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薛三都说好
大壮说的其实是气话。
六品新罗官员的事虽然不好处理, 但也还没到要推平蓟马部，统一耽罗岛的地步，他觉得这么大的事高芝芝也办不到。
他气的是平时腼腆随和的小迷弟，一说打仗忽然就变成了嗜血暴龙, 这中间一点过度都没有, 宛如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刺。
他和高芝芝不都是爱好和平不喜暴力的人吗？怎么你忽然变了呢？！
大壮控诉的眼神看得高仙芝十分不好意思，清俊秀美的青年低下头, 目光几乎不敢和上司对视, 一副愧疚自省的模样。
偏旁边的海里古还在替他大吹法螺。
“高兄弟简直神人, 三箭射死了三头火牛，力贯脖子！”
“那火牛中了箭一时半刻也不会死，一边甩头一边乱撞。它犄角上绑的火把烧到了旁边的牛, 于是火魔阵型大乱。”
“哈哈！这时候高兄弟已经带着咱们冲到他们身后啦！咱们就像天神一样忽然出现，高兄弟的每一枝箭都不走空, 把那些新罗人全都送去见天神！”
“哈哈哈哈哈哈，太痛快了！”
一众迦南少年七嘴八舌, 越说越兴奋, 看向高仙芝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这个新罗小子之前看着弱唧唧的，没想到马上的功夫这样好, 随便选了一匹马便能跑的飞快，还能在马上拉弓射箭呢！
他那个弓箭也不知道是什么造的，比他们惯用的竹弓强劲的多, 比蓟马的长矛飞的都要远。
高仙芝在认真考虑大壮说的气话。
在他看来，薛大人定下的计策十分可行。
大人的官职就是陛下钦定的招抚使，身负诏安宣抚藩属国的职责。大唐的使者从来都不乏强人, 比如1太1宗一朝的正使王玄策，因为路过天竺被半路打劫, 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于是在尼婆罗借兵7000，单枪匹马带人踏平了天竺国，为死难的随从报了大仇。
高仙芝从小就听过王玄策的故事，自然心驰神往。
再加上大唐朝廷武德充沛，许多文官诸如张孝嵩，那真是上马能打仗，提笔锦绣文章的文武全能，薛大人这么天纵奇才，说要动武那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嗯，别说，这个办法还真可行。之前大人劝说迦南头领向朝廷递送归顺书，那野人竟然还犹豫，说要回去商议一下。这有什么好商议的？这是多大的荣耀！？也就是薛大人平易近人看得起你，要换个礼部的官儿来你看他正眼看你不？！大唐边境上这种茹毛饮血的野人部落简直不要太多！
所以海昆没有马上答应，高仙芝心里便已经有了芥蒂，再加上后来那两个战败的头人还有脸面指责大人是新罗奸细，高仙芝心里的这把火一下就烧到了脑子上，脱口而出要去打仗。
少年人，上头之后那真是有使不完的牛劲，尤其是在碛西见惯了大风大浪，面对村头械斗一样的战斗根本没什么好怕的，高仙芝游刃有余地孤军深入，杀得对方后阵大乱。
现在薛先生说要统一耽罗岛，高仙芝也是举双手赞成。
不愧是杀伐决断的薛大人，既然要逼迦南部投靠大唐，那当然要断了对方所有的退路，这样才能保证迦南人不会在大唐和新罗之间左右摇摆。
哼，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野人，大唐和新罗还要考虑吗？当奴才的奴才有什么好的！
电光火石之间，高仙芝已经在脑内补完了“耽罗收复战役”的所有细节，并自觉领会到薛大人天才一般的计划，拱手向薛大壮行了一礼。
“大人，属下明白了。”
啊？！
大壮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还没等他说话，只听高仙芝又接着说道。
“属下这就去游说迦南部族长，劝他答应由属下接管兵权，于三日之后对蓟马部落发起攻击。”
薛大壮：！！
“迦南部苦新罗已久，之前是担心力有不逮所以不敢答应并入大唐，现在我已击杀蓟马头领和新罗使者，残兵败将不足为惧，他若是再犹豫，那便是不识抬举，属下便好好与他解说一番人情世理。”
大壮：不是，你先说明白“解说”是用什么说……
“若能成事，便让海昆做这州胡的大头领，代表部族向礼部献岛，请求官军进驻。”
“请大人在此稍后，属下会力争毕其功于一役，助大人完成开疆拓土的大业！”
薛大壮：“不是，你等等，谁说要开疆拓土了？！”
他终于抢上了这一句话，然后便看到高仙芝一脸差异。
“大人，咱不是招抚使吗？”
高仙芝眼中满是认真。
“大人跟属下说斩草除根，开疆拓土就是斩草除根啊！”
“海里古说蓟马部归附新罗的时候并没有告知他们，所以他们不能算是新罗的藩属。现在迦南部打败了蓟马人，他们当然可以选择新的主人。”
“大人其实早已提示属下了，穿着新罗官员的袍服假装坠海，便是在暗示属下剪除新罗在岛上的所有势力，属下愚钝，现在才刚领会到！”
大壮：不，不是，我开玩笑的……
但小迷弟已经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了，一挥手，自顾自道。
“州胡，野人也，只能干点卖力气的工作。大人您悉心教授了海里古这么久，他不还是连船为什么能浮在海上还搞不明白？这种石头脑袋就算教一百年也教不会的。”
“所以与其在这些笨蛋身上浪费时间，不然直接抓些相对聪明的蓟马人。蓟马部落跟新罗打了一百多年的交道，他们到现在每年还要去新罗朝贡，肯定有懂航海的船手。”
“等我们打服了蓟马部落，把所有懂船的人都抓过来，大人便可以派他们去海州送降书了！”
听到这里，大壮人已经麻了。
他现在就十分怀疑高芝芝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他到底是怎么把如此凶残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出门去炊饼店买个胡麻饼这样简单。
这小子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性格啊！他爹高舍鸡说他优柔寡断耳根子软，非要送出来磨练，都这么杀伐决断还磨炼个啥？直接送去安西军领兵征伐嘛！
不过说什么都没用了，迦南部之前被打压的太狠，现在整个部落都被高仙芝煽动了起来，把他的话奉为圭臬。如海里古之流的年轻人热血冲脑，一心一意要追随战神去攻打蓟马部落，一雪前耻。
现在就很后悔，非常后悔。
于是被沸腾民意裹挟的薛大人，一边在迦南部营地过着食不知味的日子，一边翘首祈盼前线的战报。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才不会放什么收复耽罗岛的狠话！高芝芝那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主官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就没有点自己的思想吗？！
“高仙芝是军户出身，你又是他爹的救命恩人，他当然什么都听你的。”
围观全程的748语气凉凉。
“他的确是个没主意的人，非常容易被别人的影响。但这仅限于日常生活，高仙芝在战场上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的，不但对于战机和策略的把握精准，而且还能剑走偏锋，是个天生的战将。”
“这样的人，只要给他制定好目标，他的执行力就很强，难怪会成为在主线剧情系统里有文件夹的人。”
大壮心说主线剧情又没说让咱俩造反，咱要个高执行力的战将有啥用！？等这事儿结束他必须好好跟高芝芝说道说道，没事儿别瞎理解薛大人的意思，薛大人没那个意思！
不过真等高仙芝凯旋归来，大壮就完全把教育小迷弟这事儿给忘在脑后了。
原因无他，高仙芝实在太能打了，他不但以最快速度统一了蓟马、迦南两部，还将周围两个小岛一并收复，并顺带着揍了盘踞在新罗与州胡之间的海匪团伙，缴获了一艘能渡海的小商船及船手若干！
这下可好，船，人都有了，就差招抚使大人的奏本了！
于是在一个月后，礼部收到了来自州胡岛的归附书，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州胡全境愿并入大唐，并附七品招抚使薛大壮的奏本，其上言明州胡岛水草丰美，示意饲养牛马羊，乃是不可多得的海上草原。
看到薛大壮的名字，时任宰相的张嘉贞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位陛下破格人命的招抚使，一出海竟然便为大唐收了一块土地，而且还不是归附，而是自请并入大唐。
奏本中提到高仙芝单枪匹马统一州胡岛，这事儿张嘉贞并不怎么上心。
但是州胡……
张相爷陷入沉思。
这地方孤悬海外，即便薛三说这是难得的海上草场，那也和大唐以海相隔，派人上岛陛下真能同意吗？
晚上喝酒的时候，他把这事儿说给了他的好友王守一。
张嘉贞知道王守一对薛三甚是推崇，于酒桌上说起这这事儿，也是想要侧面打探一下薛三的分量。
谁俩王守一一听，当即道。
“薛三都说是上好的草场，又是岛上的野人部族送上门的，那你还等什么啊？当然是赶紧占了去啊！”
“朝廷要是没钱，我们王家可以先赁岛上一块草场，你也知道我们家做的是羊毛线的生意，最近羊毛线的缺口太大，争抢的人家也多，我早就想自己搞个羊场养羊收毛了！”
“州胡岛正好，走海路也未必比安西都护府远多少，最重要的我可以直接在海州港转卖胡商，两边做生意两边赚钱！”
“你什么时候把折子送去陛下那边？我好进宫打听打听消息，问问陛下收了这州胡岛之后准备怎么打算！？”
第192章 薛三怎么做到的！？
……张嘉贞。
张相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知道王守一一家子都信那个薛三, 但他没想到竟然信到这个地步！这才只是听说州胡岛上有草场，怎么王守一就忙不迭张罗着去租地买地，他就不怕薛三看走眼了吗！？
似乎是看出好友的疑问，王守一给张嘉贞倒了一杯酒。
“张兄可知你我为何能在此喝酒谈天？”
张嘉贞一愣, 随即点了点头。
“你是担心陛下忌惮你我私交？”
“你虽然是外戚, 但祁国公与你都不牵涉政事，在朝中也不拉帮结派, 陛下不会多心的。”
他这样说, 王守一却是微微苦笑。
“你说的这些, 朝中其他外戚也不乏如此，但我家如今能地位超然，还是多亏了薛三郎的点拨。”
“他帮我王家躲了好几次劫难, 这才能有今日的局面，从我认识薛三郎至今, 他几乎算无遗策，从未行岔踏错一步。”
什么？！算无遗策吗！？
张嘉贞大惊。
他已然位列宰相, 自诩也是心思机敏之人, 他都不敢说自己算无遗策，怎么王守一能给个七品小官这么高的评价？！
于是王守一把上次给748接风, 随后宫中便宣人觐见的事儿说了，生生把张嘉贞吓出了一身冷行。
他是知道陛下生了重病，但怎么好的太医署那边一直讳莫如深, 今天听王守一这样说，竟然还和那薛三郎有关系！？
“可……可若真是这样，那陛下为何还要派薛三出海？！古往今来出海寻……无一回还, 陛下如何会犯这样的错误！？”
“陛下没错啊。”
王守一提醒钻了牛角尖的张相爷。
“薛三郎这不刚出海就有消息了吗？州胡岛请求并入大唐，这足以证明陛下是对的, 他不是被个江湖术士欺骗，他择定的招抚使是在实打实的公干。”
他这一说，张嘉贞打了个寒颤，脑中瞬间一片清明。
是了，正是这样，不管这州胡岛如何，这都是证明陛下英明决断的作证，好与不好肯定都要收下的！
而且不但要收下，还要好好经营一番，这是陛下开疆拓土的功劳，根本不需要犹豫啊！
“可若是劳民伤财……”
张嘉贞自诩还是有点风骨的，虽然他的名声比不得姚崇、宋璟等前任宰相，但他也不想被后人写一个“以幸媚上”的评断，他十分珍惜自己的羽毛。
但也因为这样，他与皇帝的君臣相处其实一直不怎么顺畅——既不屑揣摩圣意曲意逢迎，又没有足够的资历去劝诫陛下，而且现在的皇帝与前些年已然变了不少，独断专行的态势越发明显，在他手底下轮换的宰相都快成了走马灯了。
所以他才对748与皇帝的关系感到好奇。这薛三是怎么做到让陛下时而高兴时而心烦，烦到一杆子撵出大唐，人走了反倒时不时想起他的好处，又心心念念惦记起复再用的！？
这般拉扯，简直堪比不倒翁啊！
“嗯。”
资深“薛三学家”王守一点了点头。
“你这个问题我也琢磨了很久，我的结论是薛三郎每一件事都做的对陛下有益无害，甚至拍在他的心坎上，让他不由自主，甚至不得不高兴。”
“你要这么说，那薛三岂不是成了幸臣了？”
“某种程度上是，但也不完全是，因为幸臣通常都是有意迎合帝王，但薛三不是有意迎合，他就是做的事儿能让陛下高兴，而且还不损害百姓的利益。”
王守一一脸深沉地啜了一口酒。
“不伤天和，不违人和，你不信都不行。”
