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会不会是甜的


    湖水的温度在夜晚还是太凉了, 姜钰雪甫一扎进水中,就感受到寒意从胸口窜入喉中。


    她看着不远处在水中挣扎的葛妍, 对着她喊道:“你别怕!我来救你!”


    姜钰雪划开手脚,好在对方只落在离岸不远处,她稍稍一蹬开腿便抓到了对方的手臂,继续安抚道:“没事了,你别慌!”


    水里的葛妍见她过来,还是不停挣扎着,连将抓在她手臂上的手都给打开了:“你来做什么!”


    见她越发慌乱, 被她一把甩开的姜钰雪一边又去抓她, 一边喊道:“我是要救你!你别动!你这样会沉下去的!”


    湖水比预想中的还要深, 会水的姜钰雪都没法踩到底, 葛妍这样怕水的更是不用说。


    姜钰雪一手从葛妍的后背绕过去,想将她圈到自己胳膊里,没想到小腿上被她猛地一踹,一阵剧烈的酸痛感陡然从脚尖飞快地窜到了她的大腿上, 她的脚即刻就使不上劲了。


    糟糕……抽筋了……!


    很快,姜钰雪也跟着往下沉了下去。她想往上仰起头,但因为带着慌乱的葛妍, 整个人被她在惊恐中按着肩膀往下压。


    “你别、别压……!”她趁着换气的间隙呼唤着,却还是被她按回了水下,湖水灌进鼻腔和喉咙中,她没法再说话,在逐渐袭来的窒息感下向水面伸出手。


    “姜钰雪!”随着一声呼喊, 一只温热的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水面一拉,连带着她抓着的葛妍一并被拉回了岸上。


    “小姐!”葛府的下人见到葛妍上岸, 忙跑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而姜钰雪,这个跳下去救人的人,却是呛得比真正落水的那个人还厉害。


    “咳咳咳……!”姜钰雪瘫坐在地,一边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边剧烈地咳嗽着,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咳出来了。


    裴敛将她揽在臂弯里,用手拍打她的背好让她尽快咳出水来。见她咳得脱力,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往里一收,让她靠到自己怀里,安抚道:“没事的,先咳出来。”


    姜钰雪一头扎进他怀中,抓着他的衣襟一边咳一边累得喘气,咳了好半晌才慢慢恢复神智。


    “好些了吗?”裴敛见她平静下来,弯身去看她。


    姜钰雪被他拢在衣袖中,看不到周遭的情况,回道:“我、我没事……她还好吗?”


    她说着,抬起头去看裴敛,却见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竟是带了明显的愠色。


    姜钰雪还没来得及求饶,一只大手率先在她的鼻尖上捏了一把,疼得她“嗷呜”地叫了一声。


    “呜呜呜呜,你怎么动手啊……!”姜钰雪抬手摸了摸自己可怜的鼻子,抽了抽试试看它还顶不顶用。


    “你倒是有本事了,还敢下水救人。”裴敛眉头紧蹙,沉着声音训道。


    姜钰雪吸吸鼻子,委屈地努努嘴:“那我想着我会水,离得也近……”


    “会水和能救人是两码事。”见她还顶嘴,裴敛沉沉剜了她一眼。


    他边说着,边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宽大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跟张被子似的,把晚风的凉意隔绝在外。


    姜钰雪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两手冰冰凉凉的。她刚想抬手把手臂往衣袖里钻,那衣服却是被裴敛两手一收,直接将她裹成了一条小白虫。


    “你这样我动不了了殿下。”姜钰雪提醒道。


    裴敛将那外袍的袖子在她身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说道:“那就好。”


    嗯???


    她猛地动弹了几下,双手却是被牢牢收在了衣袍中动弹不得,忙气呼呼地控诉道:“殿下,你怎么绑人啊!”


    裴敛没搭理她,顾自从怀里掏出张干净的帕子,然后抓着她的后劲,命令道:“老实点。”


    姜钰雪被抓得后脊倏地一颤,立马噤声老实了。


    裴敛将她额前沾湿的碎发撩开,用帕子把脸擦了擦,再将帕子放在她鼻前,说道:“那水脏,擤出来,莫要发炎了。”


    姜钰雪抿了抿春唇,将脸往前凑了凑,鼻子埋进帕子中,用力的一擤。


    “哼——————————”


    然后从帕子里抬起脸来,又抽了抽鼻子。


    好像还有点。


    裴敛将帕子折了个面,又递过去,继续道:“还没擤干净,再来一次。”


    姜钰雪又把鼻子埋进去。


    “哼————————————————”


    这次,她铆足了劲,擤得连头发丝都用力得翘了起来,这才抬起头来抽了抽鼻子,累得直喘道:“干净了。”


    听见动静赶来的葛承见到这一幕,仓皇上前:“妍儿……殿下……!你们……”


    他往前走近,看到裴敛怀里的姜钰雪,顿道:“姜侧妃怎么也……”


    裴敛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淡定回道:“葛小姐落水了,葛大人且去安抚安抚吧。”


    “至于我的侧妃,她尚且没事,还劳烦葛大人给她安排个侍女,好让她沐浴更衣。”


    闻言,葛承连声应下,唤来府中最利索的侍女将人领去客房。


    见裴敛抱着姜钰雪走远,葛承走到葛妍身旁,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两人都掉进水里了?”


    葛妍裹着毯子,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葛承见她不语,忙追问道:“殿下救你上来了?”


    葛承问着,并未等她回复,想当然道:“男女授受不亲,此事有那丫鬟在旁作证,待明日我便以此为借口,暗示圣上赐婚于你。”


    葛妍抓住葛承的袖子,示意他莫要再说下去,半晌才带着沙哑的声音说道:“殿下没救我……救的是她……”


    葛承闻言一惊,迟疑道:“那你……你是怎么上来的?”


    葛妍不再说话,只是径自站了起来,在侍女的搀扶下往自己的寝屋走去。


    转角处,她看到远处廊道上的那个背影,脚下一滞,心里不由发酸。


    原来那张冰冷冷的脸,也会露出那样生动的表情-


    姜钰雪就这么保持着一捆的状态,被裴敛打横着一路抱进客房。


    “你将她浑身上下洗干净了,仔细查查她身上有没有伤口,再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裴敛将姜钰雪放到椅子上,对着一旁的侍女嘱咐道。


    他本抬步要走,顿了顿,回身对姜钰雪说道:“你把屏风拉上,我在最外面的前厅候着。等都弄好了便来前


    ??????


    厅寻我,莫要乱跑。”


    姜钰雪只觉得他怎么忽然间管这么多,但也不敢说什么,努努嘴应道:“嗯。”


    下人很快备好了热水,拿来了府里新做的几套春衣备着。


    侍女替姜钰雪解开捆在身上的大件外衫,露出了里面湿透的衣服。


    衣裙紧紧贴在她的身上,白色的吊带内衫将饱满的起伏勾勒得清楚,看得那侍女都不禁脸红。


    姜钰雪并未注意到这些,她嫌弃地脱下这身湿哒哒的衣服,将身子泡进浴桶中。温热的浴水包裹着身体,将她身上的疲惫驱散干净。


    她惬意地靠在浴桶边,仰头唤道:“殿下——”


    裴敛在前厅听到声音,回道:“何事?”


    姜钰雪闭目享受着,心情舒畅,随口聊了起来:“殿下方才肯定误会我了,我可会游水了,方才的失误只是意外。”


    裴敛坐在前厅的茶桌旁自己倒了杯茶,回应道:“你骑马不会,倒是会游水?”


    “嗯。”姜钰雪在浴桶中翻了个身,让侍女给自己的后背上一上浴盐,继续回道,“小时候杨哥哥教的。”


    “你还有个哥哥?”裴敛疑惑道。


    姜钰雪对着空气摇摇头,回道:“不是,杨是姓,不是名。”


    “是在我小时候住的那个姜府附近,有一个邻居家的哥哥,他对我很好的。”


    裴敛只当她是闲着聊点往事,遂顺着她的话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姜钰雪眨眨眼,回道,“不知道呀,我们七年前搬走后就再也没见过了,他估计都把我忘了吧。”


    两人说话的间隙,侍女已经替姜钰雪将身子和头发都冲洗干净,扶着她从浴桶来站起来。


    葛承挑的这个侍女也果真利索,三五下便给姜钰雪擦干了身子,烤好了头发,姜钰雪整个人一下便清爽了。


    她换好了衣服,走到前厅。此时,裴敛坐在桌旁,正倒好两杯茶。


    “喝吧。”裴敛将茶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坐下。


    姜钰雪坐到他对面,拿起茶杯对着茶水吹了吹气,才小小地抿了一口。


    “不烫,我试过了。”裴敛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说道。


    闻言,姜钰雪端起茶杯便要大口地喝。刚烤干的头发柔顺丝滑,从她的肩头滑落到桌上,沾到了杯垫上残留的一点点水渍。


    见状,裴敛抬手帮她撩起来,说道:“刚洗好的头发,别弄着茶水了。簪子呢?束好来。”


    姜钰雪摸了摸脑袋,反应过来:“啊,好像被那侍女拿去连带着那身衣裳一并打包起来了。”


    裴敛轻叹一声,将自己头上装饰用的那根银簪拿了下来,说道:“用我的吧。”


    姜钰雪刚想接过去,却见他起身行至她身后,说道:“你且喝着,我帮你束好来。”


    习惯被人伺候的姜钰雪顺从地继续喝茶,舒坦地在半空中晃着脚。


    柔顺的青丝在指缝间穿梭,散发出浴盐浓浓的香气。刚烤干的头发还残留着温暖的余温,摸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安逸。


    裴敛之前本以为那股清甜的香气是她用的梳头水之类的东西弄出来的。今日看来,竟不是这么回事。


    被人伺候着的姜钰雪满足地喝完了那杯好茶,忽的想起在傍晚时传话的下人说过要用膳的事,雀跃地仰起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殿下,我们今晚是不是不用回府吃?就在这吃,好吃的。”


    裴敛蓦地心头一跳,静静地看着怀里的人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兴兴地望向他,像明亮的星星,又像粉色的云。清甜的香气充斥在他的鼻息之间,随着怀中人的一举一动不断在这空间里扩散开。


    他脑子里忽然在想。


    她尝起来,会不会是甜的。


    第42章 第42章 坏女人


    姜钰雪抬头看着他, 见他没反应,又再唤了声:“殿下?”


    身后的人顿了顿, 尔后抬手撩起沾在她嘴角的碎发,将她对着他的头摆正回去,说道:“就知道吃。”


    姜钰雪舔舔唇上的茶水,总觉得方才他的样子怪怪的,蹙眉道:“殿下,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愣愣的。”


    簪子的尾部绕过细软的发丝, 忽的掉出了几簇。


    裴敛用尾指勾了回来, 手上继续道:“我没有愣愣的。”


    “有的。”姜钰雪执着道, “你上次也是愣愣的。”


    裴敛将最后一步簪尾穿进发髻, 闻言疑惑道:“……上次?”


    见他不认账,姜钰雪转回身来,言之凿凿道:“就是上次你帮我、”


    “世子殿下,姜侧妃。”


    两人话说一半,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老爷让奴婢来传话,说是晚膳已经备好了。两位想何时去都行,奴婢就在这门外候着。”


    听见可以吃饭了, 姜钰雪“唰”地一下从座上起来,应道:“你在外头稍等会儿!”


    姜钰雪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确认没问题后对着裴敛说道:“殿下,我们去吃饭吧!”


    嘴馋的姜钰雪一下便把刚才说一半的话抛之脑后, 抬脚便去开了门。


    身后,裴敛收起眸中的神色,跟着走了出去。


    -


    两人随着侍女来到用膳的偏厅时, 葛承和葛妍已在厅内候着。


    见两人到来,父女俩忙起身行了个礼。


    葛承大步上前,拱了拱手:“殿下,侧妃。”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葛妍,继续道:“小女愚笨,扰了殿下,还望殿下大发慈悲,莫要怪她,该怪的是臣没教好她。”


    姜钰雪默默站在他身旁,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


    葛承对葛妍这么严格,每年春猎时,葛妍甚至还得跟着去猎鹿。骑马、射箭、读书、琴画,这些这么厉害的她都会,竟然唯独不会游水。连她这么笨的人都学会了……


    “你好些了吗?”姜钰雪从裴敛身旁探出个脑袋,看着葛妍问道。


    她同身旁人一样扎了个半髻,发髻梳理的纹路、松紧的程度、就连鬓角碎发的打理都别无二致,再加上头上那根银簪,明眼人都看得出二人关系不一般。


    葛妍眼神错愕一瞬,很快又温和地笑道:“我无事,谢谢姜侧妃相救。”


    姜钰雪点了点头,安心道:“没事就好。”


    见状,一旁的裴敛这才开口回道:“人是她救的,她既不追究,那此事便不必再提了。”


    葛承拱拱手,陪笑道:“是,谢谢殿下,谢谢侧妃。”随即,将两人引入落座。


    终于到了姜钰雪最期待的环节,她努力压制着眼里溢出来的欣喜,看着侍女们端着菜陆续进到室内。


    姜钰雪看着眼前放着的大猪肘子,肥嫩多汁、油香诱人,这要是放在王府,那估计就只剩下花生玉米清水炖了。


    她暗暗咽了咽口水,觑了一旁的几人一眼,见还无人开动,自己也不敢先动筷子,只得焦灼地盯着那肘子看。


    座上的葛承将一旁端着酒壶的侍女招呼到身旁,说道:“今日有幸请到殿下留下用膳,臣特地将新酿的梅子酒给拿了过来。”


    “此酒虽听着小家子气,但酿制的方子却是独创的。实不相瞒,臣数年前在东郊承下的那个酒铺子,便是靠的此酒起来的。”


    说着,他转头对着葛妍嘱咐道:“来,你去给殿下和姜侧妃斟好酒,各自敬上一杯,以表歉意。“


    “是,父亲。”葛妍颔首应下,接过侍女手中的酒壶,款步行至两人座前弯身斟酒。


    随着琥珀色的酒水倒入杯中,一股清新而浓郁的青梅果香扑鼻而来。


    葛妍举起手中的酒杯,说道:“小女敬二位。”尔后款款将其饮尽。


    姜钰雪看了看


    𝑪𝑹


    自己杯中的酒水,酸酸甜甜的香气格外馋人。她也兴兴抬起酒杯,将要放到唇边,握着酒杯的手却是被一只大手覆住,带着她手里的酒杯去到了对方的面前。


    “她不方便饮酒,由我替她喝了这杯。”裴敛说着,握着她的手将酒水一饮而尽。


    期期盼盼的青梅酒被人抢了,姜钰雪脸上的笑容顿时垮掉,看着空空的酒杯小嘴耷拉得难过极了,怨怨地看向罪魁祸首。


    一旁的葛妍看着眼前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本要斟酒的手停滞在半空,面上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好。


    坐在对面的葛承被挡住了视线,见葛妍还停在对方面前,心头一想,忽的开口道:“前几日,臣还招待过西郡主,郡主也带了世子过来,没想到是来提亲的。”


    裴敛闻言,抬眸往葛承的方向看去,回道:“西郡主的世子来提亲?”


