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鹤丸国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失笑。
“还真是您会说的话。”
接下来清水悠便没再开口询问, 鹤丸国永也不多做解释,两人默认了剩下的一切,都等开完会之后再去解决。
清水悠在之前将那句话告知一期一振之后, 就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他们做出决定的时机,一个他能与这个本丸达成合作协议的时机。
现在这个时机到来了——虽然比他曾经预料的要早, 情况也有所偏差。
但没关系, 这反而正合适。
这件事作为一个把柄, 足以成为他们之间谈判的筹码。付丧神们的天性纯真这件事他再清楚不过,或许这次会议会比他想象中还要轻松。
他在大广间坐下,其余人离这里距离较远, 再加上商量犹豫的时间, 目前还没有到来。
清水悠打了个哈欠。
“鹤丸, ”他随口问道,“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
鹤丸国永一愣:“嗯?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想不到早饭吃点什么了。”清水悠叹气,“这种事情真是人生里永恒不变的难题。”
鹤丸国永思索片刻, 作为刀剑, 他显然从没有过这种烦恼。他忽然想起来清水悠平日里一直是自己做饭的,虽然能吃到主人亲手制作的食物这一点很让鹤惊喜啦, 但是……
“您是不是忘了什么?”对上清水悠疑惑的视线, 他笑道,“这种事情应该由近侍来操心才对哦?这不就是近侍的责任嘛。”
清水悠沉默地打量他一眼。
“我会把光坊叫来帮忙的!”鹤丸国永笑眯眯道。
主公会认为不好意思而拒绝光坊进入厨房, 但他可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身为这个本丸的刀剑, 为审神者做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哈哈哈,老爷爷也想凑个热闹啊。”
三日月宗近标志性的笑声响起, 太刀迈步走进来。
“哦呀, 三日月殿?”鹤丸国永抬眼。
等一下,凑什么热闹?下厨?
清水悠忽然警惕起来。
他掀起眼皮看过去, 好在鹤丸国永已经先一步进行了拒绝,虽然使用的理由是“不要和他争功”。
清水悠不觉得这里会有刀想和他争功。但算了,拒绝了就行。
“不要这么见外嘛。”三日月宗近不依不饶,“我不动手,让我来蹭一顿饭如何?”
鹤丸国永:“这要求听起来怎么还连吃带拿的。但一想到是三日月殿你,我又觉得不意外。”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
清水悠:“……”
你俩讲漫才呢。
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三日月宗近都已到达,其他刀剑自然也不例外。清水悠坐直身子,轻轻吐出一口气。
要说紧张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感慨,想要建设一个和谐平静的本丸还真不容易,还好,现在就快要得到答案了。
神色各异的付丧神们安静落座。
有人看起来充满警惕,有人看起来充满疑虑,也有人看起来笑呵呵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是个什么情景,比如三日月宗近。
清水悠承认自己一次都没有看透过这振千年老刀整天究竟在想什么,索性直接将他忽略。
他扫视一圈每个人的脸,感慨道:“真严肃呢。”
髭切搭腔,笑容绵软:“毕竟是被抓了现行呀。唔……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很难不感到惴惴不安吧?”
清水悠恰到好处露出一分惊讶。
“咦,我以为你们会当做无事发生?”
读作无事发生,写作装聋作哑。
众刀剑:“……”
这话真直白,直白得让人没法接。
那坐在主位上的审神者一改平日里的温吞好脾气,不复那随便他们做什么通通不关注的态度,嗓音变得冷淡。
“既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不知道一期殿有没有把话带给你们——我猜是有的,毕竟你们私底下进行了那么多次会议。”
“我给了你们几天时间用来思考。”
“现在,我来听你们的答案。你们的答复是?”
一期一振的脸色变得凝重了些,审神者这一番话说出口,就代表着他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多。
但他一直沉默着没有说出口……难道只是因为,想要让他们自己作出决定?
他看了看其他付丧神,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一点,多少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有几人和自己一般想得多了些,惊讶中透出隐隐愧疚。
自从来到这个本丸,这些继任审神者们的生活就过得绝不算好,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之前那两位审神者不会使用厨房,大家怕他们饿死,好歹每天安排了人去做饭。
但这一位来了之后,没人理会就自己从善如流地解决了自己的伙食问题,他们便也顺理成章连这一点都没有去帮忙。
相比较来讲,他比前面几位还要更加辛苦。
在这样的对待之下,还能给出尊重,将信任与否的选择权交到他们手里的可能性是多少?
他甚至还完全不催促地等待他们自己考虑好,若不是今天这件事被审神者发现,他恐怕还会继续耐心等下去。
清水悠看着他们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放软了语调。
“我知道这里是你们的家,你们才是互相的家人。所以我的意思并不是要你们站队。”
“把我当做客人、或者合作者——怎样都好。”他说道,“身为刀剑,过刚易折这件事想必你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你们不愿任何别的审神者坐上这个位置,但能够给予帮助的,只有这个位置上的人。而我想帮你们。”
清水悠低低叹一口气,像是有些乏力。
他却依然继续说道。
“不用明确立场,也不要去钻牛角尖。我不在乎审神者这个职位,除了好好相处以外,不需要你们替我做什么。我只是见不得有任何一振刀剑被放弃,还是因为这种理由。”
“就这么简单。”
刀剑本灵甘愿沉睡,分出分灵来给时政打工,不应该遭到不公平的对待。
这些介于神明与妖怪之间的生灵分明至善至纯,他们不在乎人类有多少复杂心性,又有多少利益算计,他们只知道,刀剑护主是本能,当他们认了主,就永远不会背叛。
不管这个本丸的审神者究竟去了哪里,清水悠看见了、和他们相处了,他就没办法放下不管。
或许是因为的确很爱他们。
也或许是……想到了自己手机中的那“一串数据”。
若他们真的存在,在他们眼中,自己也像这个本丸的审神者一般,是突然消失了吧?
这一番话说完之后,刀剑们肉眼可见的躁动。这个时间他们本就已在纠结是否要相信他的话,此刻的承诺便如同是给了一颗定心丸。
再加上这时候被叫来本就多少有点心虚,他们互相之间对视几眼,很快就有刀剑表了态。
“抱歉,大人。请原谅我之前的态度。”
加州清光率先出声,他直直看着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我相信您的诚意,与此相应的,我也愿意给出我的态度。在这之后,若有什么事需要找我,请您尽管吩咐。”
大和守安定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便本能地跟着开口:“呃、我,还有我也是!”
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跟着说了些什么,抱怨地扭头看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好友,却发现清光并没看他。
他望着主位上的审神者,眼里闪着自己看不明白的光。大和守安定迟疑片刻,最终没有出声。
他们之间的一点小插曲无人注意,所有人虽然各有各的想法,但既然有人带头,之后的事情便也顺理成章许多。
陆陆续续响起的妥协的话语,像一场忽然而至的风,又像春日里迟来的雨。
在场的人与神签订了互相之间心领神会的契约,无人挑明,落雨却已将冰雪融化。
于是万物悄然复苏-
走出大广间之后,感到放下重担而一身轻的今剑正要去找粟田口玩,转身之前瞥到了身旁的三日月宗近,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发。
“三日月大人,”他拽了拽后者宽大的衣袍,“您笑得……好奇怪哦。”
“哈哈哈,是这样吗?”三日月宗近弯着眼,“我只是在想,大家的节奏都被带着跑了啊。”
“诶?”今剑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我没看出来诶。”
三日月宗近笑而不语。
没有吗?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来前他们还打算问一件事。
梦境……
为什么会崩塌?-
被迫醒来的时间不早不迟,开完会的时间倒是再过一会儿就可以收拾收拾吃早饭了。
清水悠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又打了个哈欠。然后懒洋洋地爬起来,看一眼依旧留在自己身边的鹤丸国永,忽然解除了防护。
黑发黑眸的青年本貌头一回在这个本丸出现在付丧神的面前。他眉眼倦怠,五官与少年时几乎没有区别。
鹤丸国永本来在琢磨早饭,被他的动作一惊。
“不错的惊吓,不是吗?”清水悠扫他一眼,一双桃花眼搭上他冷淡的表情竟也不突兀,反倒减少了他气质中的拒人千里感。
鹤丸国永眨眨眼,缓过神来:“主公这是?”
“既然已经看过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意义吧。”清水悠往外走,注意到他的神色,“啊。你想问为什么刚才不这么做?”
他弯了弯唇,幅度很小,若不是鹤丸国永的注意力此刻全在他身上,几乎注意不到。
“嘛……你就当,这是作为‘我的刀’的特殊待遇吧。”
说完这句,清水悠便没再等他,一边往外走一边交代:“今天的早饭就不用麻烦烛台切了,我还有事情没和你问清楚,趁这个时间,我们再谈谈。”
“哦,对了。三日月也不要让他来。”
他对心眼子多的人过敏。
好吧,主要是因为哄老爷子太累。
青年的声音伴随着身影慢慢消失在门外,鹤丸国永视线追随着他,很快抬脚跟上去。
“等等我啦,主公。”
真是的,这才是意料之外的惊喜吧?
第42章 第42章
虽然引导会议将重心只放在他想要达到的目的上, 但清水悠并没忘记,在这件事中存有疑虑的部分。
首先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不记得刀剑付丧神拥有这种能力——是和梦有关?”
“没错,”鹤丸国永干脆地坦白, “事实上,它具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我也不是很清楚。”
“在我显现以后, 它就一直以能量的形态存在于我的刀身内。当时我一无所知, 还以为这是正常的,直到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 他躺在棺材里, 空间狭小窒息, 伸手不见五指。
他一开始还没发现是梦,以为自己真的处在那段埋藏地底的时空。直到他伸了伸手,不小心咚一声敲上旁边的棺材壁, 两秒之后, 那边也对着他敲了一下。
鹤丸国永:“……”
“那时候我立刻就明白了,毕竟真在那个时间的话, 我还没有人身, 棺材外也不可能有人回应我。”
他说道:“这是梦。虽然付丧神一般不会做梦,那时的一切也无比真实, 但我清晰地意识到, 这是梦。而我是梦的主人,我可以操控它。”
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 在那场梦中, 整个本丸所有付丧神都被一同拉入,醒来之后经过交谈, 很是混乱一阵。
但他们当时刚失去主人,没什么精力去探究这些无关的事。弄清楚并非敌袭什么的之类之后,也就没人在意了。
而鹤丸国永自己翻来覆去的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只知道在这个本丸的范围内,他拥有操控所有人梦境的权利。
这种东西起什么用?拿来恶作剧吗?可没人有心思陪他恶作剧。
于是新鲜劲过去之后,也就被放置了。
再一次被想起的时候,就是时政派来了新的审神者那天。
那个时间他们已隐隐分为了两派。其中不肯接受新主人的那一部分找到鹤丸国永。
他们在那时,就初步定下了这个利用梦境的计划。
清水悠沉吟:“也就是说,其实你们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来的。”
鹤丸国永耸耸肩。
确认了对自己无害,他也就没有要上报时政的打算。这种情况不明、连时政来人都没发现的东西,现在在自己身体里,真要上报了,他真有点怕自己被当成小白鼠反复研究。
而且根据它出现的时间来看,他对这东西的来历也多少有一点猜测。
“在我显现之后,审神者消失,而我多出来了一个它。我一直在想,这会不会其实就是那位审神者留下来的东西。”
他开玩笑道:“我之前试过了各种办法想把它剥离出来,可都没有成功过呢,现在却这么主动的跑到您那里去。该不会它本来就是您的吧?”
清水悠瞥他一眼,这话说出来,他知道对方其实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可能是他所想的那个身份,毕竟这有点太过巧合。
但自己究竟有没有养过一个本丸,他实在是再清楚不过。
他是有一个本丸,但那只是游戏,这是那只狐狸亲口说的。
况且,如果是的话,每个人的灵力都有所不同。他们难道还能认不出来吗?
鹤丸国永大概也知道自己这话荒谬,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再询问。
他凝神看向清水悠体内的能量分布——与灵雾状态之下不同,能量的流动更精确的分配到了四肢百骸,绚烂的色彩流淌着,心脏部位果冻一般梦幻的核心闪闪发亮。
清水悠自身本来的那些未知能量与从鹤丸国永身上带走的不同,此刻却都已十分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像是它们本就为一体。
“感觉怎么样?”鹤丸国永问。
清水悠调动能量,搓出一颗灵力球,然后摇了摇头。
“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包括你说的与梦境有关的那些能力,我也没有感觉到。”
他把灵力球抛给鹤丸国永,后者问问接住,拿起来对光看了看,“唔,与平时的也看不出什么区别呢。”
他把手放下来,两指夹住珠子,笑吟吟地晃了晃,“这个送我啦?”
清水悠正在装盘,闻言瞥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不给你给谁’。
鹤丸国永立刻便把它收起来,然后从清水悠手里抢过事做,先一步走进厨房。
“这种事就交给我好啦!”-
吃过早饭之后,鹤丸国永就像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彻底解开了什么枷锁一般,亦步亦趋地要一直跟在清水悠身后。
搞得他忍不住都有点怀念自己之前被无视的日子,忍无可忍之后问了一句:“你之前每天不见人影的,是去哪儿了?”