张嘉贞觉得他这个老友魔怔了，回府的时候还一脸失笑的表情。
第二天上朝，在他向李隆基递了迦南部的归顺书及招抚使薛大壮的奏本之后，皇帝果然十分高兴，不但亲自接见了前来归顺的迦南族长海昆，还当场给了他一个官职，着兵部和工部调派海军和工匠前往州胡岛建造卫戍所。
“昔年高宗朝平灭百济逆乱，刘仁轨率水师尚能以少胜多击败倭国。如今我大唐国力蒸蒸日上，沿海村镇竟然还时有海寇上岸的恶事，袭扰百姓不得安生，此乃水军的疏漏。”
“朕观州胡岛位于新罗与倭国两地海域的要冲，前可监视倭国动向，后可保新罗不生内乱。岛上的百姓苦新罗久矣，心向大唐，那我大唐自然要敞开怀抱。以后州胡便是大唐疆土了，着兵部并工部在岛上兴建水师船坊和马场，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皇帝都发话说这是大唐疆土了，谁还能说不行吗！？
而且这州胡的头人……这人背后是有高人指点吧！？
虽然说的都是粗鄙不堪的大白话，但人家字字句句都说在陛下的爽点上，陛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看。
……什么大唐军将三箭射破火魔阵，什么招抚使率众反击蓟马大军，什么智取海匪老巢、勇救商船水手，说的比瓦舍里的杂戏还精彩。
偏偏这头领虽然一口大白话，但话里话外都是情真意切。挺大年纪的汉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确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啊。
谁能扛得住？反正皇帝是没抗住。顺理成章就答应了迦南部落归顺的请求。
不是藩属国，是真正成为大唐子民。州胡岛以后就是大唐的领土，有卫戍所进驻，陛下还免了岛上三年的赋税，许迦南人在军马场干活吃响，这可真是十分不错的优待了。
觐见结束，迦南族长海昆跟着侍从走出了大明宫，整个人如梦游一般，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
到此刻他终于信了当初大壮说的话，这有关系办事的结果就是不一样，他们这就成了大唐的子民了？以后新罗也管不到他们了！？
是了，新罗算个啥啊，哪比得上大唐的繁华。
你看看你人家这城池，多大多敞亮，一到晚上灯火通明，满街都是他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这才是上国的威风！
也不枉自己日夜不休，熬了好些天恶补大唐官话，总算没有辜负薛七的一番苦心！
海族长在长安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殊不知远在海那边的州胡岛，他心心念念的“薛七”正陷入苦战。
“不行，船上没地方，不能带你一起走！”
大壮正在努力跟海里古讲道理。
“我们这次出去可不是玩的，要在海上航行很多很多天，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吃的喝的都要自己想办法，你看之前我不就是走错了路，不得不上岛跟你们买食物吗？”
“所以航海是件很危险的事，你要是实在想要尝试，以后朝廷在岛上的卫戍所建起来了，你可以去报名从军，在海上想怎么操练就怎么操练！”
“再不济你也可以跑商船。我估计你爹回来以后海上商路就能通了，到时候自然有商船在州胡岛停靠，短线长线都有，还能赚钱，你非得跟着我们干啥？”
他这样说，海里古也不生气，只挠着后脑勺嘿嘿的笑。
“我才不是想跟着你哩，我是想跟着战神。”
高大的壮汉一指高仙芝。
“他射箭射的太准了，打架也聪明，我想跟着他学。”
“你不让我去，那你把他留下呗。”
高仙芝气得脸都红了，嘴巴张了几次，结果只憋出了一句话。
“属下誓死跟随大人！”
大壮觉得脑袋疼。
脱离了战场的环境，高芝芝又变成了那个不善拒绝，忍气吞声，谨慎寡言的小可怜，全无骑马上阵时的杀伐决断，对死缠烂打的狗皮膏药海里古毫无办法。
这小子打从高芝芝射杀新罗官员开始就一直跟着，高芝芝去哪他就在哪出现，非说要拜师学艺，甩都甩不掉。
748问过高芝芝的意见，结果高芝芝觉得海里古脑子笨、长得丑、做徒弟不风光。
高仙芝是个精致的体面人，再狼狈的环境也要尽可能地把自己收拾整齐。海里古野人糙汉一个，更别说连风速都算不对的石头脑子，748也很嫌弃。
但海里古有个优点，他有耐心、执著，而且力大能打。
这就导致他异常缠人，一个人就能扯住小帆船的缆绳不让走，越到晚上越精神，熬到子厚大壮和高仙芝都挺不住了。
“好吧，可以带你去。”
748无奈地跟海里古讲条件。
“但你一定要听指挥，让你干啥就干啥，不许质疑我的决定，不能偷懒也不能耍滑，不然你就下船去吧。”
海里古一听“下船”就抱紧了小帆船的桅杆，庞大的身躯坠得桅杆左右摇晃。
高仙芝气急败坏地叫他赶紧下来，万一桅杆折了还要修船，石头脑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海里古嘿嘿笑着松了手，还欲盖弥彰地用身体遮住了桅杆上的一条裂缝，
他刚才太激动，没管住手劲儿，不过一个小缝应该不算啥，薛大人和高师父都没发现……
于是在州胡岛停留了大半个月之后，小帆船再度扬帆起航。
这次除了原始成员两人一统外，还多了一个大块头海里古。海里古身强力大，上船后便接手了高仙芝之前的摇帆的工作。
海里古虽然脑子不灵光，但他的手脚可是一点都不迟顿，对于748发出的指令总是能精准执行。
“在这一点上，石头脑子比小白脸强多了。”
748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大壮十分得意，毕竟当初是他拍板让海里古上船的，现在这小子在船上表现优异，他这个举荐人也有面子。
唯有高芝芝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在船上的存在受到了石头脑袋的冲击。
但他是个体面人，海里古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一口一个师父地叫他，虽然伸手不打笑脸人吧，但这人总抢他的活干，怕不是想取代他大人身边第一侍卫的位置吧！
高芝芝，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算……算了，他追随大人这么久，大人眼明如矩，总会知道他的好处。
于是小帆船就在这生硬尴尬的气氛中（仅限高芝芝），摇摇晃晃地开进了倭国的南部海域。
第193章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
从州胡岛到倭国东南海岛, 路程虽然不算远，但对于船上的大壮来说，颇有些度日如年的意思。
主要是最近船上的氛围实在太不上融洽，他既要开船又要确认航向, 还要时刻关注风向和海流的变化, 空闲时间协调两位船员的私人关系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对此大壮表示十分心累。
“早知道高芝芝这么介意, 说破天我也不能让海里古上船啊！”
他在脑内跟他统爹吐槽。
748嗤笑一声, 给了森*晚*整*理大壮一个“你吹牛”的眼神。
当时那情况哪是他让不让海里古上船, 根本就是海里古让不让他们走，但凡要是能有选择，你以为它会带一块石头出海吗？！
还不是你薛大壮自己扛不住压力, 松口了！
对此大壮也很尴尬，主要他听到小帆船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怀疑要是再不答应海里古的要求, 说不定船都得被对方给砸了，统爹应该也没钱再给船一键修复了吧？
他这样问, 748就不吭声, 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私统小金库完全被掏空。
屈服于现实的一主一统苦中作乐，自我宽慰说海里古其实也挺好用, 至少他个子高力气大干活还是挺行的，船队就应该有这么一个壮劳力。
大壮和他统爹在驾驶室叨逼叨，结果被路过的高仙芝听到, 深受打击。
高仙芝没想到他最崇拜的薛大人对那个野人竟然如此看重，自言自语都在说野人勤劳能干。自己跟着薛大人这么久，风里来雨里去的, 大人都没这样夸过他！
高芝芝受打击了，跑上甲板盯着海里古看, 越看越觉得想不通。
不就是个子高点胳膊长点肩膀厚实点吗！？
他承认海里古打仗的时候是有股子悍不畏死的莽气，但打仗又不是逞匹夫之勇，体格再壮实也扛不住一轮弓箭，怎么就比他强了呢？！
“嘿嘿师父，你来了，你快坐这儿，这儿凉快，别晒坏了你的小身板。”
海里古殷勤地给他认为最好的乘凉地铺了一块毯子，招呼高仙芝坐下。
他的心态十分朴实，想要跟高仙芝学箭法，那他就得对师父恭敬点，讨得师父满意才能学武艺。
但他是个直线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遣词造句完全不会修饰，一句“别晒坏了你的小身板”虽然出于关心，无奈马匹拍到了老虎屁股，直接激怒了高仙芝。
高芝芝直接动手了。
两人在甲板上大打出手，海里古觉得十分过瘾，高仙芝却心力憔悴。
就……怎么说呢，这石头脑袋是完全不通人气啊！
你气得跟他打架，他还以为是伙伴间的实战切磋。石头脑袋一身的蛮力，身体也跟石头一样硬邦邦，拳头锤上去根本动也不动。
高仙芝累得气喘吁吁，结果那人还觉得不过瘾，嚷嚷着要继续再来几场，你说这气不气人！？
高仙芝麻了，自暴自弃了，回舱自闭了。
偏偏海里古还不肯放过他，追着回了船舱求他将射箭的要领，把个高仙芝烦的用毯子蒙住头，气得晚饭都没吃。
没办法，大壮只能做海里古的思想工作，说他这“拜师”的办法不对，只会让“师父”更讨厌他。
“你就多干活，少说话，做点实实在在的，让你师父省点心比啥都强。”
大壮的话海里古记住了，从此以后包揽了船上所有的活计，谁说啥都不吭声，就只嘿嘿傻笑。
见他这样，高仙芝更生气了。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的一大毛病就是容易想多。海里古每天都抢在他之前把船上的活计全部干完，诸如“取而代之”、“装傻充愣”之类的词就在高芝芝的脑子里高频出现，偏对方干完活还对着他“傻笑示威”，气得他干瞪眼。
这野人，真阴险啊！
于是小帆船上每天都上演鸡同鸭讲的宅斗大戏，剧情如出一辙，终于把748给看烦了。
“你得管管。”
内耗要不得，严重危害团队气氛，必需要整顿。
闻言大壮苦笑一声。
“还咋管，高芝芝认定海里古别有用心，他说天下不可能又这么傻的人，海里古肯定是装的。”
748：……
“海里古不是装的。”
748默默拿出一份报告。
“我检测过他的大脑生物场波动，活跃度比大唐平均水平低30%，说明他的脑子从不进行复杂的计算，他是真傻。”
“但是他的神经反应和肌肉强度比大唐平均水平搞出80%，位列一等武将的水平。这个数据如果经过有针对性的训练还能继续提升，说明他即使不动脑子，单凭直觉和反应也有很大几率能在战场存活。”
“他是个战斗奇才，所以高仙芝打不过他是很正常的。”
“不过高仙芝这次的表现也很出乎我的意料。”
748摸着并不存在的下巴。
“他以前不是耳根软，经常被别人影响吗？这次对海里古倒是异乎寻常的固执呢。”
闻言大壮也恍然。
他就说他怎么觉得高芝芝和以前不大一样呢！？原来是有了个人主见的缘故，以前的高芝芝根本不会拒绝啊！
对此大壮还挺欣慰的，毕竟当初高仙芝他爹把他送来就是觉得他太优柔寡断了。你看这才出来多久，软耳朵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统哥，你说能不能是你那个付费洗脑的影响啊。”
大壮有点怀疑。
其实高仙芝是个心软的人，一般别人纠缠个几次就动摇了，对他稍微殷勤些他更是会记在心上，想办法回报对方。
像这回这样坚定的讨厌，的确有点反常啊……
正想着，舱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发现陆地了！”
大壮闻言也走上甲板，他举着望远镜，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些灰色凸起，俨然是片凸出海面的陆地。
按照礼部提供的资料，此时的倭国仅限本岛中南部以南部海岛，本岛本部及以北的岛屿为虾夷国，两国为了争夺本岛的控制权而连年征战。
南部海岛上的熊袭诸部以前也是独立的，但在四五十年前被倭国诏安，成为倭国治下的“隼人”。
不过因为生活习俗的不同，熊袭隼人融合大和社会的过程并不顺利，时常有爆发冲突和叛乱的情况发生。
