回来找我,廉价的药,和昂贵的药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他不知道……那不都是他更爱我的理由吗?”


    [……]


    她话音落下,数据又一次紊乱起来,这一刻,系统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就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奇怪的感觉。


    听着林满杏的话,看着她的样子,他忽然就生出了这种感觉。


    他是宿主的系统。


    只有他才知道宿主真实的样子。


    不管是男主于景焕也好,还是男配孟骞尧也好,又或者是谁……他们认识的宿主,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宿主。


    只有他,只有他寸步不离地陪在宿主身边,也只有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宿主到底是什么样。


    这种,他隐约知道,被人以道德规范认定为是坏、是虚伪、是冷血、是狡诈、是贪婪、是恶毒的样子。


    这种……无比迷人的样子。


    这样的感觉,让系统突然大脑一阵目眩神迷——可是他有大脑吗?他不


    是人,他没有大脑。那为什么他会觉得很晕很晕?或许是他在失控……还是他故障了?系统想不明白,因为他甚至都快要控制不住涌动的混乱的电流了。


    不等系统弄明白这一切,就在这时,他又听见林满杏突然问他:


    “这里有两个极端的选择,系统,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什么、什么选择?宿主,什么选择?]系统第一次回答问题回答得这么吃力。


    林满杏继续道:“换做是你,因为喜欢上一个人,结果间接因为她差点被弄死,最后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你是会对这个人避而远之,再也不见,甚至爱而生恨,选择报复她……还是会因为这种死过一次的经历,再也不愿意放过她呢?”


    “系统,换做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


    林满杏不知道系统会怎么选择。


    毕竟就连系统自己这个白痴肯定也不知道他自己会怎么选择——他没喜欢过人,爱而生恨这个词语显得很好笑,他又不可能会死,他当然不知道了。


    但是在林满杏听见门外传来的声响后,她知道了另一个人的答案。


    ——柴寄风的答案。


    于是,林满杏躺了下去,重新将身上那条质感摸上去让她觉得很舒服的毯子盖在身上。她闭上眼,神情恬静,乖巧得不像话。


    而几乎就在她合眼的下一秒——


    “嘭!”


    有门被狠狠撞开。


    第146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偷偷亲她吗?“我,……


    “嘭!”


    石头砸在男人的头上,几乎是下一秒,鲜红的血液顺着男人的额角一路往下流淌,最后滴在被雨水冲洗得泥泞的土地上,晕开一圈浅红。


    孟骞尧震惊地看着面前仿佛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男人,钝痛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很快,不等他思考为什么柴寄风还活着,甚至还有力气反击,被重击过的大脑猛地传来一阵不受控的晕眩感,眼前是不同于黑夜般带着斑驳光影的黑,哪怕他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可无济于事,他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摇晃着,最后——


    面前的男人不过伸手轻轻一推,他的身体便往后一栽——就像不久之前,他把他推下悬崖那样。


    于是,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孟骞尧摔倒在潮湿冰凉的土地上,那双即便已经开始涣散,但还是流露着犹如实质的恶毒的凤眼,仿佛死不瞑目一般,死死地盯着柴寄风那双脚。


    他伸出手,无比吃力想要抓住柴寄风的脚腕,就像是将死之人不甘心地想要拉着其他人一起下地狱般,孟骞尧紧咬牙关,喊出他的名字。


    “柴、柴,寄——”风


    但最后那个字没能来得及落下,那双不堪重负的眼皮最后还是无力地闭上,那只手也随之垂落在地上。


    “孟、孟骞尧。”


    “礼尚往来。”


    声带震动,男人往日里散漫性感得仿佛自带磁性的声响般的声线,此刻却嘶哑嘲哳到了极点。


    柴寄风站在倒在地上那人的跟前,他俯视着他,那双因为进了雨水,身体快到极限状态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中满是嘲弄和恶意。


    他艰难地蹲下身,被扯开的雨衣领口,裸露的脖颈上,那条挂着摆件似的药瓶随着他的动作晃荡着,只是和之前不一样的是,那上面此刻却已经没有了瓶塞。


    他先是从孟骞尧手里摸出了那部的手机,但他却没有选择报警,而是握着打开手电筒的手机,将明亮得甚至有些刺眼的灯光,对准了孟骞尧的那张脸。


    于是,黑夜之中,有什么被男人隐藏的秘密,也在这一刻重见天日。


    那是存在于男人左脸上交错的三道疤痕。时间和药物的帮助下,那三道割痕泛着淡淡的浅粉,单看或许并不觉得有多么丑陋,可当它们出现在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却显得无比割裂。


    几乎是柴寄风看清了的那一瞬间,瞳孔先是不可置信地一缩,但紧接着,他就笑出了声。


    胸腔的震动,牵扯着身体也痛到了极点,血腥味更是从食道一路涌上口腔,可这一刻,柴寄风却还是自虐般地笑着。


    而一边笑着,他一边又摸起身旁的土地,在他的手掌心被某个尖锐的石子划伤后,柴寄风没有犹豫,将它紧紧握在了手中。


    于是,下一秒——


    锐利的一角,沿着昏迷男人脸上的疤痕重新划过,刹那间,鲜血从割痕中渗出。


    随着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紫黑的亮光照亮了男人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眸,也照亮了他眼底那彻底释放的疯狂,晦暗粘稠得如同海面滚动的风暴。


    他低声和“受害者”说道:


    “孟骞尧,看看你,现在你比之前更丑了。”


    “你再也配不上林满杏了。”


    *


    林满杏。


    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


    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


    身体痛到极点,也累到极点,每动一下柴寄风都好像能听见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五脏六腑搅乱的声音、血液滚动迸发的声音。


    他好想就这样直接躺下——死了也好,活着也好,无所谓了,他真的太累太痛了。


    可最后,他还是杵着从地上捡来的树枝,踉跄着走在回山脚的路上。用一个名字,用林满杏这个名字,一步步地走下去,哪怕中间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他还是一步步地走下去。


    ——但他不应该这样的,在用孟骞尧的手机报完警,联系完他在麓城的下属后,他应该就近找个避雨的地方,保存体力,初步处理伤口,等着他们来救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是最好的办法。他就应该离林满杏远点,离她身边那些疯子都远点。他已经因为她差点命丧黄泉,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应该及时止损。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那个愚蠢的弟弟。他都应该这样做。


    可是、可是。


    又一次摔倒在地上,柴寄风几乎快要爬不起来了,可当他抬眸,看见不远处那亮着灯的小木屋,一股越压越紧,终于忍不住在这一刻爆发的冲动,还是驱使着他重新站起。


    ——可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


    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为什么要回头?为什么!