本来是要暗示他有什么事快去做,别一直赖在自己身边的,却没想到被理解成了是在兴师问罪。
鹤丸国永立刻发誓说自己之后一定不会再玩忽职守了,却对问题避而不谈。这反倒还勾起了清水悠的好奇心,追问之下他才不好意思地回答说是去万叶樱上睡觉去了。
清水悠:“……”
无事可做只能爬树睡觉的鹤,听起来怪惨的。
但这反正又不怪他,所以清水悠理所应当地抛掉了摸摸头安慰一下的想法,然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明明是想隐晦地让他自己去玩。
居然悄无声息就被带偏了想法。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心情很好的鹤,对方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很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像是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清水悠默然片刻,放弃争论。
通讯器在这时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会给他发消息的只有一个人,清水悠低头一看,发现果不其然是久日的头像在屏幕上跳动。
还没点开就又跳了好几下,清水悠带着疑惑看完,神色尚还没有什么不对,鹤丸国永就敏锐地问:“怎么了?”
“有同事要来做客。”清水悠低头敲下回复,“有点担心……没什么。”
他收起通讯器,对鹤丸国永伸出手:“今天的日课安排呢?”
鹤丸国永就带在身上,闻言找出来给他。
清水悠指尖凝出灵力,将上面的两个名字划掉,具有咒语效应的文字随着主人的修改消失,他重新填上两个新名字。
他再确认了一遍,然后把薄纸还给鹤丸国永,一边思索着在本丸迎接客人需要做什么准备,一边朝天守阁的方向走去。
鹤丸国永扫了一眼纸上的名字,发现被删去的那两个是粟田口的短刀。
现在这份日课安排上,便一振粟田口的刀剑也无-
在那场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会议结束之后,一期一振一直心神不宁。
那场会议在不同人的看法中都有所不同,审神者提出的建议当然很合他们的心意,这样的选择对审神者本人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几乎可以说是所有人梦都不敢梦的方案,却就这样被提出。
因为太过匪夷所思所以第一时间无人敢相信,他还特意做出了这样的承诺与回复。
这是迄今以来最好的一件事了。
但是……
一期一振踟蹰片刻,咬咬牙,忽然呼唤道:“三日月殿!”
不远处的三日月宗近闻声驻足。他转过身来,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哦呀。有人在叫我?”
那双新月眼朝一期一振看过来,他端详了一下蓝发太刀的神色,不稍思索便已了然。
“看来,一期殿是有事情想同我讲呀。”
一期一振几步迈过去,停在他跟前。
他目光隐晦地打量一眼三条派好奇看过来的刀剑,石切丸不知是否是看出了什么,很快拽着兄弟们离开。
“……三日月殿,”一期一振松了口气,临到要说出口之时,他迟疑片刻,反倒又吞吞吐吐起来,“小狐丸殿他,似乎没来参与这场会议?”
三日月宗近弯起眼睛笑,“是啊,大概是觉没睡足吧,哈哈哈。”
“这个时间确实早了些。”一期一振应和。
他的注意力不在小狐丸身上,最终还是把自己在意的事问出了口:“三日月殿认为,这位审神者是个怎样的人呢?”
都已到这时候才来纠结这件事,似乎已经太迟。三日月宗近却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不是在这里,我想,他应该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主人吧。”
一期一振:“那——”
“正因如此,我们才更应该少麻烦他才对呢。”三日月宗近说道,“你觉得呢?一期殿。”
“……”一期一振沉默下来。
旁边粟田口的短刀们懵懂地望着他,不明白这是在说什么,打刀鸣狐抬手一把摁住自己肩上狐狸,后者不甘不愿地闭上嘴。
三日月宗近似乎不介意他的沉默,呵呵笑了两声,便率先结束话题。
“天色还早,看起来够我回去睡一个回笼觉,老人家需要足够的睡眠啊——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一期一振沉默着,往身后大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他们走出来的时间不长,里面灯还亮着,审神者与已然做出选择的鹤丸殿还没有离开。
他们在聊些什么呢?
今夜看见鹤丸殿的模样,还是头一次见他那般放松——这个本丸的氛围,早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已沉重得连鹤都无法展翅高飞了。
今天他却像是看见了久违的天空一般明媚。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一期一振回过神,看见鸣狐对他摇了摇头,身后他的弟弟们都担忧地看着自己。
他很快将所有忧虑情绪都掩藏下去,扬起温柔的笑:“抱歉,耽搁了一些时间。天还没亮,还困吗?要不要回去睡觉?”
小短刀们纷纷摇头。
他们一个一个上来,拉住一期一振的手、拽住他的衣角,乖巧得一点刚才的事都不提,只说要一期哥陪他们去玩荡秋千。
小狐狸站在鸣狐肩上尖声尖气地道:“那个秋千可负担不起你们所有人的重量啊!”
一期一振笑了笑:“没关系,一个一个来就好。”
“想玩多久,我都会陪你们的。”
第43章 第43章
和久日见面的时候, 清水悠已重新转回了灵雾状态。
他提着壶给对方倒了一杯水,姿态很是从容,久日却盯着看了看:“呜哇, 这就是普通的水吧?”
清水悠眨了眨眼。
“……普通的水就不要用茶壶装了吧!这是对它和水的不尊重啊!”
“唔,没太注意。下次一定。”清水悠打着哈哈回答。
旁边陪同的鹤丸国永默默瞅了他一眼, 一路跟着过来的他敢发誓主公这绝对不是什么忘了, 路上他一遍念叨着招待客人一边到处翻了翻, 结果最后站在原地思考一会儿,随手提了两样东西就走了出来。
鹤丸国永敢发誓他那时在主公脸上看到了‘好麻烦’‘随便吧’几个字。
甚至连水都是把壶丢给他让他去烧的!
倒水反正只是个走走形式的行为,清水悠知道对方此次不是来做客的, 简单摆完了架势就单刀直入地问道:“说说吧, 发生什么了?”
连陪同的付丧神都没带, 是和家里的刀剑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久日叹了口气,苦哈哈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但就是、很可怕、超级可怕啊!他们最近几天一直奇奇怪怪的, 怎么说呢,就是……”
他把脸皱成了一团, 冥思苦想了半天。
“就是, 哎呀我说不出来,反正真的很奇怪!”
清水悠:“……”
“让你感觉不适了?”他试图引导, “跑到我这里来是想要透口气吗?”
久日:“诶, 差不多。感觉太奇怪了我觉得我必须得出来待会儿不然我浑身不对劲。”
久日:“喔,我想到了一个词, 就是那种, 小心翼翼你知道吧?他们最近对我的态度特别小心翼翼!那种程度都快和我爸妈一样了,让我感觉我是不是没两天就要死了!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啊?”
清水悠不太能体会他的比喻, 不过想要表达的意思倒是听明白了。
和对方相处时间不长,清水悠也感觉到了这家伙其实是个很迟钝的人,很多暗示和情绪他看不明白,要直说才能知道。
能让他都觉得不对劲的,那得明显到什么程度?
他朝身侧的鹤丸国永看了一眼,后者摇摇头,表示只这么说他也理解不了那些同类的想法。
清水悠便收回视线,没多犹豫就做出决定:“既然这样,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久日:“诶?”
他露出天塌了一般的神情:“等、等等!现在吗?我能不能多待一会儿?就一会儿!”
还真是不忘出门的初心。清水悠默默感慨,也没想着拒绝。正要说那就让他自己待一会儿,久日下一句话就出口了:“对了!你这里有试卷吧?”
清水悠:“……”
清水悠:“??”
鹤丸国永发誓,他头一次看到自家主公这么僵硬的模样,身侧的云都不飘了。
不过……试卷?什么试卷?
他还以为主公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虽然他之前总是逃班但好歹也是唯一的近侍,姑且算得上这个本丸中最了解主公的人了,结果居然还是有不知道的事吗?
他这边好奇着,那边久日已经开始催促了:“走吧走吧,陪我去做几套题!做完我肯定就有勇气回去了,我们还可以比一比谁写完的速度更快。对了,你这几天有背新的内容吗?是不是可以试试下一章的试卷了?……”
少年噌一下站起来,抓住清水悠就兴致勃勃地往外走,嘴里还不停絮絮叨叨,就像提起最喜欢的游戏的那些中学生。
但他在说的是试卷。
清水悠百思不得其解,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热爱学习的人吗?
……这也不是正经学习啊!-
积极性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当清水悠被一连串不及格的分数打击得失去笑容之后,久日也拿着一串不及格但是比他高不少的分数,真如他所说那般勇气重燃,满怀斗志准备回家。
清水悠默默退开两步,又退开两步,试图远离那团几乎燃烧起来的橙雾:“只是回家而已,就不用像少年漫似的要燃起来一样了吧。”
久日昂首挺胸:“这可是我对自己恐惧的事物迈出的第一步啊!!”
清水悠:“你的付丧神们听见会哭的。”
清水悠:“而且再燃下去,就会有人以为这边着火了哦。”
久日吓了一跳,立刻收敛。
满天晃眼的橙光不见了,清水悠松了口气,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刚才被他派去传消息的鹤丸国永,人到齐之后,三人一起踏上时空转换器。
光芒亮起之时,久日忽然想起来什么,急急在清水悠耳边说:“对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所以等会可能——”
光芒盖过音量,直到彻底听不清他的声音。
眼前重新变得清晰的时候,清水悠才听见他姗姗来迟的后半句话。
“——可能会有、很多…人。”
……说迟了。
清水悠看着前方一双双盯住自己的眼睛,忍住想叹气的冲动。
眼前围住这个本丸时空转换器的一群付丧神眼巴巴的望着这边,视线在清水悠和久日之间转了半天,最终决定先关心自家的审神者。
“主公!您跑哪儿去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是啊,大家都很担心您。想出去玩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们,还请不要像这样……”
“主人主人,这是谁呀,是客人吗?”
最后这个问题把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清水悠身上。
话是对着清水悠问的,实际上却没人是要他回答。他抬手托了一把下意识后退的久日的背,听后者结结巴巴的介绍自己,努力想忽视掉心中的那种既视感。
但是真的好像传统故事中妻子见到丈夫带了别的女人回来所发出的那种质问……
呃、还是别想了。
听到是久日自己跑到清水悠的本丸去玩的,有几个付丧神才收回了那种暗暗打量‘带坏我家主人的人’的目光。
莺丸抱歉地对他行礼:“可有打扰到您?真是抱歉,我家主人给您添麻烦了。”
清水悠还没说话,久日就先摆摆手:“怎么会啦。莺丸你这话说得,就像我是什么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莺丸笑了笑,没反驳。
他示意身后的付丧神们去准备招待客人,自己则给三人带路。
这个本丸的风格看起来和清水悠那边的不太一样,整体要精致很多,就连路边的花草都像是精心修建过的。
虽说自己那边主要是一个百废待兴,无法拿来相提并论,但清水悠看着,也觉得这风格不像是久日会有的。
他问:“这些是你布置的吗?”
久日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说摆设,摆摆手,“当然不是了,审美相关的东西,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欣赏别人的搭配。这些是他们弄的,之前他们说想要装饰一下本丸,我就答应了,没想到弄出来还挺好看的,对吧?”
莺丸看过来,呵呵笑了两声:“是按照主人的审美来的……主人喜欢就好,这样我们就知足了。”
久日:“……”
他把手背在身后死命拽清水悠的衣摆——实物倒是拽不到,白色灵雾却被他揪得四散,惹得鹤丸国永频频往这儿看。
清水悠算是明白了。
就这茶里茶气的调调,听多了确实吓人,甚至还有点阴阳怪气的效果。
他们一路跟着莺丸走,每个本丸的布局都不一样,清水悠也不知现在究竟到了哪儿。
但就在某一刻,鹤丸国永忽然不动声色地凑近他,收起了那副四处打量的模样,眉眼透出认真。
清水悠一愣,和他对视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立刻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转首询问。
“那边是天守阁吗?”他指指不远处突出的楼阁。
“是呀。”久日回答,还以为他是觉得路太远不想走了,干脆一拍手就改了主意,“我带泉去天守阁吧莺丸!你们准备的东西也送我房间里来就好啦。”
莺丸动作一顿,有些犹疑:“直接去您房间里吗?”
显然是还没完全信任这位来得突然的陌生审神者。
久日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嗯嗯,刚才我也在泉屋里写试卷,正好让他看看我做的笔记!”
清水悠:“?”
没完了是吧。
莺丸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自家主人的好学生日常,劝也没劝,只说:“那么,我们会很快送上茶点的。”
他要去通知同伴们改地点,于是暂时离开。四下无人,走进天守阁之后,清水悠才问道:“你发现什么了,鹤丸?”
“有很熟悉的气息。”鹤丸国永闭上眼,感受了一下,笃定地道,“没错,我一定认识。但是似乎是已经消散得几近于无了,我一时不太能肯定到底是什么。”
久日懵然地看着他俩,慢了好几拍才意识到他们是在说其他事,而且听起来似乎是和自己的天守阁有关。
“什么什么?在说什么?”他反应了一下,慢慢瞪大眼,“是说我的天守阁有问题吗?!”
鹤丸国永那边都还没得出结论呢,清水悠自然不敢下定论,万一只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却因为他们吓到人就不好了,于是宽慰:“没有,只是搞错了也说不定,你先不要急。”
久日很听劝,说不急就不急:“哦,好。”
他带着两人先上二楼,似乎是越往上走那气息就越明显,鹤丸国永眉头锁紧,在久日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忽然抬头,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了,主公。”
他的目光落在属于清水悠的白雾上,若此刻清水悠是人形,那么确切一点,这个位置是——
心脏。
第44章 第44章
久日在旁, 不好说的太明显,他的视线就仿若暗示。
清水悠皱起眉:“你是说……”
鹤丸国永点头。
……这怎么可能?久日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有自己能量的气息?
