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倒V)
长达14天的停职, 虽然薪水被警视厅扣了个精光,但萩原研二也因祸得福。他现在有大把时间窝在井上千束房间的小沙发上,像只等待被撸毛的大金毛, 摇着尾巴围着千束转悠个不停。
“真是的, 电脑的话研二你自己也有吧, 干嘛一定要在我的屋子里看。”
“诶?千束酱是要赶我走吗。”
“没错哦,所以拜托研二你快点回自己房间。”
“呜……”
“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可我一会还要帮千束酱一起做午饭。”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否决, ”萩原研二抬手在胸前比出一个大大的叉:“让女孩子一个人做家务,自己却抱着腿在沙发上等着,这才不是好男人该做的事。”
“哼,好男人可不会在拆爆途中脱下防护服抽烟导致自己差点死掉。”
“千束酱你怎么还在提这件事,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嘛。”
“不,这件事我要提一辈子。”
“诶~?”故意拖长了尾音,萩原研二鼓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却在话语里悄悄撒下甜蜜陷阱:“那岂不是以后还要说给我儿子听,不行不行, 我的光辉形象会崩塌的。”
“……”系围裙的动作整个顿住, 井上千束瞥了一样沙发上眼睛亮晶晶的男人, 挂起个微笑:“如果是这件事的花,研二完全不用担心哦, 因为绝对不会有儿子的。”
“诶?那么是女儿喽。”
“女儿也不会有的。白日做梦也要有个度, 再这样的话我要用汤勺敲你的头了哦。唔……卖萌也是没有用的, 我可没有说过要给你生孩子。”
被连环否决,萩原研二反倒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 头顶甚至支棱起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看向千束时眼睛一直bulingbuling地不断向外发射小星星。
“好开心, 我明明都没有说孩子是谁的, 千束酱就主动接下了孩子母亲的身份,千束酱果然超爱……啊好痛!”
头顶盛开的小花惨死于金属汤勺下,萩原研二双手捂着头,疼到泪花都快挂出来了——虽然也有故意卖惨的成分。
井上千束叉腰举着汤勺,她也不去管沙发上一直哼唧个不停的萩原,只是盯着手中的汤勺稍作思量,一脸认真道:“糟糕,这柄汤勺敲了笨蛋的脑袋,已经不能用了呢。不然做出的浓汤万一会把吃下料理的人也变成笨蛋,那就不好了。”
抱头的动作整个顿住,萩原研二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他眉尾下垂,嘴角也向下撇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需要千束抱着哄哄的可怜气息。但千束却故意忽略了他的述求,哼着当下最流行的热门歌曲就拐进了厨房。
这下萩原是真的委屈到能原地爆/炸,瘪着嘴失魂落魄到从沙发上直接滑到桌子底。但再怎么失落,萩原也还是乖乖卷起袖子屁颠屁颠跟进厨房准备帮忙。粘着泥土的新鲜土豆被去皮切块,萩原认真处理着砧板上的牛腩,却觉得眼前堆放在大大小小盘子里待用的各类食材格外眼熟,似乎刚好可以完美组合成因为他停职而不得不连轴加班的松田阵平的食谱偏好。
手下切肉动作逐渐变慢,再搭配脸上沉重的表情,萩原研二就差把“不开心,在吃醋”六个大字写在脸上。
一年多时间的亲密相处已经让井上千束非常熟悉解萩原和松田的思维模式,她瞥了眼站在砧板前发呆的研二,不仅没有上前安慰哄骗,反而生出了一丝恶作剧的性子。
千束双手合十搭在脸侧,朝萩原笑得温柔:“牛腩土豆、江瑶柱、天妇罗和味增汤,都是阵平喜欢吃的哦。他连着执勤这么多天一定特别辛苦,所以还准备了甜虾和三文鱼,用作下午饿了吃的加餐。”
月色会被天狗蚕食,玫瑰会逐渐凋零,小白兔不可能永远天真无邪,被高情商的男人套路了这么多次,千束偶尔也会故意恶作剧一番。
她笑眯眯状似不经意说出的话是宙斯丢出的雷霆长矛,径直贯穿了萩原的心脏。败犬萩原研二,已经失落到灵魂都从呆滞张开的双唇间飘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被主人抛弃在大雨里的狗狗这么简单了。是大金毛好不容易才用牙剥开最喜欢的火腿肠外面那层难撕开的塑料包装,却被人在他即将把肉肠吃进腹中前直接一把整个抢走。
不仅被抢走嚼碎,对方还当着他的面吧唧嘴一脸回味。
井上千束看着萩原灵魂出窍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实在是太可爱了。撒娇的时候,失落的时候,是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活力的笨蛋,还很会照顾女孩子的小心思。难怪会在女警圈子里大受欢迎,就连无法忍受飙车行为的小川香织都高举粉头大旗。
锅里翻滚着浓汤,白色水蒸气混着肉香钻进鼻孔。井上千束把吸收了汁水已经入味被炖到耙软的土豆放在嘴边吹凉后喂进萩原嘴里,才忍不住失笑道:“不过看在研二最近都很听话的份上,我可以给研二一些小小的奖励哦。”
失落和期待的情绪被反复拉扯,飘走的魂魄瞬间钻回嘴里。萩原回望向千束时眼神写满了期待,井上千束甚至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既视感——身为人类的萩原仿佛是一只可爱的大金毛,原先无精打采塔拉下去的耳朵瞬间竖起来。这副可爱的模样让千束忍不住留露出笑意,嘴角上扬,一双眼也弯成了月牙。
虽然知道萩原研二是故意为之,真实的他要更成熟可靠,但正是这份独在她面前才展露的如同少年人般活力又幼稚的撒娇模样才更打动人。
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千束歪头学着萩原的模样朝他丢出个wink。向来平缓的女人突然露出调皮的一面,巨大的反差反倒让萩原有些惊讶,心跳突然加速,一时间满眼都是千束歪头闭上左眼朝他笑的模样。
舒缓的声音如清泉击石,井上千束温柔地笑着:“研二不是还有两次向我提要求的机会吗。不如这样,你一口气把这两次机会都用掉,拜托我跟你回家,怎么样。”
明明是井上千束想要跟同样处于停职期的萩原研二回家看看,探寻色彩的本源,但她却坏心眼的把自己的愿望包装成了藏在惊喜礼盒中的奖励。无辜纯良的雪兔终于也变成了勾人的白狐,丢出一个粉色的吻,让捕食者心甘情愿跳进爱情的牢笼。
“一言为定,千束酱可不能反悔!”
萩原研二就是那只兴奋地摇着尾巴主动钻进麻袋的狼。
“绝不反悔。好了,研二快来帮忙炖汤,一会做好了你记得开车把便当给阵平送去。”
“好~!”
获得阶段性胜利,就连要给阵平亲手送去千束的爱心便当都能理所当然的接受,萩原甚至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把还留有余温的便当放在松田阵平的办公桌上。
看着自家幼驯染开心到能发射阳光的笑容,松田阵平直觉大事不妙,但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都无法从萩原嘴里挖到有用的消息。以恨不得一脚把萩原踢出办公室的心态送走了对方,松田阵平坐下后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井上千束的电话。
得知千束会在后天和萩原一同回家的爆/炸物处理班在职队长松田阵平,用捏碎了手里翻盖手机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已经远超人类范畴甚至已经跨越进哥斯拉行列的事实。
但不管是要带人回家的萩原研二,还是被人偷家的松田阵平,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真正的竞争对手终于姗姗来迟地从离线状况切换成5G,现在正虎视眈眈地躲在暗处谋划着怎么连人带水晶一起整个偷走。
暴风雨前的宁静,是在酝酿着即将接踵而至的黑暗。不管是对心爱之人的追求,还是光与暗的对抗。
送走萩原研二的井上千束本打算等萩原回来再一同用餐,却意料之外地接到了黑田兵卫打来的电话——黑田兵卫即将被调往长野县,今后东京搜查一课三系将不再归属他负责。
黑田兵卫:“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警视厅内部权力的博弈和人事变动,和乌丸集团没有关系。”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权力与财富是贯穿人类始末的缠斗漩涡,即使是有着相同的目标、朝一个方向使劲的警视厅,也少不了一番争权夺利。
“警/察厅的相关事宜依旧可以找我,我在警/察厅的职权没有发生太多变化。只是被掉往长野县后肯定会有诸多不便,影响力也会被大大削弱,更多的都只能靠井上你自己了。”
挂断电话前,黑田兵卫对井上千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简短的鼓励:“我很看好你,不要让我失望。”
似曾相似的话语,乌丸集团的中谷先生曾对她说过无数次。同一句话,却能蕴含两层截然相反的含义——正义的委托,或是黑暗侵袭。
“是,我明白。黑田警官您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会辅佐好降谷零先生和诸伏景光先生的。”
井上千束无法仅凭一己之力扳倒整个乌丸集团和藏身庞大资产背后的组织,但如果单单只是一个中谷先生,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手指在屏幕上来回翻动,井上千束记得自己保存过竹川小姐的通讯方式。那个被偏执又自负的邻居骚扰到险些精神衰弱的女人在案情刚得以解决时,曾一度需要靠井上千束这个“亲手逮捕犯人并结束了罪恶的可靠警/察”进行言语安慰才能勉强入睡。直到两个月后,竹川小姐在心理医生的辅导下才慢慢恢复正常的独立生活。
千束记得竹川小姐的职业,是和性别刻板印象完全不同的帅气工种——机械工程类研究院的助理。
通讯铃声响过三声后被接起,井上千束对着竹川认真且慎重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对人耳而言尽可能的做到静音,能发出19Hz次声波,小巧易藏,对耗电要求低,能做得到吗?”
“当然。如果是井上警官的话,再麻烦的难关我都会把它给攻克掉,更何况井上警官的要求本身也不难。”
“大概需要多久?”