    他都死了一回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他就是喜欢林满杏,他就是喜欢她。所以他才会为了她跟罗光霁决裂,所以他才会死之前都在想着她。他已经走到这里,凭什么说停下就停下!


    就算他因为她差点被人杀了,那又怎么样?她给的药不还是让他活下来了吗?


    就算、就算是未来有一天,他真的因为她死了,那又怎么样!


    他愿意,


    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柴寄风丢掉了手里作为拐杖的树枝,他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最后冲进了那座温馨而又漂亮的木屋。


    他活该!


    *


    “嘭!”


    门被男人狠狠地撞开。


    在冲进去的那一刻,柴寄风从扶手镂空的位置,看见了下面的场景。


    弯绕的环形楼梯一直通往底下温暖的、充满少女心的房间。漂亮的壁纸、柔软的地毯、可爱的玩偶,和外面黑压压的可怕雨夜截然不同,这里梦幻得让人误以为被童话书里的魔法拖进了另一个世界。


    在想明白孟骞尧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杀了他,并且将他的死亡伪造成是意外后,柴寄风就意识到,林满杏的失踪,只可能是孟骞尧捏造出来的。


    孟骞尧那个疯子,不可能会为了杀他,让林满杏陷入任何危险当中,只有可能是林满杏被他藏起来了。


    但这附近没有其他地方能待人,从他们下山回来到孟骞尧主动找上他告诉他林满杏失踪,这中间不过一个小时,把人送到其他地方也不现实。


    所以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林满杏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这个木屋,这里……这里还有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就是他现在看见的地方。


    “哒”


    “哒”


    轻重不一的脚步声逐渐响起,柴寄风紧紧握着扶手,像是太累了,又像是不敢那么快面对什么,他下楼梯的脚步缓慢滞后。


    而当他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后,他看清了躺在沙发上,抱着玩偶侧着身子睡觉的少女。


    她是那么恬静、那么美好,深度睡眠让她白皙的脸蛋红扑扑的,还带着花香的发丝也凌乱地黏在鬓角。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她的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只是看着就让人心头一软。


    “林满杏。”


    柴寄风颤抖着声音,喊了她一声。他又往前走了两步,他想坐在林满杏身旁,可此时的他太脏了,脏得像是乞丐,于是他最后只能忍着骨头的巨疼,跪坐在那沙发前的地毯上。


    “林满杏,我是、我是柴寄风。”


    伤口在发炎,身体在叫嚣着痛苦,柴寄风能感觉到他的头脑已经逐渐开始不清醒了,以至于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我好痛、林满杏,我真的好痛啊、我好痛……”


    真的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痛到他还是没能忍住,像个卑劣的小人一样,从背后拥住了林满杏,那张平日里漂亮得像是高傲的狐狸,现在却带着血、带着雨水、带着泥沙的脸,埋在她的肩颈一侧。


    像是溺水之人沉浮的身体从水面上探出那一刻努力地呼吸着,他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温暖的、柔软的、馥郁的气息。


    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那好像破烂掉的心脏,都逐渐被这香气充盈。哪怕这样呼吸,会让他的肺部更加疼痛,可柴寄风还是不知餍足地继续着。


    但很快,几乎快要溺死在这种香气里的柴寄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重新抬起头看去。


    不管是之前寻找她时响亮的呐喊声,又或者是现在这仿佛变态般的举措,都没能吵醒面前的少女,她依旧睡得那么恬静,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瞬间,柴寄风想到某个可能,他朝着四周看去。不过是一眨眼,他看见了桌子上那杯所剩无几的果汁,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林满杏被下药了。


    这一刻,柴寄风甚至在庆幸——哪怕他心里清楚,林满杏不可能帮孟骞尧杀他,最多可能她被他利用、听他的话乖乖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但他还是忍不住庆幸。


    柴寄风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这样,他就有更多的理由放任自己继续下去了,反正……


    这一切都跟林满杏无关,她只是太美好了,才会那么多疯子前仆后继。


    该离开她的是那些疯子,从来都不是他。


    像是有皮肤饥渴症的病人一样,柴寄风重新又贴了上去,像是狐狸,又像是狗,他不厌其烦地蹭着林满杏的肩膀、脖颈、面颊,看着她烘得红润的面颊,沾染上他的血渍,他那张苍白得不正常的脸,晕开病态的、陶醉的红。


    而不知是被他这样过分亲近的举动吵醒,又或者是药效逐渐消失,在柴寄风又一次似吻似舔着林满杏的脖子一侧时。


    后者忍不住缩了下身体,随着眼睫不安地颤了颤,她艰难地睁开眼。


    第147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愿意为了她去死吗?……


    睁开眼的时候,林满杏脑子还很懵。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记得她本来是在看电影,可看着看着,突然人就很困,然后眼皮一耷,人就没有了意识。


    而哪怕现在她被人弄醒了,她也好困好困。头沉重得厉害、眼皮也沉重得厉害,她迟缓地又眨了几下眼睛,终于还是抵挡不住这来势汹汹的困意,合上眼就又睡了过去。


    但就在这时——


    下唇忽然被人轻轻咬住,就在林满杏忍不住蹙眉摇头躲避时,那人的舌头又轻易撬开了她的牙齿,探了进来。


    紧接着,不等林满杏重新睁开眼,她就又感觉自己的脸颊忽然被一双有些冰凉黏湿的手捧住,然后迎接她的,就是一个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的吻,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般笼罩着她。


    “唔、”


    于是,仅剩的那些睡意,也被这个强硬的吻尽数搅散。林满杏被迫承受着亲吻的同时,她睁开那双或许是没睡醒、又或许是被吻出来的,水雾蒙蒙的眼睛。


    下一秒,她对上了柴寄风那双标致的狐狸眼。


    “哈、”


    唇舌逐渐从少女的口腔中缓缓退去,柴寄风看着她醒来坐起后,那还一片茫然的模样,他抵着林满杏的额头,喘息声有些许混乱。


    “柴寄风?”