    见对方应了话,葛承忙继续道:“是呀。只是这丫头不满意,我也只能委婉地推拒了。”


    说着,他摆出一脸愁苦的神色,摇头道:“小女今年也有十八了,上门提亲的人也见过不少,就是没一个满意的,我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这件事上令我生愁。”


    听着他说的话,裴敛心里怎会不知他真正想说什么,遂偏头去找他专门带来的“挡箭牌”姜钰雪。


    怎知,这个“挡箭牌”果真又没尽职尽责,手里抱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肥橘猫玩了起来。


    “哎呀呀,好猫好猫,摸摸好猫。”毛茸茸的一大团躺在她的腿上露出个肉肉的肥肚子,被她揉得嗷嗷叫唤。


    “你这又是哪里弄来的猫?”裴敛看着她腿上的大肥猫,蹙眉道。


    本等着他接话的葛承听见这动静,偏头看了眼,就见裴敛和姜钰雪两人眼对着眼互相看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它方才自己过来蹭我,想问我要这肘子吃,我便分了点。”姜钰雪抓着肥猫的手将它架在双手间,给裴敛看它的模样,“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裴敛看着那猫肉肉的腮帮子,往后退了退,说道:“你现在这样抱它,回去初初不乐意了,你可别找我帮忙。”


    “嗯?”姜钰雪眨了眨眼,疑惑道,“我抱它跟初初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带回去,我养的还是只有初初呀。”


    裴敛坐正回身,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回道:“你想养也不行,这是葛大人的猫。”


    说完,他特地往葛承那看了眼,问道:“这是葛府的猫吧?葛大人。”


    葛承闻言一愣,没料到话题竟然就被这么跳过了,想说的话塞在吼中,只好使劲往下咽了咽,尴尬地应道:“是,姜侧妃喜欢便摸着玩玩吧。”


    一直坐在两人面前的葛妍从方才起就沉着张脸,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坐在着。


    初初是什么?


    猫吗?


    两人一起养一只猫?


    世家婚姻这么严肃的事,她怎么可以糟蹋成这样小家子的东西?


    她想着,座上的裴敛忽然对着她开口道:“今日一事,喝下这两杯酒便算过去了,很好的酒。葛小姐也不必介怀了,且回座用膳吧。”


    葛妍敛起面上的不满,也自知不要自讨没趣,温和地颔首笑了笑,退了回去。


    见葛妍退了回来,葛承也明了这顿饭恐怕是吃不出什么了,只好陪着笑,圆道:“对对对,回来吧妍儿。两位也莫要客气,要什么尽管说。”


    坐席上,各怀鬼胎的几个人没再提起此事,各自低头吃着饭,唯独玩着猫的姜钰雪不亦乐乎-


    天色已晚,葛承没敢再多留他们,用完膳没多久便送他们上车出府。


    姜钰雪吃得肚子饱饱的,满足地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的街道。


    同葛府的人来往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觉得这里有好的地方,不禁傻呵呵地笑了笑。


    “笑什么呢?”听见她的声音,一直安静地靠在窗边的裴敛抬眸问道。


    姜钰雪回头看他,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意,眉眼弯弯地回道:“心情好。”


    裴敛打量了她一番,说道:“看起来关系也不算很差。”


    “嗯?”姜钰雪疑惑地眨眨眼,问道,“什么关系……我们两个?”


    “你和那位葛小姐的。”裴敛解释道,“之前在春日宴时,还觉得关系定要差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今日看你还愿去救她,那也不算很差。”


    姜钰雪蹙眉回道:“这个是两码事,救人还是应该的。”


    忽的,她又反应过来,气道:“你知道我们关系很差,还让我帮你挡她……!”


    裴敛无视了她的抗议,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关系差,效果才好。”


    姜钰雪看着他慢悠悠地闭上眼休息,自己气得牙痒痒。


    这人真是太坏了!-


    李珣来到客栈时已是深夜,他拉开包厢的门,入眼便是葛妍黑着张脸坐在那喝酒。


    “哎哟,”李珣走进包厢内,抬手阖上门,戏谑道,“葛大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啊。”


    葛妍抬眼看着他幸灾乐祸的模样,白了他一眼,顾自说道:“你那日说的那个人,我今日试过了,就是她。”


    李珣坐到她对面的位置,拿去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应道:“嗯,所以呢。”


    “做了她。”葛妍沉声道。


    闻言,李珣勾起一边的嘴角嗤笑一声,抬眸看她道:“你疯了?那可是端王府的人。”


    葛妍重重地放下酒杯,说道:“就是因为是端王府的人,才让你做掉。”


    “这么恨她?”李珣放下手里的杯子,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凑到她面前低语道,“怎么?今日见到你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被她给抢了风头?”


    话落,葛妍抄起桌上的酒杯一把泼在他脸上,骂道:“要你管?”


    知道自己说中了,李珣好笑地抬袖擦了擦自己的脸,说道:“疯女人,就为了个男人,我都不知道那男人好在哪。”


    葛妍侧目看他,回道:“你爹都快把他认成亲儿子了,你说呢?”


    她说着,摆出一副恍然的神色,说道:“啊,差点忘了。那不是你爹,你爹是……”


    忽的,李珣一把抓住葛妍的衣领将她扯了起来。桌上的酒壶被掀翻在地,破碎的瓷片洒落在一片酒水之上。


    李珣周身霎时涌起浓浓的杀意,愤愤盯着葛妍的眼睛,说道:“你别以为你是御史台的人,我就不敢动你。”


    葛妍面上毫无怯色,依旧是仰着下巴,傲慢地看着他,沉声道:“你动不了我,你要能动,在我知道这事的时候你早就该把我杀了。”


    “现在圣上器重他,该站哪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你,现在也就御史台的人能帮你了。”


    李珣压制着胸口的怒火,颤抖的瞳孔中满是愠色。


    他攥紧拳头,松开葛妍的衣领坐了回去,重重地吐了口气:“一个两个,当我是你们的差使?”


    “宫里那个疯婆子,这几日也是开口闭口就是端王府端王府的,说什么那个女人还活着,要我去找。”


    他说着,一把将酒杯摔碎在地,吼道:“死人我要怎么找?!真当端王府是我后花园,我说想进就进的?!”


    葛妍理好自己的衣领坐回他对面,拉了拉门口唤店小二的铃钟,一边回道:“你若是不想当这个皇子,倒也就不用这样了。”


    李珣缓缓瞪向她,压低了声音:“我自幼就是皇子,没有当不当的。”


    “呵。”葛妍嗤笑一笑,待店小二收拾好桌子,将新上的酒满上,说道:“罢了,你我既合作一场,那我便给你些诚意。”


    她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把钥匙推到他面前,说道:“我帮你。”


    -


    晚风吹着院里的绿树,绿叶随着晚风摆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人回到王府后便径自回到自己院中,此时,裴敛正沐浴完,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回忆着今天的事情。


    今日葛承交给他的几份线索中,有几处明显与他手头的有出入,但其中具体的缘由,还得他再着手查查。


    另外,就是他的女儿,那个葛妍。若是当真和姜钰雪说的那样,她会帮着葛承做一些事情,那么这其中估计也少不了她干涉。


    也不知她们今日单独相处


    ??????


    时,是否有说过什么。


    裴敛想着,忽的余光里闪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紧接着,脚边响起了一个叫声:“喵。”


    裴敛闻声低头,看到脚边那只毛茸茸的三花猫睁着双圆溜溜的琥珀眼看着他,蹭了蹭他的腿。


    “怎么了?”裴敛伸手将它抱起来,抓着它的手将它架在面前,看着它说道,“你们两个怎么都喜欢大半夜里跑到我院子里来找我。”


    “喵……呜……”小猫咪低低地叫唤着,平日里一晃一晃的尾巴此时无精打采地垂着。


    裴敛眨了眨眼,疑惑道:“怎么无精打采的?”


    “喵呜……”小猫咪再次低低地叫唤了一声。


    裴敛将它放在腿上,揉了揉它的脑袋,温声道:“让我猜猜……是不是她今天去外头拈花惹草的,被你发现了?”


    此话一出,方才还只会“呜呜”叫唤的小猫咪顿时嗷嗷嗷地大声叫唤了起来,一句接着一句,听起来很是生气。


    裴敛哼笑几声,重重地摸了它几下,安抚道:“这么生气?那今晚不回她那了,好不好?”


    “喵呜呜呜……”小猫咪用头拱了拱他的手,埋进他衣襟间呼噜噜地响了起来。


    忽的,院门处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


    小猫咪抖了抖耳朵,随即“喵”的一声窜到了裴敛的背后,藏在他宽大的袍子里。


    很快,一个娇小的身影蹦跶着跑进了院中,嘴里还大声喊着:“初初——猫初初——”


    “吵闹。”裴敛坐在凉亭里,蹙眉训道。


    听到声音,姜钰雪连忙拐弯后退几步,朝着裴敛跑去。


    “殿下,殿下!”她慌忙地跑到裴敛跟前,一脸焦急道,“你见到猫初初了吗?”


    裴敛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气喘吁吁的样子,回道:“你找你的猫,来我这做什么?”


    “我想着它会不会跑到你这来了嘛……”姜钰雪蹙眉回道。


    “不知道,你的猫,问我做什么。”裴敛双手环臂,面无表情地回道。


    姜钰雪耷拉着嘴角,为难地坐在他旁边,一副不知所措的可怜样。


    裴敛觑了她几眼,尔后开口问道:“怎么了?”


    听见她问话,姜钰雪一下转过身,面对着他叽里呱啦地大声哭诉道:“我回来,它本来好好的跑过来迎接我,结果突然闻了我几下后,就开始冲我哈气。”


    “我想着安抚它一下,就去抱它,没想到他不仅哈气,还炸毛,最后踹了我一脚,砰的一下就跑了!”


    “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床底下找了,柜子上面找了,屋顶也让人帮忙爬上去看了,都没有!”


    “我想着会不会藏到院子里的花丛中去了,我就去扒拉那些花花草草的。结果没想到春天到了,里面有虫合.虫莫……跳起来踢了我脑门儿一脚!都踢肿了!”


    “不信你看!!!”


    她说着,委屈地掀起额前的碎发凑到他面前,露出了上面一个红红的肿包。


    裴敛看着她可怜兮兮地嗷嗷说了一大堆,和方才那只小东西一个模样,忍不住哼笑出声:“……失礼。”


    “你还笑!!!”姜钰雪指着他愤懑地斥责道,“呜呜呜我都要哭了,你还笑话我!我脑门儿本来就大,还被踹得更大了呜呜呜呜……”


    “……我没笑你。”裴敛忍得肩膀颤了颤,别过脸不去看她。


    姜钰雪委屈得脸都气鼓了,抬手抓住他的肩膀摇晃道:“我不管,你笑我!你要赔我!帮我找猫!”


    裴敛收起情绪,轻咳几声,面无表情地回道:“你的猫,我为什么要帮你找。”


    气呼呼的小人儿见来硬的不行,忙收起自己逼人的架势,可怜请求道:“你帮帮我嘛殿下……”


    她说着,双膝支在座上,直起身来抬手给他捶捶肩膀,好言道:“殿下你人最好了,你帮帮我嘛。你看我今天也乖乖的,都听你的话帮你挡人了,你不是也很满意吗?看在我努力的份上,你就帮帮嘛,帮帮我嘛。”


    “我还逗你笑了,逗你开心了,你也该奖励奖励我才是。”


    裴敛也没阻止她捶着自己肩膀的手,双手环臂,冷言道:“谁说我笑了?”


    “你有!!!”姜钰雪闻言凑近他的脸,指着他的嘴角说道,“你看你看,你这个嘴角,勾了一点点,一点点也算!”


    裴敛看着她蹙眉认真的模样,不禁又哼笑出声。


    “哦!!!你看!”总算是逮住证据了,姜钰雪一刻也不放过,指着他就说道,“你就有!你不准耍无赖,帮我找猫!”


    裴敛微微弯着唇角,轻叹一声,看向身后的外袍,柔声唤道:“初初。”


    “嗯?”


    姜钰雪一愣,只见裴敛将手伸到后腰的另一处,对着里头唤道:“初初,出来好不好?”


    “喵呜……”小猫咪的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他将手往里伸了伸,用手指挠着猫初初毛茸茸的下巴,等到它舒服得自己蹭上来的时候,将手往外慢慢收回。


    猫初初跟着他的手缓缓向外挪着身子,终于从外袍里露出了个脑袋。


    裴敛趁机伸手将它抱了出来,放到了腿上。


    “猫初初——”看到猫咪出现了,姜钰雪喜极而泣,伸手便要去抱。


    “哈———!!!”然而,猫初初见到她,顿时冲着她凶凶地哈气,蹬着腿想要跑开。


    见小猫情绪激动,裴敛将猫抱到身上,让它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像抱小孩一样抚摸它,哄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她是个坏女人。”


    “呜???”被突然指责是个坏女人的姜钰雪欲哭无泪,但确实错在她先,只能绕着裴敛肩上的小猫拱手道歉道,“我错了初初,原谅我吧。我再也不玩其他的小猫咪了,我以后只喜欢你一个小猫咪,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小猫咪。”


    裴敛静静看着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眸里不觉间染着一片笑,又再温声对小猫说道:“怎么样,原不原谅她?”


    “喵呜……”小猫低低地叫着。


    裴敛看着小猫耷拉的尾巴,对围着他转的小人儿说道:“它说不原谅你。”


    闻言,姜钰雪哭得更惨了,呜呜呜地不停发誓:“我真的再也不玩其他小猫咪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初初。你是最好的小猫咪了!我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小猫咪!!!”


    毛茸茸的尾巴在裴敛的腿上轻轻扫了扫,裴敛哼笑几声,将小猫翻了个面,正对着姜钰雪,说道:“喏,你看看它跟不跟你和好?”


    “喵呜——”小猫咪嗷嗷地叫了声。


    见着小猫,姜钰雪激动地抓住裴敛的手,对着小猫的脸一顿猛亲:“亲亲小猫!亲亲亲!”


    “喵呜喵呜——”猫初初被她亲得嗷嗷叫,遭不住地闭上眼,双脚一蹬,从裴敛的手上挣脱开。


    抓着手的小人儿一个踉跄,双手压着裴敛的肩膀一把将他按倒在长凳上,亲吻的唇擦过他的唇角,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姜钰雪按着他的胸口,晕乎乎地支起身来,歉声道:“嘶……对不起,殿下……”


    树叶沙沙,寂静的凉亭内闪过某人一声急促的气息。落在他唇角的触感逐渐化开,在不觉间开始侵蚀他的大脑,吞噬他的心脏。


    黑色的双眸追逐着那对水润饱满的唇瓣,眸光间, 暗流涌动。


    姜钰雪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正欲从他身上起来,后脑突然抚上一只大手


    春鈤


    ,手指缓缓埋进她的青丝之间,隐隐用力。


    姜钰雪心头一跳,睁眼看见他怔怔地望向自己,疑惑道:“殿下……?”