小帆船本次航行路线，便是在进入被太平洋暖流之前停靠熊袭岛，进行最后一波补给。
补给的主要目标是易存放的谷物、菜种和油料。他们从州胡岛启程的时候，迦南部落送了很多牛肉到船上，748把这些牛腿牛腩抹以海盐腌制，预计能存放很久，所以肉食是不缺的。
但不擅种植的迦南人没有存粮，小帆船又不能等蓟马的麦子成熟以后再出发，只能先去倭国碰碰运气。
显然他们的运气不错，刚一上岸就找到了卖粮的店铺。
卖粮的是间大和人开的店铺，乃是本地数一数二的粮商，据说东家跟着倭国的官员一起过来熊袭岛，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这就导致他家的伙计态度十分倨傲。
“东家乃是与首皇子之母宫子殿的亲父，藤原太政大臣的一系出身的中臣氏老爷！”
伙计大声说道。
“你们这些乡下人应该也听过藤原氏的名号吧？！藤原太政大臣便是中臣氏的子孙，后来因为有功而被天1皇赐了‘藤原’的姓氏，与我中臣氏乃是同源的血亲！”
他叭叭叭说了许多，幸好大壮有同步翻译器，不然还真不容易听明白他家那复杂的亲戚关系。
“他说这是大官远方亲戚开的店。”
薛大壮给高仙芝翻译。
为了照顾高芝芝的情绪，今天下船就只带了他一人，留海里古在船上看守，免得被人偷了老家。
高仙芝很高兴，他这几天熬夜读完了礼部的《海外诸夷记》，对于倭国的情况做了不少功课。
伙计口中的“藤原太政大臣”，乃是倭国首皇子的外公藤原不比等，掌握国政的实权派。
目前在位的元正天1皇乃是一名女性，她的父亲是元武天1皇和持统天1皇所生的草壁皇子，母亲是元明天1皇，因为她弟弟文武天1皇的儿子还没有成人，所以她做了天1皇，等侄子成人之后再还政。
女皇帝大壮能够理解，毕竟大唐也有女皇帝。
但天1皇家这混乱的婚姻关系……他就有点看不懂了。
“这个女天1皇的爹是天1皇和天1皇生的，女天1皇的爷爷奶奶是亲叔侄，她妈既是她爹的妻子又是她爹的姨母还是她爹的堂姐？完全不避讳“同姓不婚”吗？！”
大壮吐槽道。
“而且一个小岛国也叫什么天1皇，这称号不是高宗陛下专用的吗？！”
唐高宗在位时称天皇，成则天大圣皇后为天后，这是高宗一朝的专用称号。
后来武周取而代之，则天大圣皇后还政的时候，中宗李显没好意思继续使用“天皇”的称号，后面的皇帝也没人再提。
没想到，被倭国人用上了。
“应该是遣唐使学回去的。”
高仙芝给他薛大人解释。
“白江口之战以后，倭国便经常派遣唐使过来学习，大约‘天1皇’这个称号就是这时候抄过去的。”
“不过属下查阅过礼部的记载，他们的使者从对外称呼自己的国王为天1皇，国书中都是叫‘大王’或者‘国王’。想来是看大唐不用“天皇”称呼皇帝了，便偷偷拿来自用，又不敢在大唐面前卖弄，只在国内自己随便叫叫过瘾。”
为了对抗海里古抢活的不法行径，高芝芝最近也是另辟蹊径，选择海里古不擅长的脑力领域独占鳌头。
果然日夜苦读是有成效的，今天在熊袭岛上，高仙芝终于能对着他的薛大人侃侃而谈。
但有人却不想成全他，之前那趾高气昂的伙计，听两人说起了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于是便不耐烦地喝问他们到底要不要买粮。
高仙芝很生气，他好不容易有了展示自己的机会，怎么就被个倭人给搅合了！？
倭人算个鸟？！他家大人乃是大唐招抚使，亮出身份他东家那个大官亲戚都要以礼相待！
这也就是大人为人低调不愿声张，不然给他一队人马，索性砸了这个破粮店，他看能拦他！？
被海里古磨的脾气暴躁，现在的高芝芝也是一点就着。大壮怕出事，当场就给伙计支付了货款。约定等会儿送去码头。
倭国没有契书，伙计也不会写字，就给了一个牌子作为取货的凭证。
却没想到，偏偏就是这几车大米，在城中引发了一场大混乱。
第194章 船！船！
小帆船停靠的是一座名叫秋妻屋浦的小城, 因为靠近海峡的缘故，海边倒也能看到一些本地的船来往停靠，其中一部分是商船。
这个时代，倭岛的海上贸易还是很依赖新罗的。因为新罗扼守登州海道和明州海道, 无论是从海州北向至江华湾还是走南线的横渡东海, 都需要经过半岛进行休整和补给。新罗吞并百济和高句丽之后，更是把所有的港口都牢牢捏在手中, 一旦与倭国发生龃龉, 新罗便会切断海道, 造成倭岛海上贸易的停滞。
所以对于本地人来说，新罗以外的商船还是不多见的。看到身穿大唐服饰的大壮和高仙芝，许多人都好奇地探头探脑, 但没人敢上来问两人来自何处。
无他，这两人太高了, 气派十足，还都腰悬配剑, 一看就不好惹。
其实高仙芝的剑是真的剑, 大壮那把是他统爹特制的，伪装成佩剑的暴雨梨花针。
748这个统也有短板, 它不会武功，不懂散打，而且学武这事儿也看天赋, 单纯依靠卷也卷不出，只能在武器上发力。
都说差生文具多，大壮在安保领域感受到了748沉重的父爱, 他现在腰上挂着暴雨梨花针，腿上绑着折叠□□, 身上穿着锁子甲，裤带左右还各挂了一支小型射1钉1枪。
也就时下大唐流行宽袍宽带，以富态为审美，服饰设计能把他这一身装备给完美遮掩住。这要是成喜爱窄袖细腰的朝代，大壮分分钟就要现原形。
“哥，咱犯得着搞这么郑重吗？”
大壮在脑内跟748念叨。
“你看这满街都是小矮子，高芝芝一只手都能按下两三个，能有啥危险啊。”
他没说的是他还有个大杀器海里古，就海里古那身板站往秋妻屋浦城里一站，一打十都轻轻松松，实在没必要背些大杀器，这锁子甲穿在身上着实不舒服。
748没说话，刷地一声调出了后台的好感度名单，一堆红色的乱码赫然出现其上。
大壮先是一愣，本能地以为武婕妤家的亲戚小桃红又追上来了。
可再仔细一看，发现上面的文字一个都不认识，歪歪扭扭的像是蚯蚓文，比他堂哥大奎的那手烂字还辣眼睛。
“这谁啊？咱啥时候结的仇啊？”
大壮一边看一边念叨。
“难不成是蓟马头领的儿子？还是新罗官员的家属？也不对啊，收州胡岛的时候我根本就没露面，就算记仇也是记在高芝芝的头上，跟我薛大壮有啥关系啊？”
“不是州胡的事儿。”
748摇头。
“这名单是刚刚刷新的，之前咱们买粮的时候都没触发，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能是什么事呢？
一人一统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于是便决定不再在城里闲逛了，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他们这就折返回粮铺把粮食装船，要是一切顺利，在下个停靠地再去买菜种和油料。
回粮铺的路上平安无事，只是门口换了个干活的伙计，之前那个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小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眉弓凸出的矮个儿壮汉。
大壮跟他说要拉走定好的粮食，那汉子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示意两人跟着自己走。
店里静悄悄的，穿过低矮的木门，一架堆满了大米的板车就出现在眼前。
“不是，你们就这么盛米啊？！”
高仙芝见到散放的大米十分不满。
连个麻布袋子也不给，就这么在板车上堆着，这一路走到码头得撒落多少粮食？这可都是他们付过钱买的！
但他不会说倭岛话，只能比比划划表示不满。
那个伙计似乎是个哑巴，高仙芝质问他也不吭声，闷头走去厢房。
没过多久，他领了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出来。那男人身形高壮，说话的语调十分奇怪。他用略显生硬的倭岛话解释说店里的米袋子破了，一时半刻也找不到能用的。但是板车底下他们垫了麻布，肯定不会撒，缺少的斤两店里会退钱。
748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不愿意跟他们多做纠缠，点头同意了。
于是两个伙计在前面拉车，哑巴伙计在后面扶着，斗笠男一边跟大壮聊天，一边指挥几人往码头的方向走。
他说自己是粮铺的掌柜，748买了这么多粮食，按照规矩掌柜要亲自送货，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大主顾。
“统哥，咱刚才为啥不直接走啊？！”
代码箱里的大壮探出头。
他在回程的路上已经和748交换了身份，方便一会儿有突发情况的时候及时跑路。
其实根本不用他大壮提醒，那鲜红的大箭头已经暴露了对方的意图。不单送货的伙计、押运的斗笠男头上有箭头，堆积着大米的板车上也顶着三个，里面显然里面是藏了人手的。
七对三，这是绝对劣势啊！
“直接走，对方就会知道自己的意图暴露，肯定要孤注一掷。”
748在脑内给大壮分析局势。
“像现在这个状况，咱们多半是已经被盯上了，码头那边对方也安排了人手，等着送粮商船的时候突然发难，把咱们仨都在船上处理掉。”
“原本他们可以直接动手，但忽然借了卖粮这个由头，说明对方不想在城里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不得不用粮铺跟咱们周旋。”
“咱们得想办法在路上就把这几个人解决掉，不能带到码头让他们汇合。只要我和高仙芝还没回去，海里古那边应该大概里没事，这是分别击破的好机会。”
它这样说，大壮就很紧张，他还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的贴近杀机。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手里是真的沾过血的，那眼神都跟普通人不一样，杀他怕不是就像杀鸡宰羊一样干脆。
这可咋整，他统爹的暴雨梨花针能顶住不？
748可没空安抚它心惊胆颤的宿主，它时走时停，一副游山玩水的模样，嘴里却用海州土话跟高仙芝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并趁人不备塞给对方一把微型弩。
这种弩是安西制式军弩的迷你版，高仙芝再熟悉不过。
他其实也觉查出不对劲了，这一路都在偷偷观察粮车的车辙。
这两人拉动的板车不是一般二般的沉，每一道车辙都深深扎进泥土中，显然车上是载了重物。
现在经748一解说，高仙芝终于恍然大悟。
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只等薛大人一声令下，他就直接砍了这几个意图不轨的刺客。
“等下上了桥，我假装扭脚往回跑，你就趁机收拾掉那个扶车的，拉车的那两个我来对付，你不要靠近。”
“那个带斗笠应该是头目，几人里他是最厉害的，你想办法把人往河岸下面引。板车上的两个埋伏者我会想办法把他们引开，你只要和我拉开距离就行了。”
高仙芝对这个计划持反对意见，他怎么可能让薛大人单独涉险呢？当然应该是自己挡在最前面。
但748显然不是征求他的意见，统计算过这个方案的胜算几率，只要周围没有其他的埋伏，它凭借着暴雨梨花针的无差别攻击，还是有很大把握获胜的。
“你们在说什么？”
那个带斗笠的男人靠了过来，操着略显生硬的倭国话问道。
“你们不是新罗人？你们是哪里来的？”
闻言748示意他贴过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迎面给了他一梭子射钉枪，全部正中面门，痛的那斗笠男惨声哀嚎。
“啊——啊——”
“￥％…＠＠＠＃＆＆…！＠”
斗笠男一边惨叫一边吼着听不懂的土话，显然这才是他熟悉的母语。
变故来的太突然，拉车的三人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可听了斗笠男的呼喊，三人齐齐从板车里抽出了长刀，挥舞着朝高仙芝和748攻去。
高仙芝的身手多利索啊，一道寒光手起刀落，扶车那厮的头便脱离了身体，滴溜溜滚落到路边的沟渠中。
其他两人眼见同伴惨死，攻势越发狠厉。
他们显然是经过特殊训练过的，一招一式颇具章法，攻守进退互相配合，高仙芝以一敌二虽然没落下风，但显然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战斗的。
他按照748之前的计划，边打边退，将两人引去了桥下。
这个时候，车里埋伏的两名凶徒也藏不住了，一跃而起，挥舞着雪亮的刀朝着高仙芝攻去。
一个跑得快，直直追着高仙芝下桥了。另外一个身形略瘦小，力气不如他的同伴，从米堆里拔出脚就慢了一步，被748的暴雨梨花筒守了个正着。
还没来得及跳下板车，寸长钢针如梨花一样，将他的喉管扎成了筛子。
噗——啪——！
倒地的斗笠男朝天发出了一枚响哨。
748直觉不好，对方这明显就是有后手啊，说不定是在召唤援军。