    看清面前的人,林满杏呆呆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她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那像是刚从杀人现场出来的样子,她的声线还有着没睡醒的黏糊,脑子更是一团浆糊,她问他:“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过来睡觉的吗?”


    “哈。”


    听到她那傻得甚至有些好笑的问题,柴寄风不由地就笑出了声。他没有直接将孟骞尧做的那些破事说出来,他只是又亲了下林满杏的鼻尖,顺水推舟就说了下去:“对啊,我是过来找你睡觉的。”


    “所以你愿不愿意让我跟你一起睡觉呢?满满。”


    “睡觉?”


    像是忘了这是自己刚才才说过的话,林满杏又呆了一会儿,才道:


    “喔,睡觉,可以的。”


    说着,林满杏往沙发里面缩了缩,又把身上的毯子往柴寄风的方向扯了扯,接着,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对着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晦暗幽深的柴寄风,她一无所知地说:


    “这里还有位置,你可以躺下来,我们一起睡觉。就是我的被子有一点小,可能只能给你盖一——”点。


    “啪”


    最后那个“点”字还没落下,冷不丁的,有什么水珠掉落下来,林满杏怔怔看去,便瞧见她那条印着小熊的摊子上,多了一点鲜艳的红。


    也是这时候,她渐渐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看去。


    只见,往日里再精致不过的男人,此时却落魄至极,身上尽是半干不干的泥沙和血迹,是走在大街上会让人避而远之、甚至是马上就报警的形象。


    “柴寄风……”


    林满杏眨也不眨地看了他好久,在他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的神情中,终于,她抿了抿唇,那张因为刚睡醒显得更迷糊的脸,没有意外或者畏惧,也没有担心或者害怕,她只流露出些许纠结和为难,问他:


    “你可不可以洗完澡再躺上来?你身上脏脏的、还有水,我的被子会被你弄脏的。”


    “只是被子吗?”


    林满杏话音刚落,柴寄风反问她。


    他的话实在是说得太快了,林满杏本来就刚睡醒,原本就转得很慢的脑子,这下转得更慢了,她都没来得及听清柴寄风说什么,就感觉好像有什么话从她的耳边飘过去了。她懵懂地又问他:


    “什么什么?”


    但这一次,先回应林满杏的,不是柴寄风的声音。


    她顺着男人的动作看去,却见他忽地掀开她身上的毯子。


    而毯子下,是


    她因为睡觉不安分,所以总会被卷起来的睡裙,以及那不久前才洗过澡涂过身体乳,散发着淡淡花香的双腿。


    林满杏觉得这件事其实不怪她,穿裙子睡觉就是这样的,她之前还有很多次裙子都快到胸上面了,今天只是到大腿上,她已经进步很多了。


    但冷不丁地被掀开被子,林满杏这会儿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寒冷。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柴寄风,问他:“柴寄风,怎么了?”


    柴寄风却没解释,而是又问她:“满满,你刚才是不是没听清我说了什么?”


    “什么?”


    林满杏又是一愣,但这一次她反应过来了,“嗯,你刚才说得太快了,我没有听清。”


    “只是被子吗。”


    用着陈述的语气,柴寄风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而先前一直保持着违和的平静的面庞,也在这一刻忽地绽放出一抹笑容。


    那是哪怕他现在形象糟糕到让人害怕,但还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秾丽到让人失神的笑容。优越的骨相被紧致的,如瓷器般的皮紧紧包裹。艳丽的狐狸眼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上挑着,薄却血红的嘴唇,随着嘴角向两边延伸而越发纤薄。


    ——就像是个落魄的、引诱女书生上前救助的狐狸精。


    而此时此刻,这只狐狸精的手却如同蜿蜒爬行的游蛇抚摸上她的脸颊。


    仿佛是对着情人呢喃,他用着温柔到几近蛊惑引诱的嗓音,开口问她:“只是被子会被弄脏吗?那你呢?满满。”


    “猜一猜吧,猜一猜好不好?满满。”


    像是在身体力行证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样,柴寄风缓慢地、从容地将手指上快要干涸的血,抹在她唇角一侧。


    而他的眼眸里,是黏稠变质到快要扭曲的欲念。


    “猜一猜你会不会也被我弄脏呢?”


    *


    “哗啦”


    仿佛小池塘似的浴池里,水面上飘着的泡沫和小鸭子玩具一下又一下地向外荡漾着。于是,水流滑落淌出,瓷白的地板上覆盖上一层晶莹的泡泡膜,被天花板上的暖灯照得折射出炫彩的光芒。


    在几个小时前,林满杏曾在这个浴池里洗过澡,那时候,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可以一边吃着孟骞尧给她准备的,热带雨林里的猴子吃的水果,一边对着镜子尽情地把打出来的泡沫往自己的脑袋上放,往玩具小鸭子的头上放,时不时又整个人浸在水中像鱼一样“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可现在,事情却好像不太对。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


    眼睫湿哒哒的,林满杏迟钝地眨了眨眼,尝试转动自己的脑子。


    怎么她睡了一觉,醒来柴寄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呢?怎么——


    “满满,我疼,我好疼啊。”


    耳边响起男人颤抖的声音。他是那么可怜,明明现在过分的人是他,可他的声音却听上去比她还要可怜。


    以至于林满杏甚至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是她在欺负他吗?