    第43章 第43章 坏女人x2


    微凉的晚风掠过两人, 风撩起姜钰雪垂落的青丝,轻轻勾过身下人的下颚。


    姜钰雪想从他身上支起身, 却是发现后脑的那只大手隐隐用着力,让她无法退开。


    “殿、殿下……我要起来……”姜钰雪并未觉察到什么,只是疑惑地催促道。


    她就这么轻轻一动,清甜的香气带着她的体温窜入裴敛的脑中,宛如毒药般催得他只知道追逐着那双水润饱满的唇,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


    “殿下……?”姜钰雪见他一直盯着她,好像在盯着她的眼睛, 又好像在盯其他的地方, 心下一时有些发慌, 按着他的胸口想用力支起来。


    然而, 对方的另一只手却忽的掐住她的腰,硬是将她按了回去。


    “殿、殿下……?!”姜钰雪是真的慌了,手一下下在他胸前推着,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


    她越是动弹, 对方的手就掐得越用力,不断地将她压近他。


    周身的温度不断攀升,姜钰雪挣扎得身上冒了层冷汗, 心里的恐慌越来越深。她浑身颤抖着,淹没在对方浓浓的气息中失去了反抗,嘴里脱口出最后一句无助的请求。


    “殿下……我不要……”


    话落,周身的动作戛然而止,一阵“啪”的响动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唔!”姜钰雪缩了缩脖子, 捂着被弹得发疼的额头睁开眼,入目便是裴敛平静的眼神。


    “罚你的,不准不要。”裴敛轻轻瞪了她一眼, 尔后松开她,训道,“看你还敢不敢指使我帮你找猫。”


    劫后余生的姜钰雪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下来,心里还怦怦直跳。她搞不清状况,也不敢看他,忙抱起地上的猫狼狈道:“不敢了,不敢了殿下。殿下晚安……再、再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裴敛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眸光闪烁,耳边回荡起她拒绝的声音。


    晚风吹拂,亭下只留落他一人剧烈鼓动的心跳。


    -


    连着几日,裴敛都在处理葛承交上来的东西。


    同他前几日预想的一样,葛承交给他的东西,与他自己查出来的有许多细微的不同。看似只是抹去了其中一两个不起眼的地方,实则串联起来,便会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很关键的线索。


    刘远府上大量官银的来路、长期拥有超出规定许可的大批刺客、甚至是最后刘若汐逃跑时进的那家客栈,都与葛府有关系。


    但是,还差最后一点……动机。


    若是抓不住动机,像葛氏这样的世家大族,即便是他也很难让圣上直接下令彻查。


    洛十一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蹙眉费心的模样,心里很是担忧。


    这几日,他家主子整日埋在这堆文书中,忙得废寝忘食的,有时这饭从上午放到下午都没碰过,眼瞅着都要累瘦了。


    洛十一暗暗拧眉,不禁上前劝道:“殿下,剩下最后这点就由小的来吧,殿下且先歇息。过几日便是夏苗了,殿下这次还需得替着三殿下去考察几位未来的新人,可别累坏了身子。”


    他怕裴敛拒绝,又补上一句:“殿下这都忙了有五六日了,那猫日夜坐在那躺椅上等你,你都没抬眼看它,我瞧着它这两日都不爱来了。”


    闻言,裴敛这才发现自己院子里头好像好几日都无人吵闹了,忽的开口道:“她最近在做什么?”


    “嗯?”洛十一疑惑道,“……猫吗?”


    裴敛回道:“人。”-


    姜钰雪这几日都呆在自己院子里,一步都没有踏出去过。


    那晚她灰溜溜地从裴敛的院子跑回来,心里一直都留着道坎儿。


    虽然他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而且她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人,但心里头总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搞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去他院子里找猫初初了。


    总觉得自己好像不大敢面对他那种……愣愣的眼神。


    “殿下。”


    “世子殿下。”


    “殿下。”


    忽的,门外传来侍女们一阵阵的请安声。


    姜钰雪闻声倏地睁大眼睛,心惊道: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裴敛跨进门内时,前厅的这张桌子前空无一人。


    他偏头看了眼一旁的侍女,问道:“她去哪了?”


    侍女低着头,为难地抿抿唇,眼神不停地往转角处的柜门那飘。


    黑檀木的柜门边,露出一小节垂耳髻,其上挂着一颗颗珍珠吊坠,在日光下晃着一闪一闪的。


    裴敛抬步往那处走去,便见那小节垂耳髻忽的一颤,尔后慌忙地“左顾右盼”了起来。


    直到裴敛停在那柜门前不再出声,柜门后才悄悄探出了个脑袋,又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发出了一声惊叫:“啊啊啊啊!你怎么在这!”


    裴敛负手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说道:“怎么?就准你三更半夜跑我院里吵闹,不准我大白日的来找你?”


    姜钰雪躲在柜门后头露出个脑袋,抓着柜门边努努嘴,说道:“你、你有事可以让人给我传话嘛……”


    裴敛慢慢向她走近,蹙眉反问道:“我自己来找你说,为何不可?”


    见他慢慢逼近,姜钰雪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躲着他的视线问道:“那、那你要说什么啊……?”


    裴敛习惯了她这样怯怯的模样,并未放在心上,照常回答她:“过几日我去夏苗,你同我去吧。”


    听到要和他同处,方才还沉浸在那道坎儿里的姜钰雪为难地努努嘴,怯怯问道:“和、和你去吗……?夏苗与我何干呢,我……”


    裴敛行至她跟前,本是要贴近她,却见她忽然跟受了惊的小猫似的往后一跳,也不管后背撞到柜子疼不疼,就这么往里缩了缩。


    见状,裴敛双眸微睁,靠近她的动作霎时停了下来。


    可怜的小人儿好像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委屈地躲闪着,支支吾吾地不吭声。


    裴敛这才觉察到她的异样,将要伸过去的手停滞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他沉寂半晌,尔后轻叹一声,说道:“不想去便不去了,那你在府中休息吧。”说完,转身便要走了。


    姜钰雪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前闪过他方才好似有些落寞的神色,心里一时心虚,犹豫几息后还是跟了上去,解释道:“殿、殿下……我我我没说不去……”


    裴敛停下脚步,并未转过身,只是对着门外静静说道:“你若不去,我不强求你。我没恼你,你不必勉强。”说完,抬步又要离开。


    姜钰雪抓住他的衣角,连忙唤道:“殿、殿下……”


    对方依旧没有转过身,她忽的觉得自己失礼极了。人家特地要带她出去,那晚分明也没对她做什么,甚至可能根本就是她自己想多了,结果她这样落人家面子。


    她太坏了。


    太不要脸了。


    太自恋了。


    她正想着,对方不知何时转过了身,看着她紧拧的眉头,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姜钰雪闻声抬起头,入目便是他看向自己的双眸。


    “我吓着你了?”裴敛轻声问道。


    姜钰雪心里一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情绪。


    困顿?失落?无措?担忧?


    她不知道,她没见过他这个眼神,只感觉好像是不大高兴的情绪。


    她是不是伤着他了……


    想着,姜钰雪心里的内疚和羞愧骤然升起,她猛的抬手抱住对方,大声歉道:“对、对不起殿下!我把殿下当坏人了!殿下是好人!”


    她说着,嘟起小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大声道:“和好!我们这样和好!殿下是好人!我和殿下去!”


    裴敛浑身一滞,本来这几日逐渐压下去的感觉,又忽的被她点燃。


    心跳又变快了。


    他顺着她搂在自己脖子上的动作微弯下身,悄悄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


    耳边是她吵闹的声音,脑海里却又不知是谁跳得烦人的心响。


    他双手虚着搂住她的腰,在她


    椿?日?


    耳边低语道:“……那如果我是坏人呢?”


    “殿下不是坏人。”姜钰雪斩钉截铁道。


    “如果是呢……?”裴敛又再问道。


    姜钰雪眨了眨眼,又再回道:“殿下不是坏人。”她说着,又冲着裴敛的脸颊亲了一口,说道,“喏,我们和好,殿下是好人。”


    跳动的心猛的漏了半拍,裴敛双手攥住自己的衣袖,压抑着心中的情绪被她紧紧拥抱着,小声骂道:“坏女人。”


    第44章 第44章 不喜欢


    深春转夏, 地面上开始落下晒人的日光,繁茂的绿荫点缀在鱼塘周围, 为鱼塘中的鱼儿罩上一层清凉的屏障。


    院落内的寝屋中,姜钰雪紧紧抱着怀里的小猫,不舍地喊道:“呜呜呜呜,初初,我们要分开一日啦。我好舍不得你呜呜呜,你要想我——”


    “喵呜——”小猫咪悠悠地甩着尾巴,在人类光滑的脸蛋上舔了一口。


    被小猫咪亲昵地亲了一下, 姜钰雪的内心越发舍不得它, 心里一酸, 嗷嗷地吵闹了起来。


    “小姐……”新月站在一旁, 无奈地劝道,“殿下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小姐还是快些吧。”


    说着,她怕姜钰雪还倔, 直接上前去将猫初初给抱了过去。


    姜钰雪恋恋不舍地看着小猫被人抱走,又在屋内摆着嗷嗷地哭叫了几声,最后才苦巴着张脸踏上了马车。


    车内的人闻声看过去, 见她一进来就是这幅丧气样,疑惑道:“就分开一日,现在出发,今夜便回了,怎么搞得跟要分开好几日似的?”


    姜钰雪手里拎着个小食盒, 可怜兮兮地坐在他旁边,哭诉道:“分开一日,如隔三秋。小猫咪也很想我的, 今日一大早就依依不舍地粘着我呢,肯定是昨晚知道我今日要出远门,特地陪了我一晚上。”


    裴敛眨了眨眼,回忆起昨晚枕边呼噜噜响着的小毛团,说道:“可它昨晚是在我屋里头睡的。”


    “嗯????”姜钰雪诧异得瞪大双眼,否认道,“不可能,我早上醒来时它就在我床头呢,肯定是跟着我睡的。”


    “你醒来时我早就起身了,它便跑回你屋里头陪你去了。”裴敛说着,往她那边稍稍凑了凑,说道,“不信你闻闻。”


    姜钰雪狐疑地觑了他一眼,尔后闭上眼,伸长脖子往他颈间凑去。


    坐在窗台边的人垂眸看着,视线细细地扫过对方纤长的眼睫,白皙的脸颊软乎乎的,好像只要轻轻戳一下指尖,就会被那柔软的脸颊包裹。


    “臭男人,想得美!”忽的,怀里的人猛的锤了裴敛一下。


    姜钰雪动了动鼻尖,果真在他身上闻到了自己专门给猫初初用的浴盐香,指着他警告道:“连小猫咪都要跟我抢,想得美!”


    她说着,气呼呼地“哼”了他一声,指指点点道:“之前我缠着你说要养,你还不乐意呢。现在倒好,自己晚上偷偷玩,口是心非!”


    裴敛起先是一愣,目光闪烁间听见她后面说的那些话后,轻咳一声,敛起神色道:“没有偷偷玩,它自己来找我的。”


    闻言,姜钰雪嫉妒地咬咬牙,转而问道:“那殿下为何不让我带初初一起去?”


    裴敛端坐回去,解释道:“初夏夏苗的地点定在了东郊附近的一个猎场,夏季正是野猪、虫鼠、毒蛇成熟之际,它若是不小心溜进去,保不齐会遇上危险。以防万一,便不让你带着了。”


    姜钰雪了然地点点头,又再问道:“那殿下为何要带我去呢?这次又要我做什么?”


    “没什么。”裴敛靠着窗看向外头,转而问道,“你先前没去过吗?去岁冬狩、今岁春蒐,我好像都没见过你。”


    每年的四季,皇室子弟都会举办一场围猎,分别是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其中,夏苗和冬狩用于初步考察春举和秋招的未来新人,而春蒐和秋狝才是真正属于帝皇和臣子之间觥筹交错的时刻。


    今岁春蒐时,姜甫虽还未正式继任丞相之位,但当时裴敛也是在前丞相的举荐下见过对方的,他记得当时姜甫的身旁并未带着姜钰雪。


    姜钰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说道:“我两年前去过一次秋狝,只是当时被几个臭男人缠上了,我阿弟知道了,气得跟那几个人打了一架。后来,我爹爹再要带我去,我也不想去了。”


    “你弟弟?”


    “嗯。”姜钰雪点点头,有些心虚地解释道,“就是上次……跟我一起溜出宫的那个,姜子逸。”


    裴敛闻言思忖了几息,说道:“他今日好像来应试了。”


    “啊?”姜钰雪惊讶道,“他今日也来?”


    “不对……今日有考试吗?不应当是春秋再考?”


    “明面上不是,其实私下就是一轮考察。”裴敛解释道,“世家子弟本也不是非要考的,不过是比寻常人多了一个获得指点的路子。若是表现得好,被看上了,到春秋试举时,一切也就顺水推舟了。”


    姜钰雪似懂没懂地点点头,她不大关注这些,自然也没了解。只是,知道一会儿能见到自己阿弟,忽然就觉得出来得太对了。


    -


    夏苗的围猎场离王府不算远,两人清晨出发,午时便到了。


    车门一打开,姜钰雪便匆匆忙忙地跑下来四处张望着,果真在不远处的人群中见到了姜子逸的身影。


    “姜子逸——”姜钰雪冲着那头喊着,只是人群过于嘈杂,对方并未听见。


    宫里的公公上前迎接,正欲带他们两人去到特地备好的篷子落座。


    裴敛见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上前抓住她的手,嘱咐道:“我还有些事需要先处理。你若是急着去你弟弟那,那你一会便要一直跟着他,万不可单独行动。待我办完事,便过来接你,知道吗?”


    姜钰雪乖巧地点点头,应道:“好!”尔后,头也不回地往人群里冲去。


    裴敛无奈叹了一声,远远看着她跑到姜子逸身旁,直到两人一齐看向他这边时,他才颔首回应,转身跟着那公公走了。


    这头,姜钰雪太久没见到家里人了,激动得一把抱住姜子逸,高兴得呵呵直笑。


    “哈哈哈哈阿姐!”姜子逸见她眉开眼笑,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怎么也来了?”


    “我跟着殿下来的,他说带我出来转转。”姜钰雪说着,看了看姜子逸周身,问道,“爹爹和娘亲和阿姐呢?来了吗?”


    “没有,我自己来了而已。”他拉开姜钰雪,对着她的脸端详了几息,蹙眉道:“怎么瘦了?”


    “嗯???”姜钰雪抿唇蹙眉,惊愕道,“瘦了吗?”


    “瘦了!”姜子逸不满地呼出口气,说道,“本来就瘦,怎么又瘦了。你吃胖点好,胖了才好呢。”


    姜钰雪扁扁嘴,揉了揉自己小腹上的软肉,说道:“好像……确实……是瘦了点。”


    姜子逸看了看周围,确认裴敛已经走远后,拉着她走到一棵树下。两人蹲在树荫下,背对着人群交头交耳。


    “王府的饭有那么难吃?那你不能自己偷偷弄点别的吃?”姜子逸问道。


    “有!”姜钰雪重重地点头,辩解道,“我老是偷吃的,但是我总不能顿顿都偷吃吧……”


    “而且我……”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我之前偷吃,被他发现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管事告状。”


    “告状应该不至于吧……”姜子逸迟疑道。


    “至于……!呜呜呜你听我说……!”姜钰雪方才还兴致勃勃的小脸忽然绿得成了根苦瓜,哭诉道,“他总是说我,有时候还会翻旧账,把我以前干的糗事一件件翻出来。我都想在王府里钻个地道了。”


    “啊?什么糗事?说来听听。”姜子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戏谑道。


    “不准问!”姜钰雪狠狠地扇在他的手臂上,气急败坏道,“反正就很糗!不准问!”


    姜子逸摸了摸自己的手,忽的想到什么,一脸踌躇道:“但是你上次……在那车上……不是……跟他……”


    “啊啊啊啊啊……!”短短几天,姜钰雪连着两次被人勾起这段回忆,鞋底板都快抠破了。


    她咽了咽口水,冲着姜子逸招招手,待他靠过来后,凑到他耳边说道:“那是我……强、迫、他、的……”


    “什么?????”姜子逸惊得嘴都合不起来,瞪着双眼睛问道,“那他没收拾你?