“七天,毕竟我们还在进行其他试验,我只能在空余时间拜托同事一起帮忙。”
“辛苦你了。”
“客气,到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哦,我还没好好感谢警官你当初救我于水深火热呢。”
但麻烦事一件接一件。
日落西山,井上千束到楼下便利店买够生理用品后,推门回屋时在房间玄关处发现了一封被对折的小巧的白纸。
自己离开的时间非常短,前后不超过十分钟。警/察宿舍整个片区因为居住的全是在职或退役警/察,安全系数很高所以根本没安装摄像头。
眼下正值饭点,休息在家的警官们在过道进进出出。能够不引起其他警官的怀疑并顺利放下字条,只有一个可能——对方伪装成了外送人员,或者本身就是警/察。
如果是外送人员,蹲下往门缝里塞纸条的动作会非常突兀,必须以食物作为遮挡,除非当时恰好过道没人。但对方不知道他到来时,过道里会不会有人,过多的可疑停留也会让人产生怀疑。
但如果是警/察的身份则不一样。如果他到达井上千束的房门前时,过道里正聚集着其他警/察,他大可安静地靠着墙壁装出一副在等人的样子,待对方走远后再把纸条塞进井上千束的房间。
除非是告白情书,不然井上千束不认为搜查一课的同事会用这种搞笑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但井上千束都已经被全警视厅默认了爆/炸物处理班队长女朋友的身份标签,她不认为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这种时候给她写告白信,又不是十五六的热血少年。
那会是公安部的同事吗,或是警/察厅的人。当然也不排除最糟糕的情况——乌丸集团安插进警视厅的其他棋子。井上千束是不知道乌丸集团到底在樱花树下埋藏了多少只老鼠,但既然能安插她,自然就能安插其他人。
皱眉展开纸条,上面却只有简短一句话:
——「今晚九点,poles tara酒吧。」
结构圆奋如篆法,飘风洒落如章草(1),横竖有力不缺劲道,字迹像是降谷零的。
但,只是像。
作者有话说:
(1)结构圆奋如篆法,飘风洒落如章草——出自《笔阵图》,原作不详,疑为卫夫人或王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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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倒V)
夜色渗人, 满盘圆月高悬于空,自陆地吹响海面的风卷起耳侧乌丝,井上千束拉高黑色围巾, 将被冻红的小半张脸都埋进厚实的羊毛纺织成的机械围巾里。
poles tara酒吧外红蓝色霓虹灯交替闪烁, 偶尔会瞥见三两个穿着性感的女人扭着婀娜的身姿跟随身穿马甲的招待生拐进酒吧。
井上千束瞥了马路对面, 叼着香烟的长发男人站在路灯下,随风飘落的细雪融化在发梢, 黑色风衣勾勒出萩原研二修长的身形,他双手插兜观察着四周,在瞥见井上千束时不做任何停顿地直接把头扭朝一边。
男女间在爱情上本就是场精彩的博弈,试探打量, 暗中交锋。形单影只的男人拥有着过分优秀的外形,这很难不让路过的女性回头打量。萩原研二倒是不曾回应那些和他四目相对时暗送秋波的女人,但只要收益和诱惑足够大,总归有人会行动。
在被裹着人造狐皮披肩的女人搭讪时,萩原研二眼底明显闪过一瞬的慌乱。下意识想要瞥向井上千束却又强忍住扭头动作——他的任务是在酒吧外面放风, 暗中观察周边动态。要是因为过分注意井上千束那边导致暴露, 回去以后绝对要被敲脑袋。
突然好羡慕松田阵平, 那家伙可以跟井上千束一同进入酒吧,虽然是以陌路人的方式先先后分别进入。
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都是井上千束基于现有信息进行分析判断后的决策。
如果字条真的来自降谷零, 那她大可大大方方的独自赴约。但这封字条绝不可能出自降谷零之手, 哪怕模仿得有七分像。然而恰恰正是这张本该是陷阱的字条,暴露给了千束更多信息:
1.写下这张字条的人是对降谷零(或是安室透)极其熟悉的人, 或者是他周边的人, 可以轻易获得写有他字迹的文件, 并以此进行模仿。
2.对方知道了她和降谷零的关系, 或是对两人间的关系有所猜测。如果是前者,那降谷零恐怕凶多吉少,她则面临着被请君入瓮的局面。收到纸条的时间离约定见面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对方明显是怕她有所准备或是事先和降谷零联络。毕竟这么短的时间,暂时阻隔降谷零与外界的联系并不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
3.对方大概率是临时起意进行的试探。如果是事先准备、精心策划,字迹应该不止七分像。只是对方没想到井上千束不仅和降谷零非常熟悉,甚至能清晰明确的辨认出对方的字迹。由此也可以延伸出另一条结论,对方不知道她和降谷零曾是恋人,所以这次试探应该只是对她和降谷零的关系有所猜测。
井上千束在将自己的分析说给松田他们听时,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抬头看她的动作统一整齐,浓烈的不爽和醋意扑面而来。虽然没发出一丝声音,但哀怨的表情已经向千束传达了一切——一眼就辨认出降谷零的字迹,你就是这么当我女朋友的?
头大的揉着眉心,井上千束默默挪开视线不敢说话。在警校时期她就是和降谷零最为熟络,能辨认出对方的字迹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被对面两个大男人以谴责的眼神盯着,她莫名有些心虚。
良久的沉默后,松田阵平从鼻息处吐出声冷哼,说话时满是酸味:“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以一名不认识降谷零的女警的身份前去赴约。”
假设井上千束不认识安室透,更不认识身份被隐藏起来的降谷零。那么对她而言,这就是一张普通的神秘讯息。是有人因为什么难处无法在阳光下与她约见,只得出此下策单独约见。
井上千束会独自一人前去赴约,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会紧随其后,一个静候路边,一个伪装成酒吧顾客,他们将成为井上千束的安全保障和眼线。
井上千束知道约见者大概率能辨认出松田和萩原——对方既然能派警视厅的警官替自己送信,就一定能通过送信的那位警官得知她近乎是全警视厅人尽皆知的花边绯闻。
井上千束就是要对方辨认出松田和萩原——女警出于自身安全考虑,拜托了绯闻男友前来掩护,这不正好侧面验证了她不认识字条字迹的假主人降谷零或是安室透。因为如果她真的和降谷零关系友善,定然会放下戒心独自赴约,而不会拜托人暗中保护自己。
本来萩原更适合进入酒吧,但在分配任务时,松田阵平咬着后槽牙笑着拎起已经出现裂痕的手机在两人面前摇了摇:“不好意思,我手机坏了。有四个键盘都失效了无法打出字来,所以如果我负责外面的话是无法有效传递信息给你们的哦。”
心底已经大喊不妙的萩原研二:“诶!?”
井上千束接过松田的手机,按了几下发现键盘确实如松田所说那般已经彻底失灵。
“唔,这就没办法了。那就拜托研二负责在酒吧外观察情报和传递信息吧。我看看,阵平的手机还剩一五六七八能用,我们把这几个数字分表标记成不同的意思,比如准备撤离、需要支援或者通知警视厅这类,到时候看情况发送给研二吧。”
“诶……?!”
拖长的尾音写满了失望,萩原研二握着手机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险些裂开来。
时间回到现在,井上千束瞥了眼路对面已经被三个颜值颇高的女性热情围住的萩原研二,默默收回视线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警视厅的警察在休息日都会把手/枪上交到警视厅指定的位置,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随身携带回家,更何况井上千束目前还处于停职阶段。虽然黑田兵卫有为井上千束开了个公/安部的后门,让她获得了随身携带枪支的特权,但那把德国制P230手/枪现在正藏在松田阵平的风衣腋下位置。
井上千束可以随身携带枪支的事一旦被发现,几乎就约等于坐实了她是公/安部或者警察厅协助人的事实。但松田阵平不一样,他是在职警员,这几天更是处于连轴从早忙到晚的工作状态。而且此次约见者的主要目标是井上千束,松田和萩原都不会被仔细针对,手/枪被发现的可能性自然会缩小。
在门口招待生的引导下径直走进酒吧,灯光闪烁,音乐动人,井上千束却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诸伏景光。
化名新村智的男人正抱着一把贝斯坐在灯光下纵情演唱,灵巧修长的手指握着拨片扫过细弦,配合着鼓点形成一段激昂的乐谱。本该炸耳的歌曲在温柔嗓音的洗礼下变得款款动人,像从泥坑与血水里活下来的老兵面朝夕阳席地而坐,向孩子们款款讲述着战场上的激情岁月和炮火下善存的人情冷暖。
诸伏景光闭着眼一字一句,上次见面时还只是微微冒头的胡茬已经变得明显,刨除身上休闲前卫的打扮和眼下微青的黑眼圈,诸伏景光此时的形象已经十分接近毕业时松田阵平擅自为他添加上胡子的毕业照。井上千束在看见诸伏景光时率先去观察的其实是对方不断张合的薄唇,身为驻唱虽然有光线从头顶处倾斜着打下,但整体明度都被压暗的室内环境让她无法观察到嘴唇这样过于微小的细节。
视线从诸伏景光身上挪开,井上千束环顾四周,理所当然地发现了吧台后方的安室透。
曾打动她内心柔软的男人站在光线下,白色衬衣袖口被挽至手肘,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黑色马甲、西装长裤,领口处精心裁剪设计的墨蓝色领带被织进一根根银线,在灯光下反射出独特的光亮。设计精良颇有档次的白手套勾勒出他修长的手指,基酒和冰块被装在摇酒壶中在手心摇晃,哐当哐当吸人眼球。但比起华丽的花酒表演,更吸引人的是灯光下男人的脸。
一头金发绚丽夺目却又柔顺温和,颜色正好。多一分则过于浓烈附有进攻性,少一寸则失了张扬与艳烈。如同夏日时节浓烈的阳光穿过云层、钻过树梢降临世间,让热烈和张扬从此有了具体的形状。
安室透左侧一缕刘海被理至耳后紧贴着头皮,禁欲间又写着几分罪恶。成熟小麦般深沉的肤色和紫灰色的眼眸是海妖的魅惑,被他用故作深情的眼眸注视着,便是美杜莎都要甘拜下风。
井上千束找到处无人的桌椅落座,她单手撑着下颚默默看向吧台后的男人和围着吧台坐成一圈的年轻女性。不得不承认,蜕去了警校时期一板一眼的认真,用黑暗作为伪装色的安室透确实极具魅力,如同藏着黄金与人鱼的神秘海域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对周围向来敏锐的男人自然注意到了窥探的视线,他把拧紧的摇酒壶抛至半空,反手接住的同时不动声地瞥了眼离吧台隔了几格桌椅的11号桌,于是看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女人。
紫灰色眸子微微瞪大,安室透很快收敛好情绪,将调配好的浅蓝色酒水倒进利口杯,手指压着杯底将美酒推至面前围着吧台而坐的女人跟前。
“这是您要的深海冰川。”
每个酒吧都会定制一些非常规的专属调制酒,再赋予一个浪漫或矫揉造作的名字。
“好喝~!不愧是透先生,味道一级棒!”
面前的女人举杯小小抿下一口,捧着脸笑得眉眼都弯成月牙。但再灿烂美丽的笑容都无法击中早已心有所属的男人的心房,安室透在心口砌上了墙,只有拥有钥匙的那个人才能走进他的世界。
面对赞誉,安室透只是笑着说出“能被您喜欢是我的荣幸”的话,便低头认真打理起吧台后侧的酒水,视线却不经意间瞥向远处安静坐着的女人。也正是这个时间点,他身后适时走进另一名酒保。来人在暧昧的音乐歌曲中弯腰凑到安室透身边,低低耳语:“那个女人,认识?”
安室透:“嗯,昨天她光顾过我工作的西餐厅。”
作为情报员,被各大政商界高层光顾的高档西餐厅是不错的兼职地点,总是能不经意间听到些有用的信息。
“哦?仅仅是服务招待过,值得你一直偷看?”
安室透笑得坦然:“因为长相完美戳中我喜欢的点,性格似乎也是我的菜,可惜是个警察。”
“诶~”
对方拖长的尾音充满了玩味。
安室透是故意的——他知道井上千束一定是被组织相关人员约过来的。思绪翻涌,头脑快速风暴,眼下他能推理出的无限可能中,最接近真相的结论莫过于昨晚与井上千束在西餐厅的相处被组织的人看到了。是什么时候,他带井上千束进入VIP独间前还是他们共同离开房间控制住动粗的男人时。
用餐那天安室透有特意留意到餐厅用餐的人,没有熟面孔。所以对方要么是安室透目前为止从未见过的组织成员,要么对方是会易容的人。这段时间出入过东京的组织成员除了琴酒他们,就是身侧这位正伪装成男酒保的贝尔摩德。
初见时下意识颤动的瞳孔已经是不可挽回的破绽,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了当地承认他对井上千束感兴趣。
“既然这么喜欢,”伪装成酒保的贝尔摩德擦拭着玻璃杯,笑道:“何不试着去和她打个招呼,说不定能追到手哦。”
“不合适吧,她坐下后就一直在打量四周,很明显是在等人。”
“所以才需要你去搭话。毕竟警视厅的人出现在我们的酒吧,还明显是约见了什么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应该试探下,说不定能打探到什么重磅消息。还说是……因为对方是在电视上大出风头的精英之花,你怕砸了自己组织最高效情报员的名头?”
“呵,”安室透从喉间挤出声嗤笑,似乎是在表达对贝尔摩德挑衅的不屑:“正如我意。”
安室透单手扯动领结,不再遮掩视线,明晃晃地注视着角落处的女人。他露出个恶狼盯上猎物般的笑容:“吧台就交给你了。”
“当然,不过你过去的时候,我希望你和她说的开场白是……”
听完贝尔摩德的要求,安室透挑眉,脸上的表情充满玩味:“你确定?”