于是它大声招呼在桥下的高仙芝不要恋战，赶紧找个掩体它要放大招了，他们必须以最快速度解决战斗。
结果人家高仙芝已经砍杀了两名凶徒，正用□□解决最后一个。
他听到748的提示，也顾不上检查对方死没死透，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朝着码头逃命。
眼看都能看到海岸线了，748忽然发现他们停船的地方隐隐燃起了火光！
糟糕，它的琮琮号！
第195章 幸亏石头脑袋灵机一动
船！琮琮号！
748统生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血压升高, 什么叫瞳孔剧震！
它已经在怀疑主线任务系统启动了纠错机制，不然怎么打从它出海开始，乱七八糟的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完全打乱了它平静漂流太平洋的计划。
要是连船都没有, 那它这趟旅程可真是要走到头了。
“大人, 不是咱们的船！”
高仙芝眼力好，挑了一处高地用望远镜探查, 很快搞清了状况。
“不是咱们的船, 是另外一艘大船, 船帆都被烧没了，船上的人都在往下跑，岸上有人举刀杀人。”
啊！？！
748眉头紧皱。
“杀的是什么人？是有目标的追杀还是无差别的屠杀？杀人的人有多少, 从哪儿出来的？”
于是高仙芝又举着望远镜观察，发现杀人的都是一群穿着铠甲的人, 追杀的对象明显是倭国的高官贵族，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普通的倭人都不一样。
“那些倭国贵族身边也有侍卫, 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所以铠甲人才放火烧船，怕是想在码头便把人解决掉。”
“不单单是高官的大船, 周围的小渔船也都被点了火，但是没看到咱们的船，海里古可能是驾船跑掉了。”
“我就说这小子是装傻, 之前怎么教都不会，事到临头倒是开窍了，之前他一定是装的！”
都这个时候了, 高仙芝还不忘给自己的竞争对手上眼药，可见心中郁结之深。
“总之, 咱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也不知道之前袭击咱们的与现在在码头上的是不是一伙人，要是他们真的得了手，怕是要在全城搜索杀掉他们同伴的人，到时候再跑就来不及了。”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问题又来了，他们在此地人生地不熟，能往哪儿躲呢？！
两人决定暂时沿着土坡往山上走，一方面占据高地方便观察，另一方面山上也有更多隐蔽的条件，不至于一下就被对方发现了行踪。
海滩的战斗很快停止了，以铠甲武士一方大获全胜告终，高官和他的随扈大部分被斩杀殆尽，余下被打入海中，生死不知。
“属下觉得袭击我们的应该就是这些铠甲武士，因为他们需要制造机会接近大船，当时咱们的船停靠的位置刚好就在大船附近……”
高仙芝一边说一边啃着酥脆胡麻饼。
他现在越发佩服薛大人，竟然能未雨绸缪从大唐带了干粮过来，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吗？！他们在山上不敢随便生火，啃这胡麻饼倒是不用担心会暴露，方便又好吃。
嗯，先生定然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让这胡麻饼如刚出炉一样酥脆鲜香吧！
他这倒也没想错，这胡麻饼的确是刚从系统仓库里领出来的，来自大壮早期某任务的奖励。
当时奖励的是时下小吃大全，胡麻饼便是其中之一。当然还有更多汤汤水水及烧烤品类的食物，在此时此刻不适合拿出来，没办法跟高仙芝解释食物的来历。
胡麻饼好，低调安全不起眼，随手从怀里掏出来也不会显得奇怪。
不过再好也都是权宜之计，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脱身。不然等那些铠甲武士倒开手来全城搜捕，那他们迟早也是要藏不住的。
748很着急，因为它不知道海里古把船开去哪里了。
要是换成琮琮号1.0，那它完全可以通过船上的黑科技保险柜进行远程定位、遥控驾驶，想让船停哪儿就停哪儿，找个偏僻的海域就能跑路。
可现在不行，琮琮号1.0因为违规下线了，现在是减配版的2.0小帆船，小帆船上没有任何能够远程链接的设备，就只能指望船上唯一的大活人海里古。
但海里古的脑子……748想起来都要叹气。
现在只希望石头脑袋能记得一点之前灌输的航海信号和操作要点吧……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继码头发生血案之后，铠甲武士与城中的武士又发生了大规模械斗，城中三次起火，熊熊大火烧掉了大半个城，山下充斥着各种叫骂和哀嚎的声音。
748和高仙芝选的这处山地略有些偏僻，靠近海岸但远离小城，所以只能远远看见一些城中的火光。
不过也是因为偏僻，他们这处隐蔽点倒是没有其他人过来，提心吊胆等到后半夜，城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谁赢了？”
748问高仙芝。
高仙芝举着望远镜看了看。
“应该是铠甲一方，城西北的方向来了许多穿着甲胄的援军，都举着火把，正在城中四处活动。”
“他们现在还没过来码头，不过估计时间不过很久，毕竟这地方压根也没多大，随便走走就到海边了……诶？等等，大人我好像看到船了！”
说着，高仙芝爬上了更高的一块岩石，伸着脖子朝海的方向看去。
“一、二、三…… 没错，是咱们的航海信号，海里古那小子竟然把船给开回来了！”
什么？！开回来了？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
748也很兴奋。
它一直在担心丢船，现在看船肯定是没丢，就是不知道海里古能不能再机灵点，选个合适的地方下锚，趁着月黑风高别被码头的守军发现。
“艹，这石头脑袋，他竟然拐到礁石滩那边了！”
高仙芝气得大叫。
“那附近的海面下都是石头，他想把我们的船撞沉吗！？”
事实证明，石头脑袋也不是实心的，小帆船堪堪在礁石区外停了下来，并再次发出了航海信号。
这次是下锚，火把长亮，在漆黑的海面上还挺明显。
“城里的甲胄武士把船都烧掉了，海上应该没有新船过来，所以石头脑袋不用隐蔽行踪。”
高仙芝举着望远镜继续观察。
“他选的位置刚好与码头隔了个山，码头的守军暂时看不到他，就算有援军过来没有船也无法接近，我看那些武士使用的弓箭射程有限，应该飞不了那么远。”
“哼，这小子终于不装了，动了一回脑子……大人咱们赶紧想办法登船吧。”
748也是同样的想法，毕竟夜长梦多，还是先回到船上才安心。
于是一人一统趁着夜色往山下走，趟过遍布礁石的海水，再往前已然是不能行走，需要游泳过去。
高仙芝和薛大壮都会游泳，这是在碛西的湖里学会的必要技能，当时还惹了不少本地人围观。
不过在湖里游和在海里游完全是两种感觉。甫一下水，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海浪的压力，尤其是现在正处于月中，潮汐的力量格外强大。
“快点游！岸上的人好像发现咱们了！”
748大声提醒高仙芝，因为在它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码头附近亮起的火把，有人正乘着小船朝他们的位置接近，而它和高仙芝，距离小帆船还有一定的距离。
船上的海里古也发现了异常，从船舷便探出头，频频朝两人的方向观望。
748和高仙芝下水前在岸边摆放了火把信号，告知海里古他们出发的位置。茫茫一片的大海上，海里古看不到也听不到两人游泳的轨迹，便只能朝着火把信号的方向拼命大喊，提示两人小心有追兵过来了。
好在潮汐的力量帮助了他俩，落潮后海边露出了大片的浅礁石，大大缩减了两人在海中游泳的距离。但甲胄武士的小船就没这么幸运了，需要绕行一段才能进入海中，无形中浪费了不少时间。
于是748和高仙芝终于赶在追兵到来前，爬上了小帆船的舷梯。
一上船，两人就累瘫在了甲板上，只觉浑身上下只剩喘气的力气，手脚软的像面条。
海里古开始手忙脚乱的开船。看得出他也是尽力了，桅杆甲板爬上跑下，不时还要回舱室调整航行方向。好在减配之后的小帆船单人也能驾驶，搭上风以后在海里跑的飞快，轻松甩开了追兵的小舢板。
等到了海上，三人才终于有精力叙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的船在港里停的好好的，忽然旁边就来了一艘大船，船上的人还都凶巴巴地，喊着我听不懂的话。”
海里古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后来我搞明白了，他们是让我下船。我说我不能下船，我吓了船船丢了可咋整？！可那些人不听啊，比比划划说他们船边上不能有人在船上，来了个很大的官，要把码头上的人都撵走。”
“太不讲理了！伸手就来解咱船的缆绳。我一看这架势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就乘机把船开进了海里，想着等会儿他们走了我再绕回来，或者换个没人的地方停。”
“结果我刚开走没多久，码头上就闹事了！我看到水里忽然冒出来一群穿着黑衣服的小矮子，二话不说就往船上爬，一边爬还一边往船上扔火把。”
“那船再大也是木头造的，没一会儿就把帆给点着了，之前骂我的那小子一边张罗着救火，一边保护一个老头下船。就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又冲出一群穿着甲胄的人，二话不说拔刀就砍，跟船上那些凶巴巴的人打得又来又往，然后那些水猴子就开始砸船。”
“当时可我真是给吓坏了，他们呼啦一下冒出来，看埋伏的位置，那就是在咱船底下啊！”
“我都不知道水下还藏着人！这些水猴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咱下锚的时候都没发现。”
“幸亏我提前把船开出去了，不然真在那边停着，说不准什么时候船底都让人凿穿了！”
第196章 妈的，李老三真会坑统！
哎哟,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乱啊！
这都提前安排人在码头埋伏着凿船了，想来铠甲军的所图非小，怕不是普通的寻仇。
748和高仙芝对视了一眼，双双联想起昨日在秋妻屋浦的经历。
原来如此, 难怪那些人要埋伏在粮车里呢！怕不是一开始就看中了小帆船停泊的位置,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倭国的海船。
只是没想到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进港之后先清场, 还没等斗笠男浑水摸鱼李代桃僵, 实在人海里古就已经把船给开走了。
没了小帆船的遮掩, 潜在水下的刺客们便会暴露在天光治下，无奈之下只好提前发难。
好险，差一点就卷进倭国的内斗了。
748拍了拍海里古的肩膀, 表示他这此的应对十分得当，大唐招抚使森*晚*整*理的身段就得这样柔软, 硬碰硬那不是聪明人的选择。
毕竟不管哪一方获胜，他们这种路人都落不得好。倭岛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有八百路诸侯, 屁大个房子就能住个城主, 一天天你讨伐我我吞并你打个没完。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应该图省事儿停了熊袭岛, 不管是倭岛的平城京或者虾夷国的松钱城，好歹都是太平地，总比被卷入内乱好啊。
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跑路。
“咱们先开去纪伊国吧。”
748打开一份航海地图，给海里古和高仙芝展示新的航行路线。
“伊纪国南边就是太平洋，咱们可以顺着海岸线一路北上, 到达伊纪之后，距离倭国的平城京就不远了, 靠近一国京城的地方物资总会比别处更丰富一些。”
“虽然虾夷国正好在咱们航行的海路上，但那边不搞种植，特产除了咸鱼就是海带，咱们去了也买不到粮食。”
高仙芝是748的小迷弟，海里古是748和高仙芝的小迷弟，四舍五入小帆船就是748的一言堂，当然对它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
可惜天不随统愿，两人刚扯开帆准备绕出海湾，结果迎面碰上了一支匆匆赶来的船队。