而且他的能量除了拿来转化成灵力使用之外,也没有别的用途——
清水悠猝然惊醒, 想起了从鹤丸国永那里拿走的梦境权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反倒都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付丧神们的态度会变得奇怪, 甚至让久日都感到莫名其妙。
因为梦本来就会潜移默化去影响一个人。
如果他们总是在梦里梦到什么不好的事, 反映到现实中来也情有可原。
若是这样的话, 清水悠和鹤丸国永对视一眼,那那个梦必然和现实有足够关联,否则他们本丸就是例子, 只一晚就被发现。
“久日, ”思索的时间放在现实里也没过去多久, 清水悠问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嗯?”久日正在不忘初心地翻自己的笔记,闻言想了想, “最近的话, 没什么事吧?就和平时一样日课、背书,噢, 还有这两天限锻, 小赌一发。”
虽然没有锻刀的打算,但清水悠也记得这一期的限锻是白山吉光。
“我家粟田口就差白山了, ”久日挠挠头, “忍不住就想凑齐。不过仓库里资源倒多不少的,全部投进去也不一定能出, 所以我还挺纠结, 现在是每天固定锻20次,到底要不要多下点。”
他一边说着, 一边试图把手里的笔记拿给清水悠。
清水悠接过来,然后态度自然地放到一边。
“确实挺让人纠结。你和你的付丧神们商量过吗?”
“当然有啦,”久日说,“但他们这种时候态度特别统一,就只说让我高兴就好,完全没用的建议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瞥了那笔记一眼又一眼。
门在此时被人敲响,压切长谷部端着他们准备好的茶水与甜点走进来,似是知道来的人多了会让客人有压力,过来的只有他一个。
别说,这待遇不知比清水悠那儿好了多少。
清水悠毫不心虚地扭过头,眼睛盯着长谷部,话却是对久日说的:“听起来还挺不错。要是在我那儿的话,我至今也不敢锻新刀呢。”
久日被勾起了好奇心:“诶诶?为什么?”
清水悠摊手:“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他们的第一代主人。锻出了只忠诚我一人的刀剑的话,会令他们感到不安吧?”
他注意到压切长谷部的动作一顿,心想,果然是这样。
久日的性格是不太能关注到身边人的情感需求,就像清水悠最开始说的那样,很多事情不给他挑明,他就一无所知。
这样的性格有时或许会让付丧神们怀疑自己的主人是否真正爱着自己,但久日任职时间也不短了,也足够刀剑们了解他,知道他只不过就是这样的性格。
哪怕偶尔可能也觉得委屈,但要像这样问题突然爆发出来,一定有一个诱因。
这样看来,做的梦应该和白山有关。
这话不适合他来问。
清水悠默默在心底捋清情况,由于专注于观察压切长谷部的反应,倒是没有注意到自家近侍的神色。
鹤丸国永在听见他的话之时,便是一愣。
他其实也曾想过,和之前的审神者不同,主公是打定主意要留下来的,那么之前无人理会的时候,他为什么不锻出属于自己的刀来帮忙?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理由,再加上他时常看不透对方的想法,最后也就只归咎于主公他有自己的考虑。
结果…竟然是这个原因吗?
两个付丧神各想各的,清水悠专注于摸清事态,现场一时唯有久日还在认认真真聊天。
说到前主这件事,久日就想起了之前纠结过的问题,那次的测验卷考到了审神者就职注意事项,题目的情况和他新认识的好同事泉几乎一样,他信心满满地按照泉的做法加一点自己的思路写上去,结果全错。
那时候清光和长谷部都说这种做法是有危险性的,那么泉知道这件事吗?
“呐呐,说起来,”他怎么想的也就怎么问了,“你刚刚就职的时候,大家的态度是怎么样啊?”
清水悠被打断思路,扬了扬眉,这么一说起来,分明也没过去多少天,他却感觉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
“嘛、不怎么样?”
其实现在也不怎么样,但是他没说,只道:“很难相处呢。但是只要好好哄的话,迟早会有变好的一天吧,就像小孩子一样。我是这么想的。”
“喂喂,主公,我听得到哦?”鹤丸国永佯作不满地接话。
久日迷茫了:“……是这样吗?”
“那时候我仗着有保护措施,再加上前面已经有两位同事淌过了水,想着大家应该至少有一定的接受力了,我才没有按照注意事项来。”清水悠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你可不要学哦。……不,不会遇上这样的情况最好。”
久日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闪起了星星眼:“我什么都还没有说,你就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了!好厉害!记忆力好强!咦,泉的记忆力这么厉害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赶上我的进度了吧?”
清水悠:“……”
胸口无端中了一箭。
他决定结束这个话题,扫了一眼桌上的茶点,询问道:“有咖啡吗?”
压切长谷部回过神,点点头,出门替他拿。
趁着这个时间,清水悠用最快的语速向久日叮嘱了一番,哪怕久日顶着一脸问号他也没空解释,只说之后告诉他。
在确认久日记住了他的话之后,压切长谷部也拿好了咖啡折返。
久日咽了咽唾沫,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泉要他问这种话,但也还是乖乖叫住了自己的近侍:“长谷部,我问你一个问题。”
压切长谷部放下杯子:“主公请说。”
“你们不喜欢白山吗?”
“啪嗒。”
压切长谷部的手一抖,差点将手中咖啡撒出。
他手忙脚乱地迅速将杯子拿稳放好,杯底与桌面接触时,也发出了一声极为明显的碰撞声,像是在昭告所有人他的心不在焉。
“主、您为什么这么问?”他在久日身边跪坐下来,虽是极力掩饰,所有人却都看得出他的手足无措。
久日看起来比他还惊讶:“你们真的不喜欢白山?为什么?历史上你们有过摩擦吗?也不对呀,我记得他没有和很多人在一个年代吧……”
压切长谷部难堪地把视线移开:“和那个没有关系,主公。您问这个,是我表现得太明显,给您造成困扰了吗?可恶,太失责了,身为近侍,不仅没有帮上忙,反倒还给主公增添了麻烦……”
“等等、等等,长谷部,”久日打断施法,“我还没有说要怪你呢。所以不是历史上的原因,那你们为什么不喜欢他呀?”
“……其他人我不知道,”压切长谷部说,“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因为……嫉妒。”
话音未落,他忽然垂下脑袋,大声道:“非常抱歉!请您责罚!”
“我没有要怪你啊!”久日发出尖叫。
眼见这两人这样下去就快要互相磕头了,清水悠揉了揉眉心,无奈插嘴道:“好了,说说为什么吧?”
压切长谷部便低着头,十分颓丧地叙述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以前的限锻久日都表现得很佛系,每天日课下三锻,出不出新刀都随缘,所以本来这次他也以为还是和以前都一样。
结果限锻开始后,他就意外地发现,日课的三锻变成了二十锻。
这还不算完,久日还找了除粟田口以外的所有人问,他要不要把必要留下以外的资源全部都投进去试试,俨然一副很想要新刀的样子。
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模样啊?就连三日月殿到来的时候,久日的态度都和见到别的刀一样!
这下算是让人有了危机感,甚至怀疑自家主人之前的低情商表现其实不是性格问题,而是确实就是不那么在意他们。
压切长谷部越说声音越低:“其实我觉得,胡乱揣测主公不好,也努力劝自己别往那方面想。但是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每天晚上都梦到白山吉光被锻出来之后,主公日日带着他玩,看都不看我们一眼……”
久日目瞪口呆。
“咦?咦咦?”他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清水悠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捂了捂眼睛,还抬手给鹤丸国永也遮了一下。
下一秒,冲天的火光在房间内亮起,伴随着久日不可置信的质问声。
“什么呀!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要凑齐粟田口刀派而已啊!”
“——而且,原来你们平时和我相处很不开心吗?那你们告诉我呀,我完全都不知道,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刀干嘛要这么内耗啊!”
担心举着手会把主人累到正要把他的手拿下来的鹤丸国永:“……”
好尖锐而精准的指责。
压切长谷部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甚至不如说听见了自家审神者的解释之后,他就已经满脸幸福到快要昏过去,完全没有再在意之后的话。
久日说完仍不解气,“不行,长谷部,去叫他们来开会,我要把你们都骂一顿。”
“哦,对了,”他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客人,“泉,谢谢你今天来帮我。你还要再待一会儿吗?等我骂完他们,我可以把我的笔记借给你看——”
“不必了。”清水悠果断道。
他在背后拽了拽鹤丸国永的衣摆,得到回应之后,笑着道:“你去开会吧,我把这杯咖啡喝完就回去了,不用送我。”
第45章 第45章
久日同他的付丧神离开不久, 清水悠也在给久日留下一条信息后离开。
他们回到本丸,清水悠摊开手,露出掌心那点微弱的异色能量, 可以感觉到这团小不点与自己存在微弱联系。
他照旧下意识看向鹤丸国永,后者却只耸耸肩:“它现在已经不属于我了哦?”
清水悠恍然。
他闭上眼感知, 神识与感应中发着不甚明亮的光的团子轻轻接触, 很快就像当初得到自己梦中记忆那样, 帧帧画面迅速涌入脑海。
与之相应的,掌心的能量也一点一点变得更弱,最后消失不见。
这次由于并不是自己的记忆, 清水悠很快便如同翻看影片那般将得到的画面翻看完毕。
和压切长谷部所说出入不大, 都是有关白山吉光与久日友好相处、他们却被冷落的场景。或许是因为没有人操控它, 所以的确是大致按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标准来的。
几乎可以肯定久日本丸的问题是这东西造成的了。但唯一让清水悠感到不解的是——
“这奇怪的能量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按照之前鹤丸的说法,它一直都在他的身上, 从没听说过别的地方还存在着, 这两边权能的不同也足以印证鹤丸手中就是主体这一点。
那么,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然发现有别的人受到了它的影响, 而且还是在这么特殊的时间?
鹤丸国永道:“看它的样子, 应该就是从主体上刚分离下来不久的。它有消散的趋势,我们过去的时候它已经几近消失了。”
清水悠点点头, 心里也知道这是最合理的解答。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与久日初次见面就在几天前,那时候显然对方还没有这类烦恼, 如果要说是什么时候不小心被蹭走的, 也只有那个时候。
“……但是,这里有一个悖论。”清水悠停下脚步, 黑眸中透出困惑,“那个时间,它还在你的身上,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从我这里带走。”
鹤丸国永摊摊手,表示自己毫无头绪。
事实上,他如今已并不怎么在意能量的来源。虽说那可能是大家手中仅剩的有关审神者的线索,但别忘了他本也对那位主人没什么感情。
见自家主公烦恼的模样,他干脆转移话题:“说起来,主公,在你去朋友家做客的时候,说不锻刀是为了我们——主公原来是这样想的吗?”
太刀金眸闪烁着奇异的光,目光湛湛地望着眼前的审神者。
清水悠回过神来:“你说……啊,是那件事。确实是有这个因素。”
没等鹤丸国永说出下一句话,他就点着下巴回忆起自己的打算:“唔,不过更多的其实还是因为这里终究不属于我吧。在这里锻刀的话,感觉对新刀和原住民都不太公平呢,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这个想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前走,鹤丸国永却在原地愣了半天。
等、等等。他好像、似乎,的确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一件事。
主公最初去和光坊谈判的时候,他是不是说……
他最后会离开这个本丸?-
今天的日程表没什么大事,初步的问题已经解决,清水悠便稍微从刀剑们身上收回注意力,将重点转移到本月课表上。
最近的事情就是两天后将要开启的地下城,说起这个,待办事项倒是还剩不少。
因为所剩时间不多,所以他也没打算再继续拖下去,打算回到本丸日常视察日课情况之后就挨个处理。
说起来,和这个本丸谈开的第一天,清水悠便发现,事情好像有点超乎他的想象。
以往一直对他执行冷处理的刀剑们几乎全走出了门,见到他时虽然还有些尴尬,却也会向他问好。
走廊上有刀喝茶,万叶樱下有刀野餐,本丸四处都有短刀的笑闹声,就这么看起来已然和普通本丸没什么差别了。
但清水悠却感到有些烦恼。
烦恼的第一点在于,自己似乎走到哪儿都会偶遇一振加州清光,第二点则是——
“鹤丸殿。”他想要叹气,“你是想在一天之内把之前缺失的近侍职责全部补回来吗?”
鹤丸国永哈哈一笑:“怎么会呢,那在一天之内可补不完啊。”
清水悠:“……”我说的是这个吗?
他随口吐槽道:“到底是谁让你做近侍的,没有人反对过吗?我想想,不然近侍也从明天开始轮班,你觉得如何?”
这话显然只是玩笑话,除了日课必要事件以外,清水悠没打算动这个本丸里的任何东西。
但鹤丸国永却没第一时间接话。
清水悠疑惑地回头,正对上他那一双金色的眼眸。
他很难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感受。
白色的鹤愣在原地,如同忽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骤雨打湿了翅膀,分明头顶日光正好,却晒不干羽翼深处的潮湿。
他就像一时间忘了应该要怎样飞翔。
他失神的反应只有一瞬,在清水悠看过来时就迅速调整好了自己,却仍被后者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情绪异常。
清水悠直白地问:“怎么了?”
鹤丸国永扬起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笑,清水悠却直接打断了他下意识想要模糊过去的敷衍说辞,兀自猜测:“我没提什么特殊的。所以是近侍的问题?”
“你不想被换下来?”