“当然。”
“哼,知道了。”
将钦慕自己容貌的女孩子们的视线甩在身后,降谷零端着一杯井上千束下单的已经调配好的鸡尾酒走向她。
欠身将点缀着樱桃的倒三角形鸡尾酒杯放在桌面,迎着井上千束疑惑的视线,安室透露出个真诚的笑:“没想到又见面了,我可以坐下吗?”
“唔?”单手托腮正四处打量的女人默默挺直了身体做得规整,她道:“可你的工作……”
“中场休息,同事会暂时替我处理好吧台那边的情况的。”
垂下视线稍作思考,井上千束将鸡尾酒从圆桌中央朝自己这边挪了一截,才开口道:“坐吧。”
拉开座位坐下,安室透体贴地和井上千束保持着一个绅士距离。
“你很有眼光呢,这款酒是我们酒吧的招牌,酒精度数不高,微甜,带着淡淡的橙汁香,”末了,安室透又补充道:“是我特意亲手调制的哦。”
手指捏着细长的握柄,井上千束不停转动着杯身,低头看着泛着流光的美酒。
“谢谢,我一定会用心品尝的。”
安室透朝井上千束笑得真诚:“说起来还真是怀念呢,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聊天了吧。”
井上千束在听完降谷零看似怀念的台词时顿住了转动酒杯的动作,视线也从泛着波光的鸡尾酒移向面前男人俊气的脸庞。
安室透回望向她时目光灼灼却又泛着淡淡的柔情,如同老同学多年未见,又似错过的恋人在街口相逢,柔声轻问对方一句“你还好吗”。
良久的沉默过后,井上千束终于启唇,说出来的话却近乎残忍:“我们……认识吗?”
几米外,松田阵平也已经进入酒吧,迈着双长腿在吧台前落座。
作者有话说:
解释:
1.
不是虐降谷零,没有虐降谷零。
我真的怕又被降谷单推粉冲(满满的求生欲)!
千束会说出这样的话是有理由的!下一章解释!
2.
关于“研二不能暴露自己在放风”和“千束知道松田和萩原极大概率会暴露”,是互相不冲突的。
因为贝尔摩德会不会认出爆处组双王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向贝尔摩德传递一种“井上千束并不认识字迹的主人,所以在收到一条没头没尾的讯息,她会抱着警惕心求助绯闻男友帮忙支援”的信号。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知道这次期末考可能考不好,但你不可能因为知道这次考不好就直接摆烂。“因为可能会被认出来所以直接摆烂”,这种事绝对会导致萩原事后被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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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3 章(倒V)
“我们认识吗?”
疑惑的问句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远处的诸伏景光依旧用温润的嗓音唱着绻绻歌谣,座位上相对而坐的两人却只剩沉默。
安室透顿住笑容,露出个失落的表情, 微蹙的眉头书写着心底的惆怅和不安, 勉强勾起的嘴角不过是在强颜欢笑。
“千束, 你就这么不愿意认我吗。”
井上千束没有吭声,她碧绿色的眸子直视着安室透, 面上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漠。良久过后,她才出声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倒映着安室透身影的眸子写满警惕,握住酒杯握柄的手将一口未动的鸡尾酒向远处推了半截,无声抗拒着眼前人亲手送上的美酒。一言一行都好像在说:你端过来的酒, 我不放心喝。
降谷零本该难过,被心爱之人以抗拒戒备的神态对待,甚至推开他亲手调制的美酒。
但他是安室透,是不该和警视厅有交集的组织成员。嘴角上挑,安室透露出了个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却继续扮演着他该扮演的角色:“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 ”井上千束冷冷回答:“昨天在西餐厅遇到的招待生。”
她十指交叉搭在下颚, 身子前倾带着一丝审讯的压迫意味,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安室透, 不肯错过他脸上半分细节。
“你不说我倒忘了, 昨天用餐时我有登记过名字, 只是没想到那么多人用餐,你居然能记得。不过我可没印象自己和你有亲密到可以称呼名字甚至叙旧的地步, 招待生先生。”
特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咬下重音, 井上千束无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隔阂如同一座大山格挡在两人中间, 难以翻越。
安室透沉默片刻, 失声笑了:“哎呀呀,真糟糕,计谋被识破了。”
他单手托腮,笑得无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室透,是名侦探。因为井上小姐的长相和性格都刚好是我喜欢的那一款,所以想要尝试进行追求。但是看样子这个搭讪似乎烂到家了,我还以为能利用记忆偏差效应误导经井上小姐,让你误以为我们是旧识。”
“侦探吗……”
露出个有些意外的表情,井上千束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安室透,与他四目相对:“可是安室先生,你的行为只让我觉得你是麻烦的可疑人物,很像那种追求不成就会对女方做出可怕事情的家伙。”
“啊?抱歉抱歉,没想到给你造成了这样得困扰。不过请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对你的喜欢真真切切,完全一见钟情了。”
喜悦的情绪直达眼底,安室透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一是他确实很久没有以面对面的方式好好地、良久地近距离注视千束了,二来……贝尔摩德的这次考验,他们暂且算是通过了。
——「我要你以旧友的方式对她说出‘好久不见’、‘好久没有这样聊天了吧’的开场白。」
贝尔摩德的要求是埋藏在枯叶下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布满利刃的深渊。
落座说出老套的开场白时,安室透其实紧张极了,一颗心高高悬于喉咙。想要用手指敲击桌面传递摩斯密码,又怕被贝尔摩德注意到反而自爆身份。
但好在井上千束足够机敏,她看向安室透时面上冷漠如同真正意义上的陌生人。
——「你就这么不愿意认我吗?」
以可怜兮兮的惨状说出这句话时,蹙紧的眉头比起伤心,更多的是忐忑。因为安室透看到井上千束在瞥见他脸上委屈不安的神情时,轻微皱了下眉尖,这是她心软时常出现的下意识动作。
心底不停祈祷,希望井上千束千万不要回应的同时也开始思考如果暴露,该也怎样的方式带着井上千束逃走。
好在井上千束确实没有回应。
进入酒吧落座的那一刻,她就清晰意识到包括自己会在哪个位置落座在内的行为,全都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
凭借更高的地位和权力,贝尔摩德暂时切断了安室透的通讯,再安排他以旧识的姿态去和井上千束搭话。面上做出一副“我只是需要你去探听消息”的样子,实则是在打探两人的反应——毕竟井上千束所坐的11号桌到吧台的距离算不得近,再加上连续不断的鼓点和贝斯声,贝尔摩德确实不应该听得见两人的谈话。
况且乍看之下,贝尔摩德并不知道井上千束到来后落座哪一桌,也无法事先准备窃听器。总不可能要求她用窃听器布满整个酒吧每张桌子,这样且听起来也太麻烦。
但这只是让人放松警惕的表象。
既然是被不明人士邀约到来,身为专业警员的井上千束在进入酒吧后,自然下意识会去搜寻酒吧内视野最好的位置。poles tara只算是一个中等体量的酒吧,放眼望去,适合洞察全局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只可惜都有人。除非其中某桌在这个时候结账离开,不然井上千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些靠门方便逃脱的位置。
大概是命运之神听到了井上千束心底的期望,她站在吧台前观察四周时,位于角落可以把大半个酒吧都尽收眼底的11号桌的顾客恰巧站起身结账走人,把视野良好的能容纳四人的小桌给空了出来。
是巧合吗,当然不。
一切都是贝尔摩德的安排。
既然知道了警视厅在侦查时的习惯,那干脆就此设计一个圈套。找人把视野良好的位置全部提前占满,在井上千束到来时再故意假装结账腾出其中一桌——空出黏有窃听器的那桌。身为警员的井上千束一定会要不犹豫选择落座被他们可以空出来的那桌。
看似随意,但步步都是精心设计。
只可惜,井上千束以两条血淋淋的人命为代价,学会了在面对组织时该如何拿捏勇气与谨小慎微之间的尺度。
被迫学着成长,又在一起起谋杀案中见识到了各式各样的丑陋人性。井上千束早已不是当初那朵绽放在初晨朝露间的白玫瑰了。
正常人在喝饱聊够后的结账顺序应该是喊来酒保,再刷卡结账。但井上千束有注意到自己落座位置的上一桌顾客,是吧台里那位酒保先捏着账单走到他们跟前,他们才结账起身,勾肩搭背地嬉笑着离开。
与其说是喝足后主动结账离开,更像是收到酒保的指令后起身腾出空位。
面对安室透突如其来的落座请求和寒暄,井上千束刚进入酒吧时的忐忑紧张反倒在这一刻彻底冷静了下来。她的推理没有错,果然是有第三方在怀疑她和安室透的关系,特意精心设计了这样一出好戏。
于是井上千束单手托腮一副兴致缺缺地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安室透的话,眼神却悄悄四处张望,俨然一副暗中观察的样子。
这副举动在贝尔摩德看来,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井上千束不认识安室透,也对安室透兴趣不大。她认为安室透不是自己要等的人,所以不断打量四周想要筛选出正确的约见人选。桌上的酒一口未动,也是因为她提防着突然出现并搭讪的陌生人安室透。
指尖有节奏地在桌面敲打着,眼见安室透全然没有走的打算,井上千束脸上浮现出几丝焦虑,她不得不开口向安室透下逐客令:“抱歉,因为我约了人,所以……”
“是我唐突了,不知道我能否有幸知道井上小姐的电话号码?”
“唔……”井上千束抿唇,有些犹豫。毕竟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安室透是一个打着一见钟情旗号的长相帅气但行为有些冒犯的男人。
安室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笑着立马递出台阶:“啊,那或者这样,请允许我在井上小姐的手机中存下我的号码,至于要不要再次联系,主动权全权交给你。你看如何?”
装模作样地接过手机存下自己的号码,降谷零朝着井上千束歉意一笑,便起身回了吧台。
“真遗憾,没能问到有用的消息就被赶回来了。”
贝尔摩德冷哼一声,没有搭腔。反倒是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招牌调酒的松田阵平仰头把杯底残余的鸡尾酒喝尽后哐当一声将杯子用力置于桌面。
“再来一杯。”
他看向安室透的表情很是微妙,像在压抑着愤怒和挑衅,但这样的情绪正好符合了贝尔摩德所知的传闻。她凑到安室透耳边,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心态:“哎呀,你好像被不得了的警察给记恨上了呢。”
安室透揭开龙舌兰瓶盖,熟练地将金橘色酒按比例倒入杯中。他无所谓地耸肩,笑笑没有搭话。
毕业那天在被黑田兵卫秘密带走时,他就想过自己肯定会被关系极好的几位同期们——特别是脾气向来糟糕的松田阵平给记在必须狠狠揍一顿的大名单上。更何况刚才安室透可是当着松田阵平的面跑去和井上千束聊了半天,毫不掩饰自己对井上千束的热切和喜欢。
看着松田阵平略带不爽的表情,安室透反倒坏心眼地觉得痛快。明明他才是井上千束的正牌男友——不告而别时夹在巧克力里的辞别信被安室透选择性遗忘在脑后。虽然当初离开时安室透以绝对理性和清醒的状态思考得很清楚,不管千束做出什么选择他都会默默支持并给予尊重,但现在他决定反悔。
绯闻对象什么都快点通通消失好了,他才是真正的正牌男友。
回想起黑田兵卫似有若无的隐瞒和井上千束的配合,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一切,既然这样那就将计就计好了。
人都是卑劣的,区别只在于程度不同罢了。安室透希望井上千束能远离黑暗和危险,在光亮处盛开绽放。但如果井上千束已经被拉入了深渊,被迫站在黑暗里和他肩并肩,那么给井上千束带来幸福的那个人又凭什么不能是他。
所以安室透决定了,在井上千束有所察觉前,他会一直伪装下去。痴迷的、眷恋的,以深情款款的姿态注视着她,跟随她,保护她。
装傻的行为虽然很卑劣,但不失为一项选择。不会放手的,井上千束依旧会是警察厅优秀公安降谷零的女朋友。
时钟指向十一,苦等了两个小时的井上千束终于坐不住,一脸不耐地拍拍裙子站起身离开。桌上那杯安室透一手调制的美酒,井上千束一口未喝。并且因为静置太久,杯中漂亮的颜色分层已经融为一体变得浑浊。
这场看似无人赴约的邀请,早在安室透回到吧台时就已经完成了赴约。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安室透,他们都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无论是调查关系还是洗清嫌疑。
井上千束离开酒吧半个钟头后,松田阵平便也结账买单起身离开。他倒是喝了好几杯,还点了些吃食,尽职地扮演着酒吧顾客的身份同时又保持清醒。除了起初盯着安室透时脸上挂着些许不爽,在喝下第二杯龙舌兰日落后,他便心事重重地单手握拳托住下颚,一言不发。
目送着在警校时期就和自己是情敌的卷毛同期转身离开,安室透将洗干净的杯子倒挂在吧台顶,面上挂着标准的商业微笑,小声对贝尔摩德耳语:“虽然没能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既然你不放心,那么我去追求她,怎么样。”
“然后找个机会窃取她手机或者电脑里的资料。”
“诶~?”拖长的尾音转折了几个音调,伪装成男酒保的贝尔摩德说话时口吻带着戏谑的嘲弄:“可是她警惕到连你调制的酒都不愿意喝一口,你就这么有自信能接近她?”