这船队船上都挂着统一的布帆，船头站着身披盔甲的武士，人人佩刀，气势汹汹。
见到远远一艘不起眼的帆船冲出来，船头的大将立刻吩咐下去，命令前船堵住了小帆船的去路。
“那是什么船？本大将怎么从来没见过！”
络腮胡子的大将眯起眼。
他是刚刚接到持节大将军的命令，听说熊袭隼人据守姬木城叛乱，并击杀了天1皇派去的国守，封锁了整个原熊袭国的海岸线，并焚毁了船只。
这个时候在海上出现一条船，还是从叛乱地的方向过来的，如何不让人生疑！？
于是刚刚逃出生天没多久的748等人，马上又落入了倭国军船的包围中。
想硬闯是不可能的，小帆船不是自带黑科技的“琮琮号”，虽然也保留了系统之前的技术奖励，但也只是在性能和速度方面略高于时代，技术代差远远达不到碾压。
在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之后，船上的两人一统很识趣地举手投降，乖乖被押上了小舢板，送至倭国大将笠御室的旗舰上。
笠御室乃是此次征讨隼人叛乱的持刀舍人，贵族出身，他见三人身着大唐的服饰，便微微挑眉。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熊袭国外海？”
748不知道笠御室是个什么身份，但它能看出来一群人里就这个络腮胡地位最高，他身上那身盔甲都跟别的武士大不一样。
这个时候，再说自己是大唐皇帝派来的招抚使就不合适了，人家内部发生了叛乱，忽然一个别国的招抚使出现，这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可疑。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748又搬出了之前那套做生意的说辞，只是这一次它说自己是来自大唐的皇家商人，要替皇帝的儿子收集珍贵的药材治病。
“听说大和国盛产硫磺，殿下的药引中需要上好的硫磺，御医信不过新罗人转手的东西，殿下便让我驾船亲自采买。”
你看它一说贵人不相信新罗二道贩子，大将笠御室心里立刻便信了小半。他也是贵族出身，新罗横在大唐和大和海上贸易做中间商，不但赚取了巨额的利润，而且时不时还会以次充好，平城京里的不少贵族也都深受其害。
“你说你是大唐亲王的管事？”
笠御室狐疑地盯着748。
“本大将听说大唐的亲王都富可敌国，怎么就给你这么一艘小船，还只带了两个船手？这么寒酸的吗？”
748：……
它想说其实原本船队也没这么寒酸，出发的时候那也是人马驴配置齐全，搭乘超豪华生化一体大邮轮，趾高气昂扬帆起航。
……这不是中途作弊被发现，强制减配了嘛……
但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只能含含糊糊，说自己这次出来是带着秘密使命的，亲王殿下的病不好对外人讲，所以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宣传。
“哦……不能言说啊……”
笠御室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然后回头他就把这事儿跟他的上司，本次平叛的持戒大将军大伴旅人汇报了。
大伴旅人一听说是大唐来的商人，而且还承担了寻药的秘密使命，原本就不算松弛的眉头立时又拧了起来，沉声问道。
“你看他说的可是真话？”
“属下觉得不像作假。”
笠御室压低了声音。
“但我看那个大唐人，他应该对我们还有隐瞒。他其实不是来采买的商人，属下瞧着他倒是像个医官，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没有商人的卑微。”
“而且他的主子未必是大唐的亲王，很有可能就是大唐的皇帝！属下听说大唐皇帝的长子成年不久，这个年纪的人能有什么不能说的病症？怕不是皇帝本人身有隐疾吧。”
说到这里，笠御室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跪行几步，双手捧着送到了大伴旅人的面前。
“将军您请看！”
“这……”
大伴旅人眯起眼。
笠御室呈上来的是一枚玉牌，没有文字，上面满镂繁复绝丽的花纹，十分别致。
他性好文学，常年修习大唐文化，一眼就认出这玉牌上的纹路来历不凡。
这是……大唐皇室的徽标啊！
不。
应该说，这是大唐皇帝自用的纹章，其他的亲王皇子都不得用。
那“商人”持有大唐皇帝的私纹，而且还敢假充自己是受了大唐皇子的指派，这事儿要是被发现就是诛九族的罪过，他敢这么大言不惭，果然是有所倚仗。
这怕不是大唐皇帝最信任的神医吧！
你看聪明人一旦相信，那他自己就能把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全部脑补掉，而且还能补的天衣无缝。
“这天朝上国果然不一般。”
大伴旅人点了点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
“单凭一只小船就能横渡东海，大化改新之后我们遣了好几批使者前往大唐，还都是乘着精心制作的大船，却十不存三，可见两国航海之差别，也难怪我们会在白江口一战中输的那样惨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正值壮年的大唐皇帝竟然会身患隐疾。听说长安和洛阳的宫殿里都住满了美人，大唐皇帝也有许多许多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操劳过度，伤身伤肾。”
“男人如果有了那方面的问题，便是在人前再风光也活不出什么趣味，派人悄无声息地出来寻药也就说的通了。”
对此笠御室深以为然，但对“大唐皇帝的遭遇”十分不屑。
这就是混淆血统的下场！听说大唐的太子还是一个歌伎生的，在他们大和国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恶事，天神的血脉不容玷污！
顿了顿，他又问笠御室。
“那你看那人的医术如何？”
笠御室想了想，如实地道。
“属下不懂医术，但那人的大和语说得十分标准，想来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物。”
“他只说要采买最上等的硫磺，但却不提怎么用。但属下听他和带来的船手嘟囔了一句大唐官话，好像是某种丹药的配方。”
“配方？！”
大伴旅人眉头一动。
“早就听说大唐有能人异士可以熔炼丹药，服食之后能令人百病不生……难道就是这个？”
“不清楚。”
笠御室摇了摇头。
“属下的大唐官话不甚好，只能听个大概，那人说的也十分隐晦，没提过这配方是做何用处。”
他越是这样说，大伴旅人便越坚定自己的猜测。
要不是炼丹的秘方，如何非要换成母语说，还说的语焉不详？！这一定就是了！
“太政大臣藤原不比等病况日重，陛下甚是心焦，已经下令广求良医，并令京中寺庙诵读《药师经》，若是这大唐医官能救得太政大臣，也是大功一件。”
大伴旅人合起眼眸，苍老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所以送他们去平城京吧，禀明陛下，让大唐来的神医给太政大臣医治。”
笠御室一脸懵。
如果没他没记错，自家将军与藤原太政大臣的关系一般，他在朝中更倾向出身皇室的长屋王。
所以这送人去给藤原不比等治病是怎么回事？藤原要是不死，长屋王还有主政的机会吗！？
似乎是看出了下属的疑惑，大伴旅人长叹一声。
“藤原不比等是个谨慎的人，便是有谋算也不会躁动。他会平衡各方利益，徐徐图之，他活着藤原氏不至太过激进，平城京里还能有太平日子过。”
“要是不比等死了，不比等之妻县犬养三千代作为两代天1皇的亲信，她对宫廷有很大的影响力。那可是个疯女人，说不定会直接推举自己的女儿做皇后，历朝历代就没有以臣女之身为后的奇事！”
“所以……你说我是御医，让我救你们的国丈？！”
“不是国丈，首皇子还没登基。”
笠御室给748解释。
“太政大臣是大和国很重要的大臣，你要是能治好他，你要什么硫磺都有。”
呸，统就是那么一说，谁稀罕你那点破硫磺？！
“你要是治不好，或者不用心……”
笠御室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你等勾结熊袭隼人作乱，杀死大隅守阳侯史麻吕，这个罪就是大唐皇帝也救不了你，你和你的船手都得以死谢罪。”
748觉得这个要求十分匪夷所思。
“我不是御医，我哪会治病，你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
笠御室给统展示了那个玉牌。
“这是你们大唐皇帝才能用的纹章，皇帝的儿子都不行，我们在你的船上找到了它，说明你其实是替皇帝做事的。”
“你说皇帝的儿子生病了，其实你是在给皇帝找药吧？既然你能治你们的皇帝，那你也一定能治太政大臣。”
“别想蒙混过关，这枚玉牌已经把你的身份暴露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也会帮你完成任务的。”
748：……
妈的，统都不知道李老三还给统挖了这么一个坑！当初朝廷封统为招抚使，除了吏部给的度牒和任文，统的确还收到了一个小吊牌，当时只以为是吏部配发给招抚使的装饰。
谁想到这玩意是李老三自掏腰包送的啊，还是御用的徽标！当初随玉牌来的还有一页纸，上面匿名写了些“努力干活赴汤蹈火报答陛下知遇之恩之类”的屁话。统看着闹眼睛统就给扔了，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谁想到啊！竟然因为这个破牌牌，统就得去平城京给倭国的大官治病，不去就要杀头。
可恶的李老三，真会给统找麻烦！
第197章 舌下含服，爱信不信
再不情不愿, 有一群倭国武士虎视眈眈在侧，也容不得748不答应。
“那我的船……”
“你治好了太政大臣的病，船自然会归还给你，这个你不用担心。”
笠御室冷声说道。
“所以不要动歪心思, 用心给太政大臣治病才是你该做的, 如果你能治好太政大臣，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满足你。”
他这个态度让748十分不满意,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跟统不客气的说话, 这根本不是求人的态度嘛。
于是软硬都不吃的748也冷下了脸。
“那你趁早对本官不客气吧！既然你知道本官乃是大唐天子的属臣, 本官如何能被你一个区区蛮将驱使？你以为你是是谁？”
“本官一行三人都能驾船横渡东海，大唐的威武水师自然也不在话下。有种你就斩个大唐的使节试试！”
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笠御室虽然又穷又横, 但架不住他对面站的是著名亡命之徒748，748歪嘴叉腰站三七步, 一副有种你就上的架势，反倒是把笠御室的声势给压下去了。
来之前大半将军叮嘱过他, 千万不要被对方的态度激怒, 更不能拔刀伤人。
“你不懂中原王朝的规矩……”
大伴旅人对笠御室说道。
“我曾研读过大唐的史书，不管中原王朝怎么更迭, 有个规矩是不变的，敢斩杀使节者必灭国，所以无论他怎么挑衅都不能动手, 你还是要以拉拢和规劝为主。”
笠御室是个粗人，干不出拉拢和规劝的事儿，就只能冷着脸吓唬人, 结果还没吓唬住。
他只能稍微放软了音调。
“医家何出此言？我们也不过是给太政大臣治病。”
“这样吧，你有什么要求, 如果可以我可以帮你向上通报，。”
哎？态度拉松了？
748马上抓住时机，狮子大开口。
“我要带着我的人回我的船上。”
笠御室皱眉。
“这个不行，你得跟我们走。”
“那让我的下属回船。”
748稍微退让了一步。
“我船上有大唐天子御赐的宝贝，不容有失，我不放心你们的人。”
笠御室沉默了片刻。
“只能回去一个，如果他能单人驾船。”
“好。但是你们的人要下船。”
748环臂抱胸。
“而且还得给船找个单独的码头，你们不能围在周围，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想打劫！？”
笠御室心说你那船上根本也没什么好玩意儿啊值得我们打劫吗？！
但他还记得之前大半将军的嘱咐，忍气吞声，牙关紧咬。
“……行……”
“还有，你们得把我随身的行李还给我，就是之前被你们拿走的那个帐篷，我们在野外露营的时候要用的。”
这个倒是没问题。
笠御室点了点头。
