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原来那心跳的起源，就在自己的胸腔里。
万籁俱寂。
辛理确定自己已经进入了那生物的感知范围, 但对方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耐心。
正是神经绷紧的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发起战斗的号角。
就在此时，辛理脚下再次传来轻微的震动, 就在那个刹那, 浓稠的黑暗如潮水一般将辛理包裹起来，那股强烈的恶意呼啸着往她身上冲击而来！
辛理握紧了手里的枪, 她早已用精神力将全身上下都包裹了起来, 随时能让她做出最恰当的反击。
而就在那诡异的气息接触到辛理精神力的瞬间，如暴风一般的气势仿佛遇到海绵的水，被什么东西突然卸去了力道，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辛理的错觉。
她有些恍惚，却又在一瞬间立刻清醒，四周也在此时重归安静。
辛理在原地站了一会, 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后招。而这一波试探, 没等她做出反应便骤然撤回。
她皱了皱眉, 有些莫名。
难道高等级的丧尸, 还学会了欺软怕硬？
众所周知，从人类感染病毒尸变后就相当于行尸走肉，意识也会被抹去，只剩下本能的肌肉反应, 不存在半点人性，所以害怕这种情绪根本不会出现在丧尸身上。
这一波攻击似乎只是为了探查她的虚实。
而此时的情况容不得辛理思考太多, 她暂且压下心中的疑惑，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前走去。
就算前方的怪物真的生出了“人性”, 她也不会手软。
这种彻头彻尾的异变物种, 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往前走没多久，辛理已经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前广场之上。
不难看出广场前方原本竖着几个写着字的立牌, 如今早已东倒西歪。
本应写着“连接世界，引领未来”的标语，但中间的“引领”和“世界”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连接未来”四个字。
立牌后面原本是一座巨大的喷泉，现在满目疮痍，瓷砖下面的水源也早已干涸，只剩下一些可疑的深色痕迹。
尽管将视力调整至夜视状态，但越往前走，眼前却越是模糊。
火车站肉眼可见的在她的视线中变得影影绰绰。
不仅是视力，就连她的耳朵都好像浸泡在深海中一般，那黑暗仿佛成为了有形的压力，让她产生了一丝耳鸣的错觉。
辛理伸手按了一下耳朵，有些轻微的不适。
不，不是错觉。
辛理抬头看向上空。
写着“南市”两个字的候车大厅中分明没有活人的气息，却依旧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那声音模糊不清，像春运时的火车站一样熙熙攘攘地在她耳中响了起来。
很多人的脚步、刻意压低的私语、金属碰撞的轻响、不知名仪器的滴答声……
那些很近又很远的声音，像雪花电视在她的耳道中跳动。
辛理心中清楚，现在的火车站跟春运没有半毛钱关系，这动静肯定是盘踞在火车站的那个诡异之物搞的鬼。
但说来奇怪，明明在火车站外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是一股强烈的恶意。
除了一开始那打招呼一般的试探之后，那令人心惊的恶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距离越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尤其是那些杂音中最为清晰的，一种持续不断的有规律的震动声。
一开始辛理以为是火车进站时与铁轨摩擦发出的响动，走近了才发现并非如此。
仿佛是血液在脉搏中流动所发出的细微声音，明明不算大，却在种种嘈杂声中听得分明，连带着她脚下的土地都跟随着那脉搏震动的频率颤动起来。
辛理突然想起刚才在儿童公园前下车时，脚下感觉的那丝晃动，原来竟真是从火车站传递过去的。
每走一步，颤动的声音就越是明显。她甚至有种模糊的感觉，对方因为她的走近而产生了一种名为激动的情绪。
那声音，简直就像心跳一样。
只是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丝沉闷的回音，让她好像置身于深海隧道之中。
她终于站在候车厅的玻璃门前，视觉的光影调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失效，她仅仅能够通过肉眼观察眼前的情形。
候车厅的玻璃大门终于出现在她眼前，隔着玻璃，她确定那东西就在门的后面。
室内的一切场景都在她眼中发生明显的扭曲，跟她印象中的火车站相去甚远。
辛理咽了咽口水，久违的感觉到一股紧张，甚至连自己心跳的频率都渐渐跟那规律的震动声同步起来。
她看着眼前的玻璃门，内心涌现出一种异样的渴望。
这样的感觉在吸收晶核的时候都从未有过。
她内心清楚她当前的处境是多么危险，她甚至不知道门背后的东西到底进化到什么地步。
那东西完全有可能进化出了能够混乱她感官的天赋，贸然进入的后果就是踏入深渊。
但是，她那面对危险时总会及时拉响警报的神经在此刻无动于衷。
理智游离在体外，恍惚中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在以第三视角俯瞰。
辛理看着自己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按压在玻璃上，因为她的碰触而以她的掌心为圆心，向四周散出波纹一样的涟漪。
那如影随形的振颤也在此时最大化，时间在感官中无限拉长，真正让她感受到了耳鸣一样刺耳的声音。
沉闷的心跳声仿佛就在耳边。
咚咚——
咚咚——
辛理终于发现，原来那心跳的起源，就在自己的胸腔里。
……
……
好冷。
这是辛理恢复意识的第一感觉。
紧接着便是一阵一阵刺痛，像有无数的针扎在她的脑子里。
辛理的耐痛能力一向很强，就连之前用红鲤的火焰灼烧自己时，她都能在那不停融化和重生肌肤的痛苦保持一丝清醒。
而这针扎的疼痛却跟火烧的疼痛不同，无视她的皮肤、血肉和骨骼，径直刺入她的魂魄，存在感极强，让她眼前一阵阵发晕。
辛理努力保持神智，隐约能听到耳边传来朦胧的机械音，眼前明明暗暗，好像有人在忙碌地来回走动。
她努力辨认那模糊的声音。
“……第23648次基质提取实验将在三分钟后启动。”
熟悉的声线，带着陌生的冰冷。
基质提取实验？
为了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辛理试图从这有限的信息中提取她想要的情报。
她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对于这个名词唯一的印象来自于晶核。辛理记得，丧尸大脑中的晶核中含有能够延长觉醒者寿命的物质，就叫做基质。
只是她从未听说过关于基质提取的实验。
等到辛理终于适应了那种疼痛，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用最大的力气“睁开眼睛”，而她第一眼所能看到的，是一张几乎要贴在她面前的人脸。
那是一个男人的脸，线条冷峻，因为距离很近，他的五官有些微微扭曲。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对于这张脸，辛理却印象深刻。
辛理在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
谈启舟。
创立了方舟生物的天才学长。
上一次见面，还是重生回来之后，还是在以苏又晴闺蜜的身份，参与的一档综艺里。
而末世之后，辛理也发现了方舟生物和这场丧尸瘟疫的种种关联。
而方舟生物背后的谈启舟，显然跟丧尸病毒脱不了关系。
但辛理还未反应过来，谈启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启舟，你怎么整天泡在实验室啊，真不明白这个恶心的怪物有什么好研究的！”
那是一个娇俏的女声，辛理只觉得一股恶寒从心底爬起。
很快声音的主人便走近了，她的脸庞乍一看和从前一样，娇嫩得像鲜花。但细看却能发现，那细到看不到毛孔的皮肤之下，做起表情来是那么生硬。
她贴近了辛理，又很快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撇开了头。
苏又晴嘟着嘴巴，随即嘴角便出现了控制不住的抽动，但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启舟，你不是已经把她的心脏分离出来了吗？现在还研究她的大脑做什么？”
她一边撒娇，一边亲密地搂住谈启舟的手臂。
美人在侧，谈启舟却无动于衷。他没有看向她，视线仍旧停留在辛理身上没有移开过半分，他微微翘了翘嘴角。
“你不明白，她能达到进化的终极。”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难以掩饰的狂热，面目在光线的折射下显得微微扭曲，看着辛理的眼神好像如获至宝。
辛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其实并没有睁开眼睛。
她像一条鱼一样躺在狭小的鱼缸里。
她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手脚，甚至没有身体。
一颗裸露的，泛着肉粉色的大脑静静在漂浮在鱼缸大小的容器里，周身粘稠透明的介质让她处于一种无知无觉的沉浮状态。
无数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透明线路连接着这颗大脑的每一根神经。
辛理此时的感知力已经达到了顶峰，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第三视角的俯瞰状态，将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这间实验室比辛理之前所见到的都更加广阔，被透明玻璃分割成了不同的空间，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仪器摆放在实验室里的每个角落。
数十个显示屏面前是穿着白大褂不停来回走动的人，一边对比屏幕上跳动的数字一边低声报着什么。
稍远一些被隔开的是一间像手术室一样的地方，里面的人正在小心的从一截手臂上，横向切下一层薄薄的连皮带肉的皮肤碎片。
但最吸引辛理注意的，是眼前那两个人背后的另一个鱼缸。
里面装着的，是一颗有力跳动着的黑色的心脏。
那从一开始，就引导着辛理走向这里的心跳声，此刻在她非人的感知力下，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第132章 既是现实，也是幻觉
“这破玩意每天都要提取十几次, 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我看她还有意识只是因为变异不完全罢了！”
苏又晴嘴上抱怨着，但还是乖乖把手里一支试管递给了谈启舟。
“恰恰相反。”谈启舟抬手将试管放到眼前。
无论看多少次，他都会为试管中的物质所惊艳。
普通一级行尸大脑中会产生晶核, 从中能提取出基质, 而晶核的外表看上去是不规则的冰晶。
虽然目前二级丧尸的实验数据稀少，但仍能注意到, 它们所产生出的晶核跟一般行尸相比起来, 不仅形状更规整，光泽度也更强。
这个名叫辛理的0号半完全体的大脑中所剖开的晶核，却像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表面光滑剔透没有棱角，肉眼就能看到底下基质的流光溢彩。
就连世界上最昂贵的钻石也无法比拟，精致得就像造物主赋予人类的艺术品。
由于晶核的不可再生性, 他废了好大功夫才研究出, 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对晶体的破坏, 将其中的基质提取出来。
不同于普通晶核中所提取出的半透明液体基质, 0号半完全体的基质更加凝实，让人隐隐感觉到其中蕴含能量的庞大。
“以目前的实验数据来看，她对E细胞的净化已经达到90%。
普通的丧尸解剖出来都是一团烂肉，但她的大脑和心脏却仍然保持人类的形态。”
谈启舟看向苏又晴微微一笑, 他之所以让这个蠢女人留在这里，就是因为她是目前他能找到的, 唯一跟0号半完全体有关联的人。
不远处的电脑屏幕上，连接着她大脑神经。监测出来的波段图起伏平缓, 但总会在苏又晴出现的时候出现明显的波动。
脑电波不会骗人。
这足以证明, 0号半完全体保留了完整的意识，她对变异之前所认识的人还会有情绪波动。
并且他确定, 那一定不是什么正面的情绪。
……
画面一转，屋子里的陈设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又多了许多不认识的设备。
只是眼前还是那两个人。