    ??????”


    “本来是要收拾的,但是我跑了。”姜钰雪应道。


    姜子逸回忆起对方当时救她的模样,还有方才看向他们这边的眼神,茫然地看着地面,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感觉他不像不喜欢你的样子啊……”


    见他还不信,姜钰雪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遂两人手臂贴着手臂,并肩对着他说道:“而且我们两人还没有……”


    她说着,不知道要怎么说出那个词,于是双手在空气中“啪”地一拍,对着他眼神示意道:“……过。”


    姜子逸对着她“啪”过的空气眨眨眼,沉默几息后,反应过来,断言道:“那他是真不喜欢你啊。”


    终于让他相信了,姜钰雪点点头,应道:“是、是吧……!”


    不远处,裴敛跟着那个公公办完事原路返回,在人群中找寻了片刻,终于在一片绿荫下发现了两个蹲着凑在一起的人。


    他轻叹一声,向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去。


    就在他走到他们身后时,听到一边的男子说道:“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裴敛脚下一滞,缓缓看向另一边那个圆圆的脑袋。尔后,空气中传来了对方的声音。


    “不喜欢。”


    第45章 第45章 喜欢吗


    听她这般说, 姜子逸也没有惊讶。他阿姐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胆子小, 怕人冷着脸,更怕人凶她。


    那个世子整日板着张脸,感觉说话也是直戳人心窝子,像个行走的大冰雕一样,想想也知道阿姐不喜欢。


    “那他现在人呢?”姜子逸问道。


    姜钰雪听着,正欲偏头回答他,入目却是裴敛那张矜贵的面容无比贴近在面前:“找我?”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蹲在地上的两人转头猛的看到本尊出现, 吓得惊叫着往一旁闪去, 喊道。


    “殿下……?!”


    “姐夫……?!”


    慌乱间抱在一起的两人睁着两对眼睛看向裴敛, 意识到反应过了头, 这才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殿、殿下,你回来啦。”姜钰雪从姜子逸的保护下脱开身,从地上沾了起来,捋了捋裙摆, 冲着他勉强扯出一脸笑。


    裴敛扫了眼鬼鬼祟祟的姐弟俩,双眸微眯,说道:“战战兢兢的, 说我坏话了?”


    “没没没没有啊……!”姜钰雪心虚得说话都结巴了,瞥了眼姜子逸,忙转移话题,“殿下……!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弟弟, 姜子逸。上次你可能没看清,这次我带你看清点。”


    闻言,姜子逸明白了她的意思, 紧接着应和道:“姐夫你好,我是我阿姐的弟弟。”


    姜钰雪眨眨眼,只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偷偷揪着他的袖子悄声道:“谁不知道是弟弟啊,难不成你还能是我妹妹?”


    姜子逸偏头看她,同样悄声回嘴道:“你突然拉我出来,我能编出什么东西啊,不就这样了。”


    裴敛看着面前交头接耳的两人,着重盯了一旁唤他“姐夫”的少年几眼,尔后唤道:“姜子逸。”


    姜子逸闻言回看他,只见对方皮肤白皙,身姿挺拔,身量比他高上半个头,墨色的双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给人一种……与其说是矜贵,不如说是很有分寸的距离感。


    “你在下半场第二个进去,莫要迟了。”裴敛嘱咐道。


    “嗯?”姜子逸先是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好奇道,“你怎知?”


    “方才去办事时,顺带看了眼。”裴敛说着,若无其事走到了两人的中间。


    “待会莫不是……”姜子逸脑中出现一个猜想,“莫不是由姐夫来考察我?”


    “不是,我在上半场。”裴敛解释道,“所以才来寻她,要将她带回去。”


    “上半场?”姜子逸说着,忽然兴奋道,“那今日的开幕演示,莫不是姐夫你来?”


    裴敛看着他兴奋的模样,眨了眨眼,颔首应道。


    一旁的姜钰雪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开幕演示……?”


    姜子逸见她懵懵的,遂给她解释道:“每次围猎都会有一个考官的人物打头阵的,只是皇上他老人家做不来,现在是皇子亲王们来。春蒐我不在,听说当时是三皇子负责的。”


    “而且,围猎时猎到什么,一会儿结束时可以在那边小殿的凉亭处直接烤来吃。”姜子逸说着,冲着她拍了拍胸,信誓旦旦道,“这次有山猪和野鹿,阿姐应当没吃过,我去猎给阿姐吃!”


    “哦哦哦哦!”一听到吃的,姜钰雪就来劲了,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有……有鸡吃吗?”


    “鸡?”姜子逸不解地看着她饱含期待的眼神,回道,“有是有……但是一般也不来这吃□□……”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姜钰雪一把抓住姜子逸的手,拉着他往围猎场走:“走走走,我们快去!”


    裴敛看着姐弟俩咋咋呼呼的模样,思忖几息,默默走在了姜钰雪身旁。


    -


    围猎即将开始,围在周围等着看开幕演示的人越来越多。


    因着裴敛要上场演示,在将两人带到座席的棚子下后便去更衣入场了。两人还是第一次坐在帝皇这边的位置,棚子直直冲着前方的猎场,四下尽收眼底。


    姜子逸从一旁的桌上端了两杯水过来,递了其中一杯给姜钰雪:“阿姐,喝水。”


    “好。”姜钰雪拿过杯子,忽的,猎场周围开始躁动起来。


    姜钰雪闻声回头看向猎场,一抹张扬的红率先闯进视线中。


    只见平日里一身清冷素白的裴敛,此时正穿着朱砂骑装,腰间紧紧竖着黑色的革带。高高束起的马尾将那张矜贵的脸装点得无比豪气,精壮的肩劲线一览无余。


    黑色的长靴包裹住他修长的大腿,其下的肌肉随着他驭马的动作鼓动出紧致的线条。


    他只是静静地骑着马入场,周围的视线就已经被他通通吸引了过去。


    姜子逸看着周围那些人的反应,又偏头看了看自家的阿姐,说道:“姐夫,好受欢迎……”


    只见姜钰雪咽了咽口水,舔舔下唇瓣,说道:“那他的鸡,也是我的吗?”


    姜子逸:“?”


    随着一声马鸣,裴敛骑着骏马冲进演示场上。他游刃有余地跨坐在马背上面向前方代表“节节高升”的跨栏,马蹄腾空而起,高扬的马尾在空中甩动。扬起细碎的沙砾还未来得及落下,便在这一阵阵疾驰中被风浪卷袭。


    第一个节、第二个节、第三个节,一节比一节高,一旦失败从马背上坠落,恐怕是要摔个半身不遂,围观的群众纷纷紧张得攥起了拳头。就在马蹄成功跨过第六个节时,场上在座的人们不由得激动地挥起了拳头。


    “哦哦哦哦哦!好厉害!”姜钰雪随着周围人的反应,也一同赞叹道。


    然而,就在跨过这节节高升的跨栏后,下一步便来到了狩猎时刻。


    经过方才的躁动,林间凶猛的山猪受惊冲了出来,直奔“罪魁祸首”的人类去。


    山猪顶着巨大的獠牙,企图将裴敛从马背上冲撞下来。裴敛再度扯起缰绳,引着骏马躲开山猪的


    春鈤


    袭击。随后,拿起背后箭筒中的箭,拉弓射了出去。随着长箭刺中眉心,山猪应声倒下。


    “好!!!”姜子逸在一旁激动地喝出声来。


    姜钰雪看不懂这些,只见他激动极了,遂附和道:“接、接下来呢?”


    姜子逸兴兴回道:“接下来是飞禽。”他说着,见到林间窜出的一群鸟儿,忽的叹道:“啊!飞禽跑远了!”


    马背上,裴敛仰头看着天上飞起的鸟禽,随即用力踢了一脚马肚。骏马加速往前奔腾,就在众人不知所以之时,马背上的人忽的脱离缰绳,迎着面前的老树往树干上一跳,随后拿出几支长箭,三箭齐出,天上的鸟禽随即落地。


    在座众人爆发出一阵哄鸣。


    “太厉害了!!!阿姐!!阿姐太厉害了真的!!!”姜子逸兴奋地摇晃着一旁看呆了的姜钰雪,不停喊着,“太厉害了!”


    最后一步,便是不远处的猎鹿。


    裴敛从树干落回到马背上,此时,野鹿恰好从灌木丛中跑出,正好背对着裴敛要跑开。


    裴敛正欲伸手拿出一支长箭,余光瞥见一旁的草堆藏起的几只野鸡,忽的瞄了一眼座席上的小人儿。


    只见姜钰雪的视线正死死盯着那几只野鸡,无比期待地攥紧着双手祈祷着。


    裴敛手指一动,转而拿出了四支长箭,对着那只野鹿的背影拉起弓。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演示将要步入尾声时,对准着野鹿的弓箭准心一转,向着一旁草堆里的几只鸡连射出四支长箭。


    “鸡????”众人纷纷诧异不已。


    唯独在座席上的姜钰雪,高兴得手舞足蹈:“鸡!鸡!有鸡吃啦!”


    马背上的人瞥见她脸上的笑,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尔后拉起最后一支长箭对准跑远了的野鹿,结束了本次围猎的开幕。


    -


    裴敛结束了手头的事情,来到座席与两人汇合。


    他甫一进到棚内,姜子逸便冲他挥了挥手,道:“姐夫!”


    裴敛颔首应下,往里走着,听见他在一旁说:“姐夫,你好厉害,我老师都没能把六节这么轻松地跳下来。”


    “多练练,你也可以。”裴敛在姜钰雪身旁坐下,对着姜子逸嘱咐道,“宫里送来了解暑的水果,你去那边问几个公公要些过来,可行?”


    “哦,好。”姜子逸闻声应下,转头便去安排了。


    棚子内一时只剩下姜钰雪和裴敛两人。


    “你同你弟弟,关系还真好。”裴敛忽然开口道。


    “嗯?”姜钰雪听着他这话,点头回道,“嗯,他就比我小一岁,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不过……也经常一起挨骂。”


    说着,她又问道:“殿下没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王府里就我一个。”裴敛回道。


    姜钰雪一时滞住,感觉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抿抿唇,换了个话题:“殿下今日这身,还挺别致的。还没见过殿下穿这么红的呢,与我成亲那日都没穿过。”


    裴敛闻言一愣。


    与她成亲之日,自己甚至都没去接她。


    他沉默了几息,尔后轻轻舒出一口气,牵起她一只手,问道:“那你方才看了后……喜欢吗?”


    第46章 第46章 好香


    棚外, 围猎的喧闹声息息不止,棚内的两人静静坐着, 各自看向对方。


    衣袖下,裴敛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神情,只是发自内心的,认真的,又有些期盼地看着她。


    两人相贴的掌心下,跳动的脉搏顺着贴紧的肌肤相互传递着。每一下, 每一息, 都变得如此漫长。


    终于, 那对水润的双唇轻启, 开口道:“喜欢。”


    闻言,裴敛握着对方的手下意识抓紧。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紧接着,一只小手又覆在他的手背上, 偏身无比认真地看向他,唤道:“殿下。”


    清澈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裴敛跳动的心猛的一撞, 整个人都不自觉端坐了起来,伴随着脑海里这一阵阵震耳的心跳声等待着她再度开口。


    “鸡……”只见姜钰雪握着他的大掌,诚恳地问道,“可以都给我吗?”


    闻言,裴敛眨了眨眼, 脑子里一时没明白她为何忽然说起这个话题,又见她再度询问道:“可以吗?”


    可以什么……


    鸡吗?


    虔诚地盯着他的双眸无比清澈,没有半点杂质。裴敛缓了缓心神, 眸光闪烁几息,带着仅存的几丝期盼试探道:“你方才说的喜欢是……”


    “鸡。”姜钰雪直接将他的手捧了起来,紧紧握在双手间,充满期盼地看向他,“可以给我吗?我想吃四只。”


    话落,原先剧烈跳动的心骤然停下,裴敛眸中闪烁的期许黯去,涌进心口的情绪也渐渐缓和,随后变得发闷,发苦。


    他敛起面上的情绪,又变回了往常那副淡漠的神情,尔后用力收手,欲将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掌心下抽出。


    姜钰雪见他不乐意了,也一齐用力牢牢抓住他的手,讨价还价道:“那就三只!……两只!”


    “松手。”裴敛冷冷命道。


    姜钰雪苦着张脸,最后一次商讨道:“呜呜呜……那就一只,一只可以吗……”


    裴敛蹙眉看着她,手上感受到她柔嫩的肌肤在他的手心手背上细细地摩着,自己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握住了她。


    委屈的小人儿没得到回应,缓缓看向对方。墨色的双眸微微颤动,眸光闪烁,像是在挣扎什么。


    姜钰雪不爱强人所难,看他这般不情愿,她善解人意地松开手,说道:“好吧,没事,我让姜子逸帮、”


    “可以。”她的手将松开,裴敛倏地又将她抓了回去,牢牢包裹在掌心中,妥协道,“你拿去吧。”


    闻言,姜钰雪的小脸上骤然生出一抹灿烂的笑,一脸满足道:“谢谢殿下!”


    此时,恰好姜子逸将公公给他们安排好的水果端了回来,他甫一进到棚子,便见到自己阿姐冲到他面前,傻乐道:“子逸,我有鸡啦!今晚可以吃烤全鸡、烤全鸡、烤全鸡!”


    姜子逸看着她绕着自己跳来跳去,好笑地将两手的盘子放在桌上,说道:“你全都吃烤的,不腻吗?”


    “一起吃,大家一起吃。”姜钰雪说着,拿起果盘里的一小碟西瓜,走到裴敛旁边,“殿下,吃瓜。”


    裴敛看着她笑得粉嫩的脸蛋,轻叹一声,无奈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几人在棚里吃着瓜果看众人围猎,姜钰雪方才喝多了水,又吃了水果,忽的想小解。


    她扯了扯姜子逸的衣袖,说道:“我想去解手,你知道该去哪吗?”


    “嗯?”姜子逸放下手里的瓜,摇头道,“不晓得,我陪你一起吧,我带你问个公公或者侍卫便知。”


    一旁的裴敛站起身来,说道:“我带你们去吧,此地也算野外,莫要碰上些什么应付不来的东西了。”


    两人确实是第一次来这边的围猎场,并不认路,有人愿意带路自然是好事,便没有推脱。


    三人就这么并肩走在猎场外的小林中,风吹鸟鸣,林间回荡着几人走在路面上的沙沙声。


    姜钰雪走在两人中间,本想偏过头跟走在右侧的姜子逸说上什么,忽的,左手手背碰上一个温热的东西。


    她心头一愣,抬眸疑惑地看了眼左侧的裴敛。只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然而,遮挡住的衣袖下,对方的手指已经勾住了她的手,随后一点点、慢慢地将掌心贴了上来,扣住了她的五指。


    姜钰雪眨眨眼,心里疑惑不解。


    他……这是在做什么?


    牵她做甚?


    莫不是忘记同他说在她阿弟面前不用演……?


    姜钰雪这头蹙眉疑惑着,另一头的姜子逸又偷偷扯了扯她的袖摆,小声道:“你方才惹到他了?


