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门忽然被人敲响,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扰了,好像有新刀锻造好了。”


    新刀……?


    清水悠一怔,过去将门打开。


    他下意识想问是谁, 又忽然反应过来要他亲自过去按上符纸,刀剑才能真正显现。


    三日月宗近说道:“来吧, 我为您带路。”


    清水悠跟了上去。


    这里毕竟不是他真正的本丸, 所以审神者权能在这其中也是不怎么起效的。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 他没去过自己本丸的锻刀所,所以也不熟悉去那里的路线。


    他跟着三日月宗近走了一阵,绕了几个弯, 心里不由自主去想显现的会是哪一振刀剑, 一边想着一边左右看了看, 才发现面前的竟然是仓库。


    就算再怎么对路线不熟悉他也知道,仓库和锻刀所绝对不在同一个方向。


    他默了默:“三日月?”


    “看来是走错了路呀,”三日月宗近十分无辜地说道, “抱歉抱歉, 应该是这边吧——”


    “……那边是厨房。”


    清水悠叹了口气,勉强拾起了一点微弱的记忆, “还是我来带路吧。”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应声, 然后毫不犹豫地站去他身后。


    “主公看起来心神不宁呢,是有什么烦恼吗?”


    怎么看出来他心神不宁的……因为他才发现走错路吗?


    清水悠沉默片刻, 忽然说:“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嗯嗯, 问吧问吧。”


    “最初……”清水悠斟酌着说,“你们最初见到的我, 是什么样子呢?”


    “最初吗?”


    三日月宗近睁开那双新月眼, 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面前一步之遥的审神者,“是指刚显现的时候吧。”


    刀剑刚显现的时候, 也是作为分灵首次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他们从同一个本灵衍生出来,然后去接触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


    他们会因为自身经历的不一样而慢慢发展出不同的性格,拥有自己独特的感情,可以说自从锻刀炉出来的那一刻,他们就是一个全新而独立的个体。


    同样的,在这过程中拥有最大相处占比的审神者,就显得尤为重要。


    审神者的为人可以影响每一振刀剑……乃至整个本丸。


    这个问题让三日月宗近沉默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一直到清水悠都对答案感到忐忑甚至不安,太刀才笑着道:“过去这么久,快要记不清了呢。”


    清水悠:“……”


    想了这么久最后就只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清水悠也不知此刻自己应该是个怎样的心情。


    松开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汗湿,清水悠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却听三日月宗近又说。


    “主人一会儿不是就要见到新的刀剑了吗?想知道问题的答案,问问他不就好了?”


    的确,一会儿就有新刀显现。


    ……但清水悠想知道的,是刀剑们对那个‘他’的第一印象,而非现在的自己。


    这些东西不可能对三日月宗近说出口,清水悠只好保持着沉默,来到了锻刀所内。


    锻刀所的门口探头探脑守着几个刀派的人,几乎都是自家刀剑还没有到齐,来这里看新刀会不会是自家孩子的。


    见清水悠来了他们也不躲,都态度自然地打招呼:“主公!”


    清水悠扫了眼,发现除了人不齐的刀派以外,还有些别的刀剑也在其中。


    这是来凑热闹的?


    大和守安定举手:“也是来和新同伴打招呼的哦!”


    到了现在清水悠已经基本习惯了自己的心声先一步被听到,只点点头:“那不要围得太紧,把人吓到就不好了。”


    刀剑们点头点头。


    除了有短刀悄悄扒窗户往里看以外,他们听话地都等在了门外,只有近侍三日月宗近陪他一同进入屋内。


    锻刀炉前架着一把崭新的刀。因为还未显现,现在的外形看不出任何特征。


    令新刀显现的符纸需要审神者亲自输入灵力制作,清水悠第一次做这件事,动作还稍显生疏,还好有白雾挡住令人看不清。


    而很快的,他的动作就变得熟练,一张完美的符纸制成。


    他把它小心翼翼地贴到刀身上,退后两步。


    一开始还没有动静,但是很快,一阵光芒伴随着樱花将房间照亮,慢慢地笼罩整个房间。


    等到光芒微微减缩,一道清冷的声音才从花瓣中传出。


    “——骨喰藤四郎。抱歉,记忆所剩无几了。”


    银发紫眸的少年睁开双眼,给人第一感觉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但花瓣落到他银白色的发丝上,却又冲淡了那份观感。


    骨喰藤四郎睁开眼。入目的第一个画面有些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眼前是白雾笼罩的审神者——意料之外的是指,他恍然一看间,似乎看见了一双一闪而过的、纯黑的眼眸。


    但没等他完全看清,就忽然被人飞扑过来抱住,“你总算来啦!啊啊哎呀、抱歉主人,我有点太激动了。”


    鲶尾藤四郎抱了一下就赶紧把人松开,不好意思地对清水悠眨眼睛。


    清水悠沉思片刻:“你……”


    鲶尾藤四郎:“嗯嗯?怎么了怎么了?”


    清水悠:“……洗手了吗?”


    他去开电脑的时候,虽然很不解,但还是好像看到了今天的马当番,有鲶尾来着。


    鲶尾藤四郎:“……哈哈、这个嘛,我有带手套的啦,所以——”


    骨喰藤四郎:“……”


    骨喰藤四郎默默退开一步。


    鲶尾藤四郎立刻露出伤心的表情:“喂,别这样啦!很干净的哦?”


    骨喰藤四郎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


    他安静地看向清水悠,等待他给出指令。


    “不用这么严肃,”清水悠回头打算推开门,却好像看到了什么,止住步伐,“今天就先和大家认识一下吧,然后鲶尾带你去熟悉一下本丸。”


    鲶尾藤四郎也笑眯眯地推着他往门外去,“主人说得没错~你就和我住一起啦,等会儿先回去见见兄弟们,大家早就念叨着你了!”


    到了门口,鲶尾藤四郎伸出手,先他一步把门推开,然后手一用力,就把人往外推出两步。


    接着,伴随着拉炮的响声,无数彩带从空中飘落,一直守在门外的刀剑们乱七八糟地开始道着欢迎。


    “欢迎——”


    “初次见面!以后就多指教啦!”


    “有什么问题随时找大家帮忙。”


    “相信大家哦!这里是一个很好的本丸,不会让你失望的~”


    其实很热情。


    但因为每个人说的话都不一样,一时间什么也不能听清。


    意识到这一点的众人互相面面相觑了会儿,又开始互相指责。


    “不是说一起喊欢迎的吗??”


    “明明说的是喊‘显现快乐’才对吧!”


    “太土了谁答应要那么喊了啊!”


    “所以根本就没人说好了啊!要我说,只用说一句请多指教明明就够了的……”


    鲶尾藤四郎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捂住脸:“完了,全完了。”


    三日月宗近看起来倒还对这乱成一团的欢迎仪式也挺满意,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这样也算十分别出心裁啊!”


    骨喰藤四郎在鲶尾一有动作的时候就猜到了他要干嘛,因此此时也没表现得很意外,规规矩矩地冲大家道谢。


    闹腾了一圈也算是见过了面,鲶尾藤四郎正准备去和主公打声招呼,然后带自家兄弟回去看看,三日月宗近就在这时忽然出声。


    “还请稍等片刻。主公还有个问题,想要询问一下骨喰君。”


    “诶?”鲶尾藤四郎好奇回头。


    周围本要散开的付丧神们听到这话也不肯走了,都好奇地在一旁围观。


    清水悠经过中间一打岔自己都差点要忘了这事,但这时候突然被提醒,他看了看周围那一双双眼睛,有种想要扶额的冲动。


    这么多人看着,反而有点问不出口了……


    “哈哈哈哈,是吗?”三日月宗近上前一步,“那便我来替主公询问好了。”


    迎着一众刀剑好奇的目光,太刀弯起眼:“骨喰君来到本丸之后,对这里、对主公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咦,是满意度调研吗?”乱藤四郎眨了眨眼。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又很快安静,他们看向骨喰藤四郎,好奇地等待他的回答。


    鲶尾藤四郎也在旁边看热闹,他本来下意识想说点什么,又想起这是问骨喰的问题,于是闭上了嘴,用手拐了拐他。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主公这么问呢。这么说我也很好奇,这个搞砸了的欢迎仪式,应该没有影响到你的看法吧?”


    骨喰藤四郎抬起眼,在周围人的好奇眼神中,沉默片刻,说了他自显现以来,除了自我介绍外的第一句话。


    “……大家都很好。”他看向清水悠,抿了抿唇,“在我眼里,主公、应当是个很温柔的人。”


    清水悠没忍住追问:“为什么呢?”


    明明只是见了一面,甚至几乎没有交流。为什么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骨喰藤四郎又沉默了两秒,这样坦白地说出心里话对他来说似乎比较艰难,但他最后还是实话回答:“因为,鲶尾看起来并不怕惹你生气。”


    鲶尾藤四郎瞪大眼看他:“居然是以我为标准吗!?”


    骨喰藤四郎充耳不闻,“还有……”


    “主公给我的感觉、很温柔。”


    “哦哦、我知道!”鲶尾藤四郎欢快地接话,“就像那些故事里写的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一切吧,是种很玄的东西呢!嘛、不过这么说也是,我刚显现,听到主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也是想着,‘这一定是位很温柔的大人吧’这样的想法呢!”