他们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紧张，谈启舟微微垂眼俯视着苏又晴，脸上是不容置喙的冷漠。
她的表情几番变化，在愤怒委屈和妥协之中，最终选择了后者。
“好啦。”苏又晴柔声道，“看在你用它治好我的脸伤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没时间陪我的事了。”
她将目光转向装在玻璃容器的大脑，目光温柔中透着丝丝缕缕的狠毒，就像她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将最后一件防护服抢走，独留辛理在虫潮中被异虫吞噬。
后来再听到辛理的消息，还是从那个叫许哲的男人口中得知。
他说，阿理为了保护他掉下防御墙被丧尸吃了。
只是那时他对苏灵玉鞍前马后好不殷勤，稍一思考便能理出前因后果。
辛理多半是被这俩人害死的。
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他许哲只是苏灵玉养的储备粮，全身上下也就那空间系天赋有用。
也就辛理把他当个宝，这下好了吧，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尽管辛理在她身边当了不少年的陪衬，但对于辛理的死，苏又晴自然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时代变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在末世之中保持底线的是傻子。
死了也是活该。
哦不，比死还惨，成了丧尸。
苏又晴仗着跟谈启舟走得近，也接触到不少实验体的资料。
辛理被丧尸啃食之后，产生了变异。
当人的时候就懦弱，变成了丧尸也是个废物。
她浑浑噩噩的游走在末世的边缘，不跟丧尸合群，也不亲近人类，攻击欲望很低，运气也很好的没有被人杀掉。
她不进食，也不休息。
五年的时间，她体内的E细胞不断更新迭代，意识也渐渐苏醒。
甚至能够伪装成人类隐藏在基地里不被发现。
直到别人将她称作丧尸王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那个重创人类最强觉醒者的丧尸王，竟然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辛理？
若如谈启舟所说，这具身体恢复了从前的意识，那更不应该跟原来的个性截然相反。
所以苏又晴从不认为，变异之后那个人人闻之色变的丧尸王跟从前是同一个人。
不过不管她是谁，现在最大的价值，就是她这副身体了。
这一年来，谈启舟以提取出的基质为基础，研制出不少新型药品。她那被丧尸血液腐蚀后狠心削去一半的脸颊，也因为及时使用了还原液阻止了肌理溃烂和毒素蔓延。
只是……
苏又晴嘴边的肌肉又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还原液是从基质中提取出来所制成的恢复性药物，治愈力之强大，甚至能够达到断肢再生的地步。
提取基质的实验虽然已经不间断的做了一年，但毕竟是新药问世，缺少大量的实验数据支撑，还有些不完美。使用之后，她的皮肤虽然恢复了原样，但面部神经偶尔会有些不受控制。
就像从前她那些整容过度的同行。
“阿理，真是辛苦你了。”苏又晴凑近玻璃容器，里面那颗大脑似乎还在微微颤动。
……
画面又出现了变化，此时实验室里只有谈启舟一人。
谈启舟正埋头研究手里的东西。
在显微镜之下，能看到基质中存在无数活跃的E细胞。
这是他能拿到的最为纯净的细胞样本。
在0号半完全体身上所出现的不同于普通丧尸的种种特殊之处，验证了他心中的结论。
缜密的思维，强壮的身体，惊人的自愈能力，消耗最少的资源就得以达到最极限的动力，从而去拓宽生命的长度和宽度。
正是E细胞给人类所指的进化的正确方向。
而辛理，是目前将E细胞消化得最好的人类。
不枉费他力排众议，果断以目前人类最重要的战力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将她生擒。
跟她所带来的研究价值相比，那近百个身首异处的执行者，也不那么让人可惜了。
以K82系列机器人为原型所生产出来的新型战争军队，虽然在目前与丧尸的战斗中处于上风，但若放任0号半完全体自主进化下去，很可能会超出掌控，破坏“日晷”计划的进行。
所谓“日晷”计划，正是他筹备多年，甚至不惜牺牲底层大多数人的利益，制定出来的人类迭代计划。
总有些肤浅的人类将他所投放的E细胞成为病毒，实际上，E细胞全名Elpis，取自希腊语中“希望”的意思。
传说潘多拉打开了魔盒，灾难和瘟疫降临世界，留在盒中的最后一件东西，就是希望。
如今“日晷”计划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从E细胞投放开始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还有一年，通过那些进化失败的人体，将E细胞所受到的污染代谢出去，从而得到最为纯净的基质，才是这个实验存在的意义。
这些牺牲，正如阳光落在日晷上所投放的阴影。光明背后的牺牲在所难免，人类却能够通过这样的启示，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
因此哪怕这条路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他也早已舍弃无用的怜悯之心，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他谈启舟，才是未来世界真正的造物主。
……
辛理感觉自己醒着，又感觉自己像是在梦中。
如果说她在梦中，那为何刚才两人的对话如此清晰可闻，她甚至还能够隔着玻璃看到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
但如果说她是清醒着的，眼前的一幕却又像是看电影一般，时而画面会自己快进，只看到影影绰绰来回走动的人形。
最后的画面则停留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中。
她跟对面的黑色心脏隔空相望。
现在的时间似乎是晚上，实验室里的灯关着，偶有仪器发出一闪一闪的信号光。
除了仪器时不时的滴滴声外，还能感知到金属和瓷砖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
离她五六米的地方有个圆柱形机器，似乎是清洁机器人，底部像辛理从前用过的洗地机。机底的抹布旋转着往前，在光洁如新的地面拖着不存在的灰尘。
眼前的景象让她本就孤零零的大脑更是有些糊涂了。
……
“你来了。”
大脑形态的辛理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陌生，语气却让她很熟悉。
没有情绪，也没有机械感。
辛理像是在混乱的思绪中找到了线头，一下子振奋起来。
她刚想张嘴，却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似乎没有嘴。
她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在心中疯狂呼喊。
【是你吗，巴尔？】
【这是哪儿？】
【我怎么会在这？】
【你怎么也在这？】
【我是死了吗？】
【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作为一颗大脑的辛理从未知道自己会这么话痨，也是，说话要用嘴巴，表达自己的想法需要很多句话，沟通起来太累了。
而大脑就不用，一秒钟她就能说很多句。
只是对面在听到她的回应之后，反而沉默了下来。就在辛理快要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之后，那个声音才终于响起。
“巴尔，这是你为我取的名字吗？”
辛理一懵，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但那语气分明跟巴尔如出一辙。
她默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想道：
【嗯……这是你自己取的。】
正打扫到一半的清洁机器人动作一顿，接着又继续它的清洁工作。
它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同样是在用电波的形式同辛理对话。
只是那小小的机器人，似乎第一次感知到人类那名为欣喜的情绪，半人高的机身上的电子屏幕在黑暗中微微亮起，本不该出现在一个清洁机器人身上的程序——像素型的烟花在电子屏上一朵朵炸开。
过了好一会，辛理才听到它说。
“你刚才所看到的，是你脑中对另一时间线的记忆数据，既是现实，也是幻觉。”
第133章 我的后脑不容任何人侵犯，哪怕是丧尸
昔日繁华的城镇如今尽是断壁残垣, 地面被一层又一层的红色覆盖，又随着时间过去留下令人作呕的斑驳痕迹。
当然，身为丧尸是不会呕吐的, 辛理乐观地想。
她时常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回忆和现实不停交错，一度让她头疼欲裂。在刚刚成为丧尸的那几年, 她根本虚弱得无法觅食。
被许哲从城墙上推下去之后, 或许是这具仿造的身体不够美味，因而幸运地没得到行尸的青眼，让她能够以损失三分之一的腹腔、一半的肩膀、整只左小腿的微小的代价，从尸潮中存活下来。
E细胞似乎找到了最佳的培养皿，势如破竹地在她体内繁殖进化。
第一年最惨，缺失的小腿让她行动不便, 就连三岁小孩都能边哭边把她远远地甩在身后。好在双手和右腿还算完好, 让她能够护住头, 并且身残志坚地爬到尸流量较小的地方, 以免不小心发生丧尸踩踏事件暴击她的后脑。
第二年稍好一些，长期的饥饿让她的尸体营养不良，这一年开始她的意识每隔几天就会有片刻苏醒。这也让她发现，饥饿并不会让她再一次死去, 对人类血肉的渴望开始慢慢消退，试图接受光合作用成为一只有素质的素食主义丧尸。
而辛理后来才知道, 保持饥饿竟然是代谢E细胞杂质的唯一手段。
第三年对辛理来说是突破性的一年。也许是体内的E细胞已经进化到一定程度，在疯狂繁殖的间隙终于注意到这具身体的缺损, 开始缓慢组织肢体修复, 断腿丧尸终于在这一年顽强地长出了小腿。
也是从第三年开始，辛理保持清醒的时刻从每周十分钟, 到每天都能拥有一小时的自由思考时间。
而辛理也没有浪费这一小时的尸间休息，她时不时混进游尸中，龇牙咧嘴地假装同类，在一些偏僻的幸存者驻扎点徘徊，依靠丧尸敏锐的听力打探情报。
当然，很多时候会面临不可避免的危险，她曾被一个枪法很准的女士兵打中过脸颊，那是她的晶核离破碎最近的一次。
好在她自从发现小腿在生长之后，每次清醒过来都会不停地对体内的E细胞恶魔低语。
【保护好我的晶核，我炸了你们也会炸。】
【我的后脑不容任何人侵犯，哪怕是丧尸。】
【世界上最坚硬的堡垒不是马奇诺防线，而是我的脑袋。】
不知道是她这些洗脑式发言对E细胞产生了影响，还是E细胞本身就具有智慧，总之她发现她的脑袋确实变硬许多。
众所周知一个普通丧尸最脆弱的地方是它的脑袋，就像一个糖葫芦串在头上，成年男子的一拳就能打掉半边。
而头骨被E细胞硬化过的辛理，硬度堪比黄岗岩，能够让成年男子的拳头骨折。
对上子弹的防御系数辛理没有准确的数据，作为一个丧尸并不能那么轻松的搞到枪。因此在对上那个身手矫健的女士兵时，她精准把控了距离，在一百米开外吃了一发子弹后顺势坠楼。
子弹从她脸颊擦过，若是普通丧尸半边脑袋已经开花。但那颗子弹只在她脸颊上留下一道黑红色的血痕，并且很快被E细胞修复。
以至于很久以后，幸存者基地里开始流传铁头丧尸的传说。
这让辛理对自己的脑袋有了底气，更加锲而不舍地去驻扎点打探消息。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在辛理日复一日的努力下，终于打听到关于幸存者智慧地下城的可靠情报。
辛理是在末日到来的第五年时变成了丧尸，那时就已经有智慧地下城的消息流出。官方已经秘密选好地下城的建址，并且会在五年内完成基础设施的建设，分批接纳幸存者入住。
如今又过去三年，第一区域的地下城已经建设完毕，首批入住资格的发放时间就在一个月后。
也许是因为她的内心并没有彻底转变成丧尸思维，心中还天真地抱有变回人类的希望。
保留了意识的丧尸，这说出去多牛哔啊！
存在即合理，既然她成为丧尸后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保留了人类的意识，那么也许在官方力量的帮助下，她能够移除体内属于丧尸的那部分组织，作为一个人类存活下来呢？
当然，辛理也做了最坏打算。变不回人类也没关系，反正当了这么久的丧尸，她也差不多习惯了，除了不能像人类一样享用美食之外，身体性能比起普通人类来说早已有巨大的提高。
只是清醒时分，未免孤独。
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她没有任何可以交流和沟通的生物。
那么至少应该让她拥有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同类。
指望人类变成丧尸危险性太大，显然不会有人同意。但如果能够让现有的丧尸能够稍微恢复一些意识，不仅可以解除人类与丧尸对峙的危机，甚至人类也会需要丧尸的助力呢？