“主公。”鹤丸国永忍不住叫道。
清水悠盯着他看一会儿,最后松了口,将视线挪开。
“要提交地下城名单了,”他转换话题,“你来替我看看,该带什么队伍吧。”
鹤丸国永立刻应道:“好。”
他有些松了口气,似乎又感到怅然若失。看着前方主公的背影,他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那突然被点出的自己‘近侍’身份的由来。
为什么无人反对?
因为他作为操纵梦境的主体,要留在离审神者最近的位置。
也因为,那是那一位消失之前的……
最后一个指令。
真奇怪。
还以为自己已挣脱了枷锁。
原来只有在将要展翅高飞的时候,鹤才会明白自己脚上究竟是否存在镣铐吗?
两人回到了天守阁,清水悠把刀账翻开,再把时政发来的公告放在旁边。
游戏里的地下城他倒是参加了不少次,该挖出来的他是一振没见到,累计击破数量却极为可观。
但这除了证明他游戏经验丰富以外,并不能说明什么,现实和游戏无论如何都是两回事。
并且,地下城和模拟训练不同,都是造成的真实伤害。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让刀剑们出了什么问题。
他还要把这个本丸还给原主,或者交给下一任主人的。
跟到这里了,鹤丸国永看着自家主公的侧脸,才反应过来自己作为本丸中资历最浅经验最少的那一振刀剑,恐怕提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建议。
但难得的静谧相处时间——尽管是在工作——他就是咬着牙去做也不想交给其他人!
鹤丸国永摩拳擦掌地准备尽力帮(倒)忙,不过才刚把脑袋凑过去,门就被敲响了。
清水悠把桌上最后一个准备物件摆放完毕,扬声道:“进来。”
黑发的打刀推开门,他和鹤丸国永对视一眼,便平静地挪开视线:“我算算日子,该要到地下城开启的时间了,想来看看。”
“来得正好。清……”即将喊出名字的时候,清水悠卡了一下壳,随后将整个音节全部吞下去,直接说下一句话,“我们正在看派什么队伍去合适。你对大家应该更了解些,有没有什么提议?”
这里的地下城只能上报一队人员,由审神者提供足够的灵力球,然后进去之后一直到结束才能出来。
所以不能像游戏中那样随时撤退手入换人,就得慎之又慎。
加州清光点点头,走过来,像是不经意间把鹤丸国永挤到一边。
鹤丸国永:“?”
呜哇,来打扰他们就算了,竟然还搞小动作吗?好有心机!
他在心底嘟嘟囔囔,身体却顺从地移开一步。
他多少也是知道的,上次那副画面大概给这位初始刀造成了很大冲击,短时间内恐怕都将要用这样警惕的态度来对待自己。
虽说自己的确无辜,但不得不承认,若是自己看见有人对主公做那种事……
另一边,加州清光不愧为这座本丸的初始刀,他对所有人的情况都很清楚,没用多长时间就安排好了一个合理的队伍。甚至这其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还是用来给清水悠讲解,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这件事的搞定让清水悠舒了口气,他打开通讯器选择好填表上传,提交成功之后,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嗯,这件事也完成了。
加州清光轻声开口道:“有关于大太刀的选择,事实上我在一开始是纠结过要不要带上太郎太刀的,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本丸里有着能够下去地下城实力的大太刀仅有太郎太刀一振,不带他的话也就是说放弃了大太刀这个选项。
清水悠还处在刚搞定一件事情而放松的阶段,听他似乎是想让自己猜测理由,随口便说道:“因为太郎不在,就没人能管次郎酗酒了?”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扯淡,正想说开个玩笑、不要介意,就已听见了加州清光的声音。
打刀垂下那双血色的漂亮眼眸,指尖微微发颤。
他的喉咙干涩,回答快得像是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虽说不是这个原因,不过这个回答……”
“还真是您的风格。”-
这边的地下城忙完了,萤丸那边还需要他去露个面,签署责任条约。
这个条约十分公平公正,并不偏向审神者那边,也就是说,某些心怀鬼胎的审神者无法从中压榨付丧神谋利,与此同时也进一步缩减了付丧神们的可求助范围。
这让许多队伍被为难在了第一步,萤丸这样起步最迟、却成功最快的队伍,属于是很少见的异类了。
签字的过程很顺利,清水悠还给萤丸和他口中最后一个队友小狐丸一人带了一盒灵力球。
这样的大手笔似乎惊得两人目瞪口呆,小狐丸更是一个劲儿感叹‘小狐我这次竟能如此幸运碰上这样好心的大人’,眉眼间的心酸让清水悠都不好意思问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手续办完之后,萤丸便拉着清水悠到无人的地方,示意他弯腰,然后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想去池田屋,找找那振骨喰。大人要一起去吗?”
池田屋?这倒是正好。
清水悠毫不犹豫点头。
在从久日那边回来之后,清水悠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不管究竟为什么能量会遗落、又遗落了多少,他都不能再坐以待毙。
这能量是前主留下的线索,若是散落太多事情闹大,清水悠很可能会被带去要求剥离能量交于时政研究——就算不说线索的事,清水悠也怀疑它其实已经根本无法从自己的身体中分出了。
到那时他说不定会被关起来配合研究。医院他早就已经住够了,绝不可能放任自己再落入那种境地。
而在那时,他排除异常地点,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池田屋。
那个一进去便头脑发涨、眼前黑沉的地方……
也是冥冥之中似有什么在召唤着他的地方-
这次行动是瞒着自家刀剑的,他一刻也没有忘记关于池田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疑点,那就是他们最开始为什么要前仆后继地进入这个地图。
一开始他们只是自杀式行为的猜测已在一步步的接触中被推翻,清水悠意识到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最深层次的原因。
但是上次问鹤丸时,他却转移开了话题。
那不是难以回答的态度,是打定主意要隐藏什么的样子。
这种时候能让鹤丸国永帮忙隐瞒的只有别的刀剑的事,按理说清水悠不应再深入探究。但回忆起自己曾误入池田屋的异常,直觉告诉他,他得搞清楚这件事。
所以他瞒着所有人来了。
进行传送之前,清水悠提前向萤丸告知了自己进入池田屋之后可能存在的问题,用的理由是‘不适应远距离传送’,拜托他帮忙多注意。
萤丸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没有多说一句建议审神者还是不要去之类的话。
这让清水悠心下微松。
他不擅长应对别人基于好意提出的建议,或者说只要打着为他好的名号向他提出要求,他就很难拒绝。
所以接手现在这个本丸之后,虽然很少人搭理他,却不得不说是他这么些年来经历过的最轻松的一段时光。不过自家情况特殊就算了,眼前这振萤丸是从一个至少撕破窗户纸之前正常和谐的本丸出来的,遇上这种事,他就又开始不由自主担心了。
好在萤丸没有说什么劝阻的话。
来到池田屋之后,那种熟悉的不适感再次涌上来,但清水悠仔细感觉之后却发现,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严重。
难道是记忆上了滤镜?不对,不适感似乎在逐渐减轻。
头脑的昏沉如潮水般缓慢退下,随着思维变得清晰,清水悠不由自主抬手捂住了心脏。
萤丸立刻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心地问道:“您还好吗?”
“……没事,一瞬间有点晕,现在已经好了。”清水悠回过神。
萤丸似乎仍旧担忧着,不过被清水悠催促着去进行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只好走到一旁树边蹲下,鼓捣着什么。
趁此机会,清水悠按住胸口的手微微使了力,眉头也蹙得死紧。
心脏……好烫。
但是并不像难受的感觉,反而像是心脏部位成为了温泉般的热源,将热度传到四肢百骸,使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
这情况闻所未闻,他不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甚至手抚摸上左胸,也只能感受到寻常温度,并没像自己感官中那样温度升高。
情况有些异常,但清水悠没有忘记,自己体内那团莫名其妙的能量就凝聚在心脏部位。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它与什么相呼应,从而发出信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反倒说明他来这里是找对了地方。而且两次来到这里,他身上的不同也只有这一次多了一个梦境权能而已,看起来异常应该也是它引发的。
如果能得到什么收获,那还算是好事。
清水悠慢慢把手放下,心口在达到一个温度之后就没有再上升,习惯了甚至还可以忽略。
目测应该不存在什么威胁,他便把注意力放到萤丸身上,看见后者拿着自己的大太刀,挖开某棵树底下的泥土,从里面找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之后,里面放着几颗药丸子,萤丸取了一颗出来,又把布包重新埋回土里,还细心地用落叶遮盖,然后将手伸远,捏碎了那颗药丸。
粉末从指尖洒下,风一吹,便随风飘走些许。
清水悠本还好奇地看着,却见萤丸拍了拍手,立刻便冲到自己身边,“走走!躲开一点!”
脚先脑子一步迈动了。
等清水悠回过神,天色已经阴暗下来——抬头看去才知道,是无数只的鸟汇聚到了此处天空,将阳光遮挡,才看起来像忽然天阴了一样。
他有些意外:“吸引鸟儿……这个时代,有这样的发明吗?”
“就算有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啦。”萤丸一手遮在眼睛上方,向上眺望,“每一次看,都觉得真壮观呀。”
他解释道:“是骨喰给我的哦。他说,是他的兄弟做着玩的,做了好多,本来是想做出那种歌唱时使用一点能有鸟飞来的效果,好像是为了要帮别人做什么……爱豆?我不懂啦。总之,没想到效果有点超乎预料,派不上用场、也不敢在本丸玩儿了,于是就分给了他们每个人。”
清水悠明白了,“然后骨喰给了你,拿来充作信号弹?”
“嗯嗯。”萤丸说,“和我的萤火虫好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呢,也不会太引人注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哦!”
别的倒是认同,唯有‘不引人注目’什么的……
清水悠又瞅了一眼天上乌压压的鸟雀,实在很难不怀疑这不会被人们当做什么神明显灵,前来探寻。
两人等了一会儿,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却一直没见到骨喰藤四郎前来。
萤丸从一开始的盯着鸟群,到后来的左顾右盼,显然是有些担忧了。
他的反应意味着等待的时间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清水悠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萤丸,他一直都只停留在这个时代吗?”
在一个时代停留时间过长,会引来检非违使。
那种东西会将不应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一切都消灭,不论是溯行军,还是与溯行军对抗的刀剑男士。并且它们的实力会始终与队伍中最高等级的刀剑男士持平,如果只有骨喰一人,根本无法对抗。
萤丸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没有走过,但是他也说,他不会被检非违使发现。虽然不太懂,但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里停留很久了,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清水悠觉得这不太靠谱,他正要说什么,就忽然脸色一变,立刻拉住萤丸,往树林深处退去。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正目标明确地朝此处靠近。
萤丸也听见了,两人蹑手蹑脚地迅速躲在附近一颗大树后,一上一下探出脑袋悄悄往外看。
交谈声混合着混乱的脚步声渐渐清晰。
“确定真的会有?”
“你一路上都问多少遍了……”
“算了,别理那家伙。快看快看,我们这是不是要到了?”
“太好了,它们还没有散去!还好我们这次运气好,正好离得近……”
那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很快安静下来。然后,在不知道谁的带领中,忽然朝着鸟群跪拜下来:
“神明啊!——请保佑我们!!”
萤丸:“……”
清水悠:“……”
树后的两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清水悠有点失语,又有点想笑。看吧,他说什么来着,这种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反而十分引人注目啊。
萤丸小声嘀咕:“难道是因为他们在这里,骨喰才没有来?”
清水悠摇头:“胁差的速度可比普通人类快多了。”
萤丸抬头:“现在怎么办?”
清水悠沉默片刻:“……不然,直接问?”
……
跪地之后什么回应都没有得到,唯有鸟雀开始散去,天空重新变得明净。
一群人面面相觑,那个最开始发出质疑的人又用上了怀疑的口气:“什么都没有嘛!这摆明了就是骗人的吧?”
这次其他人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他们开始犯嘀咕,人群变得骚动。正在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从前方的上空传来。
“是你们呼唤我而来?”
一群人瞬间噤声。
他们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又四处寻找,却始终没看见发出声音的人在哪儿。
见到他们的动作,那个声音又说话了。
“不必找了,吾就在你们面前,若是无缘,自然无可相见。不过…也罢,到底也算相遇一场,你们有什么愿望,趁早提出吧。”
又是好一会儿没人敢说话。
萤丸头一回做这种事,见到这种情景忍不住不安。他回头看向清水悠,后者却摸了摸他的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看这群人的表情,清水悠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并非吃惊,并非怀疑。他们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发觉,他们所追逐的神明,其实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事物,是完全未知的存在。
未知意味着可怕,意味着不敢轻易做出行动。
人类似乎总是这样,狂热地追求着什么、祈祷着什么,却更多只是叶公好龙。真到了见面时刻,就轮到警惕与惧怕占了上风。
在他们沉默的时间,‘神明’似乎也不着急,安静等待他们开口。一直到时间漫长得有人已经开始怀疑祂是不是早就已经走了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了。
“怎么?唤我来此,却又这等态度。”祂的声音变得缥缈,像是下一秒就要离去,“存在的时间越长,遇到的人反而越不干脆。还不如上次那个银头发的孩子,简单直白……”
见他似乎就要消失,这群人才像是忽然听到了倒计时的鸣响,听见后面那句话,更是有人脸色一变,脸上的迟疑眨眼间便少了几分,转变成一种跃跃欲试。
“神明大人!我有愿望!我希望来年能够变得安稳些,夜里不必担忧争斗,紧闭家门——”
“嗯?先等一下。”他的话被打断,神明的语气中透出一种兴趣,“看你们的反应,你们认识我说的那孩子?”