    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刃们叽叽喳喳地聊起来,话里话外倒都是认同的意思。


    三日月宗近若有所思:“如此看来,倒是两个答案一同得到了呢。”


    他指的是最开始清水悠问他的问题。


    那时他说他不怎么能记清,让清水悠直接来问新刀。不过现在这样的场景,看来是两方的问题都得到了回答。


    “怎么样,主公,”他看向清水悠,“这样的回答,可还满意?”


    清水悠没答话。他垂下眼睫,阴影打在眼下,使他的神色看不清晰。


    三日月宗近也没有一定要得到回答,他只随口问了一句,就把视线重新移到锻刀所内:“哦呀。看来另一振刀剑,也锻造完成了呀。”


    第82章  第82章


    “另一振……?”


    清水悠慢半拍地抬起头, 露出一点困惑的神情。


    他来之前,记得只听说过有一振刀剑正在锻造中。


    来之后也的确只看到了骨喰一个。


    三日月宗近倒像是对他的表现有点意外,“嗯?我没有说清楚吗?”


    在他刚刚的思考间, 似乎刀剑们不知何时已经散去了。


    清水悠重新向门内看过去,外面的风吹过树叶, 又拂过两人脸庞, 让他额前的发丝在脸上扫了扫, 有些痒。


    他没去管这些,他的目光已经全部被门内的场景吸引。


    锻刀炉前,和刚刚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一振还未显现付丧神的刀剑架在桌上, 反射出冰冷的光。


    不知为何, 清水悠莫名觉得心跳跳得有些快。


    就好像,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像是一出排练好的话剧、又或是固定了发展的录像带……


    他抬步往锻刀所内走去,而三日月宗近在想要跟上来的前一秒忽然被跑过来的加州清光喊住, 说三条派那边似乎出了点状况, 要请他去看看。


    那主公这边怎么办呢?三日月宗近问。


    加州清光说,交给我就好了。


    清水悠回头和加州清光对视了一眼。


    黑发少年对他笑了笑, 然后乖巧又熟练地在锻刀所外的门边站好、等待。


    看着他的动作, 一个画面在这时恍然出现在清水悠的脑海里。


    在刚开始建造本丸时,他曾有过一段时间, 对锻刀这件事十分慎重和紧张。


    他问清光, 刚显现的刀剑会不够有安全感吗?要怎么才能表现对他们的重视呢?


    清光就说,那我在外面等主人吧。


    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主人, 也只有主人一个人, 用那种期待又高兴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这对于刀剑来说,就是最令人幸福的事了吧。


    于是在之后, 哪怕清水悠后来没再让之后的近侍也沿用这个习惯,但加州清光一直这样做下去了。


    现在也是。


    望着少年对自己微笑的脸,清水悠张了张嘴,想说不用在外面等,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


    他沉默地走进了锻刀所。不知何时,心口出现了一种空洞感,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强烈。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见了自己小声抱怨,说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


    但面前的刀剑好似呼吸般散发着微光,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来看看这个不再被束缚、有着自由人身的世界。


    于是他看见自己费力制作好了一张符纸,然后将它轻轻放上去。


    心口的空洞感越来越强了,而这次似乎与之前不同,带着一丝想要挣脱的、像是求生欲一般的冲动。


    青年捂住心口,哪怕是无力跪下的动作也放得很轻,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


    那想要逃脱而出的冲动反复出现,又被压制。


    直到最后,他感到一种牵引。


    身体蓦地变得轻盈。


    青年才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稍微放松了些,却没注意到捂住胸口的指缝中忽然悄然亮起点点荧光。安静的房间中,一团用着呼吸般闪烁频率降低自己存在的光芒无声无息从中飞速窜出,在他察觉之前,倏地落入了眼前刀剑内部。


    而青年顺着牵引,有些遗憾地看了眼外面等待的打刀,看了看这个一手建造的本丸,最终收回视线,轻轻闭上眼。


    他回到那个即将死去的病体内,伴随着睡梦醒来、双眼恍惚睁开……


    成为了无数场梦境的其中之一。


    然后,被忘记-


    “……他怎么样!?没事吧??”


    小狐丸抓住药研藤四郎肩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直到后者忍不住嘶了一声,才被三日月宗近劝着松开。


    “看不出什么问题,”药研藤四郎收起听诊器,摇摇头,“不管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睡着了。”


    小狐丸下意识拧眉道:“怎么可能!”


    一期一振不着痕迹把自己弟弟挡在身后,语调冷静:“不如小狐丸殿先告诉大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啊,你不是跟他出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烛台切光忠也围在床边,他看着床上昏迷的清水悠——后者连保护措施的白雾都消失了,刚见到时他甚至应激得想在脸上盖白布。


    “我……”


    小狐丸霎时便语塞起来。


    他这一趟出去情绪波动实在太大,冲击得他整个人都有点恍惚。


    但现在最关键的、主公究竟为何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他却一点也没看到。


    来到第二个幻境之后,那只针对他的排斥感便越来越强烈,到后来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沼泽,主公在前面越走越远,他出声想要呼喊,对方却从未回头。


    那时他便明白,不是错觉,对于这个幻境的制造者来说,他大概是误入的、不需要的存在。


    所以它无声将他排挤出去,只留下主公一个人在里面。


    ……但是仅仅只知道这种程度的信息的话,根本没办法知道那东西究竟对主公做了什么啊?!


    主公现在的情况又究竟怎样了??


    压切长谷部从他们一回来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青年的真实面容看。此刻见小狐丸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他‘噌’一声就站起身,“我去上报给时政,问问什么情况!”


    “等等!”加州清光赶紧一步跨到他面前去拦住他。


    压切长谷部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很急,我们大家都很急,”加州清光语速很快地说,“但你先冷静冷静。”


    “目前还不确定主、他的情况究竟是外力造成的还是是他本身的原因。如果他一早其实就知道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却不上报,而是自己一个人处理,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你现在冲动行事,打乱了他的计划又该怎么办?”


    “……”压切长谷部烦躁地走来走去,“那现在这样的情况又该怎么办??”


    他碎碎念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好,我听你的,今天不去找任何人。但我最多只能等三天——三天之后要是他还没醒我就不会再等下去。任何东西都没有他的安全重要!”


    加州清光:“不用你说。”


    这边暂且安抚下来,空气里的焦躁因子却全然没有散去。


    药研藤四郎看不下去了,站起来赶人:“好了,都别围在这里了,阻碍空气流通。没什么事的话就都出去吧,我会在这里守着的。”


    众刃虽目露担忧,但还是陆陆续续往外走出去了。只有小狐丸固执地依然留在原地。


    药研藤四郎盯着他:“你也出去。”


    “我不会碍事的,”小狐丸眼也不眨,“如果你需要帮忙,我还可以做你的帮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药研藤四郎无奈地打断他,“你出去了多久?你最后又都经历了点什么?”


    这话题迫使小狐丸不得不把视线从清水悠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他。


    而药研藤四郎冷酷又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需要休息。我这里可照顾不下两个病号。”


    小狐丸和他两人互相瞪视一会儿,但那双红眼睛再吓人也没能让药研退步半分。


    最终小狐丸败下阵来,妥协地站起身:“好吧,我也走。但拜托了,如果他醒了,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药研藤四郎同意了。他目送着小狐丸走出门去,这个房间内只剩下他与审神者二人,他转回身来,目光十分复杂地看着清水悠,久久不曾动作。


    尽管很不甘愿,小狐丸自己也能明白自己的状态并不好。


    他也不想用这副模样去面对主公,现在既然已经被赶出来了,索性就先回去睡一觉,养养精神。


    ……如果他能睡着的话。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走出去两步,然后又忽然止住动作,视线扫向一边。


    压切长谷部走出来,问他:“你已经确定了,是吗?”