    被花洒洗掉了身上大部分的泥沙和血液,男人冷白的肌理上,肉眼可见许多处或青或紫的淤伤,被尖锐的树枝或者石子刺过的地方,还有裸露的皮肉外翻着,让人多看一眼都不寒而栗。


    但这些都远远算不上什么。


    因为它们都没有男人腹部位置,那不知是断裂还是其他什么缘故而突出的,几乎都要把包裹着它的薄薄的皮肤刺破的骨头来得恐怖。


    那是不久之前,男人从高处摔落之后的结果。


    可即便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柴寄风也不过是短暂地先松开握着林满杏腰的一只手,转而握住林满杏的左手手掌。


    “好疼,满满,我真的好疼。”


    “我真的疼得快要死掉了。”


    接着,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带着她的指尖轻轻按上了那块仿佛要刺开皮肤表面的骨头。


    “en、”


    一声痛到极点的痛苦闷哼响起,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好像痛得只能用颤抖来缓和般,肉眼可见地鼓张着。


    额角青筋暴起,眼白血丝蔓延,光是呼吸都成了一种痛苦,柴寄风已经要被这种痛苦折磨疯了。他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来缓和。


    ——


    “你不知道我有多疼,我真的好想死,真的好疼好疼。”


    “为什么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为什么你不来救救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死在那里了。”


    脑海中,理智和欲望在疯狂角逐厮杀着。


    停下。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停下,他应该停止这荒谬的、不合时宜的一切。


    这只会让他陷得更深,吊桥效应、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些乱七八糟的,或许会有或许不会有的心理阴影,会让他以后想逃也逃不掉了。


    可欲/望却在声嘶力竭地叫嚣着。


    为什么不?凭什么不?


    他差点都为了她死了,他凭什么不能得到他想要的!他凭什么还要继续忍下去!


    成日里克制清醒又有什么用?!他就不能,他就不能放纵一次吗!


    早在他因为担心林满杏而选择愚蠢地自投罗网,被孟骞尧推下去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不会再回头了!


    于是,这一刻,欲/望张开血盆大口将理智彻底吞噬。


    “满满,满满啊。”


    那张泛着不正常红的脸,在浴室灯的照射下,越发地妖异病态,柴寄风一遍遍地说,说到最后林满杏的脑袋里都只剩下了被混乱包裹着可怜这个词语:


    “满满,可怜可怜我吧。”


    “可怜可怜我,满满,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愿意为了你,去死啊。”


    第148章 小村姑也会嫌弃金凤吗?“你今天还没……


    仰头看去,是一片蔚蓝。


    不知是不是昨天夜里刚下过暴雨的缘故,早晨的天空就像是被雨水冲洗过了一样,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连云朵也没有,只有一颗渲着光晕的太阳高挂着,阳光刺眼到让人睁不开眼。


    但当那阳光穿过窗户,又透过白纱似的窗帘后,光线顿时就柔和了许多,在房间里落下一片斑驳摇晃的光影。


    只是这光影不止是落在干净的木质地板上,也落在了少女淡蓝色的薄被上。


    手指蜷缩了几下,淡蓝色被子上,那只还点缀着花似的吻痕的手臂收起,在柔软光滑的真丝布料上轻轻摩擦过。很快,在主人的驱使下,它落在了少女的眼皮上,胡乱地揉了两下。


    不情愿地睁开眼,林满杏一副怀疑人生的呆滞模样。她发呆似的看了窗户外头好一会儿,半晌,这才又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周。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床边又换了个人。


    ——事实上,不止是人,她还换了张床,换了个房间。


    “满满,你醒了?”


    在旁边眉头紧皱地看着林满杏一个人


    发了好一会儿呆,于斯佰心头慌得厉害,以为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在心里轮流把孟骞尧和柴寄风拉出来鞭尸,直到林满杏重新转过头来看自己,他这才连声询问她:


    “怎么样?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


    “满满。”


    只是,于斯佰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口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顿时,于斯佰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


    只见,昨天晚上还能抱着林满杏在浴池里做个不停的男人,这会儿却坐在轮椅上。他应该是刚做完手术,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手背上还有留置针,脚上也打着石膏。


    因为换上了干净的病服,头发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啫喱做起造型,所以此时的他看上去比从前少了几分招摇风骚,多了几分无害从良。


    “满满,你醒了?”


    柴寄风自己控制着轮椅向前移动,在对上于斯佰那显而易见的不悦目光后,他视若无睹,继续看向林满杏。


    即便昨天一整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即便他差点没死在山上,可他那张脸还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好像昨晚还对着林满杏装可怜的人不是他一样,柴寄风这会儿看上去还颇有些神清气爽,笑意也恢复了从前的散漫而又慵懒。


    不等林满杏开口,他就先面不改色地扯谎解释道:“我们现在在医院,昨天晚上我和孟骞尧想着上山给你抓鱼吃,结果路太滑,我们俩都不小心摔伤了,我摔得轻点,就先回来找你了。”


    “喔。”


    他的话让林满杏的记忆逐渐回笼,她这会儿也想起来昨天看到柴寄风时他的样子了,她似懂非懂:“我知道了,所以你昨天身上都是血,是因为你摔了。”


    “嗯,就是这样。所以后来我们就来医院了。”顺着她的话,柴寄风说下去。接着他又关心道:“对了,昨晚坐车过来的时候,车子颠了几下,我看你好像醒了几次。满满,有没有睡好?现在还困不困?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不困。”


    人差不多完全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回过神来了,听见他的话,林满杏摇了摇头,她很是诚实地说道:


    “昨天晚上你特别k,比于景焕他们k多了,他们每次都很j。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我也不累。”


    这是实话,虽然昨天在浴池里,一直有水,但是柴寄风是真的k得不得了。她被他抱回到床上睡觉的时候,都才不到十点,睡得很早。要是换成于景焕他们,肯定又是一个晚上,每次她跟他们,她都觉得自己最后不是困晕过去,就是被弄晕过去的。


    只是在林满杏看来肯定的话,落在柴寄风耳边,却没有那么好听了,他脸上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就凝滞——甚至要裂开。


    而于斯佰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于斯佰是凌晨接到柴寄风的电话,从他那里得到孟骞尧对他动手的消息的。而对于柴寄风质问他,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要是他跟孟骞尧戳穿这件事,他大概率就会对他动手这件事,于斯佰也并不意外。


    毕竟这也算是他给柴寄风的考验中的一个。


    于斯佰自认为他对夫人未来丈夫的要求不高。但如果柴寄风连孟骞尧下的死手都躲不过,连这个消息就是他透露给他让他当挡箭牌这件事都没猜到……那柴寄风他未免也太废物愚蠢了些。