那人一愣,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先,说的话被无视也没空有情绪,率先回答道:“认识呀!大家都认识,早上还见到他呢!”
大家都认识?
躲在树后的两人齐齐一愣。
先不说刀剑男士来到别的朝代会自觉降低自己存在感,骨喰更是一个流浪付丧神,性格也算不上热情……
恐怕说的不是同一人吧?
心中存疑,也基本其实就是当这一趟没有收获了,两人又打探了几句,很快把那群人敷衍过去,清水悠收回用来扩音的灵力,悄悄离开。
“怎么办,大人?”萤丸问。
按照那群人的说法,他们口中的银发少年是往东边去了。
清水悠没多犹豫便一锤定音:“去看看。”
不管是不是,那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
两人便朝着东边行进。
那个方向是往林子深处去的,因此越往前进越寂静。避免引起猛兽的注意,他们不得不放轻脚步。
一般来说正常百姓是不会往这种地方深入的,就算来也不会孤身一人。
清水悠开始觉得,或许他们没找错方向。
往前走了不知道多久,萤丸回头看看,有些踟蹰:“大人,您……”
“嘘。”
清水悠打断了他。
他闭上眼睛仔细听了一会儿,神色有些严肃。好半天才在萤丸疑惑的视线中睁开眼:“你听到了吗?”
“听…什么?”萤丸一脸茫然。
没听到吗?可这怎么可能?
耳边自前方传来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几乎让他心跳加快。清水悠停住脚步,目光远远投向发出声响的方向。
这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
但他直觉如果骨喰真在那儿……他们得赶紧把他带出来。
他抿了抿唇角,态度头一次变得如此严肃:“萤丸,前面或许会很危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能保证能安全把你们都带出来。”
萤丸安静听着,等到话音落地,他眨了眨那双莹绿色的眼睛,笑了笑:“说错啦,大人。应该是我来保护您才对。”
“我明白您想表达的意思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大太刀十分具有反差萌的可爱背影率先走在前面。
清水悠曾经有时候会想,就那么一个毫无剧情与玩法的PPT游戏,他到底是怎么玩那么久的,他到底喜欢它什么?
然后每一次,他都会很快得出答案。
他喜欢每一振刀剑,喜欢他们本身。
这种感受时常被加深——
在每一个这样的时刻-
骨喰藤四郎觉得,他在做一个梦。
“你是谁?”他问。
他没有得到回答。
他更换了一个问题:“我是谁?”
这一次,答案很快的出现在他脑海中:“你是附近城镇的农民。你无父无母,独自生活,性格冷漠。你不和街坊邻居相来往,但无人不识你。”
骨喰藤四郎感到自己有点头疼。
他的指尖神经质地抽搐两下,按捺住想要捂住头部的冲动,继续发问:“我叫什么名字?”
“你叫——”
……
“骨喰?骨喰?”
“骨喰!”
骨喰藤四郎倏地睁开眼。
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尚未完全消失殆尽的警惕心就使他条件反射想要从地上弹起来,拔出身上的刀。
但他一个动作也没能做到,他发现自己虚弱得不得了。
……还有刀也被人拿走了。
“你终于醒啦?太好了。”萤丸长长舒了口气,“刚才那种样子也太吓人了,你到底怎么了?”
骨喰藤四郎没应声。
他盯着旁边的陌生审神者,视线落在他手中:“把刀还给我。”
那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被他一叫才回过神,低下头看看手里的胁差——它其实完好无损,唯一的问题就是灵力快要耗尽。
见骨喰已经醒来,他好心地问道:“需要我帮忙补充灵力吗?”
骨喰藤四郎执拗道:“把刀,还给我。”
清水悠无奈叹气,也不强求。但在把胁差递还之前,他从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摸出一盒灵力球,在萤丸掩不住震惊的目光中,一起塞到了骨喰藤四郎手上。
“不管怎样,把这个收着。”
他的态度带了一点强势,骨喰藤四郎尚未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接下。
他垂眸看着怀里熟悉的刀与陌生的盒子,感知到身体依然虚弱着。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作为刀剑付丧神,只要尚有灵力提供,就不会感到疲累,若是再加上几句主人的夸奖的话,就是日夜不停地战斗都没问题。
但是现在,他能确定自己此刻的状态别说拿起刀,那位审神者但凡对他动一下手都能发现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无法确定这是怎么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察觉。
暂且收下好了。
“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萤丸问他。
骨喰藤四郎摇头。
萤丸松了口气,絮絮叨叨地开始跟他讲他们看到的场景:“我们来的时候,你正要往断崖边走,不管怎么喊你你也没反应。然后我准备上去拽你,结果还没碰到你,你就忽然昏倒了。”
他说着,忍不住又问:“你真的没有什么觉得自己不对劲的地方了吗?如果有,一定要说,我和大人会帮你的。”
骨喰藤四郎不愿再扯这个,转移了话题重点:“我不记得你说的。但是在醒来之前,好像有人在我脑海里说话……”
他说着,皱了皱眉,忽然捂住脑袋,好像有些困扰。
没过多久,他把手放下,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抱歉。”
萤丸摇头:“你不用对我道歉。”
他其实想说,不管你听到了什么,又到底是因为什么出现这种状况,这里显然已经不适合刀剑久待了。他想建议骨喰跟他们回去。
但同样的,不用问他也知道,在初次认识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了这振胁差的固执,对方肯定不会同意。
这让他陷入了苦恼。
旁边的清水悠忽然开口:“说起来,我们在来的路上听说,这附近的民众都认识你,也清楚你的动向,能这么快找到你还是他们提供的信息——”
“不可能。”骨喰藤四郎打断。
像这类存在隐患的时代,时政明令禁止是不能和当代的人们相接触,最好看也不要被看到的,所以清水悠他们才只能采用那么曲折的方法来问路。
而就算骨喰藤四郎目前的行为约等于叛逃,不用再那样遵从指令,他也没有和附近的人们结识的必要。
甚至于为了避免麻烦,他还会变本加厉地躲着走。
骨喰藤四郎确定自己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怎么可能出现‘周围人都认识他’这种可能?
“……不可能,我没有这样做的理由。”他重复道。
“当然,我清楚你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出乎他意料的是,清水悠平静地认同了他的话。但下一秒,骨喰藤四郎的浑身就绷紧了。
萤丸忽然按住了他的身子,大太刀的力度足以让平时的他都无法挣脱,更不用说他现在的状况还不对劲。
清水悠盯着他,“但是,这件事情已经变得严重了,你知道吗?不论是对你、还是对这里的人们,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你有想过之后等时政发现了派人来处理,你会得到怎样的对待吗?”
他没指望对方听进去,这些话只不过是例行解释。话音还未落地,他便已示意萤丸直接把人打晕带走。
骨喰藤四郎咬着牙,挣扎之间手中盒子落地,一颗颗灵力球滚落出来。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往地上一扫,忽然道:“等等!我跟你们走。”
萤丸下意识停了手——他很少对自己刀派以外的刀剑动手。
就这一刹那的时间,那些灵力凝聚而成的圆珠迅速减少,因为是在短时间内大量灵力被一同吸收,它们爆发出一阵短暂的、刺眼的白光。
清水悠一皱眉,下意识往前一步:“骨喰!”
白光消失,银发的胁差连人带刀已经都不见了。
“……”他的表情沉下来。
萤丸从地上爬起来,有点茫然,又有点手足无措。他看向审神者:“对不起……”
清水悠:“别道歉,这不怪你。”
他揉了揉萤丸的脑袋,尝试感应附近存在自己灵力波动的方位,但只是徒劳。
骨喰藤四郎就像在原地蒸发了一样-
回到时政那边,清水悠确认了一遍自己已安顿好地下城相关的所有事务,就与萤丸告别,回到本丸。
池田屋那边的情况超乎了他的意料,显然有些棘手。
骨喰那时逃跑得实在太快、太彻底,让他不得不想到一个形容:就像抹消了‘他存在于他们眼前’这样的事实一样。
而这与那些百姓的情况在某种意义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要说怎样才能在本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陌生的人们都认为自己认识这样一个存在,这已经是仅凭做梦都无法办到的了,它基于现实层面,是必须要修改现实才能做到的。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力最让人抓不住头绪。甚至当时两人在离开之前又去看了一眼那群求神的人,发现他们已经完全不记得骨喰的存在,就像从没有过这件事,线索从这里断开。
清水悠不期盼立刻就能明白情况,解题总得有个步骤。但他想不通一件事,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选中骨喰?
显而易见,池田屋一定藏着什么,而那东西拥有着能够改变现实的能力,并且现在正在慢慢嚣张起来。
这迟早会引起时政的注意,而自己身上的能量与池田屋的某些东西似乎也互相吸引着,如果开始检查,迟早会查到自己身上……
等等。
清水悠动作一顿,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是不是可以假设,吸引着他的就是那正在制造混乱的家伙?
这样一来,刀剑们为什么在他来之前执着于池田屋也有了足够的理由。回顾从鹤丸那里拿走能量的来历、刀剑们某些时候的欲言又止……
清水悠怀疑,他们那失踪的前主,就在那个地方。
第46章 第46章
清水悠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意味着他离开的日子又近一天,这应该是件好事。
但从心里涌上来的莫名感受让他无奈地承认, 他现在已经不完全是那么想了。
这不算什么好倾向,他想, 他需要冷静冷静。
当晚, 清水悠拒绝了鹤丸国永的陪伴, 独自在房间内专注刷题直到睡眠时间。
或许是因为白天一直想着梦境与现实的事,在他沉沉入睡之后,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还小的时候-
那天是他升国中之后的第一场测试。
测试成绩好像还算可以, 回家的路上, 妈妈的态度很温柔。
她先是夸了他几句, 接下来便话锋一转:“你的成绩好,就要多帮助周围的同学,知道吗?尤其是同桌, 是要和你相处很长时间的, 他的成绩怎么样?”
小清水悠说:“他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妈妈。”
“第一名吗?”妈妈牵着他, 嗓音很平静, “那你就要注意。考试是存在竞争性质的,那些排名靠前的孩子都有自傲性, 你可以悄悄追上去, 但不要表现得比他们知道的多,他们会更喜欢和能够炫耀的对象相处……”
小孩埋着头, 一声不吭, 只在对方说完之后点点头。
母亲便满意了。
但他虽然点了头,却不太明白。
老师总说待人要真诚, 可这样……是真诚的吗?
……
国中第三年暑假。
小清水悠背着书包学校回来的时候,妈妈正在做饭。听到动静,探出头来问他:“最近放学经常和你走在一起的那孩子,是新朋友吗?”
“是的,妈妈。”他说。
“看起来很活泼呢……周末有时间的话,你可以邀请他一起来家里学习呀。”
母亲说这话是有理由的,他从小懂事听话,学习也专注认真,夫妻俩专门为他置办了学习的书房,邀请朋友一起空间也完全充足。
小清水悠放下书包,摇摇头:“他不喜欢学习,他喜欢运动或者打游戏,我们家里没有游戏机。”
“是这样吗?”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裹着油烟,“那的确不行呢,让不喜欢学习的孩子写作业是会被讨厌的。喜欢打游戏和运动的话,应该也喜欢和他一样比较活泼的孩子,你也不要再总是很安静的样子,多笑一笑,配合人家的话题。”
小清水悠没有说话,而妈妈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好像有点印象了,那孩子是不是成绩不太好?你没有经常对人家说要帮他学习吧?”
“发卷子的时候……说过给他讲题,他没接受。”
“这不好,”妈妈摇头,“人家会以为你是在炫耀。”
“如果是没主见的人,你可以看情况替他做决定,但那孩子看起来不像。所以当对方没有对你提出要求时,你的身份就不是所谓班级里学习很好的学生,你只是能和他一起忘记分数、去放松娱乐的朋友。”
“……”小清水悠说,“可他的家人说,如果下次再考不好——”
“那是他自己的事。”
妈妈打断了他,“那和你无关,你只需要做到让大家都喜欢,就足够了。”
小清水悠嘟囔:“可我也不喜欢笑……”
“小悠。”妈妈来到他面前,和他对视,“对待不同人要有不同的面孔,这样关系才能长久。”
“妈妈是为了你好。”
……
十九岁的清水悠踏入大学校园,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同学!同学——你是来报道的新生吗?”
陌生的学长穿着迎新服朝他跑来,笑容灿烂,眼神温暖。
清水悠回过身,冲对方扬起一个乖巧的笑,主动迎上前去:“学长好。您知道新生报道点在哪儿吗?”
“就在那里!那个拐角之后的园区内!”学长热情地说道。
“谢谢学长,我过去看看——”
“哎呀、我直接带你去吧!”
清水悠脚步一顿,扫一眼对方的汗珠,笑容不变。
“那就麻烦学长了。”-
在这届新生中,清水悠的风评很好。
他被他的母亲完美塑造,只要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会觉得和他很合拍。
在这一点上,母亲的想法好像得到了验证,‘她是为了他好’,现今生活的每一点都在印证这个事实。
只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看上去拥有很多朋友,却又好像一个朋友也没有。
老师说,待人要真诚。
是因为失去了真诚,所以也得不到真心吗?
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夜,清水悠带着些微的头疼醒来,回忆起夜晚里几乎等同于自己人生大放送的梦境内容,神色有点懵。
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说起来他以前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一时有点没印象,可想到自己来到这个本丸之后的一些做派,又好像确实有点那样的影子。
病了之后便很少再与人来往,现在去回想,竟然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来着?好像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很方便,做什么事情都得心应手,轻松地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但在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有点幼稚、又有点累。
为什么一定要把一切掌握在手中?希望所有事情都能被自己完全看得透彻本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想法,没有谁能做到永远控制谁,况且,那样不就太累了吗?