    小狐丸与他对视,“嗯,确认了。”


    虽说之前对这个消息最嗤之以鼻的就是他,但现在他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也没什么犹豫。


    毕竟那些话是和主公还未见过面的那个他说的,而在他和现在的主公相处之后,他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会想要去相信那个天真的猜测。


    ……因为那人真的很像。


    同他的接触,刚开始会让人很有距离,甚至摸不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时间长了,从他那些表面的话语和行为之下流露出的真实想法、偶尔相处间感受到的柔软情绪……


    都和他们的主公完全一模一样。


    仅仅那短短几天他就产生过了数次疑惑,却又很快被自己当做不可以有的对主人的背叛的想法,然后将那些时不时浮现的猜测全部强压下去。


    一直到后面现世发生的事,他一边质问一边却手都在抖,一直到那个幻境中,那人像自己记忆中初次见面一样照亮了他的世界。


    他如同玻璃一般的坚持才终于被打碎。


    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偏执,又何尝不是一种矫枉过正。


    压切长谷部对他是怎么想的不感兴趣,他只是来此得到一个答案,确定了也像是在他意料之内,点了点头便要重新回到树上去等候。


    虽然态度很平静,但走出去第一步却就迈出了顺拐。小狐丸看见了,但他没戳穿。


    但这样的反应也不算意外,这个消息对本丸中的更多付丧神来说恐怕更是一个大新闻,像压切长谷部这样,因为提前很早便做好了准备,所以还勉强能控制自己,已经算是难得了。


    他没有点明,也默认了这场对话就这样简单的到此结束,继续向三条派走去。


    本丸暂时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而就在这样的平静中,清水悠缓缓睁开了眼,黑眸扫向旁边的药研藤四郎——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起身,正有些忧虑地看着正躺在床上的、他的方向。


    清水悠无声无息地下床,穿过门走了出去。


    第83章  第83章


    离开房间之后, 清水悠被外面的日光晃得眯了眯眼。


    在刚才刚睁眼的时候,他第一眼是看见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而药研藤四郎就在一边, 盯着他发呆。


    他稍微愣了一下便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因为异能力的作用, 暂时处在意识与身体分离的状态。


    他稍微感知了一下便明白只要自己心念一动便能回去。


    但他凝望了一会儿‘自己’, 转身出了门。


    门外的太阳还没有下山。


    清水悠看了眼天色, 大致猜测出现在最多是下午五六点,再过一阵就要到吃晚饭的时间。


    不过现在这个本丸唯一有一日三餐习惯的他现在正躺着,现在厨房与餐厅大概都没人吧。


    这么想着, 他依然漫无目的地往餐厅那边走去。


    远远看去时乍一看的确十分冷清, 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 等他稍微走近一些,并发现厨房里面其实有人正在忙碌。


    烛台切光忠站在冰箱门前,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拧眉思考, 再靠近一些还能发现门后的灶台前还立着一位付丧神。


    压切长谷部正煎着锅里的菜, 放下锅铲准备撒盐时发现盐罐子空了,便转身准备去拿一下。


    他路过烛台切光忠的身后, 瞥他一眼, “还没有决定好吗?”


    “啊?……啊,”烛台切光忠猛然回神。他吐出一口气, 挠了挠头, “是有点纠结啊。”


    “咦?”他动了动鼻子,“你在做……啊、是在做熟食吗?可是他万一没有醒来的话……”


    这些菜不就浪费掉了?


    压切长谷部找到了一袋新盐, 重新走回自己的灶台前。


    听着烛台切光忠的话, 他毫无反应:“我先做好放在这里的话,如果主公醒来了, 就能立刻有热乎的饭吃。如果他不醒,我们也可以吃掉,总不会浪费。”


    烛台切光忠恍然大悟:“你说得对。”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有人做饭,他也就不再多掺和主食,免得做多了浪费。


    他又翻了翻压切长谷部的审神者记录手册,最终决定做一样自己拿手、且保质期比较长的糕点。


    两人重新回归安静。


    清水悠就站在一旁围观了这个过程。


    他就那样安静的站着,烛台切光忠翻阅手册的时候他也看了几眼,他对那上面记录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却又能感觉到那的确是自己会做的事。


    现在烛台切光忠忙着和面,把它放到了一边。


    清水悠垂眸看了会儿,轻轻伸出右手。


    他的指尖上凝聚着一团微弱的光粒,随着距离靠近,那团光粒体积逐渐增大、变得明亮而耀眼。


    在两振刀剑都看不到的过程中,光晕缓缓接触、并包裹了整本手册。


    清水悠轻轻闭上眼。一段记忆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诶?这是什么?」-


    「呃啊啊主公!等、等等!!」-


    「哎呀…这是什么反应,难道是不能给我看的东西?你在上面写我坏话啦?」-


    「!!怎么会!绝无可能!主、我对你的忠诚天地可鉴——好、好吧,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您看看就知道了。」-


    「……喔,原来如此。好吧,我不看了,我信你没有在上面骂我。」-


    「等、什、什么?等一下、主公你都明白了什么?」-


    「——秘密。」


    短暂的画面结束了。


    清水悠睁开眼,指尖再触碰那本手册,已得不到更多的信息。


    他收回手,手册封面有些陈旧的纸张触感从指尖离去。他侧头看向正将热腾腾的煎鱼出锅的压切长谷部——虽然现在的状态他闻不到味道,咱光看也能看出来,那鱼味道一定很好。


    ……那是他曾经喜欢吃的菜。


    生病之后,一旦吃到油腥的东西就会想吐。所以这几年他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这些、也很久没见到过了。


    压切长谷部把鱼端出来后,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又忽然眉头一拧,开始自言自语。


    “这种情况果然还是应该先吃点清淡的……”


    “我想想……”他看了眼手边材料,眉头一松,“好,决定了。”


    烛台切光忠警觉地回头:“你还想做点别的?”


    “准备做一碗拉面。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不,没有。但是做太多……”


    他欲言又止。


    压切长谷部毫不犹豫:“总有人会吃的。”


    烛台切光忠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言外之意,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等等,我先说好,我可吃不下太多。”


    不说他了,主公刚醒的时候也吃不下太多东西吧!


    压切长谷部想了想,也觉得这算是一个问题。不过这难不倒他的决心,他摸摸下巴,忽然回过头来:“这么大的事,等会儿大家会组织开一场会议吧?”


    烛台切光忠:“……你是想把会议变成宴会吗?”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压切长谷部下定了决心便没人能再拦得住他。他决心要让主公在醒来之后能有足够的选择,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就再也不去考虑究竟做什么。


    烛台切光忠咽了咽口水,默默退开两步。


    算了……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对吧?付丧神进食也是能从食物中获取灵力的,只不过相对于审神者能提供的那些来说就算得上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还保留着进食习惯的本丸付丧神们都只是为了口腹之欲罢了。


    之前那段时间主公失踪大家没心情做饭吃饭,现在终于有了好消息,吃点好的也算是庆祝,没什么不好的……


    ……除了有点破坏会议气氛以外。


    但也确实如他上一句所说,这没什么不好的。


    烛台切光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微微弯曲。


    旁边传来‘叮’的一声,烤箱的定时结束了,机器上亮起的灯颜色转变,提示操作者将其打开。


    太刀连忙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松软度正好合适,便将其端出来做最后阶段的修饰。


    他选择做这样甜点的时候,其实只记得这是自己曾经最拿手的糕点,却忘了他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再做过。


    所以他一开始的动作还略显生疏,慢慢的变得流畅,直到最后完全熟练。


    就像他学习糕点制作的整个过程。


    也像他对这个本丸产生感情的整个过程。


    放上最后一朵翻糖樱花,烛台切光忠满意地拍了拍手,不经意往旁边一瞥,却发现压切长谷部的摆盘竟然已经放到他这边了。


    “……!?”他一整个后仰,连忙回头一看。


    ——眼神立刻呆滞了三秒。


    虽、虽然他确实觉得这没什么不好……但是到这种程度,好像已经不只是他觉得的问题了!?


    这是多少盘……他们本丸一共有多少个人来着……


    在他头脑风暴的时间,清水悠悄悄伸出手,碰了一下那盒甜点-


    「呜哇、烛台切,你放了多少糖?好齁!」-


    「诶诶??怎么会,我是按照教程来的……不、我应该提前尝一下味道的,当时手忙脚乱跟着教程直接先做到了最后一步,看着外表似乎还不错就直接给您送了过来、非常抱歉……!可恶,真是不帅气……」-


    「啊、主公您也别吃了,我重新做一份吧!」-


    「唔,我想想……这样吧烛台切,去替我端一壶茶来。柜子里没有了的话就去找三日月他们薅点好了。」-


    「……来了主公!您要这个做什么?」-


    「呐,看,是个不错的主意吧?……当做茶点的话,就正合适了。很棒哦烛台切,第一次做就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下次只要再控制一下放糖的比例,就完全没问题啦。」


    回忆结束。


    记忆里烛台切光忠手忙脚乱放错了糖的分量的画面,与刚才他熟练到连看也不用看就一次性放好糖的动作不自觉同时出现在脑海里。


    清水悠看着烛台切光忠小心翼翼的把装着甜点的盒子的盒盖盖好,放进冰箱。


    许是因为记忆松动,他看向那个冰箱之时,脑子里也出现了一个画面——


    经常占领着厨房的那几振刀剑曾经吵过一架,说是吵也不准确,因为他们争执的主题是冰箱空间的使用权。


    每个人都想在冰箱里放上自己准备的小零食,希望主公一打开冰箱门就能看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他们争吵一番后,在路过的歌仙兼定试图偷家之下,一致对外勉强达成了共识,将空间平均分配。


    烛台切光忠现在放糕点盒的那位置,就是他在那时分到的那一部分空间。


    记忆里的画面无比鲜明又真实,让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的感觉到……那是他曾经历过的过去。