之前他们在船上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木箱，里面整齐摆放着一些由竹片和布面组成的物件。那个竹片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轻薄不说，竹体还十分柔韧，打开之后能支撑出一个类似窝棚的东西，但没有围挡，四处漏风。
当时笠御室还在心里好一番嘲笑，说这唐人真是不通人间烟火气，漏风的窝棚怎么住？！
所以当748提出要归还窝棚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最后协商的结果，由海里古留在船上看守，高仙芝跟随748前往平城京，为倭国太政大臣藤原不比等治病。
748到达奈良的时候正值盛夏，平城京街路上的许多平民坦胸露膊，只在腰间围一条兜裆布，看得精致青年高仙芝一个劲儿地皱眉。
“不体面，太不体面了！”
好在他们要去的皇宫都是体面人，女天1皇隔着屏风接见了他们，并经由女官问了几个问题，都是围绕着心痛之症。
748砸吧出点味道了，那什么太政大臣多半是心脏有病，只是不知道是心绞痛还是冠心病还是心肌梗塞。
不过倭国这边好像也没有这样详细的区分，而且听女天1皇的意思那个大臣的年纪也不小了，之前无论是草药还是念咒都没什么效果，反正现在赶鸭子上架，死马当活马医了。
女1天1皇1的声音温柔，语气婉转，但她的话748一个字儿都不信。
说归说，你要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那马活了什么都好说，马要是没医回来，你看这女人砍不砍它的脑袋？！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自救！
于是在前往藤原府这一路上，748就一直在琢磨逃跑的办法。
它发现平城京虽然是倭国的首都，但城市无论规模还是规划，和大唐的城池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倒是能看出倭国已经是在尽力仿照长安风格，街路和坊市的设计如出一辙，这也给了748勘察地形的便利。
藤原府在皇居的东北角，换算成长安大概是翊善坊和长乐坊交接的位置，紧挨着一座山。
翊善坊和长乐坊再往北便是大明宫，倭国的皇居是一座宫城，原本大明宫的位置便成了城门。整座平城京北边有水，东边有山，城就建在中间相对平坦的土地上。
748边看边点头，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藤原府是座十分气派的宅院，虽然跟长安城那些王公贵族的府邸没办法比，但在平城京中已然是数一数二的豪奢，光是门口的庭院都比隔壁的宅子大了许多。
因为是受元1明1天1皇的指派，748和高仙芝一行人很顺利便进了藤原府，也见到了被众多僧侣、祭司、郎中团团围住的患者本人。
748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好不了，不大的病房里又是烧香又是念咒的，空气污浊不说，这闹哄哄的病人还怎么养病？觉都没法睡吧！
但人家本地就是这个风俗，它一个统也不好多说，只能在天1皇女官的引领下走到近前，先查看了一下患者的情况。
一看，嗯，的确是有心疾。
但问题不单单是心疾，藤原大臣应该还有其他的基础疾病，比如他的肺部就有轻微的湿罗音，体温明显升高，体内有感染。
748正琢磨着怎么说呢，纸门边忽然转出来一个男人。
“你就是那大唐国的御医？”
那人身着精致的服饰，居高临下地审视了748一番，冷冷地道。
“大半将军说你是大唐皇帝治病的，那你应该能治好我父亲的病吧？”
“你是？”
“吾乃藤原宇合，藤原氏第三子，你准备怎么治？可是用法术或者火炙？我听说你们中的皇帝回服食丹药长生，你身上可带着？”
他的态度十分倨傲，显然是不相信748真能治病。
748倒是不怎么在意他的态度。不相信更好，不相信就不用它治，人真救不回来它也不会被甩锅。
但显然，有人不想让它这样轻易的脱身。
“三弟何必这样心急，难不成还信不过大半将军？”
又有一个身着锦衣男人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748，然后转头对藤原宇合温声说道。
“陛下亲自见过此人，便让他试一试又如何？我听闻大唐有能人异士懂得阴阳术法，可逆天借命，或许能为藤原大人留住生机。”
他这样说，藤原宇合便不说话了，但看向748的眼神还是十分警惕。
锦衣男子自我介绍说是长屋王，他的妻子之一便是榻上病人的女儿，今日他过来也是代表皇族探望藤原大臣。
他向748询问藤原不比等的情况。
“心脉之症肯定是有的，而且只能缓解，不可能去根，要是养护的好，再坚持个一年半载还是有希望的。”
748如实地说道。
“但病人不止心脉一种病症，他呼吸的时候有痰音，脸颊泛红、微有发热，说明他还有感染。”
“我看你们之前的病案，病人之前便有肺弱之症，身体虚弱，能够使用的治疗手段十分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他这样说，长屋王也并不生气，反而点了点头。
“你是个很诚实的人。”
两人正说着呢，躺在榻榻米上的藤原不比等忽然咳了几声，放在被子下的手用力地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呼吸开始急促，似乎在承受某种剧烈的痛苦。
藤原宇合眼尖，发现不对之后立刻大声喊医者。
于是原本就乱哄哄的病房变得更乱了。医者抱着药箱来回走动，僧人放大了念经的音量，还有不甘沉寂的大神官，已经围着病人跳起了驱邪的舞蹈。
长屋王看向748。
748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两粒灰扑扑的丸药，递给长屋王。
“舌下含服，爱信不信。”
藤原宇合肯定是不信的，什么来历不明的巫医，随便给点东西就敢往他父亲的嘴巴里放？！
而且这大唐人太过无礼，简直视他为无物，不杀有损藤原一族的尊严！
藤原宇合正要发难，长屋王却上前一步，挡在他之前将那两颗药丸接了过来。
长屋王走到藤原不比等的跟前，弯下身体，轻声劝说让他把药含在舌根下面。
此时藤原不比等的脸已经青白一片了，意识模模糊糊，但还听得进去长屋王的话。
他几乎是本能的张开嘴，将那两颗药丸吞如口中，一点点压在舌根的下方。一股奇怪的味道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让他不由自主地分泌了许多唾液，一口一口地吞咽了下去。
很快，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没有那样痛了，呼吸轻松了许多，那种濒死的麻木逐渐消失，意识也开始恢复。
两分钟不到，藤原不比等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一些，虽然人依旧十分虚弱，但总算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活过来了。”
第198章 药方交出来吧
没什么宣传效果比病人自己说“活过来了”更震撼, 尤其只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药效简直立竿见影。
满屋子的倭国医者、和尚、神官，啥时候见过这样神奇的场面，一时间偌大的屋子里面鸦雀无声, 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藤原宇合张了张嘴, 看着又疲惫的把眼皮合上的老父亲，忽然“啊呀”一声打破了沉默, 扑到藤原不比等跟前大哭。
“父亲！父亲大人！您可是真的活过来了！？”
藤原不比等闭着眼, 轻轻点了点头。
之前濒死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现在只是呼吸比之前顺畅，心口的抽痛大为缓解，但精力依旧没有恢复。
他不想听三儿子絮絮叨叨毫无用处的废话, 勉强抬起一只手，指了指748的方向。
“那位……”
于是满屋子的目光都看向748, 748只好赶鸭子上架走到病人跟前。
“你的病我治不好。”
统先实话实说道。
它给长屋王的药是硝酸甘油片，这东西的作用主要是缓解急性心绞痛, 如果藤原不比等是急性心梗发作, 那硝酸甘油片就用处不大了。
目前从用药效果来说，藤原不比等很可能是冠心病引起的心绞痛, 所以才能在短时间改善症状。
可冠心病统治不了，除了冠心病之外还有什么病统也不知道，它不想给病人和病人家属不可能的期待。
听它这样说, 藤原兄弟的神色就都有些不好看。不单单是藤原宇合，身为长子的藤原武智麻吕也是一脸阴沉，只是碍于这大唐医官刚刚救了父亲的性命, 一时之间不好马上发难。
反倒是藤原不比等点了点头。
“我的病，我知道。”
他喘了几口气。
“但我还有律令没有编纂完成, 若是能熬得些时日，多一日便是赚一日，你可有法子延缓我的大限？”
748想了想，问他。
“非常规疗法你能接受吗？”
“非常规疗法？”
藤原不比等一愣。
“何谓非常规？”
“以钢针注射药物入血。”
748取出之前便准备好的自制输液器。
系统出品的成品输液器都被李老三用光了，这次出海它就只能用回之前的简陋版，外观颇有些惨不忍睹。
但是里面的配药还是可以的，是它在安西闭关搓药搓出来的磺胺衍生物。原料苯来自于玛城城外某窑土法炼焦的副产品，通过简单的分馏、酸洗、水洗、碱洗、精炼获得粗苯。焦油蒸馏的第一馏出物轻油用作精制苯和甲苯等的原料。因为建造不了精馏塔和控温装置，所以直接获得纯苯不可能，混有噻吩、甲苯、二甲苯等杂质不可避免。
这么危险的实验，748是不可能交给外人做的，所以全程操刀的就只有他和大壮两个。
彼时大壮对于打下手这事儿已经十分娴熟了，而且还建立了坚定的安全生产意识，所有的操作都完全依照748的指令。
他们仗着安西都护府丰富的矿产资源烧制了好几套玻璃反应容器，一代神药的生产线其实就是化学实验课上的最常见的全玻璃烧杯烧瓶，通风橱都不用加，因为房子本身就在四处漏风。
整个过程总共耗时一天一夜，最终获得针状晶体的磺胺粗品。
产品收率低得出奇，但胜在纯度不错，至少比目前的青霉菌株提炼出的青霉素要高得多。
而且造磺胺还有个便利，那就是它可以顺带着再做一些乙酰苯胺。
乙酰苯胺的解热强度与乙酰水杨酸相似，但正镇痛效果比不上阿司匹林，仅对轻、中度疼痛有效，且无明显抗炎作用。但是乙酰苯胺是青霉素G发酵的前体之一，能使青霉素产量提升，以后要是真想走自制青霉素的技术路线，乙酰苯胺是十分必要的辅料。
于是乙酰苯胺和磺胺都在本次漂流太平洋的医药箱中，作为系统精制青霉素和自制乙酰水杨酸的替补用药，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这个决定现在想起来真是无比的英明，因为系统给的精制青霉素还没出海就被李老三用光了，现在又被迫给倭国高官治病，要是准备少了都不够分。
不过钢针入血这种治法显然超出了藤原兄弟的接受范围，就连最文雅的藤原房前都出声阻拦，摆明了是不想让老父亲接受这样危险的治疗。
“不输液，那就只能口服用药了。”
748遗憾地摇头。
要说胆量和格局，这藤原一家子跟李老三比真是差远了，当初李隆基可是二话不说就让它治了。
当然中间也有王皇后为夫试药的美谈，但那都是王皇后自己要求的，李隆基还有点担心试药之后药不够用，抱怨白白浪费了一瓶好药。
磺胺的口服片748当然也有，不过效果肯定比不上静脉滴注。口服的氨苯磺胺是一种短效磺胺，半衰期很短，每日至少需要服药4次，以三天为一个疗程，748便先给了藤原不比等一天的药量。
“那个灰色的丹……”
病榻上的藤原不比等还心心念念之前的救命神药。
那可是把他从地狱拉回人间的神物，他恨不能时刻捏着一颗在手中，没有他真的不能安心。
“如果心口再疼你让人来找我。”
748对藤原不比等这样说。
“这药需要现做现用，很难保存，便是提前给你也没用，吃多了反而对身体有害。”
开玩笑，不稳定的硝酸甘油那是能随便给的吗？一个保存不当说不定要炸伤人呢。
藤原家众人哪知道里面还有这样的缘由，便觉得这大唐来的医官是有所保留。
藤原宇合以前作为遣唐副使去过大唐，他在大唐并没有见过这样神奇的丸药，就觉得748实在撒谎。
他暗暗咬牙。
以前在长安没见到便算了，现在人都已经来了平城京，自然不能轻易再放走，定要让他把这些神奇药方全都吐出来才是。
至于大唐皇帝的信物……东海有这么多小岛，海上的风浪又是如此之大，发生什么意外都可能，只要把知情人都清理干净，谁还能把失踪的烂账赖在他的头上？
“统哥，不好，你左边那个倭人对咱起了杀心了！”
一直在后台监控好感度名单的大壮忽然出声。