天色微微亮,清水悠下床换衣,眉眼微垂,黑色的眼眸中一如既往不怎么能看出情绪。
遍寻现在的记忆,他或许已将那一部分的自己忘记。
他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现在的自己,应该是要更好一些的吧?
洗漱完之后,清水悠把窗户拉开,清晨的风吹进房间内,让人清醒几分。开门之前顿了一下,外面的人就若有所感地喊道:“主公?”
清水悠打开门,太刀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你怎么守在这?”他有点奇怪。
“主公,您昨晚是不是做梦了?”鹤丸国永担心地看着他,“我在梦里……以别人的视角看到了一些经历。”
清水悠愣了一下,然后恍然。
“是因为那能量?”
鹤丸国永点点头,安慰他:“可能因为它之前在我这里,我才能看到,他们不一定知道。”
清水悠不抱这么好的希望,不过看到了也就看到了,对他来说又没有什么影响。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今天地下城就要开始,他也难得早起了一点儿,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安排的队伍都准备好了吗?”
“都在那里等着了哦,就等主公去了。”
时空转换器前,一行六人的队伍穿戴齐全,安静站在那儿。
加州清光选人的时候只看练度和配队,这一行人看起来并不怎么熟稔,一点交头接耳也无,等清水悠来了,齐刷刷看向他。
“都到了吗?检查一下自己的装备。”
清水悠挨个看了一遍,确认好每个人都带的是金刀装,然后在走到陆奥守吉行身前时,顿了一下。
他指了指他腰上挂的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蓝色御守,嗓音疑惑:“咱们本丸没有金色的了吗?”
不应该啊,他不记得穷到只有五个。
陆奥守吉行垂着眼,双拳乍然收紧。
“……抱歉,”他说,“我去把它换掉。”
这么说着,他的话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清水悠是要没收他的手/枪或者相机。
“等等等等,”清水悠叫停了他,按了按太阳穴,一夜高强度做梦的头疼好像又泛上来了,“我只是问一句……算了。”
没等人问他什么算了,他已从自己身上拿出了六枚金色御守,给人挨个塞到怀里。
“蓝色我确实不太放心,不过反正也要多给你们带一个。两枚御守带在身上,要是再出事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是他一早准备好的,这里的地下城规则一直让他觉得心中不安,不能及时返回本丸意味着增大的风险,他就像头一次送小孩上幼儿园的家长一样,总会忍不住过度忧虑。
他的话音落地,却见六位付丧神好像皆是一愣。
鹤丸国永在他耳边提醒:“主公,在受到致命攻击时御守就都会自动展开防御,不管带了几枚,都只能用一次哦。”
“是吗?”清水悠有点遗憾。
地下城都不允许返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做聚乐第呢,聚乐第难度好歹还没有地下城那么高,御守这边的设定为什么就不能智能一点?
这么想着,他却也没把御守拿回来,转身去调试罗盘,“那你们就把多余的随便交给谁一起保管吧。要是用掉了,再找他去拿。”
髭切盯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啊呀,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吗?有可能会一同碎掉哦,是不是有点浪费呢?”
清水悠停下手上的动作,想了想,迟疑地道:“那么……每人带六个如何?”
鹤丸国永:“?”
好大的手笔。
“太多了,大人。”加州清光开口,“带两个就够用了,我们之前一直是这么做的。”
这振本丸存在时间最长的初始刀一出声,旁边的刀剑们扫了他一眼,就好像一同按下了静音键,默认听从他的安排。
清水悠调试好了罗盘,闻言心想,那还挺有缘的,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站过来。他要跟着一起去进行下去之前最后的身份验证,之后才能回来,旁边的近侍太刀不放心,坚持也跟了上去。
清水悠说他是多此一举,直到到了那里之后,鹤丸国永才在心里想,还好自己跟来了。
“是的。在发给您的通知上应该有写过这一点。”工作人员扶了扶纸面下的眼镜,将一条讯息调出。
上面写着:非初代审神者任职类本丸,初次进入地下城时,需由审神者陪同刀剑男士一同前往。
第47章 第47章
清水悠沉默。
那公告和游戏里发送的一模一样, 谁会特地去看。
这个要求有点奇怪,他扫了一眼具体要求,食指指骨轻叩桌面:“能问一下原因吗?”
工作人员又推了推眼镜, 似乎是用余光瞥了眼清水悠身后的队伍,语义委婉:“更换新主之后, 刀剑男士们与新任审神者需要磨合, 上面认为这会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而且……有您一同前往, 刀剑男士们安全返回的可能性,也要更大些。”
“……”
清水悠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担心在地下城逗留许久, 这段时间付丧神们均不在审神者掌控之下, 会出现什么意外——譬如叛逃之类。
所以才要他一同跟去, 美其名曰培养默契,实则监视。
他的视线落在那份公告上,忽而又问道:“那么, 那一点又是什么情况呢?”
——在有关审神者的那一条下方不远处, 用红色标粗的字体写着:‘本次大阪城开放或与之前情况有所不同’。
“可能是开放次数太多,大阪城出现了一些变化, 检测数据波动有些异常。”工作人员说, “目前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不过波动差不大, 所以料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大的改变, 这一切就要由刀剑男士们去探明了。”
“……”
“我明白了。”
清水悠低头,在第二份协议上签了字, “我会一同去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 工作人员才悄悄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刚才被这位审神者盯着看的时候, 总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他能这么爽快决定就再好不过,出于某些心理,工作人员补充宽慰道:“审神者保护措施在地下城依然有效,只要不解除保护,您就不会遇到危险,还请放心。”
清水悠扯了扯嘴角:“那就多谢了。”
鹤丸国永拦不住他签字,只能在一旁忧心忡忡:“主公,您真要去吗?”
身后六振刀剑安静得如同不存在,没有半点要劝清水悠放弃的意思,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工作人员的目光中好像都流露出了同情。
“当然。”清水悠落下最后一笔,确认无误后,将笔放好。
鹤丸国永仍旧不死心,“我们也不是非要去地下城不可,听我说主公,那儿太危险了,对上敌人的时候大家很可能顾不上你……”
“这次不去,也总会有下次。”清水悠打断他的话,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放心吧,没事的。”
鹤丸国永看着他,有一瞬间,好像透过那层白雾看到了他那双黑色琉璃一般的眼,他忽然说不出劝阻的话来。
就这一刹那的愣神,清水悠已带着队伍往里走去了-
往前走,遇到的刀剑们越来越多,他们这带着审神者的一个队伍引来了不少人注意。
有的刀剑清楚相关规则,看向他们的目光就带着明了,然后很快礼貌地收回视线。
清水悠不在乎被人围观,横竖这些刀剑不会跑上来问,那就和他没有关系。地下城要到上午十点才正式开放,他打算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环顾了一周,清水悠听见有人小声呼唤他。
“大人——泉大人!”
萤丸冲这边招手,旁边的五虎退和药研藤四郎讶然地看过来,清水悠脚步一转,顺着呼唤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
“您怎么也跟着进来了?”萤丸问,“审神者不需要和大家一起的呀。”
小狐丸在旁边观察了会儿,语气笃定:“您不是第一代的主人吧?”
清水悠看向他,随意地点点头。
说起来,这时候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见过自家本丸的小狐丸。
他略有些新奇地打量他的狐耳,“是,我并非初代审神者。”
“您对我的耳朵很好奇?”小狐丸注意到他的目光,主动把脑袋凑过去,“您的本丸没有小狐丸吗?”
隔着屏幕看时那两只只是耳朵形状的头发,真切见到了却是真正的耳朵。清水悠毫不拘礼地上手摸了一下,看到狐狸耳朵抖动,很快适可而止地把手收回来。
“是有的。不过,和我还不太熟悉。”
小狐丸恍然:“喔,原来如此。是小狐我失礼了,还请大人原谅。”
清水悠摇摇头,看向萤丸,后者还在乖乖等他回答,他无奈笑笑,“我也没想到。进门前签字的时候才听到工作人员告诉我说,本丸更换了审神者之后,新任审神者需要陪同一起下地下城。所以我才赶鸭子上架来了。”
“诶?怎么这样。”爱染国俊瞪大了眼,立刻邀请,“那咱们不如一起走吧!人多点肯定能保护好大人你!”
明石国行的声音从身后的地上幽幽传来:“下去之后要一个队伍走一条道的啊。行不通咯。”
“诶——”爱染国俊泄气。
药研藤四郎觉得不行,他眉头紧皱:“现在还可以返回,审神者大人。我们不是非要下地下城不可,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办法和本丸的大家交代。”
这话倒是说得和鹤丸挺像。清水悠摆摆手,正愁着怎么才能让他别那么紧张,身侧就忽然传来一道干净的嗓音。
“我会保护好他的。”加州清光不知何时站到了清水悠身旁,红眸与药研藤四郎对视,“不管怎样,交给我好了。”
药研藤四郎看着他,有点愣神。
“……好吧。”半晌,他莫名松了口,“万事小心。”
有人替自己担保,清水悠悄悄松一口气,乐得不用拉扯。
虽然对鹤丸说了保证,但其实他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握。身为一个身体羸弱、也没有攻击性技能,除了一点充作能源的灵力以外什么都没有的的普通人类,他唯一能仰仗的底牌,就只有时政的保护措施。
这东西用这么多年了,质量应该还是靠谱的吧——硬要多加一点考虑的话,大概就是这个。而除此之外,清水悠只是想到了一件事。
那句加红加粗的提示令人感到不安。
他深知自己的能力,到时候一旦爆发战斗,就只能躲在付丧神身后。
那么,要伤到他的话,防线大约就已被攻破了。
到了那种时候,他或许…也能帮上点忙呢?
解除对上幼儿园的孩子的担心的唯一方法就是全天陪读,而现实中的学校不会允许家长这么做。但现在时政都已放开了这个大门,他没有不答应的理。
抱歉,鹤丸。他想。
我能完全承诺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契约书上所写的,把大家全部安全带回来-
没等多久,就到了地下城正式开放的时间。
每个人进门之后就会按照登记内容所写的队伍分配至不同的通道,清水悠和萤丸几人道了别,带领队伍走进城门光幕中。
前面的几十层难度都不高,唯独清缴敌人耗费时间。清水悠自知没有带队经验,前进与道路全部交给了加州清光来安排。
走走停停,休息的时间就在路边寻找空房安置,清水悠琢磨着自己充其量应该只能算个灵魂体,想要试试不用进食能不能行,结果很快就感到了饿,只好打开了便当。
六天之后,他们下到了第40层。
加州清光没急着继续往前走,他对清水悠说:“审神者大人,我们上次进入地下城,止步于第47层。这次的练度比那时候要高点儿,或许能走得远一些。”
清水悠挑眉:“你的目标是几层?”
“60。”
加州清光看着审神者把手入完毕的打刀还给和泉守兼定,解释道:“之后的层数难免受伤更多,所以我希望您能规划一下灵力的使用,毕竟…手入是不能依靠灵力球的。”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清水悠没解释自己能量的事,当一件事匪夷所思,它就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打算把时间耗费在这儿:“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为了节省时间,之后我也会等到中伤再手入了。”
打刀和胁差还好,太刀的轻伤手入实在耗费时间,但时长又不上不下,清水悠手中加速符不多,用在这里难免有点顾头不顾尾。
加州清光点点头,转身踏入下一个节点:“那么,放手大干一场吧!”
40层用了半天时间通关。
解决完首领之后,他们原地休整,很快向下一层前进。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往下走,四周光线就变得越昏暗。清水悠一开始以为这是地理方面的因素,原本还没太在意。
然而到了41、42、45、47……他慢慢蹙起眉头,脚步放慢。
“BOSS就在前面了,大家休整一下。”加州清光喊道。
一行人停下,膝丸伸手摸了半天才摸到墙,他皱起眉头,回过头去想找自家兄长,却因为视野不清晰半天没看清人在哪。
直到髭切靠近他,他凭直觉喊了一声‘兄长’,得到回应才能确认对方身份。
太刀对黑暗环境的适应性比一般人还要差,清水悠看见他们的反应便知晓,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在公告上看到的那个提示。
现在的情况,不得不怀疑,就是那些‘不同’所造成的。
“清光。”他毫不犹豫出声,“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加州清光很显然也注意到了,“您是指环境的改变?”
他看向源氏兄弟二人,有些迟疑。
这里是第51层,难度再次升级。再加上BOSS战本就要比普通敌人难打得多,队伍里有两人战斗力降低,这种时候前进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然而髭切那双失焦的眼和他对视,否定了他的想法。
“不不,我已经闻到了鬼的味道,它们就在前方……”髭切的刀没有一刻离手,“身为斩鬼之刃,我又岂能置之不理呢?”
膝丸扶着墙站直,“没错,兄长说得对。”
“你就别添乱了,在你这儿你兄长有哪句话是不对的么?”和泉守兼定扶额,“实话讲,我也觉得我们不该前进。不可控性太大了。”
堀川国广:“我同意兼先生说的!”