毕竟二者曾经也是同类啊。
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官方的力量不可或缺，智慧地下城自然是汇聚了目前国内最尖端的生物科技水平。
当然辛理也有一点点私心。
作为人类的时候，她一败涂地。但曾经的仇怨并不会因为她变成丧尸而遗忘，她要让许哲感受到同样的痛苦。
……
第五年，辛理彻底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从每日清醒一小时，在她有意识的锻炼之下，已经进步到每天只有一小时的混乱时间，也就是说除了那一小时会被丧尸思维短暂控制，其余时间她和人类无异。
而这两年来，智慧地下城的名额开放已经发展到了第十批，数以十万计的幸存者入住地下城，而其中觉醒者的比例更是高达六成。
剩下三成则是官方鉴定过的各项领域的佼佼者，用以延续人类的文明和技术。
留给普通人的则只剩寥寥一成，足以说明竞争激烈。在第一批名额发放的时候，为此大打出手乃至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最严重的甚至引发了基地之间的动乱，死伤者不计其数。
经过第一次的教训，官方痛定思痛，在之后发放资格时进行相对公平的摇号，将身份卡做成了芯片直接植入体内，当机体失去活性时，身份卡也自动失效。
这才减少了冲突的发生。
但摇号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更别提其中还存在着屡禁不止的暗箱操作。
最关键的还是在于不断扩大地下城容纳的人口。
直到末世第十年，智慧地下城的第三区建成，也是迄今建筑面积最大的地下区域。占地面积达5000平方千米，接收人口也正式迈入百万大关。
入住资格不再采用摇号的形式，而是第一次公开接受资格兑换，兑换条件是一个人十万晶核，或提供能抵扣相应晶核的物资用以换取入住地下城的资格。
这对于辛理来说就是机会。
两年来，辛理尝试过不止一次混入地下城。
但官方管辖下，安保措施更是重量级，一个不甚清醒的丧尸又怎么可能浑水摸鱼？刚露面还没开口就会被打成筛子。
而除了官方真正的掌权人，辛理也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她跟普通丧尸不一样的地方，以免一不小心就被有心之人抓去做研究，出师未捷身先死。
除了留意有关入城资格的消息之外，辛理同时也在注意丧尸群内的情况。
按理说保留了意识的丧尸既然有她一个，没道理会没有第二个。
彼时二级丧尸的出现已经不稀奇，三级丧尸也开始崭露头角。
比起二级丧尸，三级丧尸好像已经开始产生智慧，各自划分领地，成为一方主宰。
辛理也试图去打过交道，如果说普通二级丧尸就像丧尸里的超雄，那么三级丧尸就是超雄中的NPD。
尽管外观看上去比普通丧尸体面了许多，能学会运用自己的能力进行肢体修复，但大多数过犹不及，生长出许多不属于人类的肢体，三头六臂都是小场面，口中眼、双脸人、多种族球形生物等也屡见不鲜，看上去拥有浓郁的克苏鲁气质。
更重要的是每个都具有唯我独尊，称霸世界的王者风范。
作为丧尸群中能够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三级丧尸初次接触辛理时的心理变化大致分为几个阶段：
收治失败——愤怒——震惊——好奇——鄙夷。
对于辛理的不受控制，三级丧尸在愤怒之余也并不会强求辛理臣服于它，毕竟都是领导，这点容人的肚量不会没有。
但也会对辛理产生本能的好奇，从而打开了沟通的口子。
但就好像是在鸡同鸭讲，语言不通。
虽然辛理也是丧尸，但作为主导的人类部分思维暂时还是无法理解丧尸语这一方言。
但经过研究，那些句子之所以那么难以理解，大概是因为丧尸大哥在沟通中也试图使用人类的语言来跟辛理进行交流，因而口音甚重。
辛理仔细分辨那些嘶哑声音的区别，终于在某天一小时的混乱时间中醒来时，福至心灵，理解了前两天丧尸大哥给她发出的信息。
一个个蹦出来的单词，拼接起来组成“你……丑……我……强”这等粗鄙之语。
辛理：……
丧尸的审美果然会随着实力的进阶而产生变化。
辛理更加坚定了想要变回人类的决心。
第134章 你保留了进化前的记忆？
而转机发生在辛理跟苏又晴重逢之后。
辛理万万没想到苏又晴竟然能在末世中存活长达十年之久。毕竟在她变成丧尸前, 苏又晴只是一个没有觉醒任何天赋的普通人。
那是在辛理刚刚结识一只新鲜进化的三级丧尸的时候。
她每天必做的日常就是到各大丧尸孵化点进行巡逻，比基地派出的任务小队还要上心。
十年间，丧尸的孵化速度越来越快, 二级丧尸屡见不鲜, 三级丧尸更是层出不穷。
普通的觉醒者已经难以独自应对，皆是以至少三名觉醒者带领的小队出动绞杀, 更难对付的, 则需要交给AI特化部队。
辛理依靠自身尸变之后强化的移速和五感，差不多能够在一周内把一个地级市搜寻一遍。
在把跟南市相邻的几个地级市巡查过后，辛理得知，跟南市所在的木犀省相邻的直辖市北水市，上个月刚开通了一个地下城入城通道。
北水市位于南部沿海地区，是集航空、航海、陆运为一体的交通运输枢纽。占地面积约为四个南市, 是南方地区最大的城市, 有“华国南洋珠”之称。
彼时南市周边已经被辛理地毯式的搜寻了一遍, 大约是因为南市本就是南方的军事基地所在, 有潜力进化的丧尸基本都被剿灭。入城资格又实在难以浑水摸鱼，辛理决定还是去大城市找找机会。
那一天，辛理例行巡视到三环边上新建的一个体育中心。
那是一个水滴状的室内体育场，末世前刚竣工不久, 是南方最大的体育场馆。病毒爆发的时候，场馆内正巧有邻国知名爱豆团体的演出。
前几次经过的时候, 场馆内还被密密麻麻的一级丧尸占据着，即便身体已经尸化, 依然没放下手中的荧光棒和横幅。
辛理察觉到场馆内的丧尸和普通丧尸有些不一样, 它们很有些凝聚力的感觉，会有意无意地围住其中的几只丧尸。
几年过去, 未被剿灭的一级丧尸们也零零散散地进化成了二级丧尸，当初簇拥着的那几只丧尸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隐隐地以她为首。
很有些圈地为王的感觉。
辛理曾远远看到过那只漂亮的丧尸爱豆出门觅食，觉得有点眼熟，就算是不怎么追星的她都有印象的脸。
大概是末世前很有些知名度的女爱豆。
不知是不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爱豆修养，还保留了部分人类审美。
脸蛋上有些残留的血迹，像是化了战损妆。毫无生气的灰色眼珠好似戴了美瞳。披在身后的金发增添了些凌乱美，也许因为被其他丧尸保护得太好，整体没有明显损伤，演出服也都都完整地穿在身上。
贴身的挂脖吊带勾勒出曲线美好的身材，有烧灼痕迹的纱质半裙反而更显出别样的设计感。
如果忽略她因为尸化而变得有些发灰的皮肤，那么外表看起来跟末世主题的舞台妆造没什么不同。
当辛理再次出现在体育场附近的时候，场馆内的金发女丧尸同时抬起了头。
她感应到了同类。
……
比起其他被丧尸圈地的区域，体育馆内虽然破败了些，却还算得上干净，至少没有进食后剩下的人类肢体。
即便是身为丧尸后嗅觉改变，血肉的味道并不难闻，但在观感上仍旧让人难以接受。
辛理能嗅到血腥味都集中在场馆内部的某个地方，大约是眼前这个金发丧尸的储藏室。
【你是说，你保留了进化前的记忆？】
结合自身情况，辛理知道丧尸化后，被病毒控制的脑干无法完整地调动发声系统。所以至少三级丧尸以下，都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字句，无法准确分辨对方表达的意思。
但不同的是，三级丧尸有区别于普通一级丧尸的特殊能力，而赛琳正是这种类型。她能够进行心灵沟通，从而对普通丧尸下达指令进行调遣。
而这正是辛理要找的丧尸。
她脑海中响起赛琳沙哑的声音，像是许久没有使用人类语言而造成的生疏。对方的咬字很特别，有种独特的节奏感，在末世前应该至少也是个VOCAL。
进化。
辛理心中默念，细品着这个词。
这应该是这五年来，她遇到的第一个能够顺利沟通的三级丧尸。
在不知对面底细的情况下，她隐瞒了自己还拥有自我意识的事，只告诉赛琳她保留了为人时的部分记忆。
辛理的眼神不可察觉地闪烁了一下，平静道：“是。”
赛琳脸上没什么表情，浑浊的眼珠却转动了一下，辛理能感觉到她似乎提起了兴趣。
【那么，你也没有接收到传承了？】
传承？
辛理愣了一下，丧尸这种被病毒控制的非生命体，竟然还有传承这种东西吗？
作为生前生长在有上下五千年历史的华国人，辛理比任何丧尸都明白传承的含义。传承意味着经验和价值观的延续，为防止文化断层，每一代人都会将几千年华国人智慧的结晶以种种精神或物质载体的形式保留下来，形成维系血脉的核心纽带。
传承，是种族延续的必要条件。有传承就意味着有智慧，有文化，能思考，拥有自我认同。
而这突如其来席卷全球，给人类带来灭顶之灾的丧尸病毒，它竟然有传承？
辛理不知应该觉得荒谬还是悚然。
而这所谓的传承，她不管是为人为尸，竟没感受到半分。
她内心已然惊涛骇浪，但好在她的表情管理被丧尸化的身体所影响，没有太大的变化。
辛理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抬起的眼睛里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难怪。】
赛琳虽然面无表情，但在辛理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却带着恍然大悟的味道。
尸种之间拥有等级之分，高级尸种自然能够控制低级尸种。感应到相似等阶的气息靠近，赛琳一开始是警惕，后来看到辛理并未作出争抢领地的举动，她便有些疑惑。
疑惑为何会有强大的尸种单独行动，不为争抢领地提升力量，那是为了什么？
在知道辛理保留了人类记忆之后，她才明白过来。
不是不想，而是缺乏丧尸的基本常识。
难怪她未感觉到对方有任何攻击性。
保留人类记忆的尸种，赛琳不是没有见过。
从人类到尸种的进化过程中，总会有那么几只进化不够完全，因而保留部分人类记忆的丧尸。
可以说，她就是靠着那些初级尸种活下来的，它们在这之前都是她的粉丝。
保留了人类记忆的尸种在初期拥有相当大的优势，它们比普通尸种更具有智慧，因此战斗力也更强。
到后来，进食的本能逐渐占据上风，保留的记忆也会很快消融。这样无行为能力的尸种便很容易成为高级尸种最忠实的部下，得到深入传承。
这后面的话，赛琳自然没有多加说明。作为三级丧尸，赛琳自然不像普通一级丧尸那样头脑简单。虽然对方等级不明，但她本能觉得危险。
辛理：“传承该如何获得？”
【很简单。】
辛理感觉到台上的金发女尸似乎笑了笑。
她从舞台上款款走下来，体育馆的穹顶破了个大洞，阳光就像天然的舞台灯光照射下来。
三级丧尸的关节比起普通丧尸要灵活许多，走下舞台的步态让人忍不住联想，若是在末世前，会引发台下粉丝多少欢呼和尖叫。
爱豆出身的年轻女人，即便变成丧尸也依旧艳光四射。
就在她正抬起手的时候，异变突生。
辛理猛地往后退了十几米，几乎瞬间就移动到了舞台下的观众区。
观众区靠近舞台的地方有一块坍塌的天花板，与跟舞台隔离开来的挡板形成一个折角，是躲避攻击的完美防守区。
赛琳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偏了偏头，以为对方看破了她的想法，不愿归顺，却没想到那个折角又露出来半个头。
“快跑。”
说完这话，辛理又像地鼠一样飞快地把头缩了回去。
“？”
赛琳一脸怔楞，显然没有领悟辛理的好意，但很快她便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有些僵硬地抬头，正好看到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一个水桶大的东西从体育馆破损的穹顶上落下，砸在了她身侧不远处的舞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又咕噜噜地从舞台上朝她的方向滚落而来。
赛琳的耳朵动了动，穹顶上不知何时被一支人类小队占据。
有人在说话：“成功了！位置理想，阿岳准备射击！”
“是！”
随着那人的应答声，子弹破空的声音传来，准确无误地打在那个圆滚滚的物体上。
“砰”地一声，钢制罐身上出现一个洞，紧接着便是足以震破耳膜的爆炸声。
爆炸产生的热浪夹杂着刺鼻的煤气味霎时席卷了整个体育场，躲在石块后面的辛理瞬间关闭了嗅觉系统。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圆滚滚的东西应该是被人工改良过的煤气罐，这在军火匮乏的末世中绝对算得上是杀伤性巨大的武器，适用于各种封闭性较强的场所。
比如体育场。
她的五感远超一般丧尸，按理说平时就算是一公里内的动静她几乎都能察觉。但刚刚竟然在头顶上来人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来不及退出体育馆，只能临时找到掩体。
辛理在心中为爆炸中心的赛琳默默祈祷。
即便三级丧尸已经是钢筋铁骨，但面对威力仅次于C4的煤气罐，就算没直接被炸死，也被削弱了大部分的战斗力。
就连躲在掩体背后的辛理，因为靠近爆炸中心，难免也受到零碎石块的猛烈撞击，断了两根肋骨。
好在丧尸并没有痛觉，辛理无视胸前叉出来的断骨，趁场上浓烟未散，无声地又往后撤了几十米。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舞台为中心，将场馆内的座椅都掀翻，进而波及到在场馆边缘游走的一级行尸。