“虽然不是马上就要咱性命的大红名，但是现在的颜色已经从小桃红朝着橘红过度，这倭岛人也真是……咱们救了他爹他还算计着咱，贪小利而失大义，纯纯白眼狼！”
“不知道这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坏主意，还能有什么坏主意？不外乎就是强行留人或者抢药呗。
748对此心知肚明。
但统也不是全无准备的，对方还没开始发难，那它暂时也可以虚与委蛇，争取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如果对方执意为难，那统也就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放手一搏了。
于是这场各怀心思的看诊暂时告一段落，服用了磺胺药的藤原不比等被安排静养，念经的和尚和跳舞的神官都暂时退出病室，748也被安排在一处偏僻的院落严加看管。
凌晨的时候有下人来报，藤原大臣觉得胸口不适要求服药，748过去查看了一下，发现他的确又出现了心绞痛的症状，于是便给了他一粒硝酸甘油丸。
“上次是两粒……”
藤原不比等含着药问748。
“为何这次只有一粒？”
“药不够了，你这个发作的程度，只要一粒足够用。”
748这样回答。
它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肺音，比之前明显好转，且问诊中没发现其他明显副作用，证明磺胺的效果十分不错。
就这样治了三天，藤原不比等的感染得到了明显的控制，体温恢复正常，人也能正常起身进食了。
藤原府众人欢欣鼓舞，朝中许多公卿大臣也纷纷前来探望，就连天1皇也派出了使者。
就在这个时候，藤原宇合忽然找到了748，提出让它交出硝酸甘油和磺胺的制作方法。
“我知道你身负大唐皇帝的命令，所以我们也不会阻拦你离开。但你要把做药的方子告诉我，让我们自己能够做出丹药给父亲大人服用。”
藤原宇合略显傲慢地扬起下巴。
“大唐讲究孝道，所以身为大唐的医官，你一定能够理解我们这些为人子女的心情吧？”
“只要你把药方交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统面无表情。
把药方交给你你就会放我们走吗？那这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武士，期间还时不时有死士进来翻箱倒柜是几个意思？别以为统都不知道！
你想学硝酸甘油和磺胺的治法，且不说你能不能学会，你一旦拿到配方你马上就要杀人灭口了吧？毕竟你也知道这药的价值，抢大唐皇家的秘方那还能有好？！
“丹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练成的，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毒药，你如果实在担心你父亲的病情，我可以多炼制一些丹药给你留下，以备以后他发病的时候用。”
统面无表情地说道。
“但是需要你们提供原料，要提供最优秀的炭，要有一片开阔地，要足够宽敞能承受日月精华的，这样才能成丹。”
藤原宇合去过长安城，知道大唐的道士有炼丹的法门，没想到这“大唐御医”竟然走的竟然是同样的路子。
要是药丸可以森*晚*整*理派人参详，但要是牵扯到玄门，那就不是一般的医者能搞明白的，光给出丹方也没用。
既然这样，那不如暂时留这小子折腾一番，派人在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下来，这可是派多少遣唐使都学不到的玄门绝学呢！
“好吧。”
藤原宇合痛快地点了点头。
“便依你所说，我为你找一处开阔空旷的风水宝地，你便在那边安心炼丹吧。”
第199章 赶紧的，都盼着呢
藤原宇合说话算话, 还真按照748的要求给它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
只是这地方大是足够大了，视野也是十分开阔，可惜是在山中。倭岛的山较为平坦，藤原宇合选的这处炼药所正位于山间谷地, 唯一的出口被藤原家的武士牢牢把持, 想逃出去堪比登天。
“除非他背生双翅。”
藤原宇合得意地对另外三个兄弟说道。
“我听说大唐的道士炼丹经常会有失败炸炉的情况，我把人困在山中就不怕了, 随他怎么折腾, 总归是逃不了的。”
“那他炼丹都需要什么材料？”
最小的藤原麻吕问道。
要求交出丹方是四兄弟共同的决定, 也得到了父亲大人的默认。
当日这药丸的效力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有起死回生之能，服下还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人就救回来了。
事后他们询问过父亲大人的感受, 被告知是在濒危之际于胸口注入生机（改善心肌缺血造成的剧烈疼痛），回魂续命, 玄妙无比。
“这样的神药……便是陛下再派无数批遣唐使也是不可能学到的，被我遇上也是有缘了……”
藤原不比等握着儿子的手。
“……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藤原家, 我们必须要将这神药握在手中！”
亲爹都这样说了, 藤原四兄弟当然也都动起的心思，决定不能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于是老三藤原宇合出头, 先是威逼恐吓一番。如果那大唐来的小子不从，那接下来由老大藤原武智麻吕出面训斥弟弟，唱红脸拉拢诱骗, 最好能让对方心甘情愿交出配方。
老二藤原房前和老四藤原麻吕也各有任务，不过没想到那小子怂得很，被老三稍微吓唬一下就从了, 只稍微提了一些无关痛痒的条件。
是的，藤原家众人都觉得748的要求无关痛痒, 毕竟人就在他们的地盘上，势单力孤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唯一要担心的反倒是那天也在现场的长屋王。长屋王也是亲眼见识到大唐仙丹的神奇玄妙的，本人又颇通阴阳五行之术，保不齐他和藤原家打了一样的主意。虽然长屋王娶了藤原家的女儿，但他毕竟是皇族出身，而且是天武天皇之孙中的最强血脉，在朝中立场和政见与藤原家并不完全一致。
所以就算748不提，藤原四兄弟也会想办法把它和高仙芝秘密送走，以防长屋王截胡。
“他列了张清单，上面除了炼丹的火炭煤石，还有上等硫磺、硝石、贝壳、干海藻、土硝、猪板油、猪大肠、羊尾巴油、牛腿……”
藤原宇合看着长长的原材料清单直皱眉。
“这里面肯定有些是用来欺骗我们的，比如贝壳海藻猪板油之类的，他把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混在清单里，就是想要我们搞不清他真正用了什么。”
“呵呵，那他太小看藤原家的人。”
老四藤原麻吕轻笑道。
“三哥可是做过遣唐副使的人，他对大唐的了解远超那个御医的想象，他以为能轻糊弄我们？”
藤原宇合矜持地点头，用笔一条一条，将他认为是混淆视听的材料全部划去，最后只留下寥寥几个。
木炭、煤石、硝石、土硝和硫磺。
“应该就是这些了。”
藤原宇合点了点头。
“如果他不再要求其他的材料，那这应该就是炼制神药的配方，至于那什么猪板油之类的完全是在骗人。”
“接下来就是配比和炼制的方法，我准备派遣一些巫女过去，不管她们用什么办法，反正要搞清楚大唐道士炼丹的法门。”
说到这里，藤原宇合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我就不信大唐的法术平城京的法师们不会。”
于是748的“炼丹场”忽然多了一些“帮手”。这些身着肌襦袢的巫女身形窈窕，性情柔顺，说话时永远低垂着头，一副恭敬无比的模样。
她们出没在炼丹场的各处，穿着木屐迈着小碎步，举手投足颇有岛国风情。
但高仙芝瞧这些女人极其不顺眼。
原因无他，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些巫女来的目的了。美其名曰帮忙，实则是来□□偷师，不过藤原家小看了他家大人，堂堂大唐招抚使什么场面没见过，岂是那种色欲熏心的俗货，区区几个村姑就想惑人？！
这还真不是高仙芝有滤镜，实是这个时代的倭国国力贫瘠，供养出来的巫女远不及大唐盛世小娘子们的出彩，偏又野心勃勃各怀心思，这让精致青年高仙芝十分之看不上。
他对这些巫女严防死守，硬是没给对方任何窥伺的机会。
“也……也不用这么紧张。”
大壮私底下宽慰小迷弟。
“她们不懂其中的原理，便是照猫画虎也做不出，你忘了你上课的时候学得有多艰难，差一丝一毫都不行的。”
“而且咱们这做的也不是简单的东西，光是材料单子就好几页。”
说到这里大壮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嘿嘿一笑。
“你信不信，就算咱把做药的材料原原本本告诉他们，他们多半也是不信的，还觉得我是借机坑骗，说不定还要自作聪明删减一番呢。”
这话说的高仙芝沉默了。
别说藤原家的人不相信，就是他自己，在第一眼看到那几张纸的时候，他其实也是不相信的！
别的不说，那个牛腿和猪大肠真不是因为馋吗？还有猪板油和海菜……大人这是想念海州的家乡味，想要借机改善一下伙食吧！
嗯，一定是这样。
高仙芝在心里暗暗点头。
毕竟这里的伙食实在太差了，不是萝卜就是腌菜，还有连脏器都不清理的腥咸鱼干，肚子里的油水都快被刮干净了。
大壮猜出了他的心思，也不点破，笑嘻嘻地干着自己的事。
他找藤原家索要了一些瓦罐鼎釜，指挥着藤原家的匠人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炉灶，然后便开始倒腾送来的各种材料。
他没说假话，那张单子上的东西的确都是他要用的，比如贝壳可以用来制作石灰，海藻中含有大量可以提取的碱性物质，这些都是合成烧碱的原料。至于猪油牛油羊油更不必说，皂化反应的必需品，这活计大壮再熟悉不过，制取甘油驾轻就熟。
藤原家不是扣着挠着要硝酸甘油吗？那就做一坛子给他们，只是这玩意少量能救命，要是像藤原宇合那样要求的做出五七八年的分量，那可说不好是治病还是要人命了。
所以别看大壮嘴上宽慰高仙芝，其实他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
不为别的，就藤原家派来的这些巫女，天天都在刷他脑中的好感度警报，名字红的比小桃红还扎眼。
薛大壮不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力，但他相信主线剧情系统给的外挂提示。你看这红彤彤的一大片，这哪是巫女啊这分明是刺客，还是随时随地都能举刀捅人的那种死士啊！
于是大壮这次也下了狠手，硝酸甘油量大管饱，主打一个见事不好直接引爆。
反正都已经图穷匕见了，他才不相信藤原宇合会在拿到药之后放自己离开。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虚与委蛇，先确保己方三人及小帆船的安全，剩下的就是随机应变了。
事实证明，大壮的想法是完全正确的，因为就在他完成硝酸甘油的所有准备工作之后，僻静的山中开始起幺蛾子了。
一开始是那些巫女惊惶地跑来请他们小心，说周围发现了奇怪的人。没过几天藤原家的管事忽然出现，神色紧张地让他们去山下躲避，还要带走所有的半成品，说有此地有不明身份的死士出没。
他们演的不算高明，所以被大壮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只说自己测算过，适合合丹的吉时就在最近，错过就要再等三年，就是不知道藤原大臣还能不能等得了。
他这样说，藤原家的管事就不吭声了。
别说三年，要是没有仙丹他家大人连三个月都等不了。
于是只好捏着鼻子等吉时，想着只要药造出来，那马上便要派伪装的杀手前来抢夺，如果那两个唐人听话就留他们一命，带去秘地以后专门为藤原家炼制丹药。
要是不识抬举……哼哼，那就干脆宰了了事，反正不能让人离开这山谷。
藤原家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不知阴谋早以全部暴露于大壮的眼皮子底下。
别的不说，好感度名单上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名字，没有更新就意味着根本不存在“身份不明的死士”，反倒是之前那几个藤原啊巫女啊管事啊什么的越来越红，满腔恶意都快要渗出屏幕了。
贼喊抓贼，这谁能忍啊？748也不是那任人宰割的统啊！