    确认了放的位置安全之后,冰箱门被烛台切光忠关上,那些‘公平分配’的空间回到黑暗之中,被隔绝在内。


    清水悠收回视线,走出了厨房。


    ……


    本丸现在的状态有些混乱,清水悠从氛围中感受到这一点。


    他现在这样的状态只是一道单薄的意识体,一定要说的话他走过哪里甚至都只像是神识无声无息地扫过,经不起半点波澜。


    所以这样的状态自然也没办法联系上本丸权能,他没办法查看任何人的状态和位置。


    于是现在就只是纯粹的边走边看。


    他沿着河边往前走,走到某个位置发现有一片荷叶离岸边位置很近,便下意识蹲下身来,想要用手捧一捧水浇到荷叶上面去。


    然而手伸进冰凉的河水中又拿起,却没带起半点水渍。


    他才想起自己现在的状态,悻悻然站起身,打算换个地方。


    就在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目光被某一处吸引,脚步一顿。他看了过去,很快便意识到那是谁。


    陆奥守吉行。


    第84章  第84章


    这片湖泊平时经常会有短刀来玩水, 清水悠曾经见他们喜欢这里,还特意购置了一艘小船放进河里。


    后来他失踪了,就没再怎么有人有心思再来这里玩, 这里就都闲置了下来。


    水面曾经长起绿苔,河边的杂草也疯长。


    即便重新清理干净, 后来也没再怎么有人光顾。


    现在, 这个备受冷落的地点, 迎来了一个少见的客人。


    ——哪怕是在曾经的时候,陆奥守吉行也不怎么来到这里。


    他坐在那艘小船上,像是只解开了绳索任它随意漂流, 船桨就架在船边, 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 能让清水悠看清他的动作,又无法到船上去与他接触。


    陆奥守吉行背对着他。


    这个时间点,消息应该已经在本丸传遍了。


    陆奥守独自一人来到这里, 是要做什么?


    清水悠站在岸边盯着他看了会儿, 由于只能看到背影,他只能看见打刀似乎正趴在船边对河里做着什么。


    曾经短刀们想在河里种花, 就买了很多样植株回来。种下去的很多, 但是把它们养活就筛了一批,后来那段时间无人照顾又死了一批, 现在还剩下的不多。


    他面前的就是一小丛荷花。


    他这是在……?


    清水悠困惑了一会儿, 恍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形态完全可以无视重力。


    于是他从水上无声无息地飘过去,落到船上才看清他在做什么。


    他在摘莲蓬。


    莲蓬的模样对部分人来说会有些令人不适, 清水悠下意识皱了皱眉移开视线, 把目光放到陆奥守吉行身上。


    他正在专注地做着这一件事,看起来完全屏蔽了外界干扰, 让清水悠觉得他哪怕现在本体站在这里,对方也会无所察觉。


    陪着陆奥守摘了一会儿莲蓬后,船稍微飘远了,后者伸长手也不再能够到。


    陆奥守吉行下意识把手伸向船桨,像是还想要划回去,但看了眼自己身边的莲蓬数量,最终放下了手。


    接下来,船继续漫无目的地飘着。


    飘过花朵,他就摘一朵新开的,娇嫩的花瓣上沾染水滴,十分清新好看。


    清水悠站得脚酸了。他动了动腿,坐下来,犹豫片刻后下定了决心,闭上眼伸手去触碰那堆莲蓬与花。


    ……-


    「陆奥守?你不是去看新船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毕竟船什么的,咱又不是没见过嘛!没那么新奇啦!不过,主公,这东西是什么?是能吃的吗?」-


    「啊……它叫莲蓬。里面的那些莲子挖出来是可以吃的,要尝尝吗?我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哦。……不过,如非必要,最好还是不要把它整个拿到我面前来了……」-


    「诶?为什么?」-


    「我不太能习惯它的长相呢。如果一定要带点什么伴手礼来的话,还不如换点好看的,你觉得呢?」


    清水悠扫了眼堆在周围,还沾着水珠的花。


    他都记得啊。


    ……他们都还记得。


    只有自己忘记这一切,是不是,太可耻了一点呢?


    他想想起来更多东西……他想彻底想起曾经的一切。


    然后,坦然地去与他们相认-


    清水悠花了两天时间,走遍了本丸的每个角落。


    他想起了很多事;他想起他对清光做出的用礼物填满房间的承诺、想起了三日月每次做他的近侍时都理直气壮地把本体刀塞给他让他做保养、想起了曾经和粟田口的小短刀们玩不小心磕破了膝盖,被药研训了一顿,他甚至想起自己曾经同髭切一起捉弄过膝丸。


    一桩桩一件件,记忆重新涌入脑海时格外清晰,清晰得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但清水悠又清楚地知道,并不是这样。


    他看似拾回了很多记忆,却也因为这些重拾的记忆,愈发明白自己丢失的有多少。


    画面越为清晰,回忆就越感到空洞。


    他的一切行动所得到的都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一点点重拾记忆产生的些许安心,再到最后的焦躁……


    三天时间到了。


    长谷部说过,三天内若他还不醒来,他就会去寻求时政的帮助。


    清水悠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凭借异能力的短暂意识离体,不可能真的让时政来检查,因此在第三天夕阳即将落山时,他不得不回到身体中,睁开了眼。


    药研藤四郎一直守在他床边,是第一个发现他醒了的人,立刻站起身:“您醒了!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吗?”


    清水悠摇摇头,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发出声音。


    毕竟这具身体是实打实的躺了整整三天,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意识一直清醒,长时间昏迷的弊端也会存在。


    药研藤四郎立刻去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清水悠撑着床板坐起来,对身体的控制还有些滞涩。他接过水,慢慢喝完,轻轻放到床边。


    因为临近压切长谷部给的最后期限,三天内只时不时来看一眼的好些人都聚在了门外,一听到药研藤四郎发出的声音,都冒冒失失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主公!”


    “主公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吗?!”


    “……”


    一群人叽叽喳喳,同时出声的效果就是原本安静的房间霎时变得吵闹。


    药研藤四郎忍无可忍:“都安静点!再这样你们就一个都别进来了,都在外面等着!”


    众刃也意识到了自己造成了噪音,都讪讪地闭上嘴。


    见他们安静下来,药研藤四郎很快便重新看向清水悠——他立刻喝止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们太吵。


    作为亲眼见着清水悠醒来的人,他的感官也算敏锐,敏感地意识到了清水悠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好像……有些不安。


    甚至这群家伙出声的时候,他好像还被吓到了一般地缩了下手指。


    动作很轻,几乎无人察觉,但药研藤四郎离他太近,以短刀的侦察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件事。


    他的感觉没有错,清水悠确实有些心情复杂。


    他们就这样,接受了叫他主公吗?


    哪怕是现在这样扑朔迷离的情况,他们对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甚至在他们眼里看到的,就是自己的主人莫名其妙失踪了一段时间,又彻底变成另一个人重新回来。


    在这整个过程中,他们是毫无疑问的无辜者。


    出现问题的只有他,所以这种时候对他责怪、埋怨……都是很正常的事。


    但他们什么也没说。


    刀剑们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担忧,只需要确认他就是他们的主人这件事,他们就能给出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包容。


    他默然片刻,久不说话的嗓子发哑:“……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烛台切光忠立刻忍不住第一个问道:“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您睡了三天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清水悠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是正常的,放心吧。”


    压切长谷部下一个立刻追问:“真的没什么问题吗?您的脸色好难看,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对了、我熬了粥,您要不要喝点、还有别的菜,您一定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热……”


    “打住。”清水悠不得不喊停,“别太紧张,长谷部。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审神者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存在,不会再因为这些原因再对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了。”


    压切长谷部满脸不赞同:“您怎么能这么想?您会觉得不舒服的不是吗?”


    清水悠:“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放心吧,我现在真的很好。”


    在这期间药研藤四郎也对他做了一些基础的检查,在这句话音落下之后,他也点点头,“和之前的诊断一样,大将很健康,身体没有问题。”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露出一丝疑惑,“而且……似乎比曾经还要强健一些?”


    在以前的时候偶尔清水悠会生一些小病,他会把雾驱散一部分让药研藤四郎检查,所以药研对他的身体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那时候的青年,体质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十分健康。


    他的肤色偏苍白,无法进行长久运动或是剧烈运动。他时不时会生一些小病——因为诞生以来基本只与审神者接触,所以那时的付丧神们,还不知道审神者的存在状态是不会生病的。


    所以其实不止药研藤四郎,其他付丧神也都知道主人体弱多病。


    现在药研却说他的身体比那时要好很多?


    这话话音刚落,就见清水悠下意识抽回手,解释道:“可能是因为这两个阶段状态不同。”


    一个是他病重当药罐子时候分离出的一半异能意识,一个是彻底死后被时政捡走恢复到身体最佳状态时的灵魂体。


    这两个自然不可能一样。


    但是这些要去解释要说的又太多了,他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解释完那一句,就又没了下文。


    坐在他旁边的药研藤四郎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又散发出了一种不安的气息。


    不安……


    大将在不安什么?


    不知有谁听了这话,下意识感慨道:“说得也是呢,现在主公都能好好陪大家下地下城了,记得上次主公下地下城的时候,还因为总是体力耗尽,大部分时候都要人背着走呢……”


    药研藤四郎愣了一下。


    就在刚刚,听到这段感慨的时候,他注意到大将的手指又微微颤动了一下。


    结合前面的信息,他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


    “大将……”他喃喃出声。


    在安静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所有人都清晰可见。


    “您难道……在害怕我们不承认您吗?”