赛琳的小弟们几乎全军覆没。
第135章 是你们。
待烟雾散尽, 一条绳索抛了下来。伏击已久的五人戴着面罩，依次从穹顶上滑下。
手里拿着步枪的矮小男人扫视了一圈，笑道：“嘿嘿, 这下不得把那些恶心玩意炸成肉泥？”
“还好有苏大美女在, 否则行动也不会这么顺利！”说话的是另外一个壮实男人，他手臂上有个刺青, 冲最后下来的一人抬了抬下巴。
“就是, 要不是有苏苏的隐匿天赋，我们刚靠近体育馆应该就被发现了。”年轻男人声音温润，他一直留心着身后的动静，及时扶了一把跳下来没站稳的女人。
最后下来的女人脚一歪，险些跪倒在地。她不露痕迹地放开年轻男人的手臂，面罩后掉出来一缕柔顺的发丝。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发丝别到耳后, 细声细气地说道, “这可不算我的功劳, 都是灵玉姐想的主意。”
站在队伍中心的女人身材高挑, 谨慎地检视着场上的情况。她闻言，挑了挑眉：
“别大意，先找那只三级丧尸。”
基地开始大规模组织围剿三级丧尸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苏灵玉作为最早觉醒天赋的第一批人, 早已组建自己的团队，成为末世后最出风头的女团长。
她的团队觉醒者虽只占三成, 但胜在人数众多，且弹药充足。因此综合战力几乎等同于一小支部队, 仅次于人类最强觉醒者薛烛。
当然, 薛烛属于官方，他管辖的队伍人数虽少但精, 加上有军方背景，并不是普通民众能够比较的。
而这次行动也是为了培养团队内能够独当一面的战力，带领的四个人中就有两个新手，但好在天赋价值高，有希望成为队伍里的中坚力量。
要不是上次行动的时候，因为一时大意，队伍在撤退的时候被隐藏在后方的三级丧尸咬伤数人，她不得不手刃昔日的队友，团队因此元气大伤……她今天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
想到这里，苏灵玉的胸口有些闷，她晃了晃头，开口道：“都打起精神，这里可能不止一只三级丧尸。”
爬到穹顶上偷袭是苏灵玉的主意，她早就盯上这一只三级丧尸。那只丧尸智商颇高，警惕心也很强，经常打一枪换一炮，很有组织性，让基地损失惨重。
这次她终于找到那只三级丧尸的老巢，精简队伍人员，以便行动。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些不安。
“队长说的是。”年轻男人不忘提醒道，“苏苏跟紧一些，别落单了。”
听到这个称呼，苏灵玉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余光看到那个年轻男人往苏又晴的方向靠近。
那个年轻男人自然是许哲。
他加入她的团队也有五年了，但在团里地位却尴尬。
当初放他入团时，本以为是个狠角色，却没想到进了团变了个模样。
明明他的空间天赋潜力甚佳，却很少参与实战练习，经常躲懒摆烂。好不容易获得的资源却要分给这种人一份，底下人不是没有怨言。
若非他的天赋用来储物确实好用，苏灵玉不会对他明示暗示的暧昧不置可否，好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当个移动仓库。
大概是看出来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搞定，所以转而盯上了队伍里另一个人。
脚步声传来，苏又晴小跑到苏灵玉身边，小声道：
“灵玉姐，我跟你一起。”
看到苏又晴跟自己保持距离，许哲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没说什么。
苏灵玉倒是“嗯”了一声，看都没看她，注意力全放在场馆内。
虽说她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做了大明星的远房表妹，但前二十多年两人从未见过。倒是在末世后意外在基地里重逢。
她这个表妹，跟谈启舟倒是很熟的样子。大概也是因为这层关系，许哲才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为了不出任务，许哲一直想要申请调到基地内部研究所。
只是他可能要失望了。苏又晴不仅对他没想法，还避之唯恐不及。虽然看得出他们是老相识，但苏又晴对此完全没兴趣。
只要不妨碍团队发展，私下里的蝇营狗苟她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又晴这次也是受了那个姓谈的所托，得知她们有些亲戚关系，非说她在研究所无所事事，把人安排到了她的队伍里，让她帮忙照看。
美其名曰让苏又晴跟着她收集数据。
实际上大概就是走个过场。
不过她这个远房表妹倒也不是彻底的废物，隐匿天赋能很好的屏蔽友方的气息，就连三级丧尸都很难发现。
这才在刚才的行动中占领了先机。
“咦？”
游走在最前头的是那个矮小男人是阿岳，跟了她十年，枪法颇准，刚才对准煤气罐射击的人就是他。
海子□□强横，通常是队伍负责垫后的人，警惕地扫视身后。听到阿岳的声音心跳漏了半拍，没好气道：“别咦咦哦哦的，咋了？”
阿岳先一步来到了舞台边缘处，他眼神好，在煤气罐爆炸的时候就看清了那只三级丧尸就处于爆炸的正中心。
而此时他用枪头划动着地上焦黑的尸块，嘴里嘟囔着：“不应该呀，难道真被炸成泥了？”
苏灵玉皱着眉头，附下身检查了一下那堆焦黑。
“没有晶核，那三级丧尸还没死。”
“怎么可能？我不会看错，它被我炸了个结结实实，不可能躲得掉。”
“该不会连晶核都被炸碎了吧。”
“不。”苏灵玉干脆地否定了这个答案，“晶核本就坚固，更何况还是三级丧尸的晶核，没那么容易碎。”
她仔细分辨那堆焦黑的尸块，辨认出大腿和小臂的部位后，心中有了猜测。
“它可能受了重伤，就躲在这个场馆里……”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微不可查的动静。苏灵玉飞速转头，便看到一道快到模糊的影子，而它的方向正是队伍里倒数第二个人，许哲！
三级丧尸的洞察力果然不一般，一下就找准了整个队伍的弱点。
此时叫许哲闪躲已经来不及，苏灵玉急道：
“海子！”
“铛”——令人牙酸的一声脆响，像是金属器物撞击的声音。
许哲的身前已经竖起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如盾牌一般横挡在他面前。是海子的天赋效果！
海子的天赋是较为稀缺的团队防守型天赋，能够给友方目标以保护，具体形态则会根据情况不同而有所变化。刚刚那下则是海子最常用的盾牌形态，用来隔绝丧尸抓咬最为有效。
那金属般的声响就是丧尸咬到那透明盾牌的声音。
从之前的交锋中，苏又晴便知道这三级丧尸的速度非同一般，甚至比有些速度天赋的觉醒者更强。
所以这次她特意把海子带来，就是为了防止上次的事情重演。
事情也果然如她所料。海子的天赋效果发动，众人的身体周围竖起了像蛋壳一样的半透明屏障。
苏又晴松了口气，这才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道模糊的影子有了实体。
一击不成，赛琳迅速后跃远离人群，隔着十几米远远地注视着众人。
此时苏灵玉终于看清那个三级丧尸现在的模样。
她一头金发被烧掉一半，本该不翼而飞的手足却完好地呆在原本的位置。
苏灵玉心中一沉，看来刚才那场爆炸并没有给它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速度也并非它真正的异能。
没错，三级丧尸最难缠的地方就是，它们不但拥有强化过的身体，还像人类觉醒天赋一样，滋生出自己的异能。
她看向赛琳身上完整的四肢。虽然行动间并没有异常，但仔细看却能看出来，那手臂和大腿明显比另外一边要粗壮一些。
没等她想清楚，就听到许哲在队伍后面恼怒道：
“大家小心，它有治愈类异能！”
刚才要不是海子的盾牌，怕是他早就被丧尸咬断了脖子。惊魂未定的时候，看到赛琳好端端地站着，丝毫没有经受过爆炸的样子，便下意识觉得对方的异能跟治愈有关。
苏又晴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却没发现到底哪里不对。
赛琳灰色的眼珠不住地颤动着，扭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怪响。
【是你们。】
阴冷的声音在众人脑海中响起，那感觉就像是被蜘蛛爬到耳膜里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皆是一惊，它竟然能够传音！
苏灵玉更是错愕，会说话的丧尸并不是没有，但通常是模仿人类声带进行发声，用来迷惑人类，本身并不知道那些语句的具体含义。
而她也知道高级丧尸能跟低级丧尸进行脑波沟通，然而能做到跟人类进行脑波沟通的，它是第一个！
但现在显然不是震惊的时候。
就在她思绪飞转之时，赛琳的身影快得化为一道鬼魅的影子，朝苏灵玉飞速袭来！
她的身体比她的脑子更快，几乎在同时，苏灵玉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出现在几米外。
瞬移，这就是她的天赋。
一秒后，数声枪响，阿岳和海子毫不迟疑地对准赛琳的方向射击，子弹在地上打出一排弹孔。
但是没等苏灵玉庆幸自己反应快，便发现赛琳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目标不是她，而疾速调转头，冲最前方的阿岳发起了攻击！
阿岳显然也看清了赛琳的攻势，但他并未躲避。
半透明的蛋壳盾适时亮起，赛琳锋利的指甲只在上面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迹。
“干得好海子！”
阿岳兴奋得像猴子一样，两只手都举起了枪，对着近在咫尺的赛琳疯狂按下扳机。
但赛琳这一下攻击显然只是试探，眼见没有造成伤害便又远远拉开了距离。阿岳的子弹自然也打了个空。
“废物！”海子忍不住骂道，“打不中就把枪给我！别在这浪费子弹！”
阿岳给打空的弹匣上弹，不服气道：“放屁！明明是你反应太慢！”
海子的天赋虽然好用，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在用以团队保护的时候，那层蛋形护盾是双向的，不仅能防住丧尸，也能防住队友。
也就是说队友同样不能破开护盾的保护，想要对丧尸进行有效攻击，就需要及时撤掉护盾。因此在发动天赋的时候，海子必须全神贯注，呆在原地无法移动，这才能够跟队友进行配合。
好在海子、阿岳和苏灵玉是从末世开始就走到一起的队友，默契度自是不必多说。
第136章 下次，我会把你们一只一只的碾死。
二人说话间, 又是“砰砰”两声。
只见苏灵玉瞬移到许哲身边拿了一把□□，又再次瞬移到了赛琳脸上，海子见状立刻撤走了苏灵玉的蛋形护盾, 后者对着赛琳就是两喷子。
其中也有苏又晴的手笔, 她能够隐匿十米范围内友方目标的存在，让赛琳一时间捕捉不到苏灵玉的气息。
而阿岳则负责扫射赛琳周身的方位, 提前封锁它的行动。
几人配合下, 让苏灵玉总算听到子弹命中□□的扎实声响。一招有效也不恋战，在护盾再次亮起的同时，谨慎地又瞬移拉开的距离。
瞬移让她的出手比赛琳迅捷的身法显得更加神鬼莫测。
这一招出其不意，也是苏灵玉琢磨了几天的奇袭方案，成效显著。
她那一枪对准的是赛琳的头部，只可惜三级丧尸的反应力实在过于非人类,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它硬生生地将头部偏离了三分。
那两枪喷子, 一枪喷到了她半张脸, 一枪则歪到她的右肩, 刚修复好的右手又耷拉了下来。
阿岳兴奋道：“就是这样！”
几人见攻击有效，都心下大定。只要再这样配合下去，就算打不死也能拖死这只丧尸。
不管是异能还是天赋的发动都需要动力来源，而丧尸的动力来源就是血肉。
新鲜的血肉能够补足丧尸的精神力, 而他们不会给它机会。如果它一直治愈自己的肢体，总会有精神力耗尽的那一刻。
三十秒过去, 苏灵玉又喷出了数枪，加上阿岳那边火力压制, 很快赛琳的身体便变得破破烂烂的, 刚修补好的手臂和大腿被打断，胸口和腹部也中了枪。
反观苏灵玉这边, 人员并没有损伤，几次赛琳试图反击也被海子的护盾挡下。
战场呈现碾压的局面。
但苏灵玉始终没有放松警惕，她总觉得这丧尸没那么简单。
赛琳的右腿折了，索性趴在地上手脚并用，速度比之前并没有慢多少。它于枪林弹雨间找到空隙，边躲边退，很快靠近了体育馆边缘。
这里有很多被炸得血肉横飞的低级丧尸。
眼看赛琳马上要被他们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苏灵玉直接瞬移到了赛琳的身后，准备对着它的后脑勺进行致命一击。
却见赛琳趴在地上的头部竟向外拉长，同时她坏掉的右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失。它身体的其他部分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扭曲到另一边，对着横在地上的普通丧尸残躯狠狠一咬！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苏灵玉一愣，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又是“砰砰”两声。
赛琳的肩膀和头颅应声而断！