两边一时之间争执不下。清水悠没有帮腔任何一人,不知为何,他感到自己心中有点不安,并不正面的感受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好奇怪,不太对劲。
这样不行…他们得快点做出选择了。
身后的街道长而昏暗,一眼望去看不到头,只有深渊一般的黑暗。清水悠无意识抿了抿唇,当机立断又拿出一把金色御守,“别吵了,前进吧。我们不能再——”
“嗡——”
刚把第一份递到陆奥守吉行手中,清水悠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没能发出。
一阵尖锐的耳鸣声将所有话语吞没。
第48章 第48章
“咳、咳咳……”
烟尘四散。
如同进了滚筒洗衣机, 整个人被甩得七荤八素才落进不知何处,清水悠捂住口鼻,挣扎着睁开眼, 先去看自己身侧。
刚刚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忽然被黑暗吞没, 他下意识将灵力凝聚眼上, 模糊看清了最后一刻的场景。
街道四分五裂。所有人表情茫然, 髭切下意识抓住了膝丸,堀川国广向和泉守兼定扑去,加州清光好像看向了自己。
所有反应都只在一瞬间, 所有反应都是徒劳的无用功。
下一秒, 脚下失去支撑点, 失重感席卷全身。
他那时刚把御守塞到陆奥守吉行怀中,接着就感到世界破碎,混乱之下甚至有碎石穿过了自己雾化的身体, 而他条件反射抓住了对方身上的什么。
混乱未停歇时眼睛都难以睁开, 现在危机暂时潜伏,他才有空去看。
身侧没有人影。
清水悠愣了一下, 低下眼, 才看清自己原来是拽住了那把打刀。
现在刀在手里,人却不知去了何处……清水悠迟疑片刻, 低声呼唤:“陆奥守?”
没有回应。
他小幅度晃了晃手里的打刀, 分明能感知到付丧神就藏在里面,可周围安安静静。
不过, 虽是如此, 却也能根据契约知晓对方状态无恙。清水悠把刀抱在怀里,决定先等等看, 然后瞥向自己手中没来得及给出的那些御守。
万屋售卖的御守只是一道灵力转换装置,普通御守可以将审神者输入的灵力转化为防护罩,御守?极则可以在保护的同时让刀剑状态恢复如初。
后者的制作难度显而易见要更高些,所以购买条件也相对比较苛刻。只不过对于一个已经成型的本丸,再加上清水悠没有什么为自己添置东西的欲望,多买几个压力也不算大。
只有他手上这些是新买的。
队伍的大家带的是本丸先前就留下的御守,其中灌输的灵力也属于他们曾经的主人。
这么说起来……他塞给陆奥守的那一个好像没再见到,是去哪儿了?
清水悠抱着怀里的刀,谨慎地在附近观察了一下情况。
这里和出事之前所在的地方模样差不太多,仅有着地形上的细微差别。地下城就是这样,每一层都相差不大,只有每过十层,面积与需要走的路线就会增大一些。
目前看来,必定是已经不在五十多层的位置了,具体是多少层还不能确定,唯有一点……
以队伍中刀剑们的练度,整队进五十层尚且有难度,如今还各个分开,每一个都不知道掉进了几层,并且还有自己这个完全没有战斗力的人在。
“这算是什么小问题啊……”他头疼地按了按脑袋,忽然听到拐角处传来脚步声,立刻神色一凛,贴墙躲好。
脚步声杂乱中带着一丝微妙的整齐,在这安静的街道上半点也不演示,几乎不用思考清水悠就已得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些周身散发阴暗气息的怪物——时间溯行军。
一队六个奇形怪状的敌人就在隔壁街道巡逻,似乎完全不受地下城事故的影响,当然对于他们有没有能力对异常情况进行思考这一点,清水悠持怀疑态度。
他扒着墙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们的行动路线应该是固定的,不会走到这边来,便松了口气,打算换个方向先找地方藏起来。
然而一回头,他就头皮一炸。
“——!!”
他目前身处的这条街的尽头,一队溯行军正在拐进来。现在为首者显然已经看到了他的存在,这时候再藏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后面那条街道也有敌人,根本是无处可藏!
怎么会这样?地下城每一层的面积都不小,时间溯行军的活动范围固定在某个区域,互相之间都相距很远,所以他们才能在途中原地休整。
这里的两队为什么……
清水悠转身就跑。若是只有他自己还好,雾状无法被攻击锁定,但他还带着一振陆奥守吉行。
旁边那条道若没有另一队敌人,想必会是最好的逃跑方向,但现在只要过去就会腹背受敌。他只能往仅剩下的唯一一个方向逃去,前方没有可用于遮挡视线的物件、也无法确定会不会倒霉地再遇上一队,但他没得选。
赌赌看了。或者,换一个思路……
清水悠视线迅速扫过四周,确认地形与街道布置。草草看完一眼的瞬间,身后立刻就有一道劲风袭来,他勉强地往旁边一躲。
这一躲使他整个人贴在墙上,身后就是一间空房的木门。
那些溯行军似乎能够思考一些简单的东西,见状认为他会往房子里躲,后面的几个往窗户位置包抄过去,为首者则一刀砍向他的头部。
清水悠双眼一眯,在他出刀的前一秒就已迅速蹲下。
他低头往身侧瞥一眼,很快便趁对方还未来得及收刀,从那握刀的手下夺路而逃。
这动作十分危险,只要对方反应得快,立刻往下一斩,便无论如何也要挨上一刀。
那溯行军也是这么做的,也的确明明白白刺中了人——但那精力充沛的不明生物好像一点也未受伤,依然灵活地逃窜了出去。
敌太刀愣了一下。
他低头看看自己刀上没有一点血迹,又想想刚刚什么也没砍中的手感……
难道是看错了?
并不足够清醒的神智不足以支撑他进行更多思考,他没再多想,怒吼一声,带着整个队伍就继续往前追去。
逃窜的清水悠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后,当他听见身后追击的脚步声,立刻抽空往身后看了一眼,心里默数。
一、二、三……六。
很好,看来是全都追了上来,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赌赢了,这群家伙只会攻击自己看得到的东西。他趁那时在墙边蹲下的瞬间将陆奥守吉行塞进了门旁的杂物堆,看来完全没被发现。
这样就好,只有他自己的话就没那么多顾虑。先把这群敌刀引走吧,等会儿再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摆脱掉……
心里念叨着,因为没有了顾虑,当敌短刀再次朝他攻击而来时,他甚至都懒得躲开。
前方不远处就能拐进另一个街道了,如果那里还有敌人就干脆点一块儿引走——
“——主公、躲开!!”
意料之外的呼喊在耳边炸响。
清水悠惊愕地瞪大了眼,回头的动作都好像变成了慢镜头。
当他眼前彻底清晰,他便看见陆奥守吉行挡在自己身后,以一己之力架住了敌短刀的攻击。但等级差距实在太大,所有刀装在眨眼间破碎,挂在打刀腰间的御守亮起了蓝光。
“陆奥守?!”清水悠一时失去了所有表情管理。
“……咳、快走,”陆奥守吉行回头,一个普通御守只能保命,却无法改变糟糕的状态。他的刀身布满裂痕,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喊错了人,没时间解释,却也不愿再进行称呼,嗓音低哑,“别站着不动啊。”
打刀衣衫破损,只丢下这一句便没再说别的,专注看向眼前的敌人,拔出了枪。
“哈、世界……是在往前走的。”他咧嘴一笑,“比起刀,还是这玩意好用啊!”
枪声猛然炸响,声音大得像是就在耳边。清水悠猛然清醒过来,抬手往他身上拍了一只御守,声音细听有点恼。
“别开玩笑了!”他一把把人拽住,重伤的陆奥守吉行下盘不稳,一时不差当真被他拽了出去,“你那左轮手枪能有几发子弹?听好了,现在,闭嘴,跟我走。”
“什、等等?!”
“陆奥守,我希望你能记住一点。”
清水悠没有回头,重伤的打刀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我不会受伤、不会死亡——我本就是已死之人,身上还有时政给予的保护措施,所以在外遇到危险时最先顾好自己,我想不管是哪一任主人都会这样告诉你。”
“难道以为我会死吗?这种时候就拜托稍微理智一点,不要头脑一热就往前冲啊,你是狗狗吗?”
身后又有敌短追上来了,清水悠神色一冷,夺过陆奥守吉行手中的枪便回头干脆利落扣下扳机。
子弹正中靶心,短刀在靠近他们前一秒停滞。
清水悠却拧了拧眉,握枪和拉人走都需要让手现形,刚才那一下在手上剌了道口子。
他不动声色把手缩回雾气中,加快了脚下速度,与此同时冷声道:
“看见了吗?子弹出膛之后就只能等待结局,再没有回头路。你的行动就像出膛的子弹,而你认为你成功射杀敌人的概率是多少?”
陆奥守吉行没有回复。
清水悠也没空再多说些什么,他听见前方又出现了脚步声,已然蹙紧了眉,大脑疯狂转动,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情况千钧一发,然而清水悠不知道的是,陆奥守吉行并非回答不上来或者不愿回答。
他看着身侧那团熟悉又陌生的白色雾气,混乱之中头发被风吹得挡住了脸,看不清他的眼睛,却让人感觉他好像已微微愣了神。
很不合时宜的,在某一句话被审神者说出后,它兀自形成了回忆的漩涡,温和却又强力地将陆奥守吉行卷入-
“落到水里是救你还是救长谷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种问题?虽然很抱歉,但是我其实不会水哦?”
“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个新闻……说是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被歹徒乱刀捅死了。如果咱们也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哈哈哈、只是说说啦,别这样。不过接下来的话我很认真哦?”
“如果咱们遇到类似的情况,记得都先顾好自己,千万不要来帮我……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因为我不会受伤啊,你们看——就像这样。只要我还在这个状态,就没有人能够伤到我。”
“哈哈哈……好啦,别闹了,我不继续说就是了。真是的,陆奥守,有人说过吗?”
“你很像一只大狗狗哦。”
第49章 第49章
好像有一瞬间, 话音重合。
陆奥守吉行缓慢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努力去回想,却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主人的声音……
他好像, 已想不起来了。
和眼前的这位一样吗?好像不太一样?
但他们说的话、说话的语气,都好像啊。
说起来, 主人的灵力也是白色, 和他本人一样, 干净而纯粹。
和眼前的色彩也一样。
奔跑至道路尽头,即将拐向下一个街道的时候,清水悠听见了那边似乎也有动静。
运气似乎太背了点, 但追兵就在身后, 他没办法再停下来, 索性拽住陆奥守吉行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头一次强制动用契约,让打刀变回了本体模样。
实在不行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 深度契约能让刀剑与付丧神高度共鸣, 他曾看过范例,在那样的情况下能让刀剑短时间内化为自身灵力的一部分, 在某些时刻隐秘携带很有用。
重点是它可以让刀剑被一同纳入保护范围内, 唯一的缺点是绑定之后就无法再解绑。但都这时候了,也顾不得那么多,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步伐毫不停歇地奔向街道拐角, 清水悠已在脑中回忆起进行这项操作的流程,就忽然愣住。
拐过街角之后, 看到的并不是另一队敌刀。
而是表情同样惊愕的一队刀剑付丧神。
“……泉大人?!”
带队的萤丸瞪大了眼, 虽然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但看见后面的追兵就迅速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他从身后拔出了刀, 整个人气势一变。
“请先躲到后面去,这些就交给我们来解决吧!”
清水悠没说什么多余的话,迅速躲到安全的地方。
一路疾跑,他的身体已经很久没这么剧烈运动了,停下来之后咳嗽了好几声,半天才平复。
在这里遇到别的队伍出乎他的意料,而且看样子他们并没失散,恐怕也没遇到过像自己那样的事。
难道这是概率性情况?
清水悠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们能不能解决,但观察了一会儿就明白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难,看起来还是在自己能搞定的层数。
确认了危险消失,他在地上盘腿坐下,开始给陆奥守吉行进行修复。清水悠打开背包确认一眼,开始有些头疼。
出阵为了减少负担不会携带很多资源,而且大部分都在付丧神们身上背着,他带着的更是不多。
现在数目不多不少,正好各差几十。
资源不足够不能对刀剑男士进行手入,这是审神者守则的第一条。
因为手入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只能一次性完全修复,若在中间强行放手的话会导致刀剑变成瑕疵的半成品,容易碎裂不说,还会成为一种侮辱。
这可难办了。若只是刀剑都还好,可以等带回去再修复,但既然他们有了神智,这么长的等待时间对他们来说也免不了痛苦。
萤丸一队很快解决完了那些敌刀,他们走过来,还没开口询问就已听到眼前审神者低声开口:“……抱歉,能借我一点资源吗?”
一行人愣了一下,但只消看一眼他手中重伤的打刀就明白了情况,爱染国俊毫不犹豫把自己身上所有资源全给了他。
清水悠只拿取了自己缺少的那部分。
身上所有资源在这一次手入之中被消耗一空,清水悠消耗了一张加速符,伤势在眨眼间被清除,打刀状态恢复如初。
清水悠眼也不眨地看着,直到确认状态恢复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道谢:“谢谢,那些资源,之后会还给你们的。”
“那种东西不用在意啦!”爱染国俊摇摇头,他顿了顿,露出担心的神色,“比起那个,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这振陆奥守吉行……我没记错的话,是在你们队伍里的?”