“哼,”回答她的是安室透的一声冷笑,他目视前方没有回头,却如同已经咬紧猎物的恶狼:“当然。”
稍作沉默,贝尔摩德便不再干涉。
“随你的便,记得把资料发给我。”
她看过中谷那家伙发来的邮件,朗姆提出的往警视厅塞人的“黑色樱花”计划只成功运送了五枚樱花,一枚因试图逆反而凋落,剩下三朵目前还算乖巧,唯独井上千束……中谷拿捏不准井上千束的态度,虽然他更偏向于她是忠诚于乌丸集团的。
但既然有人愿意主动请缨调查,对方又刚好是组织近些年来最强力的情报员,可以坐享其成,贝尔摩德又何乐而不为呢。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这家伙还能把井上千束□□成可笑的猫咪,收起所有爪牙乖乖听话。
“当然,一切情报都会第一时间分享给你一份。”
笑着为点单的顾客调配好一杯清酒马天尼,安室透没有去看转身离开的贝尔摩尔。
酒吧外,快要被一波接一波搭讪的女人折腾到疲惫的萩原研二在看到井上千束从隐蔽的玻璃门走出来时,灰暗的眼睛瞬间如探照灯般亮了起来。
这倒也怪不得别人,萩原本就长得俊气,手指夹着根烟独自一人站在路灯下,浑身还散发着哀怨的气息——虽然是嫉妒于松田阵平可以陪着井上千束进到酒吧里,自己却只能在外面干等。俊气忧郁的男人,恰到好处的氛围和光线,如同爱情电影里男主人公为爱失落的场景,很难不让女性心动,搭讪的人自然一茬接一茬。
随便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萩原研二在他和松田共同出资购买的入门级跑车驾驶座上等了约莫七八分钟,副驾驶便被人打开,期望已久的人弓腰坐上了车。
“千束酱,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好,挺顺利的。”
然而相同的问题,在半个小时后才出现的松田阵平嘴里却得到了截然相反的答复:“顺利个鬼。”
萩原研二:“哈?”
“诸伏那家伙和金毛混蛋都在那个酒吧。特别是金毛混蛋,他居然跑去和千束搭讪。”
萩原研二:“哈???”
那是挺不顺利的:)
作者有话说:
为了预防有小伙伴看不懂这章,我来盘一下逻辑。
井上千束和贝尔摩德的博弈有三层,
【第一层】
普通人进入酒吧肯定是随机落座的,你无法控制她进入酒吧时哪个座位是空着的,哪个座位有人。也没有办法控制她会选择同时空余的座位中的哪个。(类似柯南里“这里有十个蛋糕,但只有一个蛋糕有毒,你无法控制你想杀的会排在第几的顺序去挑选蛋糕,也无法控制他决定吃下哪个蛋糕,所以毒一定不是下在蛋糕里”的逻辑。)所以在井上千束看来,安室透的搭讪应该出出于他自己,而不是被命令着过来搭讪。毕竟敌人不可能事先料到她会坐哪桌。这就导致井上千束可能会被误导,出现错误判断并降低警戒心。
【第二层】
但是身为警察,在被不明人士邀约时,要么选择方便逃跑撤离的,要么选择视野好的。所以贝尔摩德找人把符合条件的座位全部坐满,并在某一桌装了窃听器。在井上千束到来时,贝尔摩德故意走到那一桌让他们结账走人。这样的话,即便酒吧里还有不少空位,符合井上千束当前要求的座位就只有被装了窃听器的那一桌。
【第三层】
井上千束已经察觉到自己坐的座位是被装了窃听器的,所以从头到尾都在扮演一个“不认识安室透”、“约我的人怎么还不出现”的角色。
碟中谍中谍,计中计中计。
来啊,互相算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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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4 章(倒V)
细碎的小雪从云层飘落大地, 近年末时气温骤降,内外温差让车窗外层玻璃蒙上了一层雾气。摇晃不断的雨刷扫去积雪,车子平稳行驶在离京的道路上。
井上千束伸手勾住高领毛衣向外拉扯, 一张小脸被车内空调吹得红扑扑的:“研二, 稍微有些热。”
“抱歉抱歉, 因为怕千束酱感冒所以特意把温度调高了些。”
开着车的男人伸手调低了温度,顺势瞥了一眼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捣鼓手机似乎是在发讯息的千束:“千束酱在和小阵平聊天吗?”
请不到假的松田阵平今早在送两人出门时咬牙切齿, 在帮忙把行李放进车里时,他盖上后备车厢的动作更是用力到发出嘭得一声巨响,全然不心疼这辆才提了没两周、他也出资了的新车。
临出发前,松田更是拍着驾驶座的车窗, 瞪着萩原一字一句咬着后槽牙厉声警告他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
“真是的,小阵平那家伙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会不被放心是理所当然的。
向来擅长攻略女孩子内心的成年男性兼情敌要和自己喜欢的女性单独出远门,这谁能放心。而且带人回家这种事,虽然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正式见面,只是作为朋友与救命恩人的身份被邀请到家做客, 但看萩原研二那副激动兴奋的小表情, 得意到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为什么犯错的家伙反而抄捷径抢跑了, 越想越气,松田阵平甚至想用麻袋把萩原套住暴打一顿。
即便是已经出发, 松田阵平也忍不住发来了好几条讯息, 用杂乱又慎重的措辞提醒井上千束一定要离萩原那家伙远一点。
“唔……”
井上千束盯着屏幕上松田阵平发来的第三条讯息, 没有回答身侧的萩原。从短信的措辞和末尾的感叹号,她能感受到松田的慌乱。忍不住轻笑出声, 千束甚至能想象出爆/炸/物处理班仅剩未被停职的精英王牌坐在办公桌前坐立不安, 把一头卷发挠得更乱的样子。
但很可惜, 从刚才开始一直和千束保持联络的人不是松田阵平, 而是昨晚才见过面的某位金发先生。
暂时度过危险,安室透在处理完手上的紧急事务后就躲到安全屋开始和千束通讯,互道情况。
井上千束从安室透那里得知了灯光下另一位酒保的真实身份——国际巨星克里斯·温亚德,在组织内代号是贝尔摩德,一个擅长易容、危险又神秘的女人。
将手机搭在下颚处,井上千束陷入了沉思。她昨晚确实有注意到昏暗灯光下有色彩的陌生男酒保,即便他一身黑白搭配,但暖调的肤色在吧台灯光的照耀下格外晃眼。
只是井上千束目前尚未摸清色彩出现的规律,所以暂时还没法依靠色彩做出什么判断。
身为警察的目暮警官和黑田警官;与自己一同毕业的警校五人;在乌丸集团仅遇见过一次的银色长发男人;还有四个看上去十岁左右的孩子,以及那位叫毛利兰的小女孩的父母……色彩不是出现在某一特定阵营,职业也没有共通性,年龄跨度更是天差地别。
虽然有考虑过具有色彩的对象是不是会成堆出现,或者具备传染性——毕竟不管是警校五人还是那群孩子,有色彩的人似乎都聚集在了一起。但目暮警官身边目前完全没有出现第二个具备色彩的人物,比千束早毕业、跟了目暮警官三年的前辈也依旧是一身黑白灰。
有些烦躁的合上手机盖,手上线索太少,井上千束还是无法理顺逻辑推测出色彩出现的秘密。
前路是高山深壑,荆棘丛生。食人猛兽潜伏在夜色中,脚下没过膝盖的黑草下掩藏吞噬生命的沼泽陷阱。无数骑士披荆斩棘试图挽救被锁在高塔内名为“正义”的公主,但在此之前,他们要先与恶龙缠斗,击杀恶龙或是被恶龙踩进泥巴里。
烦心事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井上千束闭上眼深呼吸调整心态,再将绵长的气息从鼻尖叹出。
负责开车的研二瞥了井上千束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已经听闻了乌丸集团一事又情商颇高的男人当然知道千束在担心什么,但研二也只是将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个让人安心的笑:“安啦安啦,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挡在千束酱身前的哦~诶?千束酱干嘛用这种审视的眼神看着我。”
井上千束侧头看向驾驶座的长发男人,好笑挑眉:“之前我失落的时候,研二你一直都说的‘我们’——‘我和松田阵平会保护你’,现在却变成了‘我’,是因为现在松田阵平不在场吗。”
“哎呀,被你发现了吗。”
既然松田阵平不在场,那好处当然只属于萩原一个人,他一定要多在井上千束的潜意识里刷刷存在感,这样她遇到麻烦时才会第一个想到自己。
至于松田阵平……幼驯染什么的,难道不是有难时互相帮助,安稳时拿来背刺的存在吗。
小小心机被发现,萩原研二不觉尴尬,反倒笑得更灿烂,头顶也适时地支棱起一朵红色小花。
“千束酱越来越关心我了呢,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能注意到,开心☆~”
“……”
强忍住抽动嘴角的冲动,井上千束默默收回了视线。不管是撒娇还是厚脸皮,她都完全不是萩原研二的对手。
从某种意义上,仅井上千束和萩原研二两个人就能形成一个完美的食物链闭环,两人都能在某些方便把对方吃得死死的。比如萩原研二死皮赖脸的撒娇大法,和在把人真的惹生气时动作极其流利标准的滑跪姿势。
萩原的老家神奈川县紧挨着东京,驾车也不过几个小时的路程。井上千束虽然有为这次的拜访准备见面礼,但萩原研二美滋滋地擅自加购了一大堆礼品,后座塞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盒纸袋,让井上千束产生了一种他们这次行程其实是萩原提着礼物上门提亲的错觉。
“那个……研二,我们这次是去的你家对吧。”
“对哦,我姐姐还特意请了一天假迎接我们呢。”
“……”
“怎么了吗?”
“没什么。”
研二你知道你脸上的笑容已经灿烂到有些刺眼了吗,眼睛更是亮晶晶地不停向外发射小星星,像一只傻乐呵的金毛。
但这家伙也只是看着傻,或者说故意摆出一副无害的欢脱样,在抢夺千束宠爱的时候心黑着呢。要是真的因此就放松警惕,一定会被哄骗着完全吃干抹净。
“到了!千束酱看到前面那间房子了吗,那就是我家哦,我姐姐名字和千束酱很相似呢,叫萩原千速。”
身旁的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车子稳当地驶入停车库,早已等候在门口准备迎接的姐姐也穿着漂亮的长裙跟到车库门外。
“老姐,这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井上千束。怎么样,是不是超~级~可~爱~ 千束酱,这是我姐姐哦,她听说你要来,特意……”
未说完的话全部卡在喉咙里,萩原研二看着跟在自己身侧半步外的千束,他硬是顿住了所有动作,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井上千束在看到他姐姐时,原本平静的眼睛瞬间如同接通电源的探照灯般亮了起来。
千束本就温柔的翠绿色瞳仁在看到萩原千速的一刻剧烈收缩放大,像摘下星光藏进眼底,春光照耀进黑暗穿透整个世界,连人都变得神采奕奕。
她一双眼紧盯着萩原千速,满脸惊艳,甚至不舍得眨一下眼睛。双唇微张,似自言自语,是在看到极致美景后的震撼:“好漂亮……”
“唔!”