成功了！
众人见状，心中都是一喜。
“队长牛批！”
“这畜生可真能跑！”
“我看这三级丧尸也不怎么样，上次纯粹是他们大意……”
见阿岳正要靠近，却听苏灵玉喝道：“别动！”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抬起的腿还是瞬间收了回去。他在末世中存活到现在，听从命令是刻在骨子里的行动纲领。
真的这么轻松就杀了它吗？
被刚刚两枪喷子打中的赛琳确实已经身首分家，可那血淋淋的脑袋却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起来。
感觉到不妙的同时，苏灵玉向后瞬移了二十米。
理论上来说，她瞬移所需要的时间随着距离的远近而变化，距离越近则瞬移所需的时间越短。每十米则需要一秒的时间，在这一秒内她的身体会消失在原地，五感也尽失。
加上苏又晴的天赋范围也是十米。所以如非必要，她都会把瞬移距离控制在十米之内，与此同时，也需要苏又晴跟她小幅度移动。
但这就使得苏又晴跟许哲的距离拉开了一些，而后者不知是为了补充弹药和武器物资，还是为了跟在苏又晴身后保护她，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总之在苏灵玉再一次瞬移之间，苏又晴急切地想要跟随她的脚步，刚好把许哲卡在了隐匿范围之外。
而许哲也同时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不巧的是，许哲的行动路线上有一根破碎的立柱，刚好遮挡住海子的视线，使得他的护盾效果失去目标。
许哲的位置出现了真空。
他低下头，看到快要滚动到他脚边的头颅，笑了一下：“队长，你也太谨慎了……”
不管他怎么看，这三级丧尸都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丧尸的治愈异能就算再强，也不可能长出整副身体吧？
许哲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准备从那颗头颅中挖出晶核。
他只要把刀刃从它脖子截断处伸进去一转……
咦？它的脖子呢？
等他拨开那一头浸血的发丝，却发现藏在下面的并不是断掉的脖颈，而是露出了完整的肩部。
许哲突然感觉脚上有些奇怪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往下一抓，却握住了一只冰冷的手。
再抬起头的时候，便眼睁睁地看到那颗头颅背后长出无数肉芽，抽丝剥茧般蠕动着，生长出手臂、胸腔、腰腹……
而那颗头从血泊中扬起，正定定地看着他。
在那一霎那，许哲脑海中的最后一个想法竟然是，他曾见过这张脸。
“蠢货！”
猛然冲过来的海子在绕过柱子看到许哲身体的瞬间便竖起屏障。
激烈的枪声姗姗来迟，将护盾外的身体打成肉泥。可是没有用，那个三级丧尸的头颅和手臂一起被笼罩在了护盾里！
许哲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嘴巴张不开了——是物理上的张不开。
苏又晴是离他最近的人，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很快捂住了嘴。
许哲看着她的动作，也下意识地摸了摸嘴部。
一片平滑。
原本是两片薄唇的位置摸上去空空如也，就好像那里天生就没有长出嘴唇一样。
他先是觉得荒谬和好笑，可是没有嘴唇，鼻子便忍不住往外喷气，但他很快便发现鼻子也无法呼吸，就像被水泥堵住了似的。
海子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取消他身上的护盾。
而几十米外的苏灵玉连续瞬移了两次来到许哲身边，对准抓住许哲脚腕的手就是一枪。
手掌应声而断，可紧接着又飞速生长出新的一只手，两只手便交替着支撑整个上半身，如某种怪诞的虫类一样飞快退出无五人的包围圈。
“许哲！你怎么样？”
苏灵玉见识过很多离奇的场面，但在看到许哲的脸时也忍不住犯怵。
原本斯文俊逸的一张脸，如今只剩下一双眼睛还能看，用来呼吸的鼻孔和嘴巴像突然遭遇了皮肤增生，将所有能看到的缝隙都堵得严严实实。
骤然无法呼吸，许哲整个人瘫软在地，胸腔无助地上下起伏，却没有丝毫氧气交换。
他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大，眼角红得吓人，神经质地颤动着，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嗯嗯”声。
离得最远的阿岳快步赶来，只看到被封住的嘴便惊出一身冷汗，嘴里胡乱喊着：“呼吸机！呼吸机！”
出任务时苏灵玉常常会在许哲的空间内放置武器弹药、医疗用品、生活用具等物资，呼吸机也是常备的。
许哲闻言慌乱地依言从空间中拿出呼吸机，将呼吸罩放到脸上才后知后觉他鼻孔和嘴巴是同时被封死了。
他悲怒交加，更感觉缺氧，顿时气得翻白眼。
海子大骂：“傻缺！你是让许哲用耳朵呼吸吗！”
苏灵玉眉头紧皱，强自镇定地站起身。
刚才的交火赛琳已经试探出她瞬移的距离，此时站在她两次瞬移都够不到的位置。它好端端地站着，缺失的手脚和躯体又重新生长了出来。
赛琳歪着头，似笑非笑。
五人重新聚集在一处，护盾亮起，她也失去了再次攻击的机会。
不能久战。
它心中想着刚才那个同类的告诫，但仍有些遗憾地叹气。
【你们比其他蝼蚁聪明的一点，就是会躲在龟壳里。】
【下次，我会把你们一只一只的碾死。】
接着，身影一晃，赛琳消失在了场馆内。
大势已去，苏灵玉也没想着去追，而是盯着那道残影陷入了沉思，心头的不适仿佛有了答案。
只是没过几秒便被痛苦的呻吟唤醒。
许哲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整个头像一支肿胀的红色气球，再没有了往日儒雅的风度。
此时距离他口鼻被封住已经过了三十秒，再不呼吸，他就要缺氧而死。
其他人早已急成了无头苍蝇。
“怎么办？队长！他就要憋死了！”
“许哲你不准死！我的枪还在空间里呢！”
“灵玉姐，快想想办法！我们快去最近的庇护所找找有没有治疗天赋的觉醒者！”
“别傻了！没等我们去到基地许哲已经挂了！”
许哲瞪着苏灵玉，双目突出，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他额角青筋暴起，半胁迫半哀求地说些无人能懂的话语，渴求她的施救。
只是其他人不懂，苏灵玉却知道，他说的是“再不救我，空间里的那些物资你也别想拿回去”。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她心烦，苏灵玉喝道：“别吵了！”
她垂眸掩去眼里的一丝冷意，俯下身对着许哲柔声道：
“你忍着些。”
接着她便从他手中抽出刚才想要挖晶核的匕首，一刀挥下去。
“唔嗯！——”
鼻尖一凉，许哲下意识闭眼，脸上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发出闷哼。飞溅出来的血液洒了他一脸，被堵住的鼻子却忽然有了进气口。
“先这样应应急，现在回基地处理伤口。”
苏灵玉平静地扔下手里的匕首，简单做了下止血措施，便将呼吸机重新罩回疼晕了的许哲脸上。
一旁的众人看得清楚，苏灵玉直接将许哲的整个鼻子削了去，此时那张脸上只有两个血淋淋的洞口。
第137章 您是至高无上的浊血
海子咽了咽口水, 竖起大拇指，“队长，你是这个。”
阿岳也是一震, 机械道：“……还不如刚才呢……”刚才至少上半张脸还能看……
苏又晴努力不去看许哲的脸, “灵玉姐，那丧尸怎么办？”
这时便看出来许哲的人缘不怎么好, 见他已经暂时脱离危险, 其他人便没再多说。
苏灵玉倒是无动于衷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开口道，“出师不利，只能下次再找机会。”
阿岳心有余悸道：“不是说那丧尸的异能是治愈吗，怎么还有这种手段……”
“不是治愈。”苏灵玉淡淡道，“如果我猜得没错, 应该是修补。”
经过两次观察, 那丧尸新生的肢体不像是自己生长出来的, 倒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嫁接在一起似的。
“刚才的爆炸确实让它的手脚炸断, 但它的异能可以把肢体修补完整。”
“人类的口鼻如果被视为创口，那么它就用异能进行修补，促使血肉生长，堵住进气口。”
苏灵玉凉凉道, “所以许哲应该庆幸，它还没来得及将他的眼睛和耳朵通通堵住。”
众人沉默, 感觉身上莫名发冷。
待众人将战场收尾，把许哲抬出体育场, 准备返回基地的时候, 苏灵玉落在了最后。
她走到刚才那丧尸伸长脖子撕咬的东西，用枪头划拉几下。
果然。
刚才的火力压制确实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候, 但转折点在于，它中途突然去撕咬了另外的丧尸残肢。
丧尸是无法通过食用同类获得能量的。
所以她以为那是它自暴自弃，却没想到是新鲜的血肉，交战时的混乱让她没及时分辨出来。
他们提前调查过，这群丧尸纪律分明，进食处集中在二楼，一楼表演场地内不应该有人类尸体。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它有同伙。
体育馆内还有另外一只高智慧丧尸。
那只丧尸将血肉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场地边缘，而三级丧尸也配合他们的节奏，有意识地把他们往这个角落引。
苏灵玉按了按额角。
如果那是一只会藏匿、会辅助的高智慧丧尸，那么刚才若是继续追击，很可能就会步入它们的陷阱，全军覆没。
……
十公里外某个废弃旧楼内。
追觅着同类气息赶来的赛琳，注视着房内的某个地方。
【谢谢。】
辛理从暗处走出，弯了弯眼睛：“不客气，互帮互助罢了。”
在爆炸后，躲在场馆边缘的辛理便接收到了赛琳的传音。
【别看戏了，我死了，你也跑不掉。】
就算它不说，辛理也不会袖手旁观。同为丧尸自然应该守望相助，更何况对面还有她的两个老朋友。
哪怕远远看上一眼，那两个刻骨铭心的身影她也能瞬间认出，他们的互动她自然也看在眼里。
大概恶人自有恶人磨，辛理乐得看他们狗咬狗。
如今她的实力有限，暂时不能取他们性命，但并不耽误她给他们添乱。
只是为了避免他们认出她，她不能露脸。
所以在赛琳发出求助信号的时候，她便从安全出口潜入二楼乒乓球场，也是那群丧尸的储藏室。
被当做储备粮的人类尸体被整齐地陈列在球桌上，血腥味浓稠得有如实体。
她捏着鼻子——不是觉得臭，而是现在的她就等于饥饿许久的老鼠掉进了米缸。
辛理将手放在一具尸体上，微弱的蓝光闪过。接着她绕到场馆对角线的另一端，手上轻轻一动，一具一模一样的尸体便横陈在角落里。
这便是她的异能。
她能将无生命物体打印到脑海中，那么以后只要她记得该物的所有细节，并在脑中模拟出此物的形态，便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印刷出来。
当然，除了晶核等特殊物品除外，因为晶核内部的能量是她所不能载入的。
相当于她的大脑是一个储存器，而容量的大小则依赖于她记忆的好坏。
她称之为，“复制”。
当然也有方法作弊，那就是将想印刷的物品随身携带，只是毕竟空间有限，而且丧尸背个包的话就太奇怪了。
在赛琳闻到血肉的香气时，便也有意识的往那个方向走。
辛理藏在安全通道内，注视着赛琳的动作，道出早已想好的计划。
离开前，她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打那个最弱的，别恋战。”
……
【你跟那个人类有仇？】
不得不说，辛理的计划确实可行。找到那几人的突破口后，赛琳也顺利逃出。她状态不佳，就算加上辛理，应对五个觉醒者，还是有些压力的。
只得以后再慢慢清算。
但看上去辛理似乎很是了解那几人的作风，让它有些好奇。
辛理“嗯”了一下，没有过多解释。
赛琳便懂事的不再多问，保留了人类记忆，自然也保留了人类的爱恨。
【我欠你一回。】
辛理牵了牵嘴角，“那么我们该聊聊传承的事了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才似乎是打算……”
她顿了一下，慢步到赛琳面前，眸色一暗，伸出手轻轻抚摸对方的侧脸。
不知为何，她明明没有用力，对赛琳来说却压迫感十足，竟像僵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辛理的手指沿着它下颚冰冷而滑腻的皮肤渐渐往后，轻柔地按压在它枕骨的位置。
丧尸的晶核，就藏在这里。
只要她想，她可以轻易捏断它的脖子，掏出它的晶核。
她加大力度，随着手指的收紧，赛琳喉咙里发出难耐的“嗬嗬”声。
辛理嘴边勾起一抹笑，眼神却冷。她歪了歪头，换了个相对柔和的词，“……控制我？”
以她的洞察力，自然早就察觉赛琳刚才动作的不对劲。
赛琳察觉到对方的杀意，一向没有情绪波动的丧尸竟然产生一丝微弱的恐惧。它下意识伸手想脱离她的束缚，那双细长的手却如铁钳一样无法掰开。
辛理脑海里的声音在发颤：
【是我错了，我只是依照本能行事。】
尸种的世界强者为尊，高级尸种自然需要不断收服和支配低级尸种以强化自身的实力。
但现在她知道，眼前同类的实力并非她所想的那么一般——
甚至，是她无法比拟的强大。
此时辛理受爆炸冲击而压碎的胸骨虽然已经愈合，但胸口处还残留着黑红色的血迹。