    第85章  第85章


    清水悠指尖霎时收紧。


    药研藤四郎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有人没明白,下意识问:“不承认什么?”


    加州清光却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起曾经那段时间主人对自己的躲避,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和他单独谈话态度也很古怪……


    原来如此。


    清水悠垂下眼睫, 像是因为被这句问话挑明而一瞬间有些无所适从的反应落入他眼底,一时间, 加州清光感到自己的心脏像被轻轻捏了一下。


    可恶……!他果然还是没有表达清楚!


    “主人, ”他上前一步, 在床边态度柔顺地跪下,因为心疼而态度放得更轻。他试探着伸出双手、将清水悠的右手握住,仰起脸看向他的眼睛, “我想, 我得再重申一下。”


    清水悠看向他。


    那双黑眸不知是否是因为刚醒不久, 少见的没了平时的冷静,而是沾染些许迷茫。


    “那天晚上我同您说,我很确定您就是那个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存在。”他缓声道, “那时我或许说得还不够明白……”


    “我们确定的那个存在、感受到的那一切, 都来自于您——来自于最真实的您本身。”


    “您好像一直认为真正的自己与您忘记的那些记忆是不一样的,认为我们看到的都只是您表现出来的模样, 对吗?”


    清水悠还没回答, 乱藤四郎就先沉不住气:“诶诶?什么表现?”


    “是说、主人大人平时对我们的态度……”五虎退念叨着,逐渐困惑, “如果是说平时大人的表现的话, 确实、确实是不太一样的呢……”


    一期一振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制止他们的话。


    因为曾经被三日月劝退, 导致没怎么好好接触过清水悠, 他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也无法从加州清光的只言片语里分析出究竟出现了什么困难。


    但如果仅仅是加州清光说的那些话,他却也能给出一些态度。


    “虽然不清楚您正在考虑的事情, 但是主人,或许我们给您造成了一些误会。”他温声道,“您或许会对我们接受这件事这么快感到困惑,请容我坦白,就我个人而言,刚听闻这个消息时,的确怀疑过。”


    他说的第一次听闻并不是指三天前,而是那天压切长谷部和髭切一起召集所有人时。


    那时候,他听到他们说的话,第一反应就是质疑。


    他承认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姑且已经算是认可了这位审神者,认同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主人的踪迹,让他来继续担任这个位置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或许无法再认第二任主人,但若只是继续遵循对方给出的那个合约,继续维持相敬如宾的合作关系,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告诉他其实这位审神者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主人……?


    这太荒谬了,是谁和他们开的玩笑吗?


    他那时第一反应就是否定。


    但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白天一时的情感冷却,他开始犹豫。


    那位审神者平时表现出来的态度与性格和他们的主人一点也不一样。


    他冷静、内敛、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深。


    但偶尔也会有一个不留神,表现出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


    当一期一振仔细去思考这些事,尝试着感受那位审神者内心真正的想法,去体会真正的他……


    他发现,他与主人——他们的内核是一样的。


    ……如果剖去表象,看清他的真实内在。


    没有人能够否认,‘他们是同一个人’这一件事。


    那一刻,一期一振恍若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大脑,整个人瞬间清明。


    并且他发现,第二天出门再遇到的更多人,眼下都出现了浓重的黑眼圈。


    ——他们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哪怕不需要小狐丸再进行验证,也已经能够肯定这一点了。


    “……如果一个人的感受还可能是错觉,但所有人的感受都十分一致,那时候我们就想,这足够我们迈出那尝试的一步。”


    他们也想过,归根究底其实很简单的事,他们却这么迟才发现,是不是太不像样了?


    但是实际上,没有人给出最初的证据、没有人用笃定的态度引导大家往这方面思考,恐怕有人偶尔有些许怀疑,也只会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主人而产生的幻觉,进而将其强压下去。


    因此一期一振暂且不纠结这些,这种时候能得到好的结果就是一件好事,秋后算账也得事情结束之后再说,他微微低下头,声音听起来有些愧疚。


    “那时候我们决定,等海联结束的第二天,大家就一起来找您确认这件事。”他说,“……抱歉,我们不应该拖到那个时候,没有想到您会匆忙离开……才导致了现在的情景。”


    清水悠沉默片刻,摇摇头,“不,不必这样责怪自己。”


    再怎么说他也知道问题全在自己身上。


    加州清光依然看着他,像玻璃珠一样明亮的红眸里藏着担忧,“所以主人,大家从始至终都很明白究竟谁是我们的锻造者,我们所看到听到的,一直都是最真实的您。”


    “……嗯,我知道。”清水悠像是已经用这短暂的时间调理好了,弯了弯唇角,“或许我的确对这件事有过介怀,但现在的我已经想明白了。”


    他轻声把自己目前的进展毫无保留地告知大家,“我现在已经可以慢慢找回丢失的记忆,就算现在还无法全部想起,但总有一天——”


    “错了,主公。”三日月宗近摇摇头,“您又弄错重点了呀。”


    清水悠止住话音。


    “记忆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和我们在一起的记忆,更是每天都可以重新创造。”


    三日月宗近的声音很平静,“过于在意,只会被困于过去。”


    清水悠垂下眉眼,在心里叹气。


    他其实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纠结的事是什么,他在意那个和他们最初相识的‘他’只是作为清水悠这个个体的一部分——他难以表露真心,习惯用技巧去交友,甚至活着的时候自己也时常怀疑自己的活法是否正确。


    他无法像‘他’一样嘴里只说真心话,无法像那家伙那样纯粹——他甚至嫉妒‘他’能活得那么真实。


    所以他在意。


    他在意,刀剑们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期待,是否是因为‘他’的真实。而他曾经甚至忘记了那个自己的存在,哪怕现在开始慢慢拾回,也不可能立刻做到改变。


    若他们慢慢接触下来,是否又会对他失望?


    ……他现在承认,他接受并认同母亲给他的活法,归根究底其实是因为他不愿再接受被朋友背叛的可能。


    他比想象中要脆弱,所以他宁愿用扮演出的自己来讨好他人——


    他害怕那个真实的自己再被拒绝。


    而就像非梦境存在的那个他永远不肯说有关自己的真心话一样,现在他也依旧不肯将自己的顾忌说明白,依旧只说:“我明白,我会尝试的。”


    刀剑们趁他低头,隐晦地对视一眼,压切长谷部很快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主公才刚醒,说这么多严肃的事情做什么?先去吃点东西吧!”


    药研藤四郎于是扶着清水悠下床,等他适应了一下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又往餐厅去。


    由于压切长谷部说多做了一些,能让主公有多点选择,所以清水悠跟着他进厨房去看看有没有自己想吃的。


    结果一进厨房就被震撼到。


    烛台切光忠吐槽道:“我就说这家伙很夸张吧?都说了不要弄那么多了,每天都吃撑什么的真的很不帅气啊!”


    太鼓钟贞宗:“喂喂……”


    不要说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啊!明明每天你吃得最高兴吧??


    哪怕第一天的时候就看过压切长谷部的那个架势,清水悠也没想到时至今日他依然在激情做饭。


    他自然是不可能全吃的,哪怕每样只吃一口恐怕都足够他吃饱一顿了,嘴角抽搐着随意挑了一样。


    因为压切长谷部很清楚他的口味,而且考虑到他的身体也不会做什么很油腻的,这种时候反倒是每样都很心动,直接选择困难症发作,只好闭着眼随便选了。


    剩下的依然是遵循这三天的惯例,给剩下的刃们分了,一群人又浩浩荡荡涌进餐厅,规规矩矩地坐下。


    主位自然是留给清水悠的,剩下的位置在选择的时候就起了一波暗潮汹涌——都想去靠近主公的位置坐,最后是加州清光凭借初始刀的威严抢走一个,然后另一个位置被三日月宗近莫名其妙地坐收渔翁之利。


    他还笑呵呵地一边从容坐下一边说:“哎呀,这里没有人坐吗?”


    周围刃:“……”


    无能狂怒,但无从反驳,只好委委屈屈地去了其他位置。


    端着盘子坐下之后,清水悠下意识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很快疑惑道:“人是不是不太够?”


    药研藤四郎被各种事情占据的大脑忽然清明:“小狐丸殿!我当时答应他若您醒来就立刻通知他、真是失礼,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抱歉!我去去就来!”


    说起来小狐丸确实不在这里……


    清水悠看着药研藤四郎飞奔出去,不知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


    他感受了一下小狐丸的所在地,却没得到任何回馈,这才想起来在之前为了获取信任,他把契约暂时地断开了。


    ……算了,等他来了之后再说吧。


    除了小狐丸的事以外,清水悠还对一件事感到困惑。


    他再次翻了一下记忆里的刀帐,确认除了小狐丸以外还缺少两刃,“还有、鹤丸和安定呢?”


    在场众刃面面相觑,忽然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清水悠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们不会,还没有告诉鹤丸这件事吧?”