警铃大作,萩原研二总感觉大事不妙,却还是笑着打哈哈道:“我萩原家的人都很漂亮。”
所以请你考虑下,回头看我一眼,我的容貌明明完全不输姐姐。
但井上千束已经容不下其他,满眼都是跟前漂亮又色彩绚丽的女人。不输萩原研二的五官艳丽大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头金发长发在阳光下波光粼粼,让千束不自觉想起众神对爱神维纳斯的赞美。
这让她回忆起初见降谷零时的场景。
文学作品都喜将神秘莫测的角色塑造成黑发,金发则是尊贵优雅的翩翩公子。过去在千束眼中世界只有黑白。指尖摸过纸张上书写成排的文字,她无法理解书中描绘的动人画面,也不懂插图中让无数少女尖叫的男人到底魅力在何。金发是什么模样,蓝天又是怎样的色彩。
直至她遇见了降谷零,他是她遇见的唯一金色。
被称为贝尔摩德的女人,听安室透说,她似乎是个拥有着一头金发的大明星。但拥有色彩的人即便被设备记录捕捉,也会在影像中逐渐失去原有的色彩。
失去对色彩的洞察力,井上千束向来对电影电视不感兴趣。不关注明星和娱乐圈的讯息,井上千束自然不曾见过沙郎大明星拥有色彩时的真实模样。待明星八卦被传到眼前时,对方早已在视频中失去了色彩。更别提制作周期漫长的影视作品,绝对不会在千束眼中留下任何颜色。
如今眼前出现了除降谷零外的又一抹金色身影,烈焰红唇,明艳动人。萩原千速穿着一抹长裙,逆光站着,如同降临人间的神祇。
井上千束就这么站在车库内,呆呆地看着门口的女人,眼底的向往追慕如同海底喷涌而出的火山,搅起一阵波澜。
萩原千速被井上千束用过分向往的眼神傻傻看着,心下虽然有些疑惑,但她也没失了礼数,上前两步拉住了千束的手:“井上千束吗,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是、是我应该做的。”
“……”
看着不断从眼睛里向外发射光芒,甚至连说话都开始结巴的千束,萩原研二在心底大呼不妙。
在带人回家前,萩原研二其实担心过千束会不会不喜欢自己家里人。眼下千束很喜欢他姐姐,研二本该高兴,但这份喜欢会不会有点太过头了。
在恋爱这件事上从未翻过车的萩原研二头一遭陷入了莫大的惶恐,自己难道要成为喜欢的女人的小舅子了吗。
抬手自闭地捂住脸,萩原研二甚至出现了奇怪的脑补——井上千束在面对警视厅其他追求者时都表现平静,怎么唯独见到自家老姐会是这种反应。
再联想到千束初见降谷零时的表情,她该不会是颜性恋吧。难道井上千束偏好金发这一口?如果自己明天去把头发/漂染成金色,一定会被警视厅那群老家伙狠狠训斥。弄不好停职期还会被无限延长,直至他把头发染回来。
双手抱头原地蹲下,已经开始在墙角种蘑菇的萩原研二现在十分后悔。他就应该先哄骗着把千束拐去婚姻届填表,再带人回家。
千防万防,谁能想到真正的情敌竟是自己人。
自闭到不想说话,想要安慰和抱抱,然而自己喜欢的女人却和自家姐姐拉着手不停寒暄,根本没人注意到已经失落到开始下局部阵雨的萩原研二。
直至五分钟后,萩原千速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快和背影融为一体的自家便宜弟弟:“嗯?研二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我没事……”
一直背对着研二的井上千束也终于舍得回头看向他,从微蹙的眉心处挤出个担忧的神情。然而还没等研二因为她的关切而开心,千束便又收回视线看向了萩原姐姐。
萩原研二:“……”
萩原千速:“……你真的没事吗,我感觉我好像看到你的魂从嘴里飘出来了。”
自闭下线到快要嘤嘤嘤的萩原研二:“嘤……老姐我好像失恋了……”
萩原千速:“……?”
萩原研二:“老姐你就当帮我个忙,你快去找个男朋友好不好,呜……”
萩原千速:“哈?你在说些什么蠢话,我才不要这么早找男朋友。”
“呜……”
委屈大金毛,快要挂眼泪了。
作者有话说:
千速姐:在我面前,你们都是战五渣。
透子:……
千速姐:包括你,那边的那位金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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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5 章(倒V)
将哀怨书写成字, 大概横竖撇捺都长成了萩原研二的样子。
萩原研二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他抱着方形抱枕,弓下腰无精打采地把半张脸窝在柔软的抱枕里。平时总是挂着孩子气灿烂笑容的男人现在死气沉沉的模样堪比翻肚皮的鱼, 一双蓝眸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对面正和自家姐姐谈笑风生的井上千束。
千束撒娇的样子很可爱, 抿着下唇双颊微鼓, 像只圆滚滚的小仓鼠。眼神明媚,笑颜艳艳, 原来千束毫无戒备地和同性相处打闹时是这副模样。如果被撒娇的对象是自己,那就更好了。
“来,千束,这是伯母我最擅长的料理, 尝尝看。”
明明还不到饭点,萩原母亲就迫不及待地小跑进厨房。热油滋滋声响起后,一盘煎得外香里嫩的酥肉被端出摆放在桌前。
明明有着严格的家教,非饭点时间从来不做加餐,希望孩子们能养成按时吃饭好习惯的母亲却意料之外地主动破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谢谢伯母, ”井上千束笑得乖巧, 筷子将橙黄色的酥肉送进嘴里, 细细品味后将眼睛瞪圆,满脸惊喜:“好吃!这个超级好吃!”
说罢还适时地又夹起一块肉送进嘴里, 将脸颊塞得鼓鼓的。
虽然一直都知道千束很会哄长辈们开心, 擅长聆听还很会夸赞人, 格外受警校教官和警视厅前辈们的欢迎。但能在短短两个个小时内迅速搞定萩原一家上下,这是萩原研二无论如何都没能想到的。
看着老妈握着井上千束的手, 笑眯乐呵地说着什么“我家萩原就拜托你了”的话, 萩原研二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和井上千束并排跪坐在那里的人是萩原千速, 而不是萩原研二。眼下这副温馨的场景, 怎么看怎么像萩原母亲非常满意井上千束,打算把千速姐给嫁过去。
好酸,是生吃了十个青柠檬,连牙龈都跟着发酸发苦的程度。
如果是井上千束的话,就算是松田家那位爱喝啤酒、脾气阴晴不定又难搞的老爸,她也一定能迅速拿下。但千束的长辈……一想到目前姑且能被当做未来岳父的、被井上千束敬重的三堀教官,萩原就一阵头大。
井上千束因为车祸和大面积擦伤两进医院,三堀教官前来探望时拉着张脸,差点没把他和松田给当场生掰成四截,临走时看向他们的眼神也写满了嫌弃,就差直接拎起写着「就这?」二字的锤子砸在他和松田脸上。
明明关系还没发展到可以结婚,但萩原已经擅自开始在脑海里演练提亲时被三堀教官百般刁难的画面。弄不好会被提着衣领子丢出去的吧,被那个护短又喜欢凶着张脸像狮子一样的中年男人。
于是被晾了几个小时的萩原研二更委屈了,本就自带无辜属性的下垂眼看上去惨兮兮的像只耳朵都塌下去的大型犬,瘪着嘴一副快哭的样子。
想要吃醋耍赖,整个人黏在井上千束背上绝对不要下来。但是如果那样做的话一定会被老妈揪着耳朵训斥,诸如「没有结婚的话绝对不可以对女孩子搂搂抱抱过分亲密」这类的。明明有着严格认真的母亲,却教出了这么会撒娇的儿子。
抱枕被揪得皱起,萩原研二扭动着身子吭哧吭哧挤到两个人中间,硬生生把姐姐从坐垫上挤了下去。
被挤开的萩原千速皱起眉头:“研二你干嘛,真是的。”
萩原研二满脸无辜:“因为看老姐和千束聊得很开心,我也想加入~”
“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
“嘿嘿。”
“我去收拾客房,你给我老实待着。”
“是~!”
虽然想说其实不用收拾也没关系,可以让千束跟他一起住,但是如果说出来了一定会被狠狠眼刀。
好不容易才挤到千束旁边,萩原研二喜悦之情洋溢于脸。千速姐临走前站在门框处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便宜老弟,撇了撇嘴,满眼嫌弃——绝对不要承认这么像大狗的蠢男人居然是她的亲弟弟。
吃醋于主人疯狂抚摸其他猫咪的大狗子挤走了被千束爱抚的漂亮猫咪,摇着尾巴地窝在千束半臂外的坐垫上,满脸幸福。如果非要比喻,自家弟弟真的从聪明的边牧警犬变成了只知道黏着千束摇尾巴傻乐呵的吃醋大金毛。
萩原研二,没救了。
本以为只要能挤到井上千束身边,就一定能夺回她的注意力。但只要萩原千速还在,危机就不会这么轻易解决。
整座萩原家大宅,只有萩原两姐弟拥有色彩。同样是美人,比起一头黑发又不能化妆的萩原研二,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魅力的千速姐对井上千束而言,吸引力完全是碾压级别的。
“唔,”眼见千速姐离开,井上千束下意识动了下身子,上半身朝着萩原千速离开的方向转动,满脸不舍:“千速姐,我来帮你吧。”
说完便不顾身侧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萩原研二,站起身追着萩原千速就要离开。
“噗呲!”
看着便宜老弟石化成雕塑布满网状裂痕的样子,萩原千速忍不住嘲笑出声。
用力抿紧嘴唇,脸颊也鼓得像个气球,努力将笑声憋回去,千速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就好好陪我弟弟吧。”
不然他可能真的要自闭了。
“不!姐姐你不用收拾房间了!”
一把把井上千束按回到坐垫上,萩原研二这次是真的慌了:“我带千束出去住!”
“诶?”
“就、就是,神奈川县不是有一家很出名的山间旅馆吗,传说会出现河童那个!”
大脑飞速运转,一瞬间已经找好了在外留宿的理由。
“我打算带千束去那里住,带她好好体验我们神奈川的风情。说不定还能见到河童哦,毕竟你看,最近一连发生这么多糟糕的事情,去转转运嘛~!”
顺道也给自己转转运,祝自己未来一整年都能在感情赛道上一马当先。
萩原千速不语,只是朝着研二挑眉,一副已经看穿他小心思的戏谑模样。向来不喜欢逃避,用“总有办法解决”做口头禅的男人破天荒地选择了用逃跑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得知要出去住,并且千速姐不会跟着他们一同前往时,井上千束瘪着嘴一脸委屈,跪坐在坐垫上看一眼研二又看一眼千速姐,「不舍」二字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姐姐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河童旅馆在山里面哦,老姐明天还要上班,肯定去不了啦。”
“唔,可我想和千速姐贴贴。”
“不你不想!”