辛理深深地看着它，赛琳的双脚几乎离开地面，它甚至能够听到自己颈椎断裂的声音。就在它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于同类之手时，对方陡然松手。
失去支撑的赛琳顿时跪倒在地，本能地大口喘气。
它没有运用异能对脖颈的损伤进行修补，而是摆正身体，屈膝匍匐在地。
从辛理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它毫无防备的后脖，那是丧尸最为脆弱的地方。
这是丧尸表示臣服的姿势。
赛琳闭着眼睛，尽可能忽略萦绕在周身浓烈的浊血气息，态度变得异常恭顺：
【我愿追随您。】
辛理挑了挑眉，“哦？那你总该给点诚意。”
赛琳自是知道辛理的意思，她伸出左手，另一只手在手腕上随意一划，看着并不锋利的指甲却轻易在手腕处留下了伤口，从里渗出并不新鲜的黑褐色血液。
尸化后的嗅觉灵敏，辛理立刻就闻到了从那血液中散发出来的轻微腥臭。
即便是同类，辛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味道确实不好闻。
赛琳将灰白的带着血渍的手腕高高举起。
【请您享用。】
辛理：“……”
这到底是诚意还是报复。
若不是她现在的面部肌肉不灵敏，辛理相信自己脸上一定会出现皲裂的表情。
这也太重口了吧……
虽然她现在已经是个丧尸了，食谱有变化，但要她吸食丧尸的血也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见辛理迟迟不动作，赛琳思考了一下，大概是不信任她。
这也难怪，毕竟它有前科。
于是赛琳胆战心惊地解释道：
“您没有尝过同类的血液，也应该食用过人类。那么在进食的时候，您应该能发现，人类血液中含有大量的信息素，只要您想，甚至能够获取该人类生前的所有记忆，只不过需要耗费更多的能量。
人类接触到我们的血液，自身的血液就会被污染和覆盖。
而我们彼此之间并不会污染。低等尸种没有语言，在需要沟通和控制的时候，就需要以血液为媒介进行信息交换。”
辛理怔了怔，这倒是一个有用的信息，只可惜是她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五年来她忍饥挨饿，连人类的头发都没碰掉过一根，更不要说进食了。而丧尸的血液她更是没兴趣，那么自然也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
难怪她对于“传承”一无所知。
赛琳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辛理，深吸了一口气。
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尸种的压制。
它看着辛理的眼睛，尽可能表明自己的诚意，谨慎地补充道：“而且您是至高无上的浊血，是不受任何血液污染的。”
又是一个新名词。辛理的眼神有些异样。
浊血？她吗？
她有些焦躁，虽然她已经变成丧尸的同类，但却从未进食过。如果真的如同赛琳说的那样，丧尸能够通过血液获取信息，那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现在的她对于丧尸的认知大概还没有地下城实验室那么详尽，那么又该如何争取官方的信任呢？
只有手中的信息足够多，才能掌握主动权。
辛理有了决定，反正她现在已经是丧尸了，再坏还能坏到哪去呢？
不过是丧尸血而已，她还没听说过那只丧尸能被二次感染的。
既然是传承，那就意味着所有的丧尸都可以接触到，并不是什么最高机密。赛琳有了前车之鉴，应该不会在这一点上动什么手脚。
辛理看着眼前纤细的手腕，在心里无声地说了句：
“我有罪。”
她伸手固定住赛琳的手腕，微微俯下身，略微干燥的嘴唇若有似无地与从那道细微的伤口处渗出的血液碰了一下。
没有血色的嘴唇立刻沾染上了一丝暗红。
她屏住呼吸，下意识舔了下唇。
该如何形容这个味道呢，也许是因为做了丧尸后味觉也产生了变化。
那闻起来腥臭腐烂的血液，品尝起来味道并不难以让人接受。
相反，它不是从前印象中人类血液的那种铁锈味，也不是丧尸嗅觉所闻到新鲜血液的鲜甜味。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有些类似酸败微苦的过期巧克力酱。
没等她想清楚，浩瀚如星海一般的信息量从舌尖传来，化为无数让人似懂非懂的符号灌输到她的大脑中，顷刻间占据了她的所有思绪。
第138章 我愿为方舟献出灵魂！
等辛理回过神来, 已经是两小时之后。
待她整理完思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辛理知道，她那每日一小时尸化的限制, 在这一刻也彻底消无了。
她有些复杂地睁开眼, 便看到赛琳在窗前正襟危坐，一边防风一边留意室内的情况。
见她醒了, 它立刻转过头, 灰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辛理沉吟片刻，开口道：“过来。”
赛琳乖顺地靠近。
辛理伸出手，指尖微微用力便挤出一滴血，她将那滴血像印章一样，盖在赛琳的眉心处。
她拿开手，血液自然地融进了皮肤里,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赛琳仰着脸, 承受那一滴暗含着强横力量的浊血。她半闭着眼睛, 又兴奋又恐惧, 整个身体都微微发抖，就连大脑深处那枚晶核也在战栗似的。
不过片刻，赛琳就睁开了眼，她的眼珠仍是灰色, 但却有了神采。
这就是浊血最大的用处。
先前辛理一直在寻找能够跟她沟通的丧尸，却没想过她本就是特例。
她现在才知道, 原来E细胞的感染是有条件的。否则为什么丧尸有时会将人类啃得只剩骨架，有时又只咬一口将E细胞传递过去便罢了。
灵魂能量越强大的人, 越是E细胞想要感染的人, 这样才能壮大E细胞的实力。而灵魂能量的判定则需要通过智力、体力、意志力等综合判断。而辛理可以说是运气很好，作为仿生人, 她的这些数据计算要乘以两倍，所以她才能在尸潮中存活下来。
人类通过保持饥饿感以代谢E细胞的杂质，需要的时间数以年记。
而今年是第五年，E细胞杂质在她体内彻底被代谢掉了。
提纯后的E细胞，也就是赛琳口中的“浊血”。
拥有浊血的丧尸，不仅精神力、体能、身体自我修复力能够得到强化，还可以直接跳过血液传播的方式，直接接触身体传播活性细胞，协助其他丧尸进行代谢。
也就意味着，赛琳很快就可以和她一样，抑制住丧尸的本能，恢复人类的理性。
而且，浊血能对所有丧尸进行绝对统治。如果她要让赛琳自己掐断自己的脖子，她也不会反抗半分。
现在只要她有足够的血液，想将所有丧尸净化，只是时间问题。
辛理想，她已经拥有跟基地进行资源置换的有利条件。
可是事情的发展并非如她所愿。
……
“我的妆还自然吧？”
今天是地下智慧城三区第29批入城登记日，人头攒动的队列内，辛理压低帽檐，摩挲着手中的物件。
【请您放心。我九美一哎！】
赛琳在几百米外的一个废弃地铁口躲着，感知辛理这边的进展。
现在她差不多恢复了生前的记忆，说话也有了些人气儿。
作为爱豆平时少不了营业，化妆也是爱豆的必备技能之一。想要混进地下城不是简单的事，最大的破绽就是辛理丧尸的外貌。
虽然她的举止和人类无异，但黯淡的皮肤和浑浊的眼珠轻易就能暴露她的身份，就这么去很容易就被守城军队直接拿下。
所以，辛理苦思冥想多年前买的化妆品细节，成功复制了出来。赛琳用那些略显寒酸的素颜霜和腮红给辛理全身都上了色，再带上自然款的美瞳，给结成块的干枯发丝清洗染黑，多少恢复了几分生前的模样。
赛琳瞅着妆后的辛理，沉思片刻后蹦出一句话。
【如果您去参加选秀的话，出道位应该会在前三。】
“多谢夸奖。”
辛理咧着嘴，从怀里掏出一枚拇指大的芯片。
“你确定这是许哲的入城芯片没错吧。”
赛琳点头，不敢骗她：
【我在碰到他的时候，按您的要求，趁乱将他的拇指剜了下来。】
当时很混乱，他刚好蹲下来想要挖她的晶核，在她抓住他脚踝的时候他想把她的手扯开，而那个女队长察觉不对瞬移过来对她的手喷了一枪。他的手距离很近，大概会以为自己消失的拇指是被□□误伤的。
入城资格申请通过后发放的芯片会被植入在拇指上，代替指纹的存在进行地下城各个通道的出入和城内物资兑换。
虽说现在交够物资同样能够购买入城资格，但是这样的申请方式则需要通过人工体检，被她果断排除。
因此在体育馆见到许哲一行人的时候，辛理就想出了这个方法。
队伍缓慢往前，终于轮到辛理。
巨大的闸机横亘在城门中间，她需要通过那层淡蓝色的光幕，在登记台伸出拇指按压在识别机上，将自己的资料录入进去。
因为每日出入地下城的人流量巨大，需要通过机器进行基础筛查。那层淡蓝色的光幕可以对通行的人类进行检测，记录体温、心率等基础数值，排除病毒感染的风险。如果数值异常，则光幕会变红并发出警报，闸机会自动释放电流将感染体直接处理。
跟人工体检相比，机器则好骗太多。
她只需要将身体各项数值控制在人类正常水平，便能顺利通过。
只是她站在闸机内接受光幕扫描的时候，扫描时间似乎有些漫长了。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过去，光幕没有变红，但通过的绿灯也始终没有亮起。
身后排队的人出现骚动。
“前面的人怎么还不走？”
“别挤，没看到我抱着小孩吗！”
“快点吧，我还得把晶核送去换物资。”
辛理不耐地抬手看了看腕表，表情有些不悦：
“这机器怎么回事，我赶时间。”
负责闸机安检的是个眉毛粗浓的小青年，他察觉到异常，看了看辛理，没发觉不对。便将注意力放在机器上。
之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那人敲了敲机身没有反应，回头喊道：“那边那个谁！”
城区入口不远处有个治安亭，那里站着一个警卫。听到工作人员的召唤，他转过身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宽阔的肩膀撑开尺码统一的银色军服轮廓，劲瘦又有力的肩背、紧窄的腰腹、绷直的大腿，让他整个人像刚恢复出厂设置一样标准。
警帽下面的脸，用赛琳的话来形容，应该会是在选秀里断层第一的类型。
辛理甚至听到后面被妈妈抱着的小男孩小声地哇了一下。
英俊的警卫在工作人员面前站定，“我是K82-Ⅶ型警卫，请问有什么异常？”
本来上班就烦，看到警卫顶着这么一张脸，粗眉男就更烦了。
该死的资本家，把机器人做得这么完美，他们这些普通人还有什么活路？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颐指气使，“这机器有点问题，你检查一下。”
警卫转过身，蓝宝石似的瞳孔忽闪了一下。辛理感觉到一段电波将自己从头发丝扫到了脚板底。
她泰然自若地接受它的检查，只要不让她当场卸妆，她便无所畏惧。
几秒钟后，那名警卫平静地收回了视线，在太阳穴处按压了一下，闸机上的绿灯终于亮起。
“检测无异常，请通行。”
它将手掌放在心脏处，微微躬身，冲辛理行了个礼，“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
辛理点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警卫重新直起身的时候，辛理注意到它的鼻尖，上面的银痣精致又显眼。
队伍又重新活动起来。
辛理如所有人一样，在登记处按下拇指纹路，很快便在跟皮肤完全贴合的芯片上录入自己的信息。
她当然不会蠢到用许哲原本的那枚芯片入城，每一枚芯片上都会记载入住人的信息，如果刚才她用了许哲的身份根本不会通过机器人的检查。
她是把许哲的芯片部件一点点地拆分下来，一一打印、复制，重新组合成一枚空白的芯片，顺利入了城。
进城需要乘坐一座让人怀疑能将蓝星捅个对穿的巨型电梯，光是单向乘坐到底层，就花费了二十分钟。
地下城的庞大超乎她的想象，几乎等于一个小型城市。从满目疮痍的废弃都市进入地下城，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末世的破败、绝望、血流成河荡然无存，暗无天日的天空有了人工制造的太阳，人声鼎沸的街道两侧是规格统一的楼宇，宽阔的入城大道尽头是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跟末世前的世界第一大厦相比也毫不逊色。
那是人类现存的所有尖端科技和秘而不宣的野心所打造的顶级金属建筑，那一艘标志性的小船变成玻璃幕墙外的一个巨大投影，随光影起伏的是超真实的海浪。
欣欣向荣的繁华让每一个初入地下城的人心中燃起希望，怀抱着对未来的愿景被侵吞蚕食，埋葬在秩序重建的地底深处。
……
“——您出售的物品共计18件，其中稀缺皮料2.67公斤，稀缺种子364粒，合计10265以冭（tài）币，已打入您的账户，请您确认。”
兑换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机身上镌刻着“K82-I型”的基础款服务型机器人，大概因为是首批问世的型号，它没有像刚才的警卫那样跟人类别无二致的外观。省去了仿真人皮，底下是一副哑光的金属骨架，一块简单刻印出五官弧度的面具构成了机器人的脸部。
“以冭币是智慧地下城的统一电子货币，于本月1日开始在二十四个时区内正式发行，原有的贡献积分也将遵循《数字货币管理法规条例》进行兑换，今天的兑换比例是1:1.2。您是否需要兑换？”
辛理摇头：“不需要，谢谢。”
“好的，脑机设置已完成，设备使用费、服务费、手续费共计6235以冭币，已从您的余额中扣除。祝您生活愉快！”