    第86章  第86章


    “这、这个……”


    就在清水悠回来的前几天, 因为认为不能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等待消息,所以鹤丸国永决定出去打探打探消息。


    他一开始的确是还能安心等着的,但那天别刃同他挑明之后, 他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


    比如曾经感受到过的那些违和、比如曾经见过的主公那些奇怪表现……


    比如,他曾就有过的怀疑。


    他从来不是什么想法单纯的存在, 早在最开始——清水悠拿走了他身上的能量的时候, 他就有过疑惑。


    那东西不明不白地出现在他身上, 不明不白地被他使用。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将它剥离,但没有一次成功。


    可为什么在遇到清水悠之后,它却主动离开了?


    从那时起, 他就对这件事产生了猜测。


    但因为说白了这些和他没关系, 主公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对他的影响不大。所以这个猜测也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直到这时候才被重新提起。


    而既然主公的身份有那个可能,鹤丸国永便一瞬间明白了同伴们在担心什么——他曾经便不告而别过一次, 而他们至今不明白原因。


    未知意味着不确定。他们不确定这次清水悠会不会又不告而别。


    这的确是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炸弹, 鹤丸国永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一夜的时间过了一遍以前的相处记忆,第二天便行动力很强地决定, 他要出门去探探消息。


    那时正好加州清光惯例每天来天守阁打扫卫生, 撞见了他的行动,当时就很想也一起去。


    但他又担心这一出门正好错过了主公回来的时间, 一时踟蹰, 跟着他来的大和守安定便自告奋勇说,他去好了。


    于是两个人便一起出了门, 等到别人知道的时候, 他们已经出去小半天了。


    “就是这样。”加州清光摸了摸自己的小辫子,“没想到您真的在这时间回来了, 看来我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他们也出去好几天了,算算时间,这两天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清水悠抓住了重点:“所以,鹤丸已经知道了,对吗?”


    加州清光点点头。


    清水悠沉默片刻,问道:“……他是什么反应?”


    “看起来……像是很冷静?”


    加州清光不太确定,旁边三日月宗近补充道:“我认为应该算是意料之中哦。”


    ……是吗。


    清水悠低下头,没再继续问话,很快吃完了饭。


    不知道因为什么,去叫人的药研藤四郎还没有回来,清水悠也没再久留,告诉加州清光让他等小狐丸来了之后,让他吃完饭来找自己,便径直回到了天守阁。


    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下意识想把曾经写的本丸观察日记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回更多记忆碎片,却伸出手才意识到那本手册已经给了乱步。


    他把手收回来,盯着窗外发了会儿呆,又抬手去碰窗沿。


    和曾经做的暗黑本丸梦不一样,他没有看到暗堕鹤丸从窗户跳下来的画面。


    他甚至没有看到任何画面,这个窗户没有值得回忆的、有价值的记忆。


    然后他想起来,在之前三天四处游荡的日子里,他已经碰过这里了。


    “……”


    “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声音不太重,听着犹豫又克制。


    清水悠转头面向门外:“进来。”


    小狐丸推门走进来。


    他的眼睛直直看着清水悠的脸,目光像是在描摹、又像是想将这幅面容深深刻进心底。


    清水悠平静地迎视过去,问道:“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以为您会先向我解释。”小狐丸说。


    解释……


    好吧,是该解释。


    清水悠垂下视线:“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不如你来问吧。你来问,我来答。”


    小狐丸毫不客气:“为什么当初突然离开了我们?”


    “因为当时的我死了。”


    “……什么?”小狐丸明显没想到这个答案,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死了,我的异能体不再有能量供应,也失去了支撑其存在的宿主。”清水悠抬起眼,“所以它被动消失。”


    小狐丸看着他,一时哑口无言。


    仅仅一个问题他就不再能问下去——说到底他这样提问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质问。


    他只是也对主人突然的离去感到委屈。


    他想得到一个答案、想明确地听主人说,他这样做不是因为选择了抛弃他们,而是有不得不暂时告别的理由——


    但他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


    “……是因为生病吗?”


    清水悠点头。


    小狐丸立刻便想起了那些一直被他藏在心底从未忘记的事——主人身体一直不好,多走两步便喘、时不时感冒发烧。


    他其实感到过疑惑,因为他曾经那个审神者从来没有生过病,身体状态稳定得像是机器。所以虽然没有经历过正常本丸了解这些常识的过程,他也大致猜出了或许因为审神者已经不算是人类,所以也不用再像人类那样存在。


    因为没有人真正告诉过他,所以后来看到清水悠身体不好,他就只以为是自己猜错了。


    ……现在看来他没错。


    因为只是作为本体某种形式投射的异能体,所以它会像本体那样体弱多病。


    因为如今已经彻底死去,所以遵循了审神者的存在形式,再也不会生病疲累。


    他一直为了自己的感受而对主人不理解甚至埋怨,他却从未想过……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主人正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之事……!


    小狐丸的手无力吹落,他一直捏紧藏在身后的东西也从手上落下,顺着风飘到清水悠的脚边。


    “这是……”那东西的颜色很眼熟,清水悠下意识弯腰拾起,看清了那是什么,“我行李箱里的纸面具?”


    小狐丸回过神来,“是的、我用您的生日打开了它,然后看到了这个。”


    他犹豫片刻,试探着问:“您还记得它吗?”


    清水悠毫无印象。


    没等他思考,他的指尖便不起眼地泛起蓝光,一段记忆瞬间出现在脑海里-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


    「好啦,别担心那么多了。唔、你盯着那张狐狸面具看好久了,你喜欢那个?」-


    「没、」-


    「果然就是喜欢吧!老板,这个多少钱?……好啦,来,戴上试试。」-


    「别这么别扭嘛!让我看看!诶——很适合哦!」-


    「……谢谢。」-


    「嗯,就这样吧!戴着就不要摘啦!」


    熟悉又陌生的景象出现在脑海里,清水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游乐园。


    这是小狐丸第一天来到这个本丸的当晚,他用梦境带他去现实中游乐园玩的那一次。


    清水悠低声,嗓音毫无破绽:“记得。是你来到这里之后,我送你的第一个礼物。”


    小狐丸却一时没有回答,他双眼微眯。


    尽管已经离开噩梦有一段时间,但他的PTSD并没有完全好,就连刚才药研藤四郎来敲他门他都差点又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但他的观察力和直觉也同样会在这种时候异常灵敏,所以他一眼便看出了清水悠那个停顿的不对劲。


    “不,你不记得了,主公。”他毫不怀疑地道,看到清水悠下意识撇开视线的动作,更是明白自己猜对了,“您果然失去了记忆,和大家猜的一样。”


    他的态度很平静,看起来并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但说完过去两秒,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他缓缓蹙起眉,“这应该是大家早就看出来了的事……”


    可为什么主公的第一个反应,却是瞒他?


    他本不觉得失去记忆是什么大事,但主公对这件事的反应却让他感到奇怪。


    他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刚清水悠的所有反应,很快注意到后者在拿起面具的时候,手上轻轻动了动,立刻了然。


    “您可以使用能力读取记忆?”


    清水悠抿抿唇,纠正:“只能重新得到我自己的记忆。”


    小狐丸沉思片刻:“您很想回想起来那些事吗?恕我直言,记忆终有一天会被淡忘,过去只会成为越来越遥远的过去,我们更应该做的是关注明天会发生什么——这是那时候您告诉我的。”


    “当然,我不是在对您说教,如果主公只是因为记忆缺失而感到不安,那么相信大家都愿意陪您重新寻回记忆。”


    小狐丸上前两步,高大的身体弯折,伏在清水悠跟前,接过那张纸面,“——您需要吗?”


    清水悠任凭纸面从手上滑走。


    他需要吗?


    在所有人都对他支持的当下、在他情绪最不稳定的当下。


    这件事若是继续下去,就说明他对自己开了一场赌局。


    他想尝试着再次对别人付出信任,想试着相信真实的自己是可以被人接纳的。


    这对他来说是一场十分没有必要、却赌上了一切的局。若他赢了,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依然和现在一样,不会有什么改变。但若他输了,他就会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什么都不做的、只去不管不顾地相信别人的内心,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他真的需要吗?