    春鈤


    我怎么觉得他心情不大好。”


    “没有呀,”姜钰雪不解地努努嘴,小声回道,“我就要了他的鸡而已,不至于吧。而且他现在还……”


    还牵着她的手主动帮她演着呢,感觉心情怪好的嘞。


    她努力思索了一番,补充道:“他这人就这动静,忽冷忽热,心情变化莫测,我都习惯了。他要真是生气了,早把我轰出去了。”


    说着,给对方打一个肯定的眼神:“没事儿。”


    两人说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地方。


    再往前是供给前来围猎的女子更衣沐浴的地方,因着在郊外,此处显得尤为隐蔽。


    “再往前,我便不能跟去了,需得你自己进去。”


    裴敛说着,朝着守在门前的宫女招手,说道:“你过来。”


    宫女见到他这身打扮,自然知晓此人身份不一般,忙上前行礼:“请大人吩咐。”


    裴敛手上一抬,衣袖滑落,二人紧紧牵住的手露了出来。


    站在一旁的姜子逸瞪圆了双眼看着这一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只见裴敛另一手掏出几枚银子,眼神示意对方接住,随后嘱咐道:“你且带她进去,跟好了,莫要让她跑到别处。若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便极速将人带出来。”


    “是,大人。”宫女见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下了然,老老实实收下银子后接过姜钰雪的手,扶着她往里走去。


    姜钰雪回头冲着身后两人挥挥手,喊道:“等等我,我很快就出来!”


    于是乎,小殿外就只剩下了裴敛和姜子逸两人,两人互相之间一言不发,原本和谐的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姜子逸百般无聊地扔着地上的石子玩,心里回想起方才两人牵着的手,忽的有些尴尬。


    他们不会一路都偷偷牵着的吧……


    怎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偷偷觑了那人一眼,只见裴敛双手负在身后,即便是在无人的地方依旧站得挺直,着实是一副矜贵端庄的模样。


    “姐夫。”姜子逸唤道。


    裴敛闻声望去,静静地看向对方。


    其实,从听到对方这样喊他的第一声起,他就暗暗感到新奇。王府只有他一个子嗣,他从未被人喊过弟弟或者哥哥。从小到大都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大家只会唤他世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有人这样唤他。


    “何事?”裴敛问道。


    姜子逸把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斟酌半晌,抬眸问他:“你真的……不喜欢我阿姐吗?”


    话落,裴敛双眸微睁,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还未待他开口,姜子逸率先解释道:“没事,你在我面前不用演的。我阿姐都和我说过了,她只是怕爹娘担心,你们什么关系我是知道的。”


    ……什么关系?


    裴敛疑惑地蹙眉,听到他继续道。


    “我觉得我阿姐挺好的,真的,我们家可稀罕她了。她虽然有点小性子,但是很好哄的,你夸她几句,不行再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完全不长记、不是……不记仇的。”


    “而且,有她闹腾,府里也会变得很热闹。”姜子逸说着,面上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随即问道:“姐夫难道不觉得吗?”


    热闹。


    裴敛看着地上的石子,一时没有回话。


    他此前并未注意过这些,此次出行也仅是因为忽然觉得王府里冷清了不少,想着带她出来走走,寻点人气。


    冷清。


    也是他从未察觉过的。


    裴敛收回心神,双眸看着他,回道:“我并非不喜欢她。”


    “嗯?!”蹲在地上的姜子逸闻言一惊,指着他结结巴巴道,“那、那姐夫的意思是……你喜欢、”


    “殿下。”两人说话间,身后忽的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裴敛闻声看过去,只见迎面来的女子一身黛蓝色的骑装,额头上还有细微的汗珠,显然是刚从围猎场里出来的。


    “葛小姐。”裴敛颔首回道。


    葛妍走到两人面前,颇有教养地行了个礼,尔后看着蹲在一旁玩石头的姜子逸说道:“姜公子,我方才来时听着考官点了你的名字,怕不是轮到你了?”


    “啊!”姜子逸闻言一惊。


    几人从棚子里出来时,下半场都开始了,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就排在第二个。


    他忙从地上起身,对着裴敛说道:“姐夫,我先赶回去了,我阿姐就交给你了!”


    裴敛颔首应下,看着他慌忙跑开了。


    葛妍一并看过去,小声笑了笑,说道:“他们姐弟两人有时还挺相像的。”


    她说着,看了看裴敛周身,问道:“姜侧妃呢?莫不是进里头去了?”


    “嗯,我在此处等她。”裴敛回道。


    葛妍看了看守在门口的宫女,问道:“怎的不让宫女跟进去呢?”


    说着,她朝着那名宫女招手,唤道:“你过来,进去找找姜侧妃。”


    裴敛摇摇头,推脱道:“不必,方才已让之前守门的宫女带进去了。”


    闻言,葛妍面上神色一僵,偏头看向那名宫女,在一片阴影下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宫女被她暗里一瞪,心虚地垂下了头,不敢言语。


    “葛小姐不会游水,倒是会骑马,实在稀奇。”裴敛看着她这一身骑装,忽然道。


    葛妍的面上又再挂起了礼貌性的微笑,回头应道:“上次着实让殿下见笑了,这几日还想着待殿下方便时,再请殿下来府上做客,好好赔个礼。”


    “嗯……”裴敛思忖着,忽然问道,“请问葛小姐是何时学的骑马,学习时可是有遇到过什么难处?”


    突然被对方关心这么多,葛妍一时感到受宠若惊,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轻声回道:“我八岁便学骑马了,当时是请了老师教的。那时还小,学习时缰绳也握不牢,腿也太细了拍不好马肚,被老师好生念叨。”


    裴敛了然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确实是应该给她备匹小一些的、温顺些的马。”


    “嗯……?”葛妍听着他自顾自地说着什么,疑惑道。


    裴敛从思忖中反应过来,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我的侧妃不会骑马,上回答应过要教她,现下想着如何安排妥帖些。”


    说着,他颔首谢道:“多谢葛小姐建议。”


    葛妍扯了扯嘴角,温和地笑了笑,回道:“小事,殿下过誉了。”


    她轻咳几声,对着那小殿看了眼,又说道:“殿下若没别的事要同我讲,那我便先进去更衣了。”


    “嗯。”裴敛应道。


    葛妍顿了顿,很快又回了个礼,转身进了小殿。


    -


    小殿内,姜钰雪随着宫女往里走去。此间小殿,在外头看着不大,进到里面却发现路格外地深。小殿被分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院子,有的是沐浴用的,有的是更衣用的,有的是解手用的。


    只是,夏苗时刻,蚊虫蛇鼠四处掩藏。贵女们生怕自己娇贵的皮肤遭殃,因而鲜少会来参加夏苗。于是乎,今日小殿内的人也寥寥无几。


    “你叫什么名字呀?”姜钰雪闲来无事,跟着一旁的宫女聊起天来。


    “回小姐,奴婢叫紫兰。”宫女应道。


    姜钰雪明白地点点头,继续道:“紫兰,这里分得这般细,你们是怎么认得清的?”


    紫兰指了指上面的五颜六色的标识,回道:“我们只需要记住这些标识便可以了,像这边这个绿色,便是更衣室,这边的紫色,便是沐浴室,小姐要去的应当是那边的蓝……嗯?奇怪了。”


    紫兰忽然停下步子,疑惑道:“怎的蓝色换到了这边,这间之前还未用过的呢。”


    她说着,看到了一旁路过的另一名宫女,唤道:“绿萼,你知道这间屋是用来做什么吗?”


    宫女绿萼闻声停下,看了眼上头的标识,回道:“上面标了蓝色,不就是解手用的吗?你只管颜色对了就行了。”


    “可是……”紫兰说着,一旁的姜钰雪倒是先进去了。


    她从方才起就憋了一路,喝了好几杯水,又吃了好几片瓜,肚子里的水早就咣咣晃着了。


    紫兰见她着急进去,便也没劝。不过是去解个手,她守在这,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紫兰,你怎么杵在这?”绿萼做完手头的事情,过来看到紫兰站在门外,疑惑道。


    紫兰是这里的新人,这期间都是绿萼带的她,两人关系很


    椿?日?


    是要好。


    “有个大人令我带这位小姐进来解个手,一会儿再给他带出去。”紫兰解释道,“感觉是个大人物,懈怠不得,我便在这守着。”


    绿萼看着她这幅兢兢业业的模样,欣慰地叹口气,道:“你就是老实,我过去给你拿碗凉粉过来,别给你晒着。”


    紫兰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在原地守着。


    她候没一会,忽的身后被人拍了拍。


    “绿萼,怎的那么早就、……!”紫兰还未回身,忽的嘴上被捂住一块白布,慌乱地抓住对方的衣服,不知不觉间晕倒了。


    呼——


    终于舒服了。


    屋里头,姜钰雪整理好了衣裙,走出那间屋子,却不见紫兰的身影。


    “紫兰——”她四下望了望,往一旁深处的小道走了几步,远远看到转角的地上露出了紫兰的袖摆。


    “紫兰,我好了。”姜钰雪说着,往那处走去。行至跟前时,却见紫兰整个人晕倒在地,忙上前摇她,“紫兰?紫兰!你怎么了?”


    她蹲下身查看情况,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笼罩下来的阴影。


    下一瞬,一只手按在墙壁上,暗格随之打开,姜钰雪还没反应过来,后背被人一推,整个人失去重心摔了下去。


    尔后,暗格关闭,白色的玉牌掉落在地。


    远处,拿着凉粉回来的绿萼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咬着手臂大气敢出-


    门厅外,一群男子聚在一起喝着酒。


    他们身着华服,举杯换盏,吹嘘着自己近来遇到的趣事。


    “猎鼠还不开始吗?”其中一名男子忽然喊到。


    “急什么,女人都还没来。”旁的人应和道。


    “今年的鼠不知道打药打得猛不猛啊。”


    “你倒不如想想你今日吃的药够不够猛!哈哈哈哈!”


    几人附和着哄堂大笑起来,室内一时间酒气蒸腾。


    姜钰雪处在一片昏暗中,耳边是男人们聊天时的喧嚣声。


    她摸了摸有些发昏的脑袋,逐渐适应起周身的昏暗。


    “这里是哪里啊……好臭……”姜钰雪捂住鼻子,蹙眉自言自语道。


    昏暗的房间狭小拥挤,周围放满了一个个方形的筐子,幽暗的烛光从仅有的一个窗口照进来,落在屋内其中一角。


    她坐起身来,不慎碰到了脚边的一个筐子。


    “吱吱……”


    忽的,一个叫声从那筐中传出来。


    姜钰雪浑身一颤,后背骤然涌起一阵寒意。


    这个声音…莫不是……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脚边发出声音的来源,黑暗中,筐子内骤然飘过两点白光,尔后,随着那筐子猛的一动,四面八方的筐子中骤然开始躁动起来。


    “啊啊啊啊啊!!!老鼠!!!”近乎同一时间,姜钰雪的吼中迸发出尖锐的惊叫声。


    她在惶恐中猛的推开门冲了出去,老鼠们随之迸涌而出。


    视线中强光闯入,姜钰雪被晃得下意识眯起眼来,再睁开眼时,面前,一群男人正睁着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屋内充斥着呛人的酒气。


    “哎哟,今年莫不是换流程了,先给我们上女人了?”一名男子将面前的女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咧着嘴笑道。


    “呼——”男子冲着女人吹起了口哨,戏谑道,“好货啊好货啊,你悄悄这大、”


    他还未将话说完,姜钰雪脚边忽的蹿起一只老鼠,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啊!”姜钰雪脚踝处被老鼠咬出了一个血口子,整个人摔坐在地。


    “哎哟喂,”一个男人喊道,“小美人儿,你怎么先被咬着了,应该是它们咬我们,我们再把劲使到你身上才是啊。”


    “要不这样,看看谁先抓到她,谁就先用她,怎么样!”


    “好!”


    “好!!!”


    男人们闻言纷纷起哄,很快便将目光全部注视到姜钰雪一个人身上。


    姜钰雪的后背陡然爬上一股刺骨的寒意,感觉自己像是牢笼中供人玩耍的东西,只要被他们碰到了,便会生不如死。


    话音刚落,男人们乘着酒意,一个个开始往她冲来。


    姜钰雪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往没人的地方逃窜着。


    她将躲闪到柱子后,心头还扑通通直跳着,另一头便猛的出现其他人紧盯的眼睛,吓得她连连往后退去。


    然而,她才退了几步,身后又骤然撞上其他人。视线中,对方双臂向内收紧,蓄意就此捆住她。她猛的蹲下身子,狠狠踹了他下.身一脚,尔后爬起来慌忙跑开。


    “臭娘们,挺会跑的!”


    身后的男人捂住疼痛的下.身,愤怒地冲着她逃跑的背影吼道。


    姜钰雪跑过酒桌,使劲浑身力气将桌子掀翻在地。酒水撒的满地都是,烛火落在酒水内,火光一炸,烈火迅猛燃起。


    双方被这道烈火格挡开,几个不要命的冒着危险闯进火中,直直向她冲来。


    姜钰雪往后跑去,在这绝望的时刻看到了远处的一个房间,慌忙跑了进去,用最后的力气挂上了锁。


    紧闭的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响起男人们的声音:“出来啊小美人儿。”


    “出来跟哥哥玩玩呀。”


    “快多来几个,把这狗屁门踹开。”


    方才所做的一切基本耗尽了姜钰雪的所有力气,她脱力地瘫倒在地上,被老鼠咬过的地方烫得吓人,脑子里混沌一片,意识越来越模糊,甚至都失去了恐惧的感觉。


    她双眸失焦地趴在地上,嘴里不自觉地喃喃唤道:“殿下……”


    忽的,屋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名身着黄袍的男子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在她身边蹲下,轻笑道:“嗯?叫我?”


    -


    小殿外,裴敛已在原地候了有一阵。他听闻过女子是要花多些时间,只是没想到竟然需要这么久。但既说了要在此候她,那他便遵守诺言,候到她出来便是。


    忽的,殿门内,一个宫女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满脸惊恐地跑了出来,就在她的视线略过裴敛时,身体一滞,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迎面冲来。


    “大人!大人救命!大人!”宫女跑的慌忙,脚下一个踉跄,一把跪在了裴敛跟前,嘴里依旧焦急地求救着,“大人!大人行行好,救救我朋友吧!”


    裴敛垂眸看着她,心头隐隐感到不好,蹙眉问道:“里面发生何事了?”


    宫女满脸泪花地向他磕着头,嘴里哭喊道:“我朋友带着一个小姐进去,不知怎的被人害得晕倒在那,怎么唤都唤不醒。”


    闻言,裴敛心头一紧,蹲下身来追问道:“她带着的那名女子呢?如何了?”


    宫女哭哭啼啼地应道:“那小姐……不知怎么的就消失在那个角落里了……”


    裴敛面色一沉,伸手拉起那名宫女,命道:“起来,带我进去。”


    在宫女的指引下,裴敛带着几名侍卫闯进了殿内。几人在转角处看到见了名倒在地上的宫女。


    裴敛上前探了探她的脉,随后将她交给了身后的其他人:“还有气,拿着我的牌子,带去寻随行的医官看看。”


    宫女见状,忙感激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裴敛看了眼周围,在地上看到了他赠与姜钰雪的玉佩。


    “她就在这消失的吗?”裴敛将磕着头的宫女拉起来,问道。


    宫女重重地点着头,应道:“是、是!千真万确,奴婢用性命担保,奴婢绝对没看错。”


    闻言,裴敛将指尖抵在墙壁上,慢慢敲打着,指尖感触到的回响随着移动的方位渐渐变空,在石墙的缝隙间,隐隐感觉到风在涌动。


    他眸光一闪,尔后,重重地按了下去。


    -


    幽暗的房间内,窗口闪进来微弱的火光。


    男子蹲在地上看着面前瘫软的女人,听着她不停地唤着:“殿下……殿下……”


    “嗯嗯嗯,我在呢。”男子点点头,悠悠地应道,“我也是殿下,我是三殿下。”


    此时的姜钰


    𝑪𝑹


    雪已经听不清声音,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她只是在模糊的意识中凭借着气味去分辨,抬手拍开他伸向自己的手:“你不是殿下,你好臭。”


    闻言,李珣额头的青筋猛的暴起,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到面前,威胁道:“这时候还想着那个男人。怎么?我臭?要不然我上了你,再看看你说不说得出来!”