    可于斯佰没想到,柴寄风这两件事都做得还行,在那种事情上,柴寄风竟然——


    如有实质的打量目光落在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于斯佰眼眸中的不悦更甚。


    他不是傻子,在夫人身边那么久,一看到她身上那些新鲜的痕迹,他就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就算是他决定送柴寄风去林满杏身边,可真的知道两人发生了关系,他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只是于斯佰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合理的/生活,对夫人的身体也有好处。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很贴心地给柴寄风约好了一个星期后的结扎手术。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不满的地方。


    在他得知柴寄风都半死不活了还想着提枪上阵,于斯佰就已经有所不悦了。米青虫上脑的玩意儿,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满脑子都是那种事情,他可不想夫人年纪轻轻就纵欲伤身。


    可于斯佰没想到,柴寄风身上还有一个更致命的缺点等着他的夫人。


    他太k了。


    他不行。


    这怎么能行!


    这不就是养胃吗!


    要是以后让柴寄风进了门,这跟让他的夫人以后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就算他不是不可以给夫人找些干净的男孩子,甚至他也可以把自己……可这是两码事。


    夫人可以不用他,但他不能没有。


    想到这里,于斯佰的脸色也更阴沉了,那双因为连夜赶来,眼下还带着些许青黑的眼眸,此时满是嫌恶,他开始后悔自己或许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柴寄风作为人选。


    糟糕,他实在是太糟糕了。


    放荡又风骚。


    放纵又yin/dang。


    他简直一无是处!他当时真是瞎了眼想着选他来做夫人的丈夫!


    “满满,你、你是认真的吗?”柴寄风快要维持不住他的表情了。


    林满杏的话,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一种羞耻感和屈辱感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他发誓,在问出“累不累”这个问题时,他只是单纯地想问林满杏的身体状况,他一时间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有那样的歧义,他更没想到——


    他竟然,竟然被嫌弃了。


    确实,昨天晚上他并没有很久,因为总共就一次。而且他考虑到这是他和林满杏的第一次,又是在浴池,前面就花了不少时间。更何况,当时那种情况,他又不可能上楼再去找东西,所以最后,他也是给林满杏重新洗完澡擦干头发才回浴室里把自己给……


    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毕竟他的骨头都断了不知道几根。他的人也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他可不想他们进来,发现他死在林满杏的肚皮上不省人事。他更不想他们进来后,会看见林满杏的身体。


    这些种种,都是他不过一次就帮林满杏重新洗澡,把她抱回床上的原因。


    可是、可是林满杏竟然说他快?明明他当时和她一起在浴室里的时候,她压根就没看见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k?!


    “满满,你是不是记错了?”


    柴寄风忍不住握紧轮椅的两边扶手,用力到几乎要把它们捏碎。他尝试对林满杏笑,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的笑容牵强到了极点,脸部肌肉也僵硬得不像话。


    “你忘了吗?我昨天、我昨天……”


    于斯佰还在这里,柴寄风实在做不到像林满杏那样坦坦荡荡到把床事大喇喇地摆在明面上说,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在林满杏迷惑的神情中,他咬牙切齿地说:


    “下次,满满,下次。”


    “下次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到底——”


    说到那个字眼的时候,一向姿态闲散慵懒的男人还是忍不住恼羞成怒,绯红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后。


    “k……k不k。”


    于斯佰:“……”


    废物。


    养胃的废物。


    还想有下次?


    有多远给他滚多远。


    于斯佰没有掩饰他目光中的鄙夷,柴寄风自然也接收到了,但他并不知道对方这会儿已经对他那么不满,甚至还生出了让他滚的念头。他只以为是自己男人的尊严被人质疑,他难得有些尴尬甚至是难堪地别过头去。


    但很快,柴寄风又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躺在某个病房里昏迷不醒,他那双本来目光还有些躲闪的眼睛,顿时闪过一抹锐利的狠意。


    “对了,满满。”


    再抬起头时,柴寄风又露出了一进门时从容的微笑,仿佛刚刚还被质疑/能力,并为此恼怒的人不是他一样,他一如既往用着有些不着调的语气说道:


    “你今天还没见过孟骞尧吧?待会儿我带你去找他,怎么样?”


    不知是想到什么,柴寄风眼中笑意更甚,笑里藏刀般,他道:


    “就是不知道……”


    “到时候你会不会吓一跳。”


    *


    “唰——”


    酒店的窗帘自动向两边打开。


    一夜无眠,男人的眼眸下,还有着淡淡的青黑,眼球上也多了些红血丝,可哪怕他看上去糟糕极了,眼底却还满是亢奋。


    于满看着落地窗外正盛的日头,只觉得阳光好像透过皮肤灼烧在他的心脏上,炙烤到他极度焦灼不安。


    林满杏。


    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林满杏。


    这个名字仿佛是刻在他的骨子里一样,于满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只是自言自语地念这个名字,心脏就变得好奇怪,好像有什么情绪要溢出来一般。


    是她。


    肯定是她!


    肯定是她,不可能有错!


    从昨天下午到晚上,于满在酒店里将邮箱里那上百份身份信息全部看了一遍。他原本只是想着,靠身份证上的发型去辨认,找到那张正确匹配的证件。


    可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当他打开第436个文件,第一眼看见那张呆板的、稚嫩的脸庞时,那颗从他在维伊黎醒来之后,就好像少了什么、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心脏,几乎是一瞬间就狂跳起来,甚至有冰凉的泪水不自觉地就从他的眼角滑落时,他就意识到。


    他不需要再去比较什么发型了。


    是她。


    不会有错的!


    肯定是她!


    她就是他要找的人!