这件事,清水悠也难以解释,只能简短说出了自己的遭遇,又询问他们的情况。
两边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清水悠得知现在他们所在的是62层,萤丸这一队一直没有遇到过奇怪的状况,是好端端走下来的,一直到刚才之前都没觉得过不对劲。
“这条街应该是中间可供休息的区域,按理来说前后附近都不会有敌人。”药研藤四郎说,“但是大人你说,你是在前面那条街碰到他们的。”
清水悠摇摇头:“不止。”
“前面那条街、再前面一条街,”他用手指隔空点了点,“都有敌刀在巡逻。”
“诶、诶诶?”五虎退面露惊慌,“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后面、每一条街都会有?呜…后面一共可还有十几条街呀……”
众人沉寂片刻,小狐丸双手环胸:“在小狐我看来,或许并不是那样的情况。”
五虎退泪眼汪汪地看向他,听到太刀沉稳的声音响起,不知不觉便安心了一些。
“按照审神者大人的描述,这次的意外应该是空间变换所造成的。既如此,那么后面的那些敌人,或许也是因为地形改变,导致全部挤在一处。”
五虎退眨了眨眼:“也、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后面的敌人数量或许还是和平时一样的。”这么说着,小狐丸耸了耸肩,“但我不建议继续往后走了,因为具体会遇到什么情况现在谁也不知道,如果遇到两面夹击,那可就难办了。”
药研藤四郎皱起眉:“但是这样的情况本就属于时政没有预判到的意外,如果只在这里停留,我担心咱们会等不到能够回去的召唤。”
正常来说通关第99层就能提前交卷回去,别的付丧神在倒计时只剩十天时也能通过每一层的终点处选择是否返回本丸,再剩下的在地下城关闭之时会得到时政的统一召唤。
在原地停留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十分被动的行为,主动权不握在自己手中,就没有人能保证之后可能发生的事。
两者之间的说法都有依据,一时之间讨论不出上下。在这时,始终没有参与讨论的清水悠忽然开口了。
“药研,陆奥守交给你可以吗?”他问。
药研藤四郎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把视线投放到依然维持本体形态的打刀身上,接着倏地明白了他的意思:“陆、等等,你是想——”
清水悠把打刀双手交到了药研藤四郎手上,“队伍里的其他人失散了,如果他们没和我一样碰到别的队伍帮忙……我有点担心。”
他这么说着,语气平淡,却又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向药研藤四郎承诺。
“放心吧,那些家伙伤不到我,我和你们的约定还没完成,我会回去的。”
短刀怔愣半晌,回过神来就见他已经要走。他来不及思考,急急追问:“等一下,可是就算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吧?”
他说完这话又意识到有些歧义,难得磕绊地尝试解释:“我的意思是……”
“嗯?”清水悠没在意他的语气,他短暂地停住脚,好像思考了一下,又好像其实什么也没想,回答得很快,“嘛……总会有办法的。毕竟有没有用的,去了才知道不是吗?”
“至于你们,我建议不如就不要再前行了。之后我会去终点探情况,如果能和时政联系上,我会向上报告。”
一行人面面相觑。
他们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一个意思。
让审神者独自犯险——这怎么可以!
几人纷纷看向审神者离去的背影,眼见就要七嘴八舌开始阻拦。就在这时,药研藤四郎手中打刀忽然亮起了光。
伴随着樱花花瓣飘落,陆奥守吉行一把拿过自己的本体,三步并作两步拦在清水悠前面。
他憋了半天,磕磕巴巴地说:“不行,你不能保证时政那个保护永远不会出意外。万一突然失灵怎么办?……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带咱一起去。”
清水悠又‘嗯?’了一声,有些意外。
不是因为他表示要跟上来,而是因为,这似乎是陆奥守头一次主动和他对话,而且还是这么长一串。
难不成是被自己刚才保护他的行为感动了?
在心里随意念叨着,清水悠对于自己的选择却半点没动摇:“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同意。不管时政的外挂可不可靠,至少目前的情况就是你们会受伤,而我不会。”
思考着尽快打消他们的想法,他把话说得狠了点儿,用那双黑眸扫过所有人。
“我自己可以很快前往别的区域,但你们跟上来的话,只会拖我后腿。这么说能明白吗?”
他希望这话一出,他们至少也能明白自己的决心,进而放弃纠缠。但很可惜的是,没有人露出退缩的神色。
他说的其实都是事实,这点所有人当然都明白,不用他强调也明白。但这和他们想要跟上去的原因本就不是一码事。
“那个,我说啊,大人。”明石国行先前一直懒得开口,直到这一刻才懒洋洋地举了举手,“我们一直在这里干等也很没安全感嘛。万一空间再变变,情况可能变得更糟也说不定啊。”
“……没错。”站在他旁边的萤丸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仰起脑袋,努力使自己显得忧心:“而且,主动出击寻找突破口是刀剑的本能哦。既然如此,大家都同路,泉大人就和我们一起走吧?”
爱染国俊:“敌人太强的时候我们会及时撤退的!”
三人一句接一句,根本没给清水悠插嘴的空间,配合默契万分。
而且给出的原因也合情合理,还是出于他们自己的角度,这让清水悠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莫名幻视了‘来派对你使出了一套连携技’。
只是虽然是这么说了,但是谁都明白,跟上去想再甩丢就难了……真的要同意吗?
所有人忐忑地等待他的回答,而清水悠沉默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我们一起。”
第50章 第50章
往后面走, 大家便发现溯行军的路线并非是有规律的,有可能连着几条街都出现敌刀,也有可能连续走出很多条街也看不见人。
清水悠他们落下来的那会儿, 是遇上了最差的情况。
尽管得知了其实是自己倒霉,清水悠也忍不住松了口气。这意味着别的刀剑不一定都会像自己一般情况危急, 而且中间有无人的缓冲带, 打不过他们总能想办法跑掉。
路上, 互相交谈之下,清水悠得到了这里是62层这个信息。他当时算了算,如果这样的话, 几乎就是往下掉了十层, 但还没过多久结论就被推翻。
走过几条街之后, 药研藤四郎表情凝重地找到他,告知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刚打完那几条街或许因为都是60-70层的敌刀,实力差距不大。但最近一个打完之后, 所有人都察觉出了问题。
短刀们的远战之后, 敌刀竟然就倒得只剩一个。
这得是多少层之前的难度?
“我们大概得出一个结论,”药研藤四郎说, “整个地下城的空间或许已经完全混乱了。因为在我们已经经过的地方, 敌刀自然不可能再有行动之力——这是别的队伍那边的敌刀。”
萤丸往这边看了又看,最后还是走过来。
他刚好听到后半句, 于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清水悠, 补充道:“也就是说,这样前进下去我们可能也看不到本层终点, 但我们也必须得前进了。”
暗示得很明显, 这下他们只能跟清水悠一块儿走了。
清水悠有点想扶额的冲动,自己曾经是怎么认为这振萤丸很乖巧听话的?啊、不, 池田屋那次他确实很乖。
但他也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地下城已经混乱到这个程度,时政还没有点消息,恐怕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把他们捞出去——甚至有没有可能还能捞他们出去都不清楚,这样的情况再在原地等候就是坐以待毙。
他是想把所有人都带出去,当然也包括这一队。
“走吧,继续往前走。”
休息得差不多,清水悠率先下了决定。
现在他们除了前进,没有别的选择。
之后的一切都将是碰运气了-
“兄长!”
周身平稳的第一瞬间,膝丸看向抓住自己的那个人。
眼前视野依然还模糊着,看不真切,但他反手抓回去,很快松了口气。
“太好了,兄长你没事就好。”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直到灰尘逐渐散去,四周景象变得清明,他才察觉到这里只剩他们兄弟二人。
加州、陆奥守、和泉守堀川还有审神者……无一例外全都不见了。
膝丸心底一惊,立刻便意识到情况危急,急急看向自家兄长正要开口,却发现他似乎正盯着什么走神。
“……兄长?”
他疑惑地想要顺着看过去,却还没找到髭切的视线落点,奶白色发的太刀就已走了过去,抬手触碰墙面上的什么。
膝丸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不起眼的横杠。
让他自己来说只会以为是普通刮花磨损的那种痕迹。
但髭切似乎看得很专注,膝丸莫名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不该打搅他,于是没有出声。他本着揣摩兄长深意的意图试图看明白自家兄长到底在看什么,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然而最后结论依然没变。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很像刮痕的横杠。看不出有任何机关。
“呐,研究丸,看明白了吗?”髭切忽然问。
“是膝丸,兄长!”膝丸下意识纠正,然后诚实的摇摇头,“没有。”
髭切努力想了想,“唔……这么看来,那时候你还没来啊。”
“那次是我们第一次下地下城,主公也陪着去了。他说就像看孩子第一次上幼儿园一样,不跟着一起他不放心,大家拗不过他,于是同意了他跟来。”
髭切抬起手,摸了摸墙上那道划痕:“我们在那一次抵达了39层。主公说,下次我们会走向更远的地方,所以要留个记录。”
膝丸明白了什么:“这个就是……”
“是呀。”墙壁上的刀痕很浅,髭切抚过,却觉得它重得像是刺进了心脏,“那时是主人的心血来潮,手边没有工具,他便拿起了我。然后在这里留下这样一道痕迹。”
刀痕大都相近,在这样的地方更是难以分辨。
但髭切只消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自己——主人亲手握着自己,留下的痕迹。
重回旧地……却已物是人非吗?
髭切低声喃喃着,很快便迫使自己移开视线。他看向自家弟弟,却发现对方如同一条落水小狗一样,盯着那道划痕,整个人蔫蔫的。
“……”髭切歪了歪头,“还真是多愁善感呢,弟弟。”
“兄、兄长……”膝丸双眼泪汪汪地看过来。
“真是的,这么大了还撒娇吗?在这里的当事人可都还没说什么哦?”
髭切摸摸自己的刀,转过身去,打算先探查一下周围情况,“唔……是39层的话,应该还算安全,先看看周围情况好了。”
膝丸立刻吸吸鼻子追上去:“是!兄长!”
如果只是39层,对他们来说不会有太大危险。
膝丸是这么觉得的,但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发现髭切似乎比他要谨慎许多,一路上一边放轻脚步隐藏踪迹,一边认真看着周围场景,好像在研究什么。
一直到绕过第三队路上的敌刀,膝丸开始有些欲言又止,看看自家兄长,却又没敢问。
兄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嗯,一定是。
兄弟两人就这样安静地行走了不短时间,直到走到某条街的尽头,膝丸看着面前的景象,蓦地瞪大了双眼。
眼前已再没有通往下一条街的路径,整个世界像是简单粗暴地被割裂。那道平滑而切割得分外干净的裂面成为了一种看起来就觉得很不祥的水波纹状薄膜,不论是谁看了都不会想要亲自试试将手伸进去会发生什么。
这面薄膜是透明的,因此源氏二人还能透过它看到外面的场景。
那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数不清眼熟的地下城街道漂浮在黑暗中,乍一看像是出现了幻觉。但除了大部分街道上徘徊巡逻的敌刀以外,还有小部分刀剑男士的队伍在警惕地行进。
由于街道朝向各不相同,刀剑男士们行进的方向也不同,偶有遇敌爆发战斗,整个画面荒诞无比又混乱不堪。
“这、这是……”膝丸失语。
“大阪城的地下,其实一直不太稳定呢。”
髭切垂着眸,情绪不明,“在很多年前,就出过一次类似的事故,主公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一次,也有过地震,似乎是崩坏的前兆——还好最后控制住了。”
“……?”膝丸注意到了他的用词,“‘控制’?”
“没错哦。只是控制,而没有加固。”髭切笑了笑,“据说是技术无法支撑…什么的?哎呀,这么多年过去,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他走到街道一边,从地上随手捡起一块砖,甩手抛进薄膜中,“由于地下城崩坏而导致的频率不稳定,对刀剑没什么影响,却会使审神者的灵力出现一些小小的问题……呀。”
那块砖毫无阻碍地进入到薄膜内部,下一秒,如同有狂风骤然袭来,它在半空中晕头转向好一会儿,几乎要有碎裂的迹象,但最终在某一刻触碰到某个街道的外层。
就像它被投出那样,亦被新的区域毫无阻碍地接纳。风暴如同没有出现过一般消失,缓缓隐去。
髭切摸着下巴,“这是不是在说,是有可行性的意思呢?”
膝丸看着那已经落进新空间的砖块,立刻理解了兄长的意思。
他想要试试能不能从这里走捷径去找到其他人。
想都不用想也知道,碰到这种bug一样的情况的可能性必定不会很高,说不定整个队伍现在也只有他们两人有这样的条件。
但膝丸同时也知道,自家兄长并非那么乐于助人的性子,相比较起当救世主冒险试图去拯救只是‘可能’在危险中、或许练度还比他高的队友,他更有可能做的是在原地观察着等待情况变化。
更不用说,除了自己和主人以外,兄长他根本没什么在意的人或事吧?
那么现在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兄长想去找审神者?”
“唔……”髭切点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弟弟丸是这么想的吗?”
膝丸以为兄长是在考验他,掰着指头分析:“目前看来,他或许是最适合我们情况的一位。除此之外,虽然这次显然是意外情况,但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时政可能自然不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哦呀,想得真功利呢,不愧是弟弟丸。”髭切轻笑,“但我只是觉得,应该去救一救哦?”
“……!”膝丸的侃侃而谈瞬间卡住,脸霎时间涨得通红,“对不起兄长!是我想太多了!”
他、他还以为兄长是经过了很多考量才……不过,能够这般随心所欲,不为外界因素影响,不愧是兄长!
膝丸握了握拳,看向面前不论如何都写着危险二字的异空间,毫不犹豫便打算身先士卒,却才只迈出一步,就被自家兄长无奈的嗓音拦住。
“真是急性子呢……”髭切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身后——那里依然是平静无人的街道,却由远及近隐隐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
“别着急呀。死物尝试过了……公平起见,不让活物也来探探路,怎么能行呢?”【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