“哦……”
井上千束嘟着嘴失落低头,表情委屈极了。
“哎呀千束酱不要一脸失落的表情嘛,看到河童据说能一辈子好运爆棚哦,财运、气运、爱……咳,都会变得超级好。”
爱情运什么的就算了,他才不希望井上千束被其他男人注意到。竞争对手已经够多的了,拜托请不要再出现奇怪的男人跳出来对千束追求。
精英面池萩原研二,人生前二十二年的感情路有多顺畅,现在就走得有多坎坷。虽然不甘心,但想到头一遭真正意义上的恋爱就直接进入修罗场的松田阵平和告白成功就被迫出局的降谷零,自己好像也不是特别惨。
但逃跑除了让问题恶化,起不到任何解决作用。今天过后,萩原研二将深刻的把这句话印刻在脑子里,这辈子都忘不掉。
井上千束倒不是那种乱发脾气又作又闹的女孩子,及即使心有不甘也不会拿捏好尺度的善解人意又不失自我,符合日本男性传统偏好的大和抚子般温柔形象,又比大和抚子更坚韧果敢。所以问题会被恶化,绝对不是千束的问题,一定是另有原因。
萩原研二忍不住轻叹出声,虽然依靠小技巧夺得先机,但会陷入苦战也是不可避免的吧。
失落的气息太过明显,井上千束忍不住侧过头来打量向研二。沉默片刻,她才放柔了声音开口安慰:“一定是我今天冷落了研二的缘故吧,抱歉抱歉,我会好好补偿研二的。”
“补偿的话,做我女朋友怎么样。正式交往,把其他竞争对手全都淘汰出局那种。”
“唔,或许你可以先和阵平打一架,赢了的话我就答应你。”
“啊那算了,小阵平那家伙力气大得跟热带雨林里长命百岁的大金刚一样,而且还练了十多年的拳击,让我和他打一架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总感觉今天的研二特别沮丧呢,完全没有平日里活力阳光的样子。”
“因为养分不足啊,已经难过到快要死掉了。”
“养分?”
“名为「千束酱爱的亲亲抱抱」的养分不足,研二小花花就快要枯萎死掉了哦。”
“爱的亲亲抱抱什么的,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那种东西。”
“等会房间可以只定一间吗。”
“想都不要想。”
“果然,我就知道。”
拌嘴个不停,车子稳稳停在旅店后方的停车场时,太阳已经隐在山后,只留下凉薄的红。虽然是旅游淡季,但借着河童噱头,山中旅店的入住率依旧高到吓人。
“抱歉,本店已经只剩下一间空房了。”
前台穿着和服的漂亮女性朝着萩原欠身。
意料之外的惊喜让萩原研二弯起嘴角,用坐在休息区等候的千束听不到的音量低声欢呼起来:“luck☆~”
虽然一直想和千束更亲密一些,但研二从来不是那种喜欢占漂亮女性便宜的油腻中年男人,更不会做出特意买通前台工作人员伪装成没有空房的事。虽然被人贴上了诸如“花花公子”、“招蜂引蝶”一类带有偏见的标签,但萩原研二在面对女性时向来尊重。所以即便名声看似不太好,但只要认真相处过后,他很难不被女孩子们欢迎。
喜欢的人就该捧在手心处小心呵护。负责任的男人就应该因为爱才去撕掉巧克力的精美包装,将她一口一口吃掉。
但眼下,因为客观事实不得不同住一间房,确实算得上绝对的意外之喜了。就算不能同眠,能裹着被子躺在同一间房,也足够他高兴半天了。
抬手摇着唯一仅剩的空房钥匙,萩原研二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朝井上千束眨巴了下眼:“抱歉啊千束酱,只剩下一间房了,所以只能拜托你让我在你的房间蹭住一晚了。”
井上千束抬手接过萩原研二放在她手心处的钥匙,有些犹豫。
和萩原同眠的事过去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当初车祸事件时,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就轮流在医院守了她一个月。事后出院,在房间布满灰尘的外部条件和自身精神创伤的影响下,松田和萩原也曾在她床前半米的地方打地铺陪同。
但今非昔比,再次同眠的话,研二这家伙真的不会想尽办法撒着娇向她讨要好处吗。
萩原研二自然知道千束的担心,他单手提起行李,一手拉住井上千束,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放心好了,我会把地铺打得离你远远的,绝对不会占你便宜的哦。”
“唔……”嘴唇抿动,稍作犹豫,井上千束决定还是接受:“那好吧,今晚我们就一起……”住吧。
同意的台词只来得及念了一半,熟悉的声线在身后响起,打断了井上千束未能说口的最后两个字。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的房间住哦,井上小姐。”
转身望去,一身休闲装的金发男人站在他们身后和氏风格的过道内,单手插兜笑着看向井上千束。
终于出现了,会让问题变得更严重的男人。
“安室先生……!”
比起只是略显惊讶的井上千束,萩原研二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他在原地目瞪口呆的表情就像走在大马路上突然被不认识的陌生人抬着蛋糕整个砸在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和茫然。被他握住的千束能清晰感受到牵着她手的男性手掌在下意识收紧用力。
萩原研二是真的很崩溃。
为什么才逃离了金发的千速姐,又冒出个威胁性更大的金发情敌,他都快要患上金发PTSD了。这个河童旅馆他不住了,现在带人回家收拾客房还来得及吗。
过道里的一男一女满脸震惊、默不出声,在两人心底掀起滔天巨浪的当事人安室透却一脸平静,甚至故意歪头朝千束露出个无害的笑容:“我定的是套房,有两间卧室。而且房间可以从内部上锁,完全不用担心有人半夜侵扰。所以井上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的房间睡。”
“不行哦,千束酱当然是和我一起睡。突然出现的陌生男性,谁知道会对可爱的女孩子做出什么下/流的事。”
“诶~?你在说你自己吗,拒绝让身边女性拥有单独卧室,窥视着对方的糟糕男人。”
“哈?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呢,突然出现的奇怪男人。”
说罢还充满占有欲地把千束给拉到自己身后,试图用身体遮挡住安室透窥探的视线。
“唔……”
井上千束怯生生地从萩原身后探出半张脸,视线在正朝她迎面走来的安室透和身前虽然挂着微笑但已经散发出危险气息的萩原研二脸上来回瞟。
萩原研二像只领地被侵犯的德国黑背狼犬,从喉咙处发出呼噜噜警告声,呲着呀警告着窥视他宝藏的入侵者。
“真是的,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唔……”
井上千束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早上在通过手机联络情报时,安室透故意半吓唬半诱导地骗井上千束说出了今天的行程。说什么“为了确保你的安全所以务必把接下来的行程告诉我”,其实完全就是在套话。安室透在初步筛选排查过神奈川的情况后,认定了萩原研二一定会带人到这间出名的河童旅馆入宿,直接赶在两人之前,马不停蹄地提前办理了入住手续。
——「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告诉了他我在这里。」
唯独这句话,井上千束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绝对会被萩原研二缠着以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表情打滚耍赖的。
作者有话说:
萩原研二:金发什么的,除了我姐姐,全都讨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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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6 章(倒V)
明月高悬, 河童旅馆像被遥控器调低了音量,已经随着夜色一同安静下来。
河童旅馆的入住价格比同等质量水平的其他旅馆贵了足足一倍多,愿意多花一笔大价钱入住这里的游客, 大都是抱着能遇见河童撞好运的心态。
游客大多都还在旅店内走动, 入睡者甚少, 但都下意识压低了行动和交谈的声音。传说河童胆子很小,吵闹的声音可能会惊扰得它不敢出现。
井上千束实在不想夹在安室透和萩原研二中间左右为难, 也早早钻进了被窝。
一个小时前,她故意揉着眼睛说自己困了,打着哈欠就拐进萩原研二订好的房间。
萩原研二跟在井上千束身后两步外,翘着尾巴还没来记得得意, 就被眼前合上的木门碰了一鼻子灰。
愣住的研二:“诶?”
屋内女人的声音隔着一扇薄薄的木板门传来:“今晚就委屈研二和安室先生一起睡喽。”
“哈?”
门外的两个男人扭头对视,相视无言却又在用眼神无声交流。
脸上写满怀疑的萩原研二:你一定会故意刁难我的吧。
笑得无害的安室透:说什么呢,我当然不会~
“啊对了研二,”井上千束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安室先生为难你的话,你就告诉我, 我给你开门哦。”
“……”
门外两人稍作沉默, 再次对视时, 心情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
笑眯眯的萩原研二:
你一定会刁难我的,对吧。
低气压笑着的安室透:
不我绝对不会:)
明明是同样的话, 却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意思。
虽然不甘心, 但又无可奈何。既然谁都想偷跑, 那就谁都不要偷跑好了。
抬手活动了下因为开车而有些僵硬的肩部,萩原研二扭动着胳膊, 浑身都散发着慵懒和失落。
:
“真是的, 中途退赛的家伙就该永久取消参赛资格啊可恶。”
“我又回来了还真是抱歉呢。但挖别人墙角的家伙应该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而且挖的还是关系良好的同期的墙角。都不会有一丝丝负罪感吗。”
“哈?同期什么的, 那家伙不是毕业的时候就退赛分手了吗。”
“没有分手。”
“呵,你又不是当事人你怎么知道。有本事让降谷零那家伙亲自站到我面前来告诉我,而不是让奇怪的陌生男人安室透来传话。”
“啧。”
青筋在额角暴起,拳头握紧又松开,拼命克制自己的不爽。
安室透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研二这家伙居然这么伶牙俐齿呢。不,也许早就知道了,只是那时候他把怼人的技巧都用在高情商搭讪方面了。
“不过听说萩原先生在警校时期可是相当受女孩子欢迎,被其他人评价为招蜂引蝶。和这样的男人交往,一定很难放下心来吧,绝对会没有安全感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哦~”竖起食指左右摇晃,萩原研二朝安室透笑着丢出个wink,得意洋洋:“现在身边已经只有井上千束一个人了,不管走到哪都会黏着她,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安全感的事。”
“……”
安室透再度握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笑得用力,恨不得把一口皓齿都给咬碎。
他现在的身份是酒厂情报员安室透,所以袭警也是没问题的吧。
可以揍研二吗,操起狠狠拳头往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揍。说不定还能因为暴揍了爆/炸/物处理班的王牌精英并全身而退得到组织的嘉赏。
具象化的怒意是从安室透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牙齿被咬得咯咯作响。瞳仁缩小,在未来曾吓唬过柯南无数次的波本瞳已经清晰出现在眼眶内。
但萩原研二又是什么人,他瞥了安室透一眼,单手叉腰用小指掏了下耳朵,一脸随意:“打我的话最好快点,我好就地躺下然后钻进千束酱怀里嘤嘤嘤求亲亲。”
刚好今天千束一直都在缠着老姐,都没有怎么搭理他。
安室透:……?