于是在“合成仙丹”的这一日清晨，大壮像往常以前早起洗漱，先绕着山谷跑圈，然后才去临时搭建的作坊里面检查了一下实验用的材料。
他从作坊出来后遇到了藤原府的管事，管事一脸焦虑地说了些有的没的，然后提出让巫女和武士在一旁保护，防止外面的死士现身干扰。
大壮犹豫了一下，说合成丹药的最后一步十分危险，藤原府的人要是跟着，不排除会有伤亡。
但管事的态度十分坚决，说为了藤原大人的要什么都愿意做，现在保护大唐御医就是最重要的时，为此他们愿意付出生命。
那他都这样说了，大壮也没理由再反对，只是反复叮嘱一定不要靠近炉体，要保持三百米外的安全距离，千万不要随意移动丹药。
这些话，管事和他身后的巫女武士都听明白了，但没人放在心中。
这丹药炼制了这么久，每一步这唐人都说危险，但也没见那一次真出事，可见这都是吓唬人的。
炼丹嘛，只要不被火焰烫到或者被药液迸溅到，动一下能怎样？！
丹药炼制出来，要不是抬走入库，难不成一直要晾在这荒山野岭之地？
偷师的巫女们很激动，只要把这炼制仙丹的每一步都记在脑中，回去照猫画虎也能学个八九不离十。以后自己作为能炼制仙丹的法师，独掌神社大权，接受公卿高官供养，成为人上人。
假装刺客的武士很激动，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出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久了野猪都觉得妩媚，迫切需要去花街见老相好。
当然最高兴还属管事，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他的主持下进行的。只要完成丹药合成的最后一步，他就为主家拿下了一枚重要的砝码，以后他的家族也会成为藤原氏的重臣，跟随主家一起飞黄腾达。
于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炸炉事故”，就在这群心怀鬼胎之人满心的期待中，开始了。
第200章 论硝酸甘油的安全使用
七月初三, 月明星晞，风里都带着灼热的夏意。
那大唐医官说今日子夜便是天地精华最浓郁的良辰，别说，这小子还真有几分玄机, 前阵子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 还刮了大风，今天早上便晴空万里了。
嗯, 得让神官记下来, 合丹必须要选个良辰吉日。
“大人, 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就等您的命令。”
下属前来报告。
“那个随扈昨天便把那帐篷给收拾好了，一直提着不撒手, 看样子是真信了您的说法，随时准备带着家当逃命。”
“医官还是老样子, 在整理炼制丹药的东西。只是他准备的东西太多，这阵子又鼓捣了不少新东西出来, 巫女们也猜不出到底哪些才是用来合丹用的。”
大管事点了点头。
他一早便安排人密切监视那两个大唐人, 到目前为止都没看出什么异常。
两人带来的行李已经被搜过好几遍，反复确认过那个怪模怪样的窝棚就只是个窝棚,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特异之处。
经他连番的恐吓那医官的态度也开始松动，提出想要看一看留守在船上的随扈。大管事把此事汇报给藤原本家，考虑到这个医官还有收拢的可能, 所以本家暂时没动那艘船和船上的人，就任由他在码头随意停靠。
今天上午，大管事派人陪同大唐医官去了码头, 但没有允许他随扈通行的要求。那医官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那个随扈注意安全, 看好合丹的材料，有事儿等他回来再说。
这一趟旅程走的十分平顺，医官到了码头看到了另外一个随扈，简单聊了两句便走了。
不过两人说的都是土话，随行的神官和武士听不懂。不过在回来的路上，医官跟神官提了个要求，希望在合丹之后能面见藤原本家的大人，讨论一下随扈和船的安排。
这算是有意投诚？
“既然他有这个想法，那暂时便不要动那船和船上的人。”
大管事跟手下人叮嘱道。
“等过了今夜再看看情况，若是那小子的确没玩弄花样，巫女们已经记下了所有的步骤，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暗流涌动的一日终于到了尾声，当月亮冉冉升起之时，748忽然宣布，“合丹”的吉时到了。
“准备好了吗？”
748看向一旁的高仙芝。
“一切都准备就绪。”
高仙芝点了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某个方向。
“风力如何？”
“北偏西，风力三级，低空风速约5米每秒。”
很好。
748点了点头。
“害怕吗？”
“不怕！”
高仙芝的眼中迸发出火光。
“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他俩这番没头没尾的对话是用安西话讲的，就算曾经身为遣唐副使的藤原宇合亲自过来也未必能听得懂，更别说管事和武士们了。
他们只以为这是合丹之前必须进行的祷祝，毕竟此刻小山谷已经被藤原氏的私兵团团围住，除非这两个大唐人背生双翅，不然绝对不可能脱身。
完成了战前动员，748开始合成硝酸甘油。
难度并不大，不过是以甘油为原料先进行酸酐反应，然后再进行消化反应，最后对成品进行提纯，得到最纯净的硝酸甘油。
只是这个过程中要用浓硫酸和浓硝酸，这两样的杀伤力同样巨大，所以整个过程都由748亲自操刀，连大壮的主动请缨都没被允许。
“他……他竟然用了那个可怕的毒液！”
一个巫女惊恐地咬住手背，勉强按捺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那缸里的东西她记得的！之前有个巫女曾经偷偷触碰过，然后手便被腐蚀出一个大窟窿，没过多久人就没了。
这大唐人竟然加入了此种剧毒，这真是在给藤原大人治病吗？！
巫女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大管事，大管事神情凝重，开始怀疑748在搞事。
随着又一种强酸混入丹液，大管事的屁股反而坐定了。他听主家说过有一种以毒攻毒的治法。那小子之前放了一种毒液，现在又放进另外一种，这就算是以毒攻毒了吧，大唐的医术果然神奇。
“大人，炉火已经点燃了，巫女那边来报说已经开始最后的熔炼。大唐的医官告诉她们，只要将丹液中的杂质以水火相济的手段除去，这药便算是成了，只是一时半刻不能随便触碰，不然会出大事。”
“呵。”
大管事冷笑一声。
丹药既成，还能出什么大事？
“不碰就不碰，叮嘱下面的人，等会儿取丹液的时候记得连丹炉一起搬。”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间差不多了，让外面的人开始吧。”
剧本是这样的，等第一批丹液炼成之后，之前铺垫好的忍者和刺客们便要粉墨登场，持刀行凶，抢夺刚出炉的神丹。
因为被夺了丹药，所以藤原大人的救命药就得重新炼制。此时藤原家的武士已经把大唐医官带到藤原氏的一处秘地，他若是乖乖听话，以后便在此处成为丹师，为藤原一族提供源源不断的丹药。
若是他坚决不从，那就只好死于刺客的刀下了。
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冲天，谷口的方向甚至隐约出现了火光。
“不是，他们的武戏这么认真吗？！”
代码箱里的大壮啧啧称奇。
“这不比长安城的瓦舍戏好看太多了！他们用的那都是蜡枪头，根本不敢使劲儿敲，你看人家这才是性命相搏啊！”
没见过世面的统也有点懵，心说倭岛人真是较真，一个吓唬人的戏码用得着这么演吗？！
你看那鲜血四溅断手残腿的，倭岛的人命就这么不值钱？随便砍两刀吓唬人不就好了？
唯有高仙芝看出来点门道。
“大人，这好像不是演习，是真的在杀人。”
啊？！
高仙芝眯起眼，黑灯瞎火看不真切，但风里已经隐约浮动起烟气和血腥的味道。
“没错，他们内讧了。也许会是藤原内部出现了纰漏，反正现在的确是有另外一伙人在与他们厮杀，估计很快就要冲进山谷了。”
“大人，此时正是咱们的良机！”
一听这个，748立刻来了精神。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跑啊！现在是有多远就跑多远，尽量离着那个反应炉远远的！”
开玩笑，那可是整整一炉子的硝酸甘油啊！万一一会儿都不长眼地去抢那炉子药，硝酸甘油可是不稳定的烈性炸药，把山头炸平都不是难事儿！
于是统背着竹篓，高仙芝背着帐篷，两人玩命往山上跑。
看守他们的武士本想追上来，结果被大管事的呼救声绊住。
谷口被身份不明的武士冲击，眼看就要守不住，所有人都要去增援。
“守住！守住！”
大管事气得青筋直冒。
“先别管那两个唐人，随便他们跑，只要守住谷口人就出不去！”
借着谷口的火光，他都看见那两个傻小子了，一人背着一个箱子正吭哧吭哧地往山上爬，他们该不会是想要翻阅山口逃出去吧。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呢！？既然敢选了这个谷地，那就是有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准备。等他们辛辛苦苦爬到山顶，他们就会发现，这一圈山的背面都是立陡立捱的悬崖峭壁，根本无从下脚的！
大管事抱臂环胸，冷冷地瞧着那两人站在在山边，他在等他们精神崩溃，绝望哀嚎的戏码。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大唐小子取出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帐篷，翻来覆去的折叠了几下，然后又迎风抖了抖，变成了一个四处漏风的竹框子。
这竹框子甚是奇怪，上半部裹了布下半部就只有框架，两人齐齐举高，那裹了布的一面被山风鼓得满涨，如同扬帆起航的船帆一样。
再然后，那两人开始快速跑动，然后一跃而起，竟然从山顶下跳了下去！
跳下去……
跳下去？
跳下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大管事的眼前一片黑蒙蒙，脑袋嗡嗡的响，手脚冰凉背后冷汗直冒，整个人差点站不住。
唐人都是有病的吧！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跳崖！就算看到绝路老实下来不就得了！？用得着这样决绝吗？！
难不成他们真以为靠着一个破布条子就能肋生双翅飞出重围？！山的另一面可是出了名的怪石密林，人掉下去九死都无生！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大管事捂着呯呯跳的胸口安慰自己。
“就当他们宁死不从，死在刺客手里了，反正今天晚上是真的闹了刺客……”
之前还恨得牙痒痒的人，现在忽然感激起谷口暴起发难的对家。
要不是有他们混进来，他还真就不好跟本家解释今天的纰漏，难道要他跟藤原家的大人们说那两个唐人飞走了吗！？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保住那一炉子的仙丹！
经营了这么久，一点后手没有是不可能的！原本想着是防备这两个唐人搞事，谁知最后竟然是他们内部被渗透，扮演死士和刺客的队伍里混入了别家的奸细！
他一边骂一边往坡上走，从怀里摸出一只火箭，准备找个开阔处给主家放个求救信号。
山谷里最开阔的自然是炼丹的地方，于是大管事站在距离炼丹炉十丈远的地方，摸出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火箭。
挽弓，搭箭，弓弦绷紧，朝着天空的方向，发射！
噗——啪——
耀眼的火光照亮了天空。不远处的援军认出这是本家特制的火箭，只有藤原氏的羽箭会在半空中化作无数流星火雨，万分绮丽。
只是这一次他们还来不及欣赏着美丽的场景，脚下的大地忽然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伴随着无数火雨落下的还有瞬间腾起的烟尘和四散迸溅的碎石。地面仿佛被撕裂，震耳欲聋的响声是无名巨兽的嘶鸣，一股巨大的气浪以山谷为中心，朝着四周迅速扩散。援军还来不及整队，便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东倒西歪，还有倒霉的武士被抛至半空，然后惊恐地目睹了此生最惊悚的场面：
山……山……山谷，碎了！【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