机械臂挥动起来，将设置完成的脑机交给辛理。
那是一个纽扣大小的小圆片，辛理用指尖芯片解锁之后，将圆片按压在太阳穴处。
上面精密的电子元件能够连接脑部和视觉神经，取代从前的手机成为便携性和安全系数更高的新型通讯器。
激活脑机后，眼前出现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电子光幕。上面陈列着数个图标，她点击左下角的钱包图案，仅剩四位数的余额刺痛了她的双眼。
……早知道应该多复制点材料带下来的。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准备离开，隔壁柜台的对话却钻入她的耳朵里。
“……求求你了，我跪下来求你行不行？你是人工智能，你应该知道我这个房产证是原本啊，它只是沾了点血，并不是看不清字迹是不是！怎么就不能给我兑换呢？”
刚才队列里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几乎要哭出来，她手指戳着房本上的名字，不住地哀求：
“你看看，上面的名字就是写的我的名字，跟我的身份证是一致的，你看看呀。”
人形机器没有感情地重复：“对不起，根据《旧式固定资产兑换货币条例》规定，资产原件如有脏污、破损、涂改的不予进行货币兑换，请您知悉。”
“那你告诉我，我换不到钱我吃什么喝什么！我还带着个孩子！你是要我睡大街吗！”
“经过综合评估，您目前的信誉良好。可为您办理购房贷款，贷款额度为10万以冭币，可覆盖当前最低首付，您能选择的还款方式为等额本息，贷款期限为150年。”
“150年？！”听到这话，中年妇女简直要晕倒。前半辈子辛辛苦苦挣的钱买了一套房，还没住多久便被毁在天灾里，而现在要想买一套新的房子，她和她的儿子、孙子甚至曾孙就要背上150年的贷款。
“您无需担心，按照《居民管理法案》规定，公共保障部门将会为您安排最为合适的工作。”
“安排个屁！”中年妇女气得流出眼泪，申请到入住地下城的资格后，她老公拼着命回到原来的房子将房本取出，就是为了能够在地下城安家。可如今不但房子没换到，就连老公也白白送了命。
“该死的机器人，没人性的破铜烂铁！给我换人工！我要求换人工！”
“您的意见已登记提交，目前人工服务繁忙，您的排队进程为26587位。”
“……”
据理力争的吵闹又被新的冲突淹没，权利和资产的交接不断制造出新的矛盾。辛理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背包，一步步走出办事大厅。
大厅外聚集不少的人群，围成好几圈，中间的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胸前都带着一枚小船一样的徽章，脸上浮现狂热的微笑。
“方舟生物把我们从旧世界的泥潭中拉出来，重新创造了这个乐园！我们应该懂得感恩！”
“如果不是方舟生物，我们现在还在地表为一口过期罐头争得头破血流！可是现在我们却能吃上最新鲜的浓缩营养液！”
“我在海啸中被撞断了腿，是方舟生物给我安装了机械外骨骼，还让我免费贷款，重新站起来！”
“可是你要为此背上五十年的消费贷款……”
“你胡说八道什么！共保部已经免费给你安排了工作，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这要是在末世前，想找到稳定的工作你得背多少题，考多少试？”
“就是！一看你就是那种躺在家里啥也不干光会啃老的废物！现在怕是没的啃了吧！”
“你闭嘴！唔唔——放……手……！”
“很抱歉，您违反《公共秩序管理法》中的言论自由保护条例。依照第23条规定，对你处以5千以上10万以下以冭币罚款，并且进行为期15天的义务劳动。”
K82-Ⅱ型治安无人机悬浮在半空，公告完那人的罪名之后，及时把人犯控制住的Ⅶ型警卫将人扭送离开。
人群安静了一会，很快又沸腾起来。
“舟神的善行不胜枚举，我愿为方舟献出灵魂！”
“我愿为方舟献出灵魂！”
“我愿为方舟献出灵魂！”
“……”
辛理目不斜视地穿过人群，就听到螺旋桨旋转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架直升机从顶楼俯冲下来，高调地落在一栋五层楼高的商业楼上。
螺旋桨飞速旋转发出的噪音，听在辛理耳中却盖不过机舱内的交谈声。
“可恶，这些贱民真是跟跳蚤一样烦人！”
“崔少您别急，需要什么属下为您买来就是，哪需要您亲自跑一趟。”
男声冷笑：“呵，这一吨金砖我敢给，你敢拿吗？”
“……属下不敢。”
“那不就得了。”男声鼻子哼了一声，很快想起什么懊恼起来，“唉，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当初我就劝我爸多囤点金子准没错，他非说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现在好了，被周家抢了先，南部大省的大半金子都被他家囤去了。他兑换出来的以冭币估计能买下半条街！”
他话音一转，又满是骄傲：“还好我有先见之明，病毒爆发的时候就派人去各大银行金库零元购，否则还真凑不齐这些……”
“崔少高瞻远瞩！”
“别吹了，赶紧叫那破机器人来把这些东西搬走，把以冭币给我换出来。今天方舟大楼顶上两层招标，我不能再输了……”
生机勃勃的地下城深处藏污纳垢，与旧世纪的残渣一同沉沦，在繁荣中滋生着罪恶，用血肉浇灌出斑斓的毒菇，让人有种强烈的割裂感。
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辛理深深看了一眼那台军用特征明显的直升机。良久，才调转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在方舟大道上走了很久才找到居民区的入口。跟大道两侧的高级写字楼相比，居民区的楼房低矮许多，轻薄的建筑板材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廉价感，刺鼻的甲醛味还未散尽，楼内就已经住满了住户。
她在一个临巷的窗户上发现一张对折一半的A4纸，上面手写着“福旺小面”，字只有核桃大，不凑近看根本。
辛理的脚步顿了顿，上前敲了敲窗户。
窗户被拉开，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里面。
从前在前台帮忙收银的初中女孩如今已经二十多岁，脸上依稀能看出老店主的影子。她小心地伸出头，看到辛理只是一个普通的食客，这才安下心笑笑。
“姐，吃面吗？”
“对。”
“好，麻烦您稍等。”
她回过头，从脚下拿出一张铁皮板凳，隔着窗口想要递给辛理。
女孩带着歉意笑笑，“对不起啊，正门在另一条街，有些绕，还要麻烦您自己爬进来。城内经营管得严，我也是没办法才偷偷做生意……”
“没事。”
辛理不在意道，摆摆手示意不用，单手撑在窗台上利落地跃了进去。
女孩眼睛一亮：“身手不错啊姐。”
辛理笑笑没说话。
室内大约十几个平方，被隔成两个房间，靠窗摆着两张铁皮凳子和一张破旧桌子，另一侧靠墙则是简易的厨房用具。
辛理随意坐下，看向女孩递过来的菜单，上面还是熟悉的小面，但大部分都被划掉了，而面后面的价格则比从前多了一个0。
女孩不好意思地搓手：“你是刚入城的吧，现在的物价跟之前不能比，肉和面的采购都需要渠道费……但我保证，我这里已经是附近最便宜的餐馆了。”
辛理没挑剔，“要一碗排骨面吧，面煮软些，不要葱。”
“好嘞。”女孩爽朗地笑起来。排骨面算是菜单上最贵的一道面了，现在的排骨价格如果她爸妈知道一定吓得骂人……
等面的时候，辛理环顾四周。被隔出来的房间门没关，从门缝里能看到墙上贴着一张中年夫妻的合照，面前摆着一个装了泥土的碗，碗里竖着三根筷子。
片刻后，女孩小心地端着碗，放在辛理面前，嘴上习惯性说道：“您的排骨面，不要葱。”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辛理的侧脸，十年前的记忆浮上心头。
“姐姐，你……你是……”
辛理牵起嘴角，食指放在唇边摇摇头。
女孩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阔别十年的熟客，眼睛不知不觉有些湿润，忙转过身胡乱地拿过一块抹布擦拭本就没有油污的灶台。
排骨面还是熟悉的味道，就连猪小排都保留了软烂的口感，就连那脆骨都一模一样。在物价高昂的地下城能买到这么新鲜的食材，花费一定不小。
这么看，菜单上只多一个零真的算是良心价。
可惜的是，丧尸的味觉失调，人类的食物吃起来味同嚼蜡。
但她还是认真地一口一口全吃完了，连汤都不剩。
吃饱喝足，辛理抬手激活脑机，信号自动识别女孩的账户。她将不多的余额全部转了过去。
等女孩发现账户上多出的钱，想再追出去，辛理已经消失在巷子中。
第139章 可以全身而退的底牌
地下城的城市建设和规划都相当成熟, 将人类工程□□用到了极致。
整个地下城由五个主要区域构成，分别为宜居区、生态区、工业区、能源区和中心研究区。人类居住和商业区域位于B1-25层，越靠近地表的层级则居住环境就越是优越。
而其中约有80%的居民集中在B20-25层之间, 这里也被称为下城区。有价格低廉的平房, 水电齐全的公寓，也有提供给初入地下城的居民临时居住的安置小区。
不管是登记入住还是身份认证都需要用到入城时发放的脑机。脑机是地下城居民的必需品, 功能齐全但是造价高昂, 一次性买断费约在10万比冭币，因此人们通常选择租用设备的形式，每月支付设备使用费2000比冭币。
一枚普通丧尸晶核价格可以兑换100比冭币，二级丧尸晶核为1000，三级丧尸晶核则比较稀缺，官方收购价为10000比冭币。
保障局提供的工作日薪则在800比冭币左右, 无法覆盖正常的生活支出, 因此都需要外出击杀丧尸赚点外快。
辛理吃完面后又四处转了转, 将城内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个大概, 心中有数之后便决定先去安置小区登记入住。
她所在的小区跟中心大楼是相反的方向，好在边走边消食很快就到了。
按照脑机的导航，辛理停在一栋名为“绿洲”的建筑楼下。
说是安置小区，其实更像是一栋蜂巢似的胶囊旅馆。大约五六个平方的空间内塞下了一床一桌一椅, 幸好还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房间隔音还不错。
前台后面站着一个跟办事大厅里相似的服务机器人，它兢兢业业地为按理登记入住信息。
“欢迎入住‘绿洲’, 首次入住免取七天费用，水电全免。超过七天则需要按一天1000比冭币的价格续费, 并在三十天内搬出。若三十天后, 您没有收入来源找不到固定住房也无需担心，保障局会将您的需求记录在案, 安排最适合您的工作岗位。
若您资金充足，我可联系中介公司为您进行购房推荐，帮助您找到最宜居的住房。
‘绿洲’程序已经加载入您的脑机内，可以选择更多服务。这是您的入住礼，请收好，祝您入住愉快！”
辛理接过它递过来的一个颇有分量的小纸箱，里面有好几袋利乐包装的营养液。辛理数了数，大约是一周的量。
她说了句“谢谢”，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个身上印着“K82-Ⅲ型”的家务机器人迎面走过来，它像一只三头六臂的大蜘蛛，每一只金属手臂上都推一个巨大的垃圾桶。
一边走，还一边发出提示音：
“清理工作中，请注意避让——清理工作中，请注意避让——”
原本不算狭窄的走道被它牢牢占满，辛理只得尽量靠墙。尽管如此，它经过她的时候，垃圾桶的滚轮还是稳稳地从她脚上碾了过去，鞋子上立刻出现一道黑色的印子。
辛理：“……”
……想发火，又怕它听不懂人话。
始作俑者丝毫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只是把辛理的脚尖充当减速带的垃圾桶因此歪了一下，盖子松动，露出一条缝隙。
辛理随意瞟了一眼，便看到里面乱七八糟堆砌着许多损坏的金属零件，其中还有一块轻微断裂的金属面具，看上去似乎跟前台机器人脸上的那个一样。
大概是某个惨遭报废的机器人被装在了里面。
家务机器人自顾自地往前运送垃圾，刚走到大门，门口便缓缓驶来一辆巨型垃圾车。
辛理心中一动，面上倒不露声色，转身回了房。
……
万籁俱寂。
过了十二点，大部分地区停止供电，等到夜深人静，辛理悄悄出了门。
地下城的每一层天花板都安装了全息天幕，按照时间进行光线调节。到了晚上，光线便会自然暗下来，整个天幕变成雾蒙蒙的深蓝色，唯一的光源来自于虚拟的电子月亮和几颗闪烁的星星。
朦胧的光线为辛理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她沿着白天的那辆垃圾车经过的路线，绕过居民区和商业区，来到城市最边缘的地带，一座垃圾处理厂出现在辛理面前。
垃圾处理厂并无人看守，但是大门紧闭，写着“闲人免进”的字样。
辛理没放弃，在远处等了一会，便看到一辆跟白天一样的无人驾驶垃圾车正往这个方向过来。
她助跑几步，手撑在车尾处轻轻一跃，便灵活地落在垃圾车顶上。
入口处闸机扫描过车身之后亮起绿灯，大门升起，露出一个仅容一辆车通过的入口。
辛理在垃圾车将她倾倒入垃圾池之前及时跳了下来，躲进一个大桶里。
她将精神力铺开，没有感觉到人类的气息，有的只是几个戴着工帽的机器工人在搬运着垃圾走来走去。
没有想象中的臭气熏天，垃圾在被装上车的时候已经进行合理的分类，生活垃圾只占据垃圾处理厂的一个小角落，进入垃圾厂之后便会被快速进行焚烧处理。
而辛理刚才搭的便车大概装载的是有害垃圾，过期药品、油漆桶、废弃灯管等被堆成一个小山等待处理。