    清水悠长久没有说话。


    他对面的小狐丸也内心等待着,那张纸面被他拿走,清水悠原本指尖读取记忆的微弱光芒也随着纸张触感离去而消失不见。


    良久,他才像早已无力动弹、却最后回光返照地抬起了头的老人那样,轻轻张开了眼。


    他抿了抿唇,最终坚定道:“我想找回记忆。拜托了,我想要想起来曾经的事。”


    ——也想要,重新认识那个,真正的自己。


    第87章  第87章


    清水悠对小狐丸坦白了自己已经将整个本丸大致触碰过一遍, 也得到了能够得到的所有记忆。


    小狐丸没有询问他在醒来不过一个晚上的现在是怎样做到这件事的,只态度温和地对他说,那么之后的记忆, 大家都会陪他一同寻回。


    记忆是构成一个人最重要的那部分存在。


    但面对失去相处记忆的清水悠,没有人否定这就是他-


    当晚, 虽然出门的鹤丸国永还没有回来, 小狐丸也没有兀自占据鹤丸住了许久的近侍房间, 在清水悠把与他的契约重连之后,礼貌地道了晚安离开。


    清水悠这时候还没有打算睡觉。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的事让他难免心太乱,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时候的自己哪怕躺在床上也只能一直睁着眼睛到发酸发涩, 也依然没有困意, 所以索性不折磨自己, 再多坐一会儿,理理思绪。


    窗户开着,直直望出去依然能看到本丸最大的那课万叶樱, 生机勃勃地摇着枝头。


    这个时候花还没有开, 看不见花瓣随风飘落的好看场景。


    时间倒早不晚,时针指向左边。


    再过一小时就要到清水悠睡觉的时间。


    被看见了面孔干脆就懒得再开保护措施的青年从抽屉中取出一支笔, 随便找了个新本子翻开, 抬笔写了两下发现没有墨水,干脆换了一支铅笔。


    铅笔写日语的摩擦力比别的笔手感要好很多, 不过对清水悠来说看来没有这种程度上的影响。


    他捏着笔, 以为自己会犹豫片刻,但下笔之后却十分顺畅地写了下去。


    【xx月 xx日】


    【我再次检查了一遍全本丸, 确定没有更多亟待回收的记忆。这意味着剩下的记忆或许要在相处中寻找、或许在别的地方……】


    他放空大脑, 不带任何思考,写完一页便翻过一页,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铅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打下最后一个句号,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但也有种莫名的、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好像他曾经这么做过千百次、在每一天都这样写着当天的简单日记,行云流水又毫不停歇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记录。


    写日记这种事情,有人会不知不觉写很多,有人会说不知道该写什么。


    就连中学时期曾经对记日记稍微感兴趣过的清水悠,最终也因为过的每一天都如同提前写好的计划表,按部就班又乏善可陈,每次提笔都想不出什么可写,而最终放弃。


    清水悠停笔半天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看着自己笔下记录的文字、因为长时间没怎么握笔而写出的有些生疏的字迹,把本子合拢,放到抽屉最显眼的位置。


    曾经的手册送给乱步了,也不可能再取回……


    那之后就用这本从空白的纸页开始重新写好了。


    抽屉‘咔哒’一声合拢。清水悠从桌前站起,感官上没有多久但实际上能算作是久坐的骨头咔咔响了两声。


    这么一遭下来时针已经从左边跑到了左边偏上的位置,生物钟总算按时生效,使他感到了困意。


    青年打个哈欠,拉开椅子又把它好好塞进桌下,准备去洗漱睡觉。


    “咚咚。”


    敲门声却在这时意外再次响起。


    清水悠歪了歪头,门外刀剑的身份随着与审神者职权逐渐的融合,不需思考便已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没怎么犹豫:“进来。”


    推门而入的刀剑第一眼看见他站在桌边,似是也有些意外。


    他第一反应似乎是想把这种意外的情绪强压下去,让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不暴露在外,但很快放弃了这样的决定,端着碗走进来,感受到身后打开的门吹进来的微凉的夜风,很快把门关上。


    “是准备睡了吗主公?”打刀把碗放到桌上,清水悠看清了那是一碗很少见到的莲子粥,“抱歉抱歉、来得太晚了点,咱也没想到做这个这么麻烦哈哈……”


    他不知为何笑得有些局促。


    清水悠眼尖地捉住他的手——被刚熬好的粥烫得通红。


    他蹙着眉拉着人走到房间内自带的卫生间,打开凉水替他冲洗,“为什么不用隔热垫?”


    陆奥守吉行想挠头,然后发现两只手都被抓住没有手挠,“刀剑本就从烈火中诞生,不怕热的啦!”


    清水悠死亡凝视着他手心的痕迹,不语。


    陆奥守吉行不敢吱声了。


    他刚才说那话不过脑子,现在也反应过来有点太胡说八道以至于完全无法糊弄。


    先不用说刀剑怕不怕火的问题了,本丸里和火比较有缘的部分刀剑或许对这个话题比较有发言权。


    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已经以人的形态而存在。


    再以死物的标准要求自己,说这种话,不被骂才怪。主公从来最注重这方面的事了。


    陆奥守吉行想着,脑袋越来越耷拉。


    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在长谷部的指导下终于把这一碗粥熬好——莲子都浪费得只剩下外面桌子上那一碗,还好是成功了,他一时亢奋得就完全忘记了别的事。


    至于过来的路上,满脑子想着等会要来和主人见面,所以甚至一直到刚刚被清水悠捉住手,他才慢慢感知到掌心疼痛。


    这种程度的烫伤连轻伤都算不上,冷水冲洗一会儿降温之后就没问题了。


    清水悠重新回到外面,尝了尝陆奥守特意下厨送过来的那碗莲子粥——经过夜色下的一路送过来之后已经正好降到了合适入口的温度。


    “怎么样?”陆奥守吉行用闪亮亮的眼神看着他。


    清水悠放下勺子,实话实说:“很好吃。”


    “真的?!太好了,”陆奥守吉行松了口气,“因为记得主公说很喜欢这个味道,现在想要道歉才想试着做这个试试,能做出主公满意的味道我就放心了!”


    清水悠刚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闻言含糊道:“道歉?”


    “是、是的!”陆奥守吉行像是吓了一跳。


    他有点局促不安地一下子站直,眼睛一开始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但很快就坚定下来。


    “很抱歉这么晚才来打扰、但是我认为唯独这件事,是必须第一时间要去做的!”


    清水悠腮帮子鼓了鼓,‘叮’地一声,勺子与碗边轻轻敲击,青年用纸巾擦了擦嘴,也摆出了认真倾听的态度。


    “虽然我不知道有哪里需要道歉,不过你说吧,我在听。”


    陆奥守吉行垂下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忽然‘咚’一声、身量瞬间矮下去,完成了一个毫不保留的土下座。


    “我想向您道歉……”打刀沉甸甸地说,“非常抱歉,没有做到我应该做的事。”


    他想说的其实有很多,有最开始那个不好的态度、有因为主人不在就陷入不可自拔的消极情绪、有之后虽然认了出来,但因为依然一直深陷催眠自己相信主人从未离去的泥潭,而不愿去深想的懦弱。


    但最后说出口的时候,他只是这么说了。


    他压得低低的、却又保证清水悠能听到的声音,从他迈得很深的脑袋和手臂的缝隙中传出,有些发闷。


    “……非常抱歉。”


    “在主公需要帮助的时候,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清水悠原本其实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甚至一早就做好了安慰的准备,毕竟他早已把所有责任全部归到了自己身上。


    但听到这句的时候,还是不免一愣。


    他愣怔了好半天的时间,陆奥守吉行没有人让他起来,就一直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而这段时间在清水悠本人的感官中,几乎只过去了一瞬间。


    在他的一瞬间过去之后,他开口让陆奥守吉行起来,说道:“……不。”


    “不要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陆奥守。”


    这话里其实没有陆奥守吉行在意的点——没有说原谅不原谅,也没有说是否认同他道歉的理由。他却也没有追问。


    在他看来,做错了事情不是只道一个歉就能算作弥补的,若是道完歉便立刻请求原谅,才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所以他只把更多的道歉压在心底,准备在之后多做一点,慢慢祈求原谅。


    清水悠很快便像是从未有过那一瞬间的异常,态度恢复自如。


    他把那碗莲子粥喝了一半,便还给陆奥守吉行——晚上吃太多实在不宜于睡眠,他也不好意思用‘给你留一半’这种话做借口,只能歉意地对陆奥守双手合十笑了笑。


    陆奥守吉行接过碗,告了别之后,却也没立刻走,表情也逐渐变得欲言又止起来。


    清水悠眨眨眼,“有什么问题吗?”


    总不会一定要他喝完吧?


    虽然浪费别人的心意这一点是有些不好,但真的吃完他今晚可能就真的不用睡了……


    还好陆奥守吉行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犹豫,他端着碗,原本离去的脚步便有些踟蹰,在听到清水悠的问话之下更是干脆说了出来。


    “那个、主公您还在生我的气吗?”


    清水悠:“?”


    他有点莫名:“没有这回事……为什么会这么问?”


    陆奥守吉行又犹豫起来,甚至像是有点后悔自己脱口而出问了那个问题。


    要是原本清水悠或许就善解人意放他走了,但现在清水悠想任性一次。


    他依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打刀青年,单纯好奇的表情与黝黑的眼睛像是无声的催促。


    陆奥守吉行忍不住挠了挠脸颊,还是用有点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语气回答道:“也没什么啦……就是、就是,”


    他两眼一闭,“就是想问问是不是因为刚刚弄伤了手还不在乎自己的话让主公生气了因为一般情况下都会骂我们一句什么的但刚刚完全没有骂所以——”


    陆奥守吉行说不下去了,他在心里尖叫。


    啊啊啊啊都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啊!语言能力完全丧失了啊!!


    清水悠倒是稍稍愣了一下。


    ……原来以前的他面对这种事的时候是那样的态度吗?


    怎么说呢,如果是‘他’的话,倒也确实啊。


    清水悠思索片刻,“这样啊。”


    陆奥守吉行总觉得自己在面临暴风前的宁静,“等等主公我没有特意找骂的意思!!”