    姜钰雪听不清他说的话,只是整个人浑身躁动不已,想胡乱打滚摔打东西,心头涌起的暴乱让她忽的狂躁不止,不知是哪生出来的力量,双手猛的抓着对方的脸,指甲狠狠扣进对方的肉内,扣出一道道血痕。


    “啊!”李珣被她抓得生疼,一手将她甩到地上,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骂道,“臭婆娘!”


    他刚骂出声,门外便传来了惨叫声。


    裴敛带着侍卫,随着暗格落进这地下密室中。


    甫一进到室内,呛人的酒气和燃烧的烈火便席卷而来,惹得他眉头一皱。


    他扫视周围,见满地老鼠的尸体,还有那喝得烂醉的男人嘴里不停念叨着的“女人”,双眸中骤然燃起浓浓的愠色。


    是“猎鼠”……给发情的老鼠打□□,让它们发疯咬人。猎得最多的人,可以优先挑选今晚的“食物”,而那些被老鼠咬了的人,亦会染上这药,彻夜寻欢。


    竟然把她……丢进来当“食物”。


    怒火重重地撞击着裴敛的胸口,他大步向前,抓起最近的一个男人,质问道:“掉进来的女人在哪?”


    男人喝得烂醉,见来人这般嚣张,仰头抵着他的脸骂道:“妈的,哪来的、”


    他话还未说完,视线忽的颠倒,随即在地上转了一圈。


    一旁的男人看着地上滚动的人头,吓得瘫软在地上。


    “下一个。”裴敛手中握着长剑,冷冷地看着对方。剑锋的寒光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男人的视线略过他腰间晃动的玉佩,不禁浑身一颤,指着他颤抖道:“端、端王府的人怎么……额!”


    “下一个。”


    “呃呃呃呃呃呃!”一旁的男人看着眼前连着死了两人,忙磕头指道,“在里面,里面那个屋内!”


    裴敛垂眸看向他,墨色的双瞳中透出刺骨的寒意,连空气都要被冻结。


    男人见他不语,惶恐地又重复了一次:“真的!真的就在里面!大人饶命!饶命啊!”


    裴敛向他走去,男人吓得慌忙后退,随后,长剑重重地刺进他的两腿间。接着,男人眼白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


    裴敛缓缓偏过头,对着身后待命的洛十一命道:“这个留下,其他的都杀了。”


    “是。”洛十一额角落下几道冷汗,从他进府以来,还是头一回这么直观地感受到自家主子愤怒的情绪。


    “姜钰雪!”


    昏暗的房间内传来了裴敛的呼喊。


    “草……!这就来了,一群没用的废物……!”李珣望向门口的方向,抬手掐住姜钰雪的脖子将她固定在地上,接着,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对准她的心脏。


    “我本也不想杀你的,要怪,就怪你嫁错了人吧!”说着,抬起匕首,重重地朝她心脏刺去。


    千钧一发,姜钰雪本能地抓起地上的东西,朝他脸上扔过去。


    李珣的面上忽的被一团毛绒绒的黑色东西重重砸住,尔后,随着“吱吱”的声响,那东西狠狠地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李珣下意识松开匕首,抬手将脖子上的东西打落。他愤怒地拽起姜钰雪的头发,怒斥道:“你找死!!”


    与此同时,房门被猛的撞开。


    裴敛抬脚将房门踹倒在地,火光倾泻进昏暗的屋中,照出了躺倒在地上的小人儿。


    屋内一片寂静,地上只留下一把匕首闪着寒光。


    裴敛警惕地巡视着屋内,确认再无别人,即刻上前唤道:“姜钰雪!”


    “殿下……殿下……”姜钰雪的嘴里还在不断地喃喃着。


    “殿下,”一旁跟随进来的侍卫拉开一道暗门,说道,“有个暗道。”


    “追上去,留好标记。”裴敛吩咐道。


    “是。”几个侍卫应声而去。


    一切恢复平静,裴敛蹲下身子将姜钰雪扶起来,轻轻晃了晃,叫道:“姜钰雪,你还清醒着吗?回答我。”


    此时的姜钰雪已经看不清了,脑子里全然无法处理听到的事情,只是迷迷糊糊地觉得熟悉,伸手去抓住过来的人,嘴里还在唤着:“殿下……殿下……”


    裴敛低头顺着她的动作把她搂在怀中,视线将她的身子扫了一眼,看她衣衫还穿得好好的,身上也没有明显被人碰过的痕迹,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余光间,又瞥见她露出的脚踝处有一道血口子,似是被啮齿所咬。


    他摸着她的脖子,探到她逐渐升高的体温,即刻从怀中拿出一小盒药,喂进她嘴中:“你中药了,先吃这个抵住。”


    但此药不能对症下药,他冲着门外唤来洛十一,嘱咐道:“你即刻寻医官,问他备好清宁草,我先安抚好她,一会儿带她出去。”


    洛十一听见这草药,面色一滞,飞快地转身去办了。


    “殿下……”那一小颗药丸总算起了作用,姜钰雪的视线逐渐恢复,视野中出现了裴敛那张好看的脸,她抬手摸了上去。


    裴敛垂眸看向她,抬手摸着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轻声唤道:“你清醒些了吗?”


    姜钰雪摸了个真切,心里方才压抑的情绪陡然倾泻而出,眉头一蹙,呜呜呜的哭声即刻从嘴角溢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裴敛在她哭出声的同时,紧紧地将她拥进了怀中,温柔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让你受委屈了,不高兴便哭出来,没事。”


    姜钰雪窝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气息,又听见他让自己安心哭出来,心里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大声诉苦道:“好臭啊!!他们那群人好臭啊!!!!”


    “嗯,嗯嗯。”裴敛就这么听她哇哇大喊着,温热的掌心从她的头顶一路往下顺,耐心地替她将紊乱的气息给捋顺来,“我带你离开这,离开这就不臭了。”


    “呜呜呜呜……”姜钰雪哭了也要耍性子,在他怀里捶了一拳,要求道,“要香的!!!”


    她的脑子在这阵吵闹中又慢慢变热,感觉自己快要烧成浆糊了,只想着对方身上的气味就是香的,好香好香的,遂揪住对方的衣领,任性道:“我要这个!”


    裴敛低头看着她揪住自己衣襟的小手,眨眨眼,疑惑道:“……衣服吗?”


    “嗯!”姜钰雪也不知道香的是不是衣服,反正她现在脾气大极了,说要就要。


    见她执拗,裴敛也没说什么,只要能安抚她便行了。他二话不说,一手解开衣领,将外衫从腰带间抽了出来,披在了她身上。


    姜钰雪如获珍宝,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将自己包在里头,开心得呵呵直笑:“嘿嘿嘿,终于不臭了。”


    裴敛蹙眉,怕她是被毒得神志不清了,遂趁着她情绪稳定,忙将她抱起来,走出了暗室。


    他将踏出暗室,就见洛十一匆忙赶回来,回道:“殿下,医官那没有这味药,现在去取,恐怕两个时辰都不够……”


    裴敛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升高的体温,看她难受得皱起的眉头,隐隐发出的啜声,自己心里也随之发疼。


    他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命道:“备马回府。”


    姜钰雪从出暗室时便短暂地失去了一会儿意识,待她醒来时,已是两人准备上车回府的时候。


    她嗅了嗅手里的衣服,总觉得好像被她嗅得没有方才那


    春鈤


    样香了,遂从衣服里冒出个头来,看向裴敛。


    见她恢复意识,裴敛轻轻将散乱在她脸上的碎发捋好,摸了摸她发烫的额头,问道:“你现在很难受吗?若是实在受不了,便咬我手。”


    姜钰雪眨眨眼,迷迷糊糊地盯着他,只觉得他忽然说话好轻柔,对她好有耐心,看起来都顺眼了不少,随即抬手摸上他那张好看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了拍,说道:“你今天好乖喔……奖、励、你……”


    话落,周围的人统统噤了声,一个个低头不敢看。


    裴敛愣愣地眨了眨眼,抬手将她拍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来,轻咳几声,若无其事地往马车走去。


    姜钰雪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想着要回方才那股香香的味道,遂开始对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点评道:


    “唔……不是你,你不够香。”


    “唔……也不是你,你有点臭。”


    “唔……”最后,她瞟了车门前死死低着头的洛十一,指点道,“你还行,要不你、”


    裴敛压下她伸出去的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弯身进了车内。


    好不容易找到个不臭的要勾搭几句,忽然就这么被阻挠了,姜钰雪气呼呼地凭空蹬了两下腿,指着裴敛的鼻子骂道:“你干嘛!不让我闻。哦?争宠。争宠是不是!”


    裴敛实在不知,催.情.药同酒精分明不是同一回事,为何此人中药时跟喝醉酒一般胡闹。


    罢了,也只是胡闹,还好及时喂了点药,至少……她不会在那方面难受就行。


    姜钰雪紧紧裹在他的衣服里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手按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今日顺眼极了,眉眼好看,鼻子好看,那张嘴尤为好看。连带着他精致的下颚线、脖颈上的喉结、衣领下藏着的红痣,都那样顺眼。


    好香。


    好香好香好香。


    “出发吧,快些。”此时,裴敛稳稳阖上了车门,正欲转身查看姜钰雪的情况。


    忽的,肩头搭上一只雪白的手,温热的气息包裹住他的后背。紧接着,一侧的耳垂骤然被含入一片湿润之中,随着细细的水啧声缠绵,耳边响起对方暧昧的低语:“殿下,你好香啊……”


    第47章 第 47 章 在车里


    温热的气息窜入耳中, 裴敛浑身一滞,下颚处一只白皙的小手攀爬而上, 将他的视线摆到她面前。


    “殿下……你今天好香哦……”她说着,指尖勾勒着他的下颚,停留在下唇处,轻轻按了下去。


    “姜钰雪……你、”裴敛回身欲拉开她,未想,柔软的双唇骤然贴在他的唇上,清甜的香气陡然间涌入他的大脑中, 他的神智还未反应过来, 血液先一步撞入心脏。


    他呼吸一促, 呆愣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眼睫, 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贴上柔软的触感。


    被毒.药.控.制住的姜钰雪浑身烫得刺痛不已,唯独嘴里的这抹柔软能让她平缓片刻。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去欺压住这根救命的稻草。不断地用唇贴住它,急切地汲取它, 却又不知要如何将她揉进自己的气息之中。


    裴敛晃过神来,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伸手捂住她的嘴, 摇晃着她:“姜钰雪,你中药了,莫要胡来……!”


    姜钰雪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扬起下巴。湿润的舌头从那粉嫩唇瓣中伸出。舌尖压过那修长的手指,尔后, 她抬眸看向他,缓缓将其纳入口中。


    指腹忽的被温热包裹起来,裴敛的指节不习惯地往回一收。


    “唔……”一声低低的呜咽从那被撑开的桃唇中溢出。


    闻声, 裴敛浑身的脉搏猛的一震,宛如逃窜般将手从她口中抽回。


    姜钰雪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不放,唇瓣逐渐收紧,舌头随即缠绕而上,指尖压过她的舌根,搅得她的唇角溢得一塌糊涂。


    “姜钰雪,松手……”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窜到大脑,裴敛看着面前将自己欺得满脸通红的小人儿,心中骤然生出一股未曾有过的冲动。


    他仓皇地按住她的手,企图压制住这莫名的冲动:“松开……!”


    手指从柔软的唇中抽出,姜钰雪两手撑在座上,只觉得身体空空的,双膝也爬了上来,嘴里轻喘着往裴敛的位置爬去。


    “殿下……”姜钰雪无力地唤着他,可怜兮兮地请求道,“好难受……殿下帮帮我……”


    裴敛按住她的肩膀固定住她,压制着颤抖的手又往她嘴里喂了颗药,强作镇定地安抚道:“吞下去,再忍忍,在回府的路上了。”


    姜钰雪全然没在听他说话,反而趁着他喂药的间隙,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又吻了上去。


    马车压过路面的石子,车厢内猛的一阵颠簸,姜钰雪张开双唇,将舌上的药丸推进了对方的口中,尔后缠着他的舌头,让这苦涩的滋味在两人的舌尖化开。


    裴敛浑身一滞,随着车厢内再度颠簸,姜钰雪整个人摔坐到他身上,俯首欺着他的唇压了上去。唇瓣间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每一寸刚刚离开,又会被吮着立刻贴紧。


    姜钰雪短暂地满足了一会,松开他的唇瓣喘着气,一手脱力地支在车窗的纸格子上。


    她拿起裴敛的手,将它放到了身后的曲线,尔后带着他在上面狠狠一抓,按在纸窗上的手指受不住地攥紧,将脆弱的窗纸抠破。


    “你……!”


    裴敛即刻吻了上去,把她不停溢出的声响尽数吞进自己的喉中。


    马车驶进了喧嚣的夜市,人群喧涌,贴着马车的边缘拥堵着。


    “哇,好气派的马车。”


    “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啊,怎么不下来呢?”


    车厢内,人群说话的声音清晰地透入其中。


    姜钰雪顺势紧紧地抱住他的头,低着头迫不及待地汲取他。


    柔软沉沉地压在裴敛的锁骨上,裴敛往车窗上贴去,却是被她逼得退无可退,见她抬手开始解开裙子上的系带,他猛的按住她的手,沉声道:“姜钰雪……你中药了……莫要胡来。”


    “我不想看到你明日醒来,后悔和我发生过。”


    他说着,像是乞求一般,颤声道:“……我会疯的。”


    然而,此时的姜钰雪怎可能听得进他说的话,她趁着他双手抓着自己,俯身又吻了上去。


    她每吻深一步,怀中人的手便会颤抖几息。上身的系带还是被她成功地解开,身前的交领随之敞开,露出了里面的吊带小衣。


    裴敛慌乱地闭上眼,双手抓住她的交领将其紧紧阖上。


    姜钰雪转而将手伸到他的腰带上,食指钻进他上衣与腰带间的间隙中,将他往身前一勾,一边吻着他,一边在激烈中解着。


    裴敛不愿伤着她,只好抽出其中一只手按住她解着自己腰带的手,双唇被迫被她掠夺,在她毫无章法的吮咬下交缠着唇舌。


    “殿下。”


    摇晃的马车忽的停了下来,车门被轻轻叩响,车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殿下,夜市拥挤,可是要绕道?”


    车厢内无人应答,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亲吻时重重的喘息声,以及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响。


    腰带已被姜钰雪解开大半,裴敛一边阻挠着她继续脱衣裳,一边阻挠她解开腰带,双唇被对方狡猾地掠夺着,全然没有手段去回应外头的人。


    车外的侍卫见久久未有人应答,又再叩了叩门:“殿下?”