    第149章 小村姑也能让前夫哥自卑发癫吗?“是……


    窗外,树影摇曳、鸟鸣啁啾。


    柴寄风让人安排的私人医院是在郊区的位置,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一般只会有非富即贵的人才能过来养病,所以这里一向很清


    静。


    只是今天——


    “嘭”


    “啪”


    物品被摔碎的声音在病房里突然响起,声音响亮到惊醒窗外树梢上停留的鸟都扑棱着翅膀飞了出来。


    从卫生间里照完镜子出来的男人,像是疯了一样摔着他看见的所有东西,同时朝着周围的人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我的脸,我的脸!你们对我的脸做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孟先生,孟先生你冷静一点。”


    “您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替您缝合了伤口而已。”


    “……”


    林满杏跟在柴寄风他们身后走进病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穿着病服、头上还捆着绷带的男人,仿佛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朝着房间里的其他人怒吼着。


    而那张往日里俊美无俦、古典文雅,仿佛画卷里走出来的,带着书生卷气的世家公子应该的面庞,此时左侧脸颊上却有着三道交错的,如蜈蚣般的丑陋疤痕。


    甚至,那疤痕还像是被人反复划过一样,浅肉粉色和不久前才缝合过的深红色交叠在一起,看上去更加可怖。


    只这一眼,林满杏就愣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门口,浑圆的杏眼睁大,像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疯子是孟骞尧,又像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丑八怪是孟骞尧。


    而病房里,男人还在继续发疯着,尖锐的辱骂声和恶毒的眼神,让他脸上的疤都因此更加狰狞。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不信,柴寄风呢?柴寄风那个贱人呢!是他,肯定是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但很快,男人的咒毒话语在他转头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的人后,戛然而止。


    孟骞尧怔怔地看着林满杏,如漆的、闪烁着一点光的瞳仁在看见少女的存在后,仿佛坠落消失的流星般彻底黯淡。


    这一刻,他心如死灰。


    几乎是下一秒,他猛地背过身去,用手挡住自己的脸。他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直接就狼狈地跪在地上,身体蜷缩着。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孟骞尧崩溃到背影都在颤抖。


    “别看我,不要看我!”


    “满满、不要看我,不要,不要看我!”


    但紧接着,那尖锐的叫声又变成可怜到极点的祈求。


    “不要、不要……好丑,我好丑。”


    “满满,不要看我,求你了,不要,好丑、真的好丑……”


    从回京市以来就一直以强硬姿态出现在少女身旁,总是笑里藏刀般宣示主权,好像没有任何弱点和缺点的男人,此时却像是条丧家之犬般,在所有人异样的眼光下,跪坐地上,低着头,捂着脸,一遍遍地祈求着,声音都仿佛泣着血。


    “好丑,我的脸好丑,满满、别看我……”


    最后,冷白的瓷砖上,透明的液体还是顺着男人的下颌滴落,“啪嗒”一声砸落到地。


    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坠落,孟骞尧捂着自己的脸,眼中是水雾朦胧的猩红。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死,消失在林满杏的面前,起码这样,她不会看见他这么丑陋的样子。


    “林骞尧……”


    而看见孟骞尧这副模样,林满杏只觉得胸口难受得厉害,她先是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接着便径直朝着他走去。


    她同样跪坐下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场面。她没有见过孟骞尧这个样子,他总是那么冷静、那么温柔,好像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生气。他对她很好很好,可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林满杏有些无措,她想要伸手去触碰孟骞尧,可后者却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往旁边瑟缩——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一向恨不得让自己和林满杏融为一体的男人,只是指尖触碰也要变成十指相扣,只是额头相抵也要留下一吻,得一寸便要进几尺。


    可现在他却颤抖着、战栗着、用着卑微到极点的腔调躲着林满杏。


    “不要看我、不要,满满不要……”


    “算了满满。”


    就在这时,另一道懒散但好像流露着些许担忧的声音响起,柴寄风走近几步,他依旧是笔直地站着,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孟骞尧此时此刻的丑相。


    差一点,他差一点就要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看着孟骞尧现在这副狼狈丑陋至极的模样,他只觉得心头畅快极了。


    他张口,道:


    “让孟骞尧一个人好好待着冷静一下吧。”


    让丑八怪一个人好好待着冷静一下吧。


    “我想他比谁都不想让你看他这个样子。”


    虽然我比谁都想让你继续看他这个鬼样。


    柴寄风“体贴”的话让林满杏愣了愣神,她是知道自己在理解很多事情上,好像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也在犹豫要不要听柴寄风的话。


    但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却看见原本还跪坐在地上的、掩面哭泣的男人却突然暴发,像是头斗兽场上被激怒的野兽,他猛地朝着柴寄风扑过去,将他撞倒在地。接着,孟骞尧扯着他病服的领口,目眦欲裂:


    “是你,柴寄风,是你是不是!”


    “是你为了报复我毁了我的脸!贱人!我当时怎么就——!”


    话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孟骞尧话音一顿,神情一僵。


    “嗯?”


    危险的语调上扬,柴寄风那双上挑的狐狸眼中闪过一抹冷意,他继续慢条斯理地问他:“当时怎么了?孟骞尧?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有什么事情当着满满的面,我


    们都说出来,不然……弄出什么误会,可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啊?”


    看着面前这人面目扭曲的模样,柴寄风忽地粲然一笑。他无声道:


    丑、八、怪。  !


    几乎是认出这个口型的那一瞬间,孟骞尧好不容易回笼的那么丁点理智彻底轰然倒塌,他只剩下了一个比一个恶毒的念头。


    毁了他!


    他要毁了他这张脸!


    他一定要!!!


    凭什么他这么丑,他却可以顶着这张狐狸精脸勾引满满!


    贱人,他要撕烂他的脸!


    恶怨倾巢而出,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孟骞尧举起拳头就要朝着柴寄风的那张脸砸去。


    但就在他的拳头要落在柴寄风那没有半点要闪躲的脸上的前一秒,柴寄风抬手挡住他的进攻,然后——


    “咳、咳咳、”


    他别回头去,嘴角溢出一道血。


    这一幕,让本来正处于盛怒状态下的孟骞尧都愣住了。明明他还没有动手,怎么柴寄风就……


    不对,等等!


    他是故意的!


    这个贱人是故意的!


    几乎是孟骞尧意识到这一点的下一刻,紧接着,他听见林满杏的声音在他耳旁突然响起。


    “林骞尧,柴寄风救了你,你怎么可以打他!”