    “是是,我知道。”清水悠示意他冷静,“我只是想说,我想了想,认为这种事情说了几次你们就足够能懂了的,用不着我反复强调。”


    “所以,我的意思是,”


    “——现在的我不会再因为这种事训斥你们了哦。”


    青年笑着说道。


    第88章  第88章


    ……


    ……


    【你想明白了吗?】


    【或许有, 或许没有……】


    【总之,我知道了。】


    【我会努力尝试。】


    …………


    ……


    第二天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这个没有亮的意思并不是指太阳将要升起即将天光乍现前一刻的那个时间, 而是真正大部分人还在睡梦里的凌晨五点。


    醒了看到时钟上显示的时间的那一刻,清水悠还以为自己是一夜太多梦导致醒得太早, 甚至是因为自己依然没有给出全然坚定肯定的答案, 而被梦境主动踢出。


    但当他坐起来稍微清醒了几分之后, 他就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醒来了。


    ——鹤丸回来了。


    甚至来不及下床收拾洗漱,意识里那个名为鹤丸国永的个体正从本丸那一头的时空转换器朝这里飞奔而来,一振打刀紧随其后。


    接着, 不等清水悠反应, 窗户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没有到会吵醒可能在睡梦中的清水悠的程度,又很快安静。


    窗户上传来又克制又迫切的两声轻叩,像是在确认他是否清醒。


    看起来已经听到消息了。


    清水悠没有吊他们胃口的意思, 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打算去给他们开窗——


    ——耳尖听到屋内动静的二刃先一步推开了中间的遮挡。


    “主公!”


    哪怕推窗动作都是放轻了、害怕只是自己听错的鹤丸国永,在推开窗后看见那一双熟悉的黑色瞳眸之后, 终于压制不住喉咙里的声音。


    他一个箭步跳下来, 冲到清水悠面前,把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没事吧?!听说您出去那一趟状况不妙, 现在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这个时间醒着?是睡不着吗?”


    清水悠被他一长串问题砸得晕头转向, 一时间一个也没听清,勉强大脑运转随口转移话题:“不先问问别的吗?”


    “别的?”鹤丸国永毫不犹豫, “还有什么能比主公的安全更重要?”


    大和守安定趁他们安静的间隙悄悄插话:“没事就太好了, 清光一直很担心呢。”


    清水悠看向他,想起那三天听到的有关他出门前那晚和加州清光像是告别一样谈话的留言, 感到有点愧疚:“抱歉,什么也没交代清楚,就那样任性地自己出门了。”


    “不对哦,”大和守安定却摇摇头,一双蓝眸里映着被月光照亮的清水悠,“担心的才不是这个。是因为主公对自己太不自信啊。”


    清水悠略略低眼:“嗯,我知道错了。”


    ——错了但还不改是吗?


    大和守安定眯起眼,用某种眼神望着他。


    “……真的、这次真的是真的,没有骗任何人。”清水悠抬起右手,“我发誓。”


    大和守安定盯着他看了不到两秒就泄了气,“什么嘛,这种态度根本让人完全生不起气啊。不愧是主公。”


    鹤丸国永:“所以,都说完了是吧,轮到我了哦?”


    清水悠和大和守安定同时看向他。


    白发太刀满脸严肃认真,再次重提了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那个问题:“真的没有任何不舒服吗,主公?”


    清水悠一愣,旋即摇头:“放心吧,真的没有。”


    鹤丸国永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不知看出了什么,总之看样子是放下了心,表情重归轻松。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的,出门一趟搞成这样,未免也太叫人担心了点吧?”


    他说完这句,便自行转移了话题,不再追究,“啊、不过既然这样,主公怎么这个时间点还是醒着的呢?”


    清水悠能有什么办法,他还真不是自愿醒的。


    因为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念叨了好几遍未归的鹤丸二人,导致精神力自动对他们多加关注,两人一回来便敏锐地感觉到了。


    脑子一清醒,再一看大脑传来的讯息,也就没办法再睡下去了。


    这个时间显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时间点,简单唠完两句,清水悠的困意重袭,他打了个哈欠,很快把两人都先赶回去休息。


    ——尽管不知道他们在外面都是用了什么办法去打听消息,但从他们因为一时情绪激动而显得神采奕奕的表面上稍微往下看一层,就能看出他们暗中的疲态。


    再加上状态栏上几乎跌倒谷底的疲劳度,怎么看这种不早不迟的时候,也不是个合适聊天叙旧的时机了。


    还不如赶回去补觉。


    房间里很快重新变得空旷,鹤丸从窗户再次跳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窗合上——虽然清水悠不懂为什么明明有门不走,甚至就连大和守安定也跟着一起跳了。


    总之夜风被挡在窗外,室内重归一片寂静,清水悠又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滚,霎时把自己变成了个蚕宝宝,然后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才是真的亮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身体连续睡了三天,哪怕精神感到疲惫,但当过了生物钟那一阵的困意之后,早上七点,清水悠准时睁开了眼。


    他清醒地下床,清醒地洗漱,清醒地换衣服,然后下楼打算去厨房给自己做早饭。


    路过楼下近侍房门前的时候,他特意放轻了脚步——不过这种程度想要听到对刀剑付丧神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屋内依然没有一点动静。


    看来是真累着了。


    走出门外,清水悠的脚步声重归正常。他走到厨房门口,却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动静。


    里面的人比他还敏锐,因为手里把控火候正到最关键的时候,对方没有回头,在他出声前就朝气蓬勃地打招呼:“早上好,主公!昨晚睡得怎么样?醒得很早呢!”


    清水悠眨了眨眼,从门口往里探头:“嗯……因为昨晚睡得早。”


    “早睡早起是很不错的生活习惯哦!请务必继续保持!”


    压切长谷部这么说着,手下的动作终于停了。他关了火,鼓捣半天之后,端好手里的盘子,转头来对清水悠露出一个笑:“久等了!主公大概的起床时间是七点吗?明白了,明天我会更早一点来准备的!”


    “唔?唔、倒也不用……”清水悠费力把嘴里那句‘我自己来做也可以’咽下去,转而劝道,“总是长谷部一个人也不公平,也可以大家轮流来什么的——”


    压切长谷部声音洪亮地打断了他:“不必担心!这是我的职责!”


    清水悠眨眨眼,便没再说什么。


    压切长谷部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甜味料汁哪怕是他这个有着少见不爱吃甜口习惯的家伙也能毫不抗拒地觉得美味。


    等到吃完饭,门外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响起,才见到烛台切光忠天崩地裂地冲了进来,远远看去后面似乎还有刃。


    “主、主公!?您已经吃完早饭了吗??”


    清水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概是这样?”


    歌仙兼定:“唔,看来是睡过头了呢。”


    烛台切光忠怀疑自己地拿出手表看了一眼,“这才……对啊,这才七点半啊?”


    “或许主公改作息了?”


    被一双双眼睛看过来的清水悠:“啊……”


    虽然不知道曾经的他究竟几点起床——环境没有展现过这种东西,他寻回的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也不会存在这样的信息。


    但他倒是记得没生病之前自己每天是习惯早上八点半起床,有课就再早一点。


    至于之后,基本就因为一开始环境和心态的骤变整夜睡不着觉、加上住院总是很难休息好,导致生物钟颠倒了几轮,最后好不容易定在现在这个时间,害怕再出问题,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这么说起来居然已经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啊……


    清水悠没走神多久,很快便耸耸肩,“目前看来是这样?”


    “我明白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几刃瞬间朝压切长谷部看去,满脸透露出‘现在我们是同一起跑线了明天厨房一定是我的’的神色,浑身充满斗争的气势。


    没跟这群人抢、在最后才走进来的药研藤四郎静悄悄绕过他们,远离战火,提着医药箱来到清水悠面前。


    “大将,再给我检查一下吧,我想确定您的身体状况确实没问题了。”


    清水悠乖乖坐着,任他检查。


    不知何时,那群原本在练瞪眼神功的家伙们也过来了,都紧张兮兮地围在旁边,又不敢围太紧,只好在边上不远处探头探脑。


    药研藤四郎的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不过清水悠看他微微松动的眉头,就明白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一切检查完毕,药研藤四郎收起医药箱里的所有设备,终于浅浅露出一个笑:“情况很好,大将。没有任何问题了。”


    清水悠当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情况,检查只不过为了让这些刀子精们心安。


    黑发青年站起来,不顾周围人的吵闹自己把碗筷拿去洗干净,然后走出厨房顿住,一下子竟然不知该往哪里去。


    以前——虽然他回到这里实际也没多久——但总之几天前那段时间,他每天总是有事做事,没事啃书,有时候还会忙到没时间啃书。


    现在却是本丸的问题已经解决,不管怎么说他完成了他曾经给大家许下的承诺。


    近期没有活动、本丸物资充足没有采购需求、手册已经可以完全丢去仓库必要时拿来当柴火烧……


    他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忙久了,连玩都不会玩吗?


    “主公大人——”


    一道清亮的呼喊声在远处响起。


    不出两秒,那声音的主人就如同一道狂风般卷到面前。


    今剑双眼亮晶晶的:“主公大人!我们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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