    依旧无人应答。


    今日这一遭,几个侍卫也心有余悸,几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为首的侍卫点了点头,抬手按上了门把。


    车厢内,姜钰雪将裴敛死死逼在角落,身上的衣服已经在拉扯中散开,手上的腰带剩下最后一个小扣,却是被裴敛紧紧按着不让她解下。


    身后的车门忽的“嘎吱”一响,裴敛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看着那车门逐渐打开一道缝隙。


    “殿下,小的开门了。”


    车外的人推开车门,忽的,车门猛然一震,又重重地被按了回来,随后,里面传出了裴敛喑哑的声音。


    “……绕路。”


    车厢内,“咔哒”一声,姜钰雪手中的腰带滑落在地。


    两人的衣襟毫无防备地敞开,相贴的阻碍削去了大半,精壮的胸肌和软绵的雪白紧紧隔着最后一层相互挤压着。


    姜钰雪在这阵紧贴下越发地失去理智,


    椿?日?


    只是不断地索取他,掠夺他,将他视为自己的解药,自私地将他的一切纳入唇中,将那对薄唇吻得发颤,吻得发肿。


    两人粗重的喘息在闷热的车厢内回荡着,在这相贴的肌肤下越发浓厚。


    车厢绕过夜市,从一旁无人的小道赶回王府。


    裴敛紧紧拢住她的衣裳,配合着她毫无节制的夺取,让她的舌头与自己交缠,让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让她带来的这股热浪将自己吞噬。


    直至对方仰起头来欲要喘息,湿润的双唇微微离开一毫,他忽的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猛的将手压在她的后脑上,把她按了回来。


    “唔……!”身上的小人儿被他突然的强迫按得呜咽一声,双手支在他胸前如何都躲不开。


    烈火灼烧着裴敛仅存的神智。


    他忽然变得离不开她,放不开她。


    像是理智烧灼殆尽,只想感受着这柔软的,甜腻的,快要融化的热烈。


    他觉得她软极了,软得没有骨头,想要捧在手里爱惜她,又想要掐在掌心感受她。


    想要燥乱,想要溺亡,想要被她紧紧包裹在一片温柔乡中逐渐融化。


    太慢了,只是这样的亲吻太慢了。


    裴敛急迫地环住她的后背,猛的翻了个身,将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她屈膝被他包裹着,圆润的脚趾踩在他的小腹上。敞开的衣领下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颈,白得晃人,又嫩得诱.惑。


    裴敛埋首在她的颈窝,不断地弄出一道道深浅的吻痕。耳边是她忽轻忽重的哼声,混杂着两人重重的呼吸在这车厢内不断放大。


    那声音像是毒药,染上一口,便停不下来,只想从她口中听到更清晰的、更过分的声响,双手随着这个念头在她身后的饱满上狠狠地一掐。


    姜钰雪抵在他小腹上的脚猛的一颤,裙摆顺着小腿滑落,露出了瓷白的肌肤。


    大手猛的掐在那寸瓷白上,将它带到自己腰上,随后整个人闯进她的怀中。


    “雪儿……”裴敛紧紧拥抱住她,情不自禁地唤出了声,伸手掐住她身侧躺下的柔软,将双唇往下移去。


    “殿下。”


    忽的,马车骤然停下,两人随着惯性往前一晃,裴敛下意识抓住窗沿,整个人从疯狂中抽离出来。


    “殿下,已经到王府了,请殿下同侧妃下车。”门外的人唤道。


    猛烈的心跳在大脑中发狂地撞击着,裴敛颤抖着喘息,重重地叹出几声气压住心头的烈火。


    半晌,他才咽了咽喉,沉声道:“你先通知府里的医师备药。她有些晕车,我且安抚她会。”


    “是,殿下。”车外的人收到命令,纷纷走远去办事。


    车厢内,裴敛双眸颤动,低头看着自己身.下的人。


    姜钰雪整个人躺在座上,头发凌乱地铺洒开来。嫩白的小脸一片通红,发红发肿的小嘴不停地喘着气。敞开的衣襟下,珠色的小衣随着呼吸沉甸甸地晃着,边上溢出的曲线上明晃晃掐着一只大手。


    她揪着裴敛衣襟的手脱力地垂落,嘴里喃喃唤道:“殿下……”


    裴敛原本慢慢平息下来的气息再度紊乱,鼓动的血脉冲撞进他的心脏,还未待他缓过神来,便见身.下的小人儿收了收被他箍在腰间的脚,娇声埋怨道:


    “殿下……你的匕首又顶到我了。”


    第48章 第48章 醒来,不对劲


    座上的小人儿被亲得晕晕乎乎的, 浑身的刺痛虽然缓和了不少,但却总觉得身上有个好烫的东西抵着。


    匕首……匕首有这么烫吗……?


    疑惑间, 姜钰雪视线往下移,迷迷糊糊地将手往那处伸去。


    然而,还未等她动弹多少,眼睛忽的对方的手给蒙住,伸过去的手也被紧紧抓着。


    “王府……到了。”


    抵在身上的东西往后退开,耳边传来裴敛克制的声音。


    “你闭着眼,且先把衣服穿好来。”


    姜钰雪被他捂住眼睛, 视线中一片黑暗, 疑惑道:“闭着眼怎么穿……?为何不让我看?”


    为何……?


    裴敛听着她的问题, 眼睫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


    敞开的衣襟下, 肩膀、胸前、腹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抓痕,裤子上绕着的系绳也只剩下最后一圈,下面的还撑得……


    荒唐。


    躺在座上的姜钰雪眉头微蹙,脑子里懵懵的也记不清方才都发生过什么。


    只是知道眼下这个大冰山不仅不让她看见, 还要她瞎着眼干活,随即嘟着小嘴埋怨道:“殿下,我的衣服明明是你脱的。”


    “我没……!”裴敛本想反驳她, 话说一半又陡然顿住。


    那阵疯狂只给他留下了浑身的燥热,留下了耳边交缠的喘息声,留下了手掌上软得黏腻的触感。


    以至于究竟是谁脱的衣裳,他当真是搞不清了……


    “殿下……”遮挡在眼前的手忽然变得没有方才那样强势,姜钰雪悄悄地从那掌心后探出眼睛,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向对方。


    她缓缓支起身来,视线盯着对方通红的耳尖,趁其不意偷偷地嘬了一口:“你这里好红, 可以吃吗?”


    话落,她的身子猛的被对方猛的拉开。


    裴敛压制着浑身的燥热,也顾不上身上的冲动愈来愈明显。


    他飞快地将挂在对方臂弯的衣裳拉回肩上,尔后将衣裳的系带紧紧打上结,最后再用多余的系带将她双手捆了起来。


    一连串动作进行得飞快,当姜钰雪晃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他用宽大的外衫五花大绑了起来,成了一条红色的小辣椒。


    “殿下——”小辣椒躺在座上扭着身子,抗议道,“殿下欺负我!我要跟爹爹告你状!”


    裴敛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带,背过身收拾着自己这身荒唐的模样。


    他穿好衣服,用衣摆勉强遮挡住了那处,唤来几个侍女将车上这条小辣椒给搬回去解毒。


    姜钰雪在几个侍女的搬运下扭过头,冲着裴敛的方向不停嚷嚷着。


    “大坏蛋!”


    “欺负人!”


    “我要咬洗你!”


    “你不要不识好歹!”


    “呜呜呜我错了,让我咬一口吧。”


    她从大门一路喊回到院落中,一直到裴敛回到自己的寝屋才消失。


    寝屋的浴室内没有燃灯,裴敛卸下身上的衣服,将身子泡进浴桶中的冷水里。


    鼻尖那股清甜的香气久久没有散去,脸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对方身上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


    跟她很像。


    裴敛低头看着自己,蹙眉闭目着颤声道:“怎的还不消下去……”


    -


    昏暗的房间内,女子被男子双手掐住脖子,紧紧地压在榻上。屋内充斥着女子的啜泣声和男子重重的喘息。直至男子的喉中发出一声沉沉的喟叹,声响才逐渐平息下来。


    李珣看着身下哭泣的女子,眸中没有一丝怜悯。身上的欲.火在这短暂的平息后又重新席卷而来,让他心头恼起的火烧得越加的旺。


    他抬手狠狠地扇在那女子脸上,骂了句:“废物!”


    尔后,揪着她的头发将她重重摔到地上,对着门外喊道:“下一个!”


    房门打开,葛妍从屏风后走进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停在屏风处后退了几步:“我来跟你说正事呢,你还有心思玩女人?”


    李珣见到来人,扯起衣服从榻上下来,冲着她走来,嘴里质问道:“这毒怎么解?”


    “快说这毒怎么解!”


    “什么毒?”葛妍看着地上被蹂.躏得不成样的女子,嫌弃地蹙眉看着他回道,“你被咬了?”


    她抬手用袖子捂住鼻子,不愿闻到屋内这股浓浓的气味,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管


    春鈤


    他们,是我爹管的。”


    “你不知道?!”李珣揪起她的衣领,狠狠地瞪向她,“你爹把官职卖给这群下贱货,连他们玩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本来也都是些空职。”葛妍打开他揪住自己的手,捋好衣襟,不耐烦地说道,“大不了你再多点几个女人,玩多几个就解了。”


    她说着,回到正题:“那个女人呢?你杀成了吗?”


    “没有。有人来了,我从暗道跑了。”李珣回道。


    “没有?!”葛妍不敢置信,“我把人都送到你面前了,你竟然没杀成?!你真是废物!”


    “我废物?”李珣怒斥道,“那你怎么不亲自去杀!”


    “事情是你要遮掩的。”葛妍不置可否地反驳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白了他一眼,“你不会是一心想着要上她,害得自己被咬到了吧?”


    李珣简直气笑了,忍无可忍道:“你当我是你似的天天就盼着你那个世子殿下娶你?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都轮不上你!”


    “你!”葛妍一时气得无法反驳他,想起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的火一下燃起,对着李珣痛斥道,“那也好过你个杂种东西!”


    话落,李珣的眸中陡然生出一阵灼人的杀意。


    他一把将葛妍拽到身前,撕开了她的衣衫,把她压到榻上死死地盯着:“好啊,那就让我这个杂种伺候伺候你!”紧接着在她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


    葛妍没料到他竟然敢对她做出这种事,慌乱地惊吼道:“来人!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女主人的呼救,连忙赶进去将两人拉开:“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


    葛妍在侍卫的包围下扯起地上一件衣裳披上,冲着他重重骂道:“疯子!你个疯子!”随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李珣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嘲笑般冲着她喊道:“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被人看见了,你就等着他抓你吧!”


    说着,他坐回榻上,转头看着下一个女子战战兢兢地爬上来。随后,房间内又开始充斥着炙热的气息。


    -


    翌日,姜钰雪在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


    她头沉得吓人,身子沉得吓人,声音也……


    “新……呃呃呃………月……呃呃呃……”


    嘴里沉沉地呼出了一阵气泡音。


    “我……我的嗓子呃呃呃……”


    屏风外的新月听见动静,忙进来看:“小姐,你醒了。”


    姜钰雪摸着自己脖子,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头也沉得狠,抬都抬不起。


    新月进来扶她起身,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解释道:“小姐……你昨日出去夏苗,遇上事了。几个侍女把你搬回来时,你还一直在……在骂殿下。骂到临睡前嗓子哑了才不骂了……”


    姜钰雪听着,脑子里陡然涌进一连串的记忆。


    不是骂他的记忆,而是……


    强迫的亲吻。


    对方一直“松手”、“松手”的喊着抗拒着。


    还有自己那只不老实的手。


    捏捏胸肌,摸摸腹肌,还时不时抓抓他的腰。


    他明明一直在劝告她中药了,忍一忍,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去骚扰他。


    “新月……”姜钰雪试探道,“我是中了……那种药吗?就……就催、情的那种?”


    “嗯。”新月点点头,“但是小姐放心,没人对小姐做过什么。”


    “那、那……殿下有没有中药?”姜钰雪又问道。


    新月不知她怎的问这个,以为她只是顺口关心一下,遂回道:“没有呀?只有小姐中了而已,殿下没事。”


    姜钰雪的脑子忽然发懵。


    虽然之前自己为了勾引他,也强迫过他几次。


    但这次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以前两个人都是冷冷的,她假装热热的去贴他,他冷冷地抗拒她。


    但是这次,她是烫的,他也是烫的。


    而且她还把他的嘴亲得又红又肿的,气喘吁吁的……


    姜钰雪想着,心里忽然扑通扑通地重重跳着。


    脑海里,对方迷离的双眸骤然出现在眼前。他双臂紧紧环抱着她,在她耳边发出低声的喘息。平日里淡色的薄唇被她亲得又水又红,与他白皙的面颊上染起的浅浅红晕相称得很。


    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姜钰雪一时顿住,揣起新月递过来的药大口大口吞了下去,尔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大声喊道:“大淫棍快从我体内离开!”


    她正喊着,门口忽然传来了骇人的声响。


    “她醒了吗?”裴敛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只是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女询问。


    侍女见他来了,回头看了看屋里头,尔后行礼回道:“回殿下,侧妃醒了,但还未下榻。”


    裴敛颔首回应,接着抬脚跨过门槛,行至寝室外的屏风处负手而立,沉声开口道:“姜钰雪,我们谈谈。”


    第49章 第49章 不想谈


    谈谈……


    谈什么……?


    姜钰雪紧张地揪住被子, 左顾右盼,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现在脑子还沉沉的, 昨日的事情都还没记起多少,谁知道他说的谈谈是单纯谈谈还是要罚她!


    而且,更要命的是……此时此刻,她脑子里的那个大淫棍还没被赶跑,总觉得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要、要藏起来……!藏起来!


    慌乱间,她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个衣柜。


    站在外头的裴敛候了近一刻,却迟迟等不到回应。而且, 里头的人虽然不出声, 但他又隐隐能听到走来走去的动静, 遂再唤了声:“姜钰雪。”


    依旧无人回应。


    未果, 他朝一旁的侍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示意她去看看。


    站在屏风旁的侍女一愣,只得迟疑地往里头瞟了几眼。


    此时,屏风里头的小人儿正捋起裤管把自己往衣柜里塞, 见到屏风处的侍女向她投来探寻的视线,忙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侍女面对她的要求一脸为难, 既没有答应她,也没有拒绝她,只是站在原地一个头两个大。一头是王府世子,一头是世子侧妃,她如何也是两头都做不好的, 干脆收回视线,冲着屏风处这杵着的人尴尬地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见状, 裴敛心想她大抵又是觉得自己闯祸了,不敢见人了,正在里头搞着什么把戏,干脆道:“姜钰雪,我进来了。”


    话落,他抬步越过屏风,走到了寝室内。


    寝室内,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床榻上空无一人,榻上的褥子堆成一团缩在靠墙的床角,榻边的鞋子还摆在原处。


    裴敛扫了一眼寝室内,并未见到想见的人,遂转睛看向一旁垂首站着的新月,问道:“她人呢?”