    顿时,孟骞尧心底一颤。他刚想要开口跟林满杏解释,骂一切都是柴寄风这个贱人自导自演,这个贱人他就应该去死。


    但忽地,他的脑海中闪过某些零星的画面,让他身体骤然发冷。


    “薛理,你为什么要对林骞尧这么凶?”


    “薛理,你这是在欺负林骞尧。我不允许你欺负他。”


    “薛理,我讨厌你,你打林骞尧,我讨厌你。”


    “……”


    不久之前才发生过的场景,在此时此刻重演。可不一样的是,上次还是林满杏口中维护的人的他,这一次却——


    “林骞尧,你放开他,你不可以打他。”


    手臂忽然被人抓住,孟骞尧神色僵硬地抬头看去时,就见林满杏紧皱着眉头看着他,她又说:“柴寄风昨天还救了你,你不和他说谢谢,你还要打他,林骞尧,你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像是还没有适应他现在的样子,在他和她对上目光后,她的眼神下意识就又落在了他那张刚缝合过的脸上,她微微一怔,连带着话音都跟着停顿了一拍。


    她这下意识的举动,当头给孟骞尧泼了盆凉水,愤怒被浇得熄灭,他没有时间再去和柴寄风算账了,无尽的恐慌又一次笼罩着他,让他快要窒息。


    这个样子?


    哪个样子?


    丑陋恶心的样子吗!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满满要是发现他现在是这副样子,一定会讨厌他,觉得他丑的。他就知道,所以他才会一直死死地隐瞒这件事,就是想要让自己和从前那个林骞尧看上去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满满不喜欢他了,她不喜欢他了。


    他那么丑,满满再也不喜欢他了!


    先前因为怒意而止住的泪水,再次从眼眶溢出,顺着眼角滑落,他崩溃地资管自营着: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的脸,我太丑了,满满我太丑了。”


    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一样,上一秒还恨不得直接打死另一个人的男人,此时却小心翼翼地扯着少女的袖口,姿态却又卑微可怜到了极点。


    “都是我的错,是我变丑了,不要,满满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你不要讨厌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我会比原来更好看的,你不要不要我……满满,你不要不要我。”


    孟骞尧的话让柴寄风心中又是一阵冷笑。


    神经病果然就是神经病,动手杀人没错,变丑了错了。


    他绝对不会让林满杏跟这种疯子继续待在一起。


    于是,柴寄风抬起手背,他抹掉嘴角的血——那确实是他的血,只不过是他提前让人抽出来注入到胶囊里的血罢了。他怎么可能让孟骞尧打到他的脸,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脸也变成那副丑样?


    这么想着,柴寄风就准备开口好好地再施展一下茶艺,可紧接着,林满杏的举措就让他表情凝滞住了。


    “我不会不要你的,林骞尧。”


    看着孟骞尧那副模样,林满杏最后还是心软了,在孟骞尧受宠若惊的僵硬神情中,她抱住了他,说:


    “我知道,你是脸受伤了不开心,所以刚才才会那样的,是不是?”


    第150章 小村姑也能让金凤嫉妒前夫哥吗?“你……


    不公平。


    柴寄风从没有感觉到这么切身实际地感受到这三个字的意义——他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只有他的存在让别人不公平,什么时候轮到他受到这个窝囊气?


    柴寄风手支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来。他清楚地看见刚刚还主动维护他的林满杏,此时却用着生涩却耐心地语气安慰着被他称作“丑东西”的存在,眸光越发地冰冷晦暗。


    这不公平!


    为什么,为什么孟骞尧做了那么多坏事,林满杏现在都还在维护他!


    这一点都不公平!


    “你不要不开心,林骞尧,虽然你的脸受伤了,没有之前好看,但是我不会嫌弃你的。”


    这种既是折磨又是安抚的话在耳边响起,孟骞尧只觉得煎熬极了。而更让他觉得煎熬的,是他清晰地感觉要林满杏的手指指尖轻轻触碰上他的左脸。


    一瞬间,孟骞尧只觉得那几道疤痕被火烤似的灼烧着,疼得他身体都在颤抖,头皮都在刺痛。


    别摸了。


    满满别摸了。


    那半边脸都幻痛对好像不属于他一样,孟骞尧很想就这么开口阻止她,但下一秒——


    “啾”


    仿佛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他的疤痕上,像是一缕轻柔的春风拂过他的脸,孟骞尧一时间睁大双眼,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去。


    “这样你会开心一点吗?林骞尧?”


    林满杏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记得以前我的指甲不小心划到你的脸,你就是让我亲你受伤的地方。你说这样,你就不疼了。”


    “所以现在,你有没有好一点?林骞尧。”


    “有、有的。”


    所有的惶恐和愤怒在林满杏这一个轻飘飘的吻下尽数被抚平消失,孟骞尧怔怔地看着林满杏,他先是有些呆滞地回应了林满杏,但很快,欣喜如潮水般涌上,他近乎喜极而泣:


    “不疼了,满满,我现在一点也不疼了,一点也不疼。”


    他将林满杏一把抱住,紧到她的腰都被他抱得像是凹陷出一个弧度,他还一边哭一边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将少女肩膀那一侧的衣服都晕湿一块。


    “我很开心,满满,我现在真的很开心,满满。”心脏是膨胀到快要炸开的满足和幸福,孟骞尧抱着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她的头发,他说:“我一定会努力变回原来的样子,满满,为了你,我一定会比原来更好看的。”


    “不用的。”


    被抱得实在太紧了,林满杏连挣扎都懒得挣扎了,一副在外人看来很是顺从乖巧的模样,她道:“只要你好好的,还像原来那样,就算你的脸——”


    “不,不行!”


    话没说完,孟骞尧猛地打断她,像是陷入了什么执念,原本我见我怜的模样,此时也变得狰狞起来,他松开林满杏,改为握着她的双臂。


    随着他说话语气逐渐激动,他脸上的疤痕也看上去更骇人。


    “不一样的,这不一样!满满,我们要结婚的,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我绝对不允许我是这个样子,我一定会让我的脸恢复成原样,我一定会配得上你,我一定会的!你相信我满满,你相信我!”