深吸一口气似乎压制住已经燃烧到眼底的熊熊怒火,但好像反而更生气了。
若是松田阵平能有幸见证眼前的场景,他一定会幸灾乐祸地狠狠嘲笑安室透,大声说着「你也有今天」这样的台词。
毕竟在井上千束的事上被研二气到牙痒痒想揍人,松田阵平也不是一两次了。
门外的拌嘴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井上千束窝在被窝里反倒真的有些困了。掏出手机在笔记上记录下萩原千速的相关信息,打满标签的笔记软件上详细记录着自考入警校以来,井上千束遇到的所有拥有色彩的人物资料。
熄灭的手机屏幕倒映出井上千束的脸,本该温婉的面容却只剩淡漠。
绿瞳红唇反射在黑色屏幕上再倒映回千束眼里时已经只剩下深灰色。
这样的世界,毫无生机。
但没关系,已经发现了越来越多拥有色彩的人,说不定某一天她也会从黑白水墨中走出来,被鲜艳的颜色包裹。
至于潜伏在暗处的乌丸集团,井上千束也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她身后还有整个警察厅和警视厅公/安部。
剥开浓雾得见天日,这本就是个漫长痛苦的过程。是无数人前仆后继用性命和信仰做赌注,去压一个前路未知的结果。
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
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逝去的青春也不可追回。但因为正义缺席而停下脚步,正义就真的不会来了。
熄灯后的房间被黑暗吞噬,但只消按下开关,电流从接触点流向另一处接触点,金属丝高热产生的光亮就会笼罩整个房间。
井上千束他们是无数颗带电粒子,在历史车轮中滚滚向前,即便用放大镜也寻不见他们的身影。脆弱,渺小。
但正是肉眼不可查的他们,组成了光,驱散黑暗。
睡意渐浓,山中旅馆大都更容易入睡。
山林老树在风中屹立,大雾四起。冬日里河床枯竭,但仍有细小的清流顺着蜿蜒河道穿过旅馆后院流向山脚。没有繁华城市喧闹的烟火气和晃眼的光污染,听觉视觉都得到彻底放松。
井上侧身窝在榻榻米上的被絮里,合着眼呼吸渐缓,却在陷入浅眠时听到门外陌生男人的声音。
“奈奈酱……”
微弱的声音倍显亲昵,像恋人间的耳语,又像喜欢动物的饲养者正俯下身子用宠溺的语气呼唤着眼前撒娇的爱宠。
“奈奈酱……”
井上千束确实困了,听得迷迷糊糊不够真切。长久以来的神经紧绷好不容易得以放松,实在不想起身。
她在柔软的棉絮中蜷缩了下身子,不想搭理屋外过道处的呼唤。
「大概一会就会离开了。」
起码她是这么以为的。
但门外安静了一会,却传来嘁嘁喳喳类似动物挠门的声音。
揉着眉心坐起身,睡眠不足导致她太阳穴的位置收缩般发痛。下意识联想到卧底中的那两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体状态现在怎么样。
大概比自己当下的状况要糟糕一百倍。
毕竟那两个家伙几乎随时随地处于高度警备状态。
门口的抓挠声暂停了一会又再次响起,井上千束随手披上件外套,打着哈欠打算去开门,却在走了两步后猛地顿住了脚步。
虽然做不到听音辨位,但彻底从困意中醒来后她听得真真切切。一门之隔外,被抓挠发出声响的位置约莫是在井上千束胸线以上。挠门的动作用力却缓慢,指甲和门板摩擦时的呲啦声被拖长。
能挠到这么高的位置,要么是大型动物,要么是主人把宠物给抱了起来。
但动物抓挠时动作大都比较激烈,会呈现出急促的嚓嚓声,而不是眼下被拖长缓慢的呲呲声。
硬要形容的话,井上千束现在听到的声音更像是有人站在门后面,把手指用力按在门板上,以缓慢的速度顺着同一方向扣挠。
身体肌肉先意识一步被绷紧,戒备的警报声在脑海中拉响。井上千束用手机给远在另一个方向和楼层的萩原研二发送了信息后,将披在肩膀处的外套脱下。
——「速来。」
没有发送给安室透,因为对方目前扮演的角色是未被接受的追求者。
转动脖子,十指交叉活动了下手腕,井上千束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门口。然而就在她打算拧动把手给门外人来个出其不意时,头顶的灯光啪地一声突然熄灭,嗡嗡作响的中央空调也暂停了运转,绑在出风口处的红色飘带垂落下来。
事发突然,井上千束反倒停下了所有动作,下意识抬头望向熄灭的吊灯。眼珠四处转动,竖起的耳朵却仔细听着屋外的情况。
断电不仅仅发生在井上千束的房间,整栋装饰典雅的大楼都在顷刻间陷入黑暗。
远离城市的旅馆一旦失去灯光,便仅剩下连蜿蜒小路都无法照亮的月色和整齐堆放在管理员办公室的备用手电了。
被黑暗惊扰的旅客发出几声惊呼,屋外是旅客开门相互询问情况和咚咚咚跑来跑去的声音。咒骂声、询问声,井上千束根本听不清自己门外的情况。
在黑暗中失去视野让站在门后的井上千束绷紧了神经。不敢推门出去,又得小心抵抗着可能会发生的突然袭击。
如果处于明亮状态下,井上千束大可直接推门,将门外的男人制服按倒。但失去了光亮,她无法在开门的一瞬间清晰判断出屋外人的体型,以及对方是否携带物器。
虽然可以用手机自带的手电功能照亮,但握着手机势必会影响她行动。
所以最安全也最保守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好在突如其来的断电只持续了半分钟,电闸被员工推起,房间再度被光明充斥。
萩原研二也恰到好处的出现在门外,敲响了房门。
“千束酱,我来了~”
屋外除了匆匆套上外套赶过来的萩原,还有被他用扶着门框的手挡在身后的安室透。
被拦住的安室透从萩原身后探出头来,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地朝井上千束招手:“嗨,我也过来了~”
收到短信时,原本慵懒坐在沙发上托腮看电视的萩原研二直接从沙发上弹射起步,握着手机就往外走。
然后被笑得人畜无害的安室透堵住了房门。
“警官先生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饿了,打算去买夜宵哦~”
“哦?太巧了,刚好我也饿了,一起去吧。”
笑而不语的萩原研二:“……”
同样满面春风,笑得人畜无害的安室透:“……”
两个大男人的对视充满了电光火花,明明都面带微笑,却已经卷起了阵阵烈风。眼见局面僵持不下,大概要打一架才能分出个胜负,灯光却适时啪的一声熄灭,世界陷入黑暗。
对千束的担忧一瞬间盖过所有,同期时的默契即便分开良久依旧存在。
但因为对地形不熟,即便借助着手机电光也花了半分钟才从安室透位于北馆的套房跑到另一层楼南馆千束所在的房间。
通电后的空调再次运转,为了照顾所有人特意调控的温度微凉,吹在千束身上卷起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只是短途短期旅行,毛绒绒的冬季睡衣太占位置,千束只随便往行李包里塞了件夏季睡裙。
顺着大开的房门钻进房间,萩原研二拍着榻榻米示意千束在自己身侧坐下,顶着安室透的眼刀用被子将千束裹成一团。
“千束酱,抱歉抱歉,这个死缠烂打地家伙非要跟过来。”
安室透:“哈?”
青筋在额角暴起。
“不过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火急火燎地要我赶回来。”
“是的,”井上千束盯着榻榻米稍作沉默,出声道:“刚才有人在我房间门口挠门,而且他一直在喊一个女人的名字。”
“奈奈酱。”
“他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研二:我饿了,打算去吃宵夜。
透子:好巧我也饿了,一起吗?
千束:……?你们饿就饿,看我做什么?
感谢各位的厚爱,能被你们喜欢我真的超级开心,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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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7 章(倒V)
「奈奈」在日本是极其大众化的名字, 即便依托降谷零在警察厅的力量,检索出来的名叫奈奈的女性也多达上万。
仅靠目前的信息,即便是同期第一的降谷零也倒退不出任何情报。
“真的不需要我们留下来陪你吗?或者去我们那边睡。”
井上千束原本是打算接受安室透提议的。
萩原研二定下的房间是和氏榻榻米风格, 向招待生多要两床被絮就可以了。
但……
调至静音的手机提示灯亮个不停, 这已经是松田阵平打过来的第三个电话了。他深恐井上千束被萩原钻了空子占便宜。
要是让松田阵平知道她房间里不仅有萩原, 还有一只金发大先生,以阵平的脾气, 绝对会连夜打车出现在她房门外。
就算打不到车,他也一定会蹬着脚踏车,站起来以把踏板蹬到窜出火星子的方式出现在神奈川。
虽然画面很滑稽,但是这绝对是松田阵平那个直球暴脾气干得出来的事。
“不用担心哦, 我一个人也有能力制服对方。况且你们都在的话,我可能反而会无法入睡。”
只要对方不是那个组织的人,井上千束自认为威胁都不会特别大。先前把研二喊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能召唤队友的话,谁又会选择单打独斗呢。
“那我们回去了, 你要是有事就电话。”
“嗯, 放心吧,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将房门重新上锁,匆匆回拨给松田阵平, 被对方以抱怨的语态说教了一通。再三保证没有和萩原研二同房间后, 那边才放心地挂断电话。
然而直至井上千束再次陷入睡意, 呼唤「奈奈」的男人都没有再出现。
红阳东升,井上千束蹲在房门外仔细打量着浅棕色的门板。
没有留下任何刮痕, 对方应该是用指腹用力摩擦过门板发出的嚓嚓声, 而不是指甲盖。
河童旅馆为了营造一个神秘氛围, 整栋大楼都没有安装摄像头, 井上千束也没能向工作人员问到有用的信息。
但比起短暂出现的未知男人,眼下井上千束正端着被堆尖的碗,沉默着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真是的,你们两个快点住手!不要再往我的碗里夹菜了!”
头疼,这两个男人为什么能这么幼稚。
沉稳可靠的男人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毫无芥蒂地展露出幼稚的一面,被优质男性争风吃醋本该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井上千束麻木地把菜塞进嘴里,一脸疲惫,莫名有种自己在带娃的错觉。
中学时期因为贫困,满脑子都是用功学习考个好大学的井上千束从来没在感受过甜甜的懵懂校园恋爱,初恋又猝死于告白,她对爱情的印象大都来自身边的朋友或者文学作品。
恋爱的正确方式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引人向上或是共挡苦难,答案因人而异。
恋爱该有一百种姿态,但井上千束知道起码绝对不会是眼前这副模样。
职场男性间的争风吃醋,把筷子捏得咔咔作响,脸上挂着笑但相互对视时立马向对方投放警告信号。
这宛如修罗场一样的微妙场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米饭上堆出来的部分已经有半个巴掌高,井上千束味同嚼蜡地把没能细细嚼碎的鸡肉咽下。她瞥了眼安室透把鱼肉夹进她碗里的动作,选择闭上眼进行一番深呼吸。
不管是出于吃太多的原因,还是被他们莫名其妙形成的「吃下谁的肉最多就是更爱谁」的奇怪抉择,胃部已经快要消化不良了。
还能有比眼前可怕局面更遭的场景吗。
有。
“哟,这位奇怪的金发大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沉稳的声线带着一丝戏谑,让人百听不厌的男声却让井上千束竖起一身鸡皮疙瘩,寒毛顺着指尖一路窜到脖子。
转头的动作僵硬如同零件生锈的机械,井上千束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处传来的咔咔声。
回头望去,松田阵平穿着他日常执勤时的藏蓝色西装,同色系蓝领带松松垮垮地随意系着,一头卷发略微凌乱。
井上千束端着碗瞪大双眼,面上挂笑但内心已经高呼不妙——会让局面更糟糕的人物出现了。
“阵平,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找你。”
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松田阵平也是破局的关键救星。
“吃早餐了吗,如果不嫌弃的话要和我一起吃吗。”
拜托了请帮帮我吧,我真的已经撑到快要吐出来了。
“哼,”明眸扫过对面皱眉的两个男人,松田阵平直接拖过空椅子就强行加塞到井上千束身侧,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碗筷吃了起来。
本就是被井上千束过分偏爱的人,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但递碗和接手的动作都过分自然流利,像是曾做过无数次般,以至于对面两人直接笑着咔嚓一声捏断了手中脆弱的筷子。
木筷断裂的声音引得长桌上其他人纷纷侧目,在看到安室透和萩原研二散发着黑气的可怕微笑后,其他人咽下口水默默向两侧边挪动屁股,纷纷拉开了自己和安室透、萩原研二之间的距离。
井上千束吃相不错,递过来的被堆成小山的白瓷碗里,菜肉和米饭都整整齐齐,像被对半切开的西瓜,未动的那半边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松田阵平确实有些饿了,虽然从来没做过「吃女朋友剩饭」这样的事情,但是……瞥了眼对面快要气成河豚的两个人。
来自井上千束的这半碗饭,他吃得可真香。
“昨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一直都不接,拖了好久才回拨过来给我。我想着绝对是发生了什么让我不得不警惕的事,赶过来一看,果然。”
要不是唯一的车子被萩原研二开走,那个时间点电车已经停运,无论如何都打不到车。不然松田阵平可能凌晨三四点就已经赶到神奈川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可是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放心好了,我今天特意起了个早,已经和机动队负责人请假。”
虽然请假的方式稍微有亿点点暴力,但谁让他是王牌呢。被以和蔼的方式揪住衣领子要求请假的机动队队长除了点头,也说不出其他不同意见。
“可是小阵平,河童旅馆已经没有多余的空房了哦。所以你恐怕今晚就得回去。”
把饭大口扒进嘴里,松田阵平浑然不在意。
“我跟你一起住不就好了。”
萩原研二:“不行哦,我和这位安室先生共住的套房只有两张单人床,跟警校时宿舍的床比大不了多少。我才不要和小阵平挤在一张小床上同床共枕。”
“那沙发。”
安室透:“没有。”
松田阵平:“……”
套房怎么可能没有沙发,唬谁呢。赶人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吧。
井上千束单手托腮略做沉思。其实比起安室透和萩原研二,她反倒对松田阵平更放心。这家伙有什么想法从来都是直接写在脸上,一眼就能被井上千束看穿。
“如果没地方睡的话,也许阵平你可以……”
“不可以!”