    新月没有言语,只是福了福身,随后赶忙退了下去。


    看她离开,裴敛也未拦。人左右不过是藏起来了而已,那是她贴身的侍女,也不必让对方难堪,自己找便是了。


    他抬步从屋内的角落开始,看了看床底,又看了看帘子后头,都没有人。于是乎,便开始打开柜子找。


    先是从最外头的桃木柜开始。他抬手一打开,只见里头三层隔层中放满了好几个食盒。


    他拿起其中一个打开一看,里头装了好几个新鲜的糖酥油饼,一个个刷满了甜腻的糖浆,仅凭气味都能知道这些油饼甜得粘牙。


    紧接着,他再打开一个,是一盒绿豆酥。


    再打开一个,是一盒糖炒栗子。


    一连打开好几个,都是甜食,还是王府里肯定不会有的那种。


    好啊姜钰雪,一天天都在王府里偷吃这些东西。进府不过短短几个月,都学会偷吃了。


    裴敛似笑非笑地叹了声气,无奈地摇着头把这食盒一个个放了回去。


    此时,躲在柜子里的姜钰雪透过柜子上的小缝看向外头,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一个地打开自己偷藏的甜食,心都凉了一截。


    他找人就找人,看食盒做什么!


    呜呜呜……这下又要被训了……


    她焦急着,忽的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身后的衣柜中传来声响,裴敛闻声回头。


    衣柜内,姜钰雪恨铁不成钢地捂住自己的鼻子,将接下来的好几个喷嚏都堵在鼻子里,忍得眼睛和鼻子都红了。


    见裴敛转过身,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姜钰雪急得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两只刨地的爪子,在王府里挖个地道钻进去。


    “喵呜?”忽的,屏风


    𝑪𝑹


    处传来一声猫咪的叫声。


    只见猫初初嘴里叼着一条还活蹦乱跳的鲤鱼,小跑着走进寝室内。


    猫初初!!!


    姜钰雪隔着衣柜的缝隙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救命稻草猫初初,激动不已。


    猫初初!好猫!!好初初!!!


    快用你充满魅力的毛茸小肚腩把这个男人勾引走!!!


    裴敛垂眸看向走到他脚边的小猫,又看了眼地上活蹦乱跳的鲤鱼,疑惑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问道:“你怎么叼了条鱼回来?从院门口的鱼塘里抓的?”


    “喵呜。”小猫咪应道,呼噜噜地响了起来。


    裴敛看着它和地上那条鱼,见它晾着那鱼纹丝不动,没有半点要吃了的意思,遂继续问道:“你这鱼,是抓来给她吃的?”


    “喵。”小猫咪又应道。


    衣柜里的姜钰雪看到这一幕,简直感动得都快哭了。


    天啊,这是什么好猫咪!以为她生病了,就想着搞吃的给她,真是一只绝世好猫咪!果然没白养它!


    裴敛将它抱到怀里,摸了摸它的小肚子,温声道:“但是她现在藏起来了,吃不到鱼了,你帮我找找好不好?”


    小猫咪眨了眨它圆溜溜的琥珀眼,“喵”了一声,尔后从他怀里跳下来,叼起鲤鱼就朝衣柜走去。


    猫……猫初初?!?!?!


    姜钰雪在衣柜里看着朝它走来的猫,气急败坏地双手抓着头。


    可恶的男人……连猫都勾引!!


    小猫咪嘴里叼着鱼,抬起两只前爪趴在柜门上挠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喵呜喵呜”唤着她。


    姜钰雪低头看着小猫咪抓着爪子的模样,心里软软的,抬头又看到裴敛面无表情地朝这边走来,整个人纠结得抓耳挠腮。


    裴敛停在衣柜前,开口道:“姜钰雪,你躲在里面做什么?出来。”


    闻言,姜钰雪后背窜起一阵寒意,偷偷地透过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对方一脸严肃的站在那,好像有什么非常严重的、要紧的事情要和她讲。


    姜钰雪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到他的唇上,与昨日记忆里的不同,那对薄唇已经恢复到了平日里淡色的模样。只是再往下看去时,在收拾得整齐的衣领处,还隐隐能看到她昨日留下的咬痕。


    昨晚那些零碎的记忆又再次涌进姜钰雪的脑中,她羞赧得双手捏着自己的脸,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能出去。


    见里头还没动静,裴敛往前走了几步,抬手握住柜门的把手,说道:“你不出来,我便开门了。”


    说罢,他双手用力拉动柜门。


    柜子里,姜钰雪见他要开门,也一齐用力扯着柜门内的一小块凹槽不让他打开。


    裴敛本也没使多大力气,见这柜门打不开,蹙眉道:“你在里头抓着吗?为何不出来?我们谈谈。”


    “……不谈。”对方的声音从衣柜里传来。


    没等她说完,裴敛一把打开柜门。


    姜钰雪抓着柜门的手被一并带了出去,身体重心一晃,整个人摔进他怀里。


    雪松的香气萦绕到周身,姜钰雪在他怀里抬起头,方才憋得红红的眼睛还未恢复,在这突如其来的碰撞下惶恐地看着对方。


    耳边是对方被撞得猝不及防的气息声,手下是对方胸前结实的触感,姜钰雪的脑子一下子烧了,惊恐地跑回了柜子里,“砰”地一下阖上柜门,大声喊道:“我不想见你!”


    被拒绝在外的裴敛浑身一滞,脑海中还是方才对方发红的眼睛,还有吼他时那干哑的声音。


    她……哭了?


    裴敛的心倏地悬了起来。他有想过她会觉得丢人,觉得不好意思,也有想过她会尴尬,会难为情。按照他过往的经验,这些都很好哄。


    但他唯独没想过,她竟然会抗拒得哭都哭哑了……


    裴敛不觉间攥紧了衣袖,目光闪烁着思忖了片刻,软了软态度关切道:“姜钰雪,我昨日……”


    “不要听!”衣柜里的姜钰雪紧紧地捂住耳朵,羞得脚趾头都快把衣柜抠烂了,一股脑地反抗道,“昨天的事你忘了吧!我不想跟你谈!我会离你远远的!你忘了吧!”


    外头的人闻言一颤,不解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心不觉间攥紧了袖口。


    忘了……?


    为何要忘了……?


    昨日两人那个样子……做了那种事,这岂是说忘就可以忘了的?!


    裴敛压了压心头焦躁的情绪,斟酌着再度解释道:“姜钰雪,昨天的事情,不是说忘就忘的。你和我、”


    “我可以忘!我现在就忘!我全部忘掉!”姜钰雪揉了揉发痒的鼻子,一边被这衣柜里的飞尘熏得直抽鼻涕,一边急得大声说着。


    他怎么这次这么……


    之前明明说她几句就过去了,为何这次非要揪着不放?


    虽然也是因为她做得比之前都过分了些,但她好好认错,好好改过就是了嘛……


    “我以后离你远远的,我再也不靠近你了。”姜钰雪苦着脸,声音也哑哑的,抽搭搭地说着,“你忘了吧,我们不谈这个了。”


    柜门外,裴敛听着里头发出的啜泣声,原本想说的话统统堵在了心口,站在原地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哭了。


    她不愿意。


    她不喜欢。


    裴敛双唇张合着,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片刻后,他压抑着心头的颤抖,终于还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你忘了吧。”


    他松开柜门的把手,往后退了几步:“你若不想谈,我们便不谈了。”


    说着,他侧过身去,面上已经恢复到往常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沉声嘱咐道:“昨日遭遇的事情,本应还有很多需要过问你的。但如今你身体尚未痊愈,便且先放着。待你好些了,我……”


    “我再派其他人来问你吧。”


    第50章 第50章 她几日没来了


    姜钰雪窝在衣柜中, 听着脚步声逐渐走远。她从缝隙里偷偷看出去,见人确实不在了, 这才推开柜门,探出脑袋呼吸着外头新鲜的空气。


    “呼……终于走了……”姜钰雪松了口气,捞起地上的小猫,拖着沉沉的身子倒在了榻上,劫后余生道,“他这次也太难对付了些,以前都不会这样的……”


    新月在院门处待到裴敛走远后匆匆回到屋内, 见自家小姐像个没事人一样赖在床上, 忙上前关切道:“小姐, 你没事吧?”


    “嗯?”姜钰雪闻言翻了个身, 疑惑道,“什么事?”


    新月走到榻边,见她还有心思玩猫,担忧道:“殿下方才出去时, 脸色差得很。小姐可是同殿下吵架了?”


    姜钰雪心虚地抿抿唇,回道:“也、也不算吵架吧……”


    她回想起方才裴敛那副严肃的模样,一看就是有什么话要训她, 忽的觉得脑壳好疼,一头扎进被褥里,嘀咕道:“这阵子都不去找他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裴敛都在忙着处理手头的事情。


    根据在那密室里抓来的人供述,御史大夫葛承常年同几个世家大族进行官职买卖的交易, 通过架空原有的官职人员,亦或者伪造出无人接管的官职,由此将自己搭建起来的关系塞进朝中, 获取各种信息。


    有的官职人员不满其作为,上疏呈报,皆是通过他的层层关系被压了下去,甚至有不少还被他免了职。


    而刘远,本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因其及时见风使舵,这才保住了自己。


    其女葛妍,也是为了能替家族与亲王联姻,才设了此局陷害世子侧妃。


    “殿下。”洛十一将桌上的茶杯满上,看着裴敛手旁堆满的文书,说道,“殿下要不先休息会,已经忙了好几日了。目前手头的证词,再加上此前收


    春鈤


    集到的线索,足以让圣上下令彻查那位葛大人,殿下暂且先放松一阵吧。”


    裴敛手中拿着笔的迟迟未放下,看着写了满满证词的纸,双眸微眯,应道:“还有几点说不通。”


    他拿起一旁的茶,喝了几口,手指点着纸上的几行字,说道:“葛承让刘远派人来追杀我,起因是那具无名男尸。但经过我们此前的调查,这具尸体并未与葛承有所关系,莫不是还藏了什么别的事……”


    洛十一见他手中的茶杯见底,又弯身再倒了一杯,一边说道:“此事,待圣上下了搜查令后,审讯时再问也不迟。只要把人押下来了,其余的都好查。”


    他说着,余光瞥见纸上写着葛妍的那一页,蹙眉蛐蛐道:“倒是这个葛小姐,看着端庄有礼的,没想到竟然使这种下作手段。殿下和姜侧妃的关系好着呢,岂是她能介入的。”


    随即弯着眉眼冲着裴敛说道:“是吧,殿下!”


    胸有成竹地拍了个马屁,洛十一兴兴地朝自家主子看去。本以为能得到对方几句口是心非的说教话,借此放松放松,没料到他视线一转,竟是看到了对方沉得发黑的脸。


    ……完蛋,说错话了。


    “咳咳……”洛十一识相地收起自己笑盈盈的嘴脸,尴尬地轻咳几声,闭上了嘴。


    不是,这两人前几天不是还关系很好的样子吗?!


    夏苗时他藏在暗处守着的时候,还瞥见他俩偷偷牵手呢!


    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闹掰了?!


    正当洛十一还沉浸在这无声的尴尬中时,座上的裴敛看了眼门口,忽的开口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洛十一闻言一颤,从暴风雨般的思绪中抽出神来,浅浅地疑惑道:“嗯?哪……哪个他?”


    裴敛也没回答,只是默默地抬头看向他,冲他投去了一个审问的眼神。


    “哦……!”洛十一心领神会,忙回头冲着守在门口的下人打了个眼神,不一会儿便得到了消息,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回道,“姜侧妃还在自己院里头,没有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自家主子脸上的表情。只见裴敛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坐在座上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嘶……不会又说错了吧……


    洛十一正心虚着,忽的,座上的人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开口道:“猫呢?”


    “嗯……?”洛十一疑惑道。


    “猫在哪?她几日没来了。”裴敛回道。


    洛十一实在是一头雾水。


    怎么又扯到猫了?


    难道方才自家主子问的那些他她它,其实都是猫?


    “猫……”洛十一脑子飞快运转着,硬着头皮回了句,“猫今天也没来。”


    他说完,怯怯地挪了挪视线,觑向座上人观察他的脸色。


    只见裴敛沉默了几息,随即开口道:“你去抓过来。”-


    姜钰雪在自己院子里窝了几日,总算是把重得像石头一样的身子给养好了。


    新月从守门的下人那拿来姜府定时派人偷偷送来的点心,匆匆赶回了屋里。


    她甫一见到趴在桌子上的姜钰雪,便开口道:“小姐,小姐!”


    听见声音,姜钰雪抬起头去看,见新月一脸焦急的神色,疑惑道:“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慌慌张张的?”


    她说着,想起前几天裴敛发现自己偷藏点心的事,倏地惊坐起身,叫道:“不会是我们偷偷拿吃的被抓了吧?!”


    新月把东西放在桌上,拉了张椅子坐到她旁边,小声说道:“我方才跟那送东西的嫲嫲问了下姜府现在的情况,她看着脸色不大对劲。但我同她继续追问吧,她又不说,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事,让小姐莫要担心。”


    姜钰雪听着,脸上的神色一僵,看着新月艰难地斟酌道:“我怀疑……会不会是……”


    姜钰雪猛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一趟……!”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大门处,还未等她们走近,守在门口的侍卫便大老远地制止道:“姜侧妃请留步,此处不得通行。”


    姜钰雪对着他们出示腰间挂着的玉佩,说道:“这是殿下给我牌子,我是世子侧妃,你们应当要听我的,让我出去。”


    侍卫没有回应,依旧是目视前方,全然没有被威慑到的样子。


    姜钰雪见对方没有让开的意思,仗着自己是世子侧妃,侍卫定不敢随意碰她伤她,干脆撞了过去,打算用闯的。


    见状,几名侍卫忙躲到一旁,将手里的□□架在面前挡着,纷纷劝道:“侧妃饶命啊!小的也只是秉公办事而已!”


    “为何这般吵闹?”姜钰雪这边还在推搡着,不远处又传来老管事的声音。


    管事走上前来,扫了扫眼前这个情景,蹙眉道:“姜侧妃,你在这做什么?”


    姜钰雪忍着委屈,往后退开了些,对着管事说道:“我想出去,姜府里有些事情。”


    闻言,管事的眸光一闪,疑惑道:“姜侧妃整日在王府里住着,怎会知道姜府有何事发生?”


    被人戳中了痛处,姜钰雪一时语塞,双唇张合着一下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老管事看她这副神情,心里也知晓一二,遂冷着张脸严肃道:“姜侧妃,你既已嫁进王府,便是王府的人,姜府的事莫要再管。”


    他说着,沉沉地叹出口气,摇头道:“这才嫁进王府里没几日就闹着要回娘家,你让旁人如何看待王府?”


    话落,老管事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人,命道:“把守门的那个人给我换了。”


    闻言,姜钰雪心头一急,心觉坏了人家差事,忙想替他辩解。


    老管事并未理会她,顾自挥手唤来了几个侍女将她团团围了起来,命道:“送姜侧妃回院子里。”


    几个侍女往她跟前走去,围成一堵人墙,步步逼着她往后退。


    “小姐……”一旁的新月见她们两人寡不敌众的,遂扶着姜钰雪的手悄声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再想想别的办法。”


    姜钰雪看着面前步步逼近的侍女,又看了看负手站在一旁看着的管事,失落地低下头,颔首应下,不甘地随着侍女往院子走去。


    走到半路,她看着那个熟悉的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书房中,裴敛一边摸着怀里毛茸茸的小猫,一边看着门外院子里的小亭。


    小亭下的长凳上空荡荡的,四下只有树叶沙沙的声响,还有沉睡的猫咪发出的呼噜声。


    好安静。


    他轻轻叹了声气,拿起笔又再写了起来。


    下一刻,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洛十一阔步走进门内,弯身凑到他耳边,说道:“殿下,姜侧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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