绕开那些搬运机器工人，辛理不费力地就找到了电子垃圾所在的地方。
电子垃圾占据了处理厂内将近一半的位置，损坏的电器、生锈的电子元件、烧坏的芯片等杂乱地堆在一起，而其中最夺人眼球的就是正中心那一座由数不清的金属关节、四肢、头颅等堆砌在一起的垃圾山。
其中最多的，则是属于警卫和战斗机器人残肢，猛一看像是人类的断臂和躯干，只在断裂处暴露出凌乱的电线和形态各异的缺口，看着有些渗人。
在AI特化部队出现的这五年，辛理没少看到它们的身影在丧尸群里大开杀戒。
在丧尸数量密集的地方，往往是由机器人部队出动围剿。而面对高等级的丧尸，通常也会由战斗机器人充当先行军试探虚实。在这过程中，损坏的机器人自然是不计其数。
而地下城这几年渐渐步入正轨，因为人力紧张，机器人原本的作用也再次展现出来。为了弥补缺失的生产力，建设出人人向往的地下世界，工人型、服务型、生活型等机器人也不断投入使用。
与之相对的，则是电子垃圾的火箭式增长。
距离辛理最近的是一颗残缺了半张脸的机器头颅，她将其捡起，裸露出来的机械眼球“咔咔”地转了一圈，没有完全报废的发声系统还在说话：
“您……好，我……有什——什——什么可以、以帮您、您、您的吗——？”
这里是整座处理厂内唯一没有搬运机器工人的地方。
大约是因为机器人自己报废自己的场景太地狱了吧。
两个小时后，辛理身后被她复制出来的超市购物车上，堆了满满一车的金属垃圾。
她清出一块空地，将她精挑细选出来金属部件分门别类，将其一一拆开，把其中完好的零件复制下来。
除了各处关节和金属骨外，还有红外接收装置、触摸传感器、碰撞器、压力传感器、驱动联机系统……
空地上，逐渐出现一个机器人的雏形。
……
三小时后，辛理看着面前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高大劲瘦的身影让不算逼仄的空间变得狭小，挺拔的脊背像起伏的山脉，收束的腰线蕴含爆发性的张力，整个人形机身像一张拉满的弓弦，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赘余。因为没有找到适配的右臂，辛理索性给他装上了金属骨骼，更显强悍。
而被吝啬的光线所勾勒出来的脸，在这一堆废铜烂铁构建成的垃圾山里更显得精妙绝伦。它的机器码位于眼下，看上去像是一颗泪痣，是机器人的独有标识。
一个完美的，每一寸骨骼和走线都经由她意志浇筑而成的，专属于她的战斗型机器人。
辛理心花怒放地将机器人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满意得不得了。
欣赏了许久，她才回忆着白天那位警卫员的制服。幸好因为那个小小的意外，让她近距离观察到了那位警卫员，将细节牢记在脑海中。片刻后，辛理将打印出来的复制品穿在机器人的身上。
她呼出一口气，右手绕到机器人的颈后，按下启动开关。
“主机配对。”
闪烁的机器码成功的接收了指令。
没有一丝机械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请录入用户资料。”
“辛理。”
“我是辛理。”
仿佛是第一次，又仿佛是无数次，机器人睁开了双眼，宝石蓝一样的眼睛看向眼前这个人类。空白的数据世界，有些生涩地写入一张人类的脸庞，并且即将在无限的未来里描摹无数次。
“录入成功。”
一个纯粹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正如她在复制许哲芯片的时候一样，经由她的异能复制出来的零件和系统同样是空白，所以也就可以不受官方控制，独立存在。
而同时，它也能单独接入官方系统，如同黑夜中的一双眼睛，牢牢掌握对方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会知道，一个独立的机器人若是混入官方的军队中该有多么恐怖。
在白天看到报废的机器零件后产生的想法得到了证实，这一趟总算有了收获。若是跟研究所谈不来，她也有了可以全身而退的底牌。
而且只要她想，她可以拥有更多。
第140章 这就是我的女鹅赛琳！
“所以, 你在里面呆了一个星期，就做了一件事？”
“啊，不然呢。”
赛琳匪夷所思地看着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辛理, 后者的目光直直地看向空中的某个地方, 不时发出一声怪笑。
“别站着啊，我还给你带了特产。”
在脑机上看幸存者交流论坛上的帖子打发时间的辛理, 还不忘招呼赛琳看看她准备的伴手礼。
赛琳无言了一会, 扭头出了胶囊房舱。
辛理从地下城回来之后，便在离地下城有段距离的一个景区清了一块空地，以前大概是露营地，但因为丧尸不多，且没什么物资，所以少有人来。
然后她便在空地上复制出来了许多胶囊房舱, 原话是：
“看, 我花了三万比冭币租的, 胶囊公寓的同款升级版, 光是把这些零件记清楚就用了三天时间。拆装只要二十分钟，直接实现躺尸自由！”
赛琳：“……”
有病吧！她们是丧尸！丧尸是不需要睡觉的！
她很想摇着她的肩膀让她清醒一下，她们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应该尽快把那些野生丧尸给转化过来吗？
她叹了口气，走出房舱。
放大版的椭圆胶囊看上去跟以前吃的药没什么不同, 但外壳却是某种特制的玻璃，能更改光线折射进行外观伪装。里面的空间不大不小, 刚好够一个成年人居住。基本的生活用具齐全，更重要的是有独立的水电系统。
门口右下角有一个配电箱, 为整座房屋提供电力, 只是此时那个盒子里是空的，电源需要由官方提供。水箱则放置在房舱内, 只需及时补满便能用水。
她的桌上放了一包巴掌大的东西。
隔壁辛理听到她的动静，大声道：“可以吃，你尝尝。”
赛琳默了一下。被辛理转化之后，她就再也无法接受人类的血肉了。但人类的食物她同样也无法接受，再好吃的东西，吃在嘴里就跟橡胶一样。还好她这一周都没怎么动弹，加上三级丧尸能量储备比普通丧尸好太多，所以也没怎么感受到饥饿感。
她拿起那个利乐包，上面有自带的吸管，刚吸了一口门外就探出一个脑袋。
辛理期待道：“怎么样？”
“……”赛琳细品了一下，有些清甜，类似以前喝的椰子水。这是她在转化之后第一次进食，这个一看就是地下城生产出来的人类食物竟然尚能入口。
她犹豫了下道：“还可以。”
“嘿嘿。”辛理笑了起来，“这个叫营养液，在地下城里已经能代替主食了，一包能顶一天。”
刚开始她常听到有人吐槽这营养液口感太差，后来好奇试了试发现丧尸的味觉竟然能尝出不一样的味道，甚至还有抑制食欲的作用，顿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复制出来的没这个味儿。”
辛理有点沮丧，然后又兴致勃勃：“不过这也证明了，丧尸不一定需要吃人才能生存，这个营养液应该可以当做代餐。”
赛琳来了点兴趣：“如果说丧尸的口粮问题能解决的话，那就多了一分能够跟人类和平共处的可能。”
“没错！”
辛理点头。让人类接受丧尸，才是他们当前最艰难的课题。
在接收传承之前，她想的是如何让人类接受自己。可是知道自己能转化丧尸之后，她的目标变成了，让人类接受丧尸的存在，不要求化敌为友，只需平等互利，资源互换。
只是转化丧尸也要提上日程了，把所有能掌控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才能够拥有相应的话语权。
……
最近，几乎每个点进幸存者交流论坛里的人，都能在首页看到一个讨论度极高的帖子，跟帖人数几乎过万。
主楼：我今天碰到会说人话的丧尸了！
1楼：会说人话有什么好奇怪的，上次就是因为一个丧尸模仿我女朋友说话，差点把我骗过去杀了
2楼：楼主刚从山里放出来？
3楼：不是，你们听我说。那个丧尸不是在模仿人类声音，而是真的会说话！就像真人一样！而且它还没杀我，只把我的营养液抢走了！
4楼：放个屁股，丧尸又进化了？
5楼回复3楼：哈哈哈哈哈，楼主我教你，你说丧尸把你的脑机抢走了用你的脑机在发帖，这样流量更高
6楼回复5楼：我觉得你真相了
7楼：就算它们通人性了，我还是要把它们宰了。
8楼：楼主展开说说，什么叫就像真人一样？
9楼：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我这个月快交不起脑机使用费了，所以想着上地表撞撞运气，看有没有落单的丧尸让我赚点晶核。结果我刚到六环山附近，就碰到一个三级丧尸！谁懂！我差点尿出两滴！我以为我要嘎嘣一下死那了！我都在犹豫是要割脖子还是打心脏了，没想到那个三级丧尸离我还几十米远的时候停下了，跟我说交出物资不杀！那我当然不能信了！就算我很弱，我也是有尊严的！要么干脆吃了我，要么就跟我公平公正地打一架，要我用物资买命那是万万不能的！我所有的比冭币都换成了营养液和武器了，都给它我怎么活着回去！
但是没办法，我那几颗子弹对三级丧尸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只好忍辱负重把我身上的物资都交出去了……然后那三级丧尸很嫌弃地把我的枪踢到一边，把我的营养液拿了就不见了……
10楼：楼主写小说呢？我承认你写得不错，在某江应该是能入V的水平。
11楼：楼主根本搞错了重点，重点不是丧尸会说人话，而是你居然从三级丧尸手里活下来了！
12楼回复11楼：既然丧尸会说话会打劫，那么谁来证明发帖的人不是丧尸？
13楼：楼主说梦话呢吧？你忘了上次有一只三级丧尸直接在六区庇护所里吃自助餐？
14楼回复13楼：我发誓我说的是真的，那丧尸没抓我也没咬我，只是把我的营养液抢了就跑了！
15楼：丧尸都已经进化到能跟人类对话了，楼主却还没进化出能思考的大脑
16楼：楼主要不要试试看丧尸会不会说英语法语？
17楼：我感觉大家都想歪了，丧尸会不会说话根本不是重点，哪怕丧尸会哭会笑，能改变丧尸是人类的天敌这件事吗？再怎么像人类，丧尸也还是怪物，更何况，这只是丧尸的伪装罢了。它就是要利用人类的好奇心，吸引更多人过去，这样它就再也不缺食物了
18楼：细思恐极，楼主的描述里丧尸好像不止会说话，重要的是它能思考，它会交换，用物资来换它的仁慈。这是最恐怖的！如果丧尸真的产生了智慧，那我们普通人对上丧尸更是没有任何胜算了！
19楼：只有我好奇丧尸把营养液拿走是为什么吗？难道它换食谱了？
……
本来，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帖子，一开始只是引发了十几楼的讨论很快就沉了下去。可是没想到过了几个星期，再次被顶上了首页。
25楼：我证明楼主说的是真的，我今天好像也碰到了同一只丧尸。
26楼：我是在我们村里的果园碰到它的，因为我没力气杀丧尸，收入来源就是我家的果园。病毒爆发之后，我家果园虽然被毁了大半，但剩下的几颗却长得很好，结出来的果子又大又甜。因为比较偏僻，平时也没人去。
昨天刚好是果子成熟期，我拿了麻袋过去，结果就碰上了。
本来我也以为要死了，但是自杀之前，我突然想起这个帖子。刚好身上带着营养液，我就主动把营养液都抛了出去，扭头就跑了，结果它真的没有追来。所以我就偷偷拍了这张照片。
27楼是一张用脑机拍的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似乎是因为拍摄人一直在发抖。但因为像素高，仍能看清上面是一个金发女性丧尸。跟普通丧尸最大的区别就是，她的衣裙十分干净，甚至看着还有些精致，不仔细看的话很大可能会认成人类。但她发灰的皮肤和浑浊的眼球却暴露了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丧尸。
画面拍到了她的正脸，因此很清楚的看到她嘴里咬着一袋营养液，尽管不远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地上散落的营养液上，似乎真的对拍摄者的血肉没有丝毫兴趣。
28楼回复27楼：对！我那天遇到的就是它！我就说我没骗人！它真的不吃人！
29楼：没想到，走大运的人竟然有两个
30楼：这丧尸是荤的吃腻了，开始改吃素了？
31楼：我靠！那我们岂不是可以用营养液作诱饵，把这些吃素的丧尸全抓过来杀了！这得是多大一笔晶核啊！
32楼回复31楼：就你聪明？让我考考你，之前用肉来做诱饵的人是什么下场
33楼回复32楼：让丧尸吃了个饱
34楼回复27楼：救命，虽然但是，它好美
35楼回复34楼：三观跟着五官走？末世最先死的就是你这种人
36楼回复35楼：夸一句长相戳你肺管子了？我不但没死，我还在B10活得很好呢，让我猜猜你住几层？该不会还在B25垂死挣扎吧？
36楼回复35楼：一个只会零元购的废物给你能的，信不信我今晚就爬到B10把你捅死在家里？你放心，死相肯定比被丧尸咬死好点
37楼：楼上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老鼠人就算住B1也是老鼠人，末世还是对废物太仁慈了
跟在后面好几十层都是下城居民和上城天龙人的骂战，而帖子风向却在一条回复后发生了反转。
89楼回复27楼：等会，这不是我担吗？
90楼PO出一张脑机拍的拍立得，照片上的赛琳虽然一头粉发但五官别无二致，手指弯成半个心的形状比在脸旁，冲镜头露出一个元气的笑容。
91楼：这张拍立得是我花了三万块钱好不容易才拍到的，世界上仅此一张，逃命的时候我都没有忘了带！这就是我的女鹅赛琳！化成灰妈妈我也认得出来TOT！【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