    个屁。


    痴人说梦。


    听着他的疯言疯语,柴寄风眼中只剩下了仿佛淬了毒般的狠意。


    可哪怕他再怎么觉得孟骞尧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简直可笑。他也必须承认,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因为只要有孟骞尧在,林满杏永远都看不见他。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林骞尧。”


    和孟骞尧相比,林满杏的情绪平静稳定得像是豚鼠,她道:“但是我还是觉得,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关系,我都不会觉得你丑的。你对我很好,我不会嫌弃你的。”


    看。


    就是这样。


    哪怕孟骞尧变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样,林满杏还是对他这么好,她还是对他不离不弃。可他呢?她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明明刚才孟骞尧还“打”了他,明明昨天晚上,他还跟她做了最亲密无间的事情!


    可她为什么不看他?为什么!


    这一刻,就算柴寄风告诉自己,林满杏和孟骞尧从小到大十几年的感情,她更依赖、更喜欢孟骞尧,这都是理所当然的。可他也还是无法控制地嫉妒,嫉妒到无比后悔他昨晚怎么就没让孟骞尧直接死在那里——就算到时候被孟钊赫发现他儿子是被他砸死的那又怎么样?恨不得孟骞尧死的人又不止他一个!


    “但是你要跟柴寄风道歉,林骞尧,不然我就不相信你了。”


    心脏如同酝酿着怨气的容器般,丝丝缕缕的恶怨逐渐蒙上柴寄风的双眼,却在这时候,他却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


    只听林满杏又道:“林骞尧,昨天晚上是他找人救了你,但是你刚才还打他。打人是不对的,你要跟他道歉。”


    柴寄风垂眸看去,正好和林满杏对上目光。她的目光依旧那么干净、那么澄澈,夸人的表情也是那么认真,让他——


    让他忍不住喉头一涩。


    “而且昨天晚上你不在的时候,就是他照顾我的。”


    *


    同一时间。


    云溪省。


    太阳高挂在天际,明亮的阳光洒满这个村庄,那深褐色的土地都像是要被蒸干一样,隐隐有要开裂的迹象。


    一辆吐着浑浊热气的摩托车从他身旁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风沙。于满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被沙尘呛得忍不住咳嗽几声的同时,他又挥了挥另一只手,想要把那恼人的尘土扫走。


    可尽管这样,还是有干燥的沙子黏上了他汗湿的后脖颈。于满伸手抹了两下,没能抹干净,他有些烦躁地发出


    了一声气音,最后他干脆不去管它,而是拿出了手机,看着那张完全的身份证上,他又扫了眼那上面的地址。


    是这里,没有错了。


    于满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接着,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那片村落上,如漆的眼眸中闪过一抹不确定。


    她……


    她真的住在这么一个落后的地方吗?


    尽管不太愿意相信,但又一次核对了身份证上面的地址,于满还是朝着远处的村落走去。


    这里的夏天是干涸、僵硬的。沙尘吹在他的脸上,带有刺痛的颗粒感。呼出的每一股空气,都是灼热而干燥的。


    和之前维伊黎潮湿的气息,又或者是他到达港城入住酒店后纸醉金迷的氛围,大相径庭。


    贫穷。


    贫穷。


    还是贫穷。


    华国还会有这么贫穷的地方吗?他以为这种地方只会出现在上个世纪的电影里。


    走在还有些崎岖不平的小道上,视线一一从那些低矮的平房掠过,于满的眉头越皱越深,眸光里是没有半点遮掩的厌恶和嫌弃。


    哪怕于满失忆了,他也大概能猜测到,他原来的家庭非富即贵。毕竟一般人,怎么可能身上会发生枪支为武器的仇杀。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对这样的地方感到疑惑甚至是荒谬。


    视线里是皮肤黝黑、穿着土气的村民,他们或者靠在树下小憩,或者背着背篓前行,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目光里都只剩下了麻木和疲惫。哪怕看到有他这个外乡人到来,也不过是稀奇地多看了一眼,便又收回眼神。


    每多看一眼,于满就觉得心里头好像有一股无名火烧起来,他的眼中也燃起了火焰,他甚至有种想要一把火烧了这个鬼地方的冲动。


    她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


    她怎么可以住在这种地方!


    自醒来发现自己失忆以来,于满就没有这么强烈的怒意,强烈到他的心脏都在抽疼。


    她应该住在豪华的庄园里,她应该被他打扮得像个漂亮的公主,她应该什么都不用做,每天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应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被金钱和珠宝堆砌,一辈子衣食无忧。


    ——而不是住在这个该死的鬼地方!


    越想,心脏就好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越发紧、以至于于满呼吸都有些呼吸不上来了。他又站在原地平复了许久,久到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额角的汗珠是怎么滑落打湿他的衣领,最后,他迫切地迈开了脚步。


    可能因为这里太落后偏僻的缘故,导航只导到了村庄外头。于是,于满没有浪费时间,在身旁有个跟孤魂野鬼似的老妇人路过时,他立刻就出声叫住了她。


    “你好,想请问一下。”


    说着,于满指着手机上的照片就开口问她:“你见过照片上的这个人吗?她叫林——”


    “是、是你!”


    然而,他话音未落。面前的老妇人像是认出了他一样,她那张苍老如枯树皮的面庞满是惊恐,浑浊的双眼也一瞬间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存在。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挠着头尖叫起来,叫声尖锐而又刺耳,仿佛要刺破别人的耳膜:


    “是你,是你,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啊啊!”


    “滚,快滚!我不会帮你,我不要——救命,救命啊!不要过来,啊——!”


    怎、怎么回事?


    看见这一幕,于满一时间怔住,眼中闪过一抹迷茫。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拦竟然就拦了一个疯子。而这个疯子不仅认识他不说,甚至……


    甚至还无比惧怕他。


    她肯定知道什么,她肯定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于满也不由地激动起来,想要的答案近在咫尺,他哪里还管她疯不疯的,他一把揪扯着那人的衣领,他的神情是没有半分掩饰的迫切:


    “你认识我,是不是!你认识我?”


    “告诉我,告诉我我是谁?你快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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