斗争了一整晚的两个男人在此刻达成了高度共识,异口同声又义正辞严。
“不就是沙发吗,有!”
如果让松田一个人去井上千束的房间过夜,别说只是腾出个张沙发了,就是让他们上山现砍木材做张床出来,他们都愿意。
“噗呲。”
忍不住偷笑出声,井上千束双手合十,朝着对面两人歪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灿烂的小星星从温柔的眸子里溢出。
“那就只好委屈阵平睡套房的沙发了。”
安室透和萩原研二此刻都清晰意识到自己中计了,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瘪着嘴低下头往嘴里塞菜——肉几乎都在先前的战争中被夹去了井上千束的碗里,现在正被松田大口大口的喂进自己嘴里。
“小阵平快把我的鸡腿还我。”
“不要。”
“我的秋刀鱼也请务必还给我,那是给井上小姐的,我可没打算分给卷毛混蛋。”
“金毛混蛋的话更是想都不要想,进到我的碗里就是我的了。不管是人还是食物。”
“嚯你还真是大言不惭呢。”
久别重逢,终于可以坐下好好聊天的三人已经用招待生提供的新筷子抢起松田碗里的肉。
安室透把被煎得香嫩可口的鱼肉从松田碗里夹走,还没来及把肉放进自己碗里,夹着鱼肉的筷子又被松田阵平给夹住。
萩原则趁此机会从松田阵平碗里抢回了自己的鸡腿。
上下舞动的筷头让人联想到《功夫熊猫》里肥硕的熊猫和师父用筷子抢包子的画面,手指本就灵活的爆处组精英更是抢到了一个如同漫画情节般让人眼花缭乱又极具观赏性的地步。
吵闹个不停,看似矛盾重重但却由内而外透着温馨感。似还在警校时的热闹生活那样,连情绪都跟着放缓变暖。
“啊!是上次的警官姐姐!”
稚嫩的童声响起,井上千束回头望去,头上有一缕不自然翘起的少女裹着棉衣站在几步外。
井上千束记得这个孩子,毛利兰。
下意识抬眼扫了圈周围,除了可爱的少女,上次提供证词的工藤新一,以及毛利兰的父亲也来了。
井上千束其实有调查过上次别墅区酒吧老板命案事件的三个孩子,或者说只要是身上有色彩的人,她都有试图搜集罗列过对方的情报。
但苦于职位过低,所在课室也不负责管理档案一类的资料,她能获得的情报少得可怜。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她无权过问他人信息。即便现在成为了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协助人,黑田兵卫也不会允许她擅自查看民众档案信息。
得想办法升职才行。
但好在三个孩子的父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除了眼前这位开了家侦探事务所的毛利小五郎,他们的基本情报非常容易收集。
不过除了日本首富家的千金铃木园子,另外两个孩子的信息在网上几乎是以片空白。
特别是工藤新一,明明是国际影星和世界知名小说家的孩子,却被保护得严严实实,根本搜不到任何照片资料。
如果不是这孩子和工藤优作过分相似,井上千束甚至没能认出他就是工藤家的孩子。
正因无法从网络检索到工藤新一的照片,井上千束错失了一项关于色彩的重要情报——工藤新一是唯一一个能在照片等影像资料上永久留下色彩的人。永远生动,永不褪色。
如果能发现工藤新一能在照片影像中永久留下色彩的事实,再以工藤新一为圆心去罗列他的人际关系网。
井上千束一定能发现色彩的规律——拥有色彩的人,大多都和工藤新一息息相关。
警校组大概是唯一的例外,除了降谷零外的其他四人都不曾与工藤新一展开过交集,但他们是另一个色彩圆心点「安室透」的关系网。
但现实不容井上千束多想。
还未被药物缩小的高中生侦探此时虽然还没被贯上「死神小学生」的响亮名头,但走到哪死到哪的威慑力已经初见雏形。
桌子另一端先前还在好好用餐的一对情侣突然剧烈争吵起来,推搡着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这样的家伙!快去死好了!”
如同在为即将发生的命案进行铺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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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8 章(倒V)
“你这样的家伙!快去死好了!”
男人的话如平地惊雷, 和他争吵的女人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浑身微微颤抖。她看向男人时眼泪顺着眼眶流下, 嘴唇开合, 却只发出几声哽咽。片刻后才颤音出声:“你怎么可以对我说出这种话, 当初明明是你追的我……”
“我后悔追你了,可以了吧, 满意了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徒留女人呆坐在原地,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因为争吵而安静下来的大房间只短暂停顿了片刻,便立马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大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着被打断的话题。
繁华城市始终带着几分冷漠和疏离,不去注目和打扰是他们能给哭泣的陌生女人最大的温暖。
井上千束离对方的座位隔了好几个人,若是离得近,她可能还会上前安抚几句。但这个距离,她若是骤然靠近, 反而会再次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只是在松田他们用完餐后, 起身离开在经过女人身侧时, 将一包还未开启的纸巾塞进她的手心:“没关系的。”
井上千束握着对方的手,尽可能笑得温柔:“哭完以后, 记得收敛好情绪重新出发。”
善良, 但不够热心。
一句宽慰和鼓励是井上千束能给予的唯一温暖。
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 井上千束没义务帮助所有人。她的职责仅仅是惩奸除恶,维护正义, 而不是做众生的指路灯, 她也做不到为众人引路。
光是照亮自己, 井上千束都得用尽所有力气, 用自己的生命去赌,才能换回短暂的光亮。
但也正因如此,在多年后看到毛利兰不顾自身安危去帮助保护别人时,她才会托着下颚无奈地说出句“笨蛋”,选择了加入默默保护的行列,并顺道和毛利小五郎一起迫害让毛利兰哭泣的某个臭屁侦探小子。
离开时井上千束最后瞥了眼低声哭泣的女人,便不再回头。
此时她眼前还没出现全身漆黑的剪影人,杀意未起,无从防范。况且就算真的出现了剪影人,只要没有发生实质□□件,警方就不可能采取行动。
「因为怀疑你打算行凶杀人,所以决定从现在开始监视你」什么的,完全不可能。井上千束能做的也只有装作知心人的样子上前开导几句,暗中多留个心眼。
「警察」这份职业的特性注定了其不可避免的具有滞后性,就算某个人收到死亡威胁信,警方也知道是谁寄出的信,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加强保护。毕竟就算你拿着血书找上门,对方也可以两手一摊:“我只是气不过,开了个恶劣的玩笑而已。”
除非在犯人行凶前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不然警方的行动注定存在着一定程度的滞后性。
虽然是为了目击河童才来河童旅馆居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老老实实在旅馆内蜗居一整天。
被迫和三位争风吃醋的警官先生共同度过了胃痛的一天,井上千束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传说中能带来好运的河童,反而围观了一场猩猩掰手腕。好在研二有把当天的行程安排地满当又有趣,是跟在千束身后的两位帅气大猩猩都不得不承认优秀的地步。
把扎堆聚在桶边甩着尾巴的小鱼倒回河里,井上千束站起身拍了拍黏了灰的长裤:“难怪研二在警校时期会那么受女孩子欢迎,真的会很讨女性欢心哦。就连临时起意的户外活动都能安排的有趣又合理,考虑到女性参与度的同时又考虑到趣味性。”
萩原研二笑着歪头丢出个wink,邀功道:“如果千束酱和我在一起的话,不仅未来所有日子都可以享受到这样的待遇,还能经常见到我姐姐哦。”
和初恋先生相比,自家亲姐姐已经完全不算威胁了。情敌是亲姐姐也总好过看着千束被降谷零再次拐走,饮鸩止渴也不过如此。
在说完这个提议后,井上千束虽然一言不发,但翠绿色的眸子像闪耀的星星般亮了下。
对萩原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安室透和松田阵平:“……?”
他们三人之间的赛道,为什么会有萩原家姐姐的事。
但比起安室透,见过萩原千速真容的松田阵平戴着墨镜若有所思,隐约间猜到了什么。
稍作思量,直球选手便毫不客气地说出了心中的疑问:“千束,你该不会是喜欢金发吧。”
“诶?”
井上千束一愣,不知该作何回答。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松田阵平真相了。比起随处可见的黑色,金发确实更具吸引力。
“倒也不是,唔……该怎么解释呢。其实是喜欢艳丽的颜色,仅此而已。千速姐的那头介于金色和浅棕色之间的长发真的很夺目,再加上千速姐本身就是个极具魅力的成熟女性。”
“哦~?”故意拖长了尾音,松田阵平露出个有些恶劣的笑容,反手指向安室透:“所以当初会接受这个家伙的告白,完全是因为他是金发吧。”
有些炸毛的安室透:“喂!?”
本以为会被一口否决,结果意料之外的,井上千束竟然迟疑了。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他一头金发如阳光般灿烂温暖。」
曾无数次阅读过这样的文字。
无法理解甚至想象不出的梦幻画面。她唯有透过他们的金发,去幻想阳光的模样。不是眼前黑白的,是穿过树叶留下丁达尔效应时灿烂美丽的温暖轮廓。
她此生真的有机会得以一见吗,其他人眼中司空见惯但对她而言遥不可及的风景。
会接受降谷零的告白是因为曾经真的为他而心动。会因见面而下意识微笑,站在他身侧便心满意足。
心中倾慕万千,难成书。
但最初会格外注意降谷零,确实是因为他身上的色彩。如果这抹金色属于其他人,假设拥有着外国血统的金发男人是松田阵平而不是降谷零,她还会在警校时期两人的示好下更偏向降谷零吗。
迟疑的瞬间极其短暂,但却真真切切被安室透接收到了。
先前还挂着笑的男人沉默着低下了头。
如果被喜欢的只是金发的话,会在离开后被放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所以那张存在手机里的照片,也仅仅因为他这副曾经被自己所唾弃的外貌吗。
月色柔软,回旅馆的路上,安室透跟在队伍最后,一言不发。
回到大厅时,安室透喊住所有人:“抱歉,如果可以,我想和井上小姐单独谈谈。”
他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直视着井上千束,眼底是坚定和认真。
“唔,”虽然有些意外,但也在松田他们意料之内:“早点回来,可别想着借机抢跑。”
是竞争对手但也是关系紧密的朋友,他们自然早早注意到了安室透的情绪。
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招了招手,松田、萩原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任由安室透带着井上千束拐去旅馆二楼的咖啡厅。
井上千束跟在一言不发的安室透身后,她低着头也心情不大好。虽然有得到黑田警官的指令,但她不想给降谷零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已经确确实实不喜欢了,就不该再拖着对方不放,更何况还是早降谷零对她仍然抱有很深的执念的情况下。
而且降谷零可是被所有教官赞不绝口的超级精英呀,他一定也已经察觉到了她和爆/炸/物处理班那两个人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
长痛不如短痛,借此机会好好和降谷零说清楚好了。
不过她当初会接受降谷零,确确实实是因为喜欢他。是朝夕相处间的心动,臣服于他的优秀和体贴,爱他的举手投足,而不是因为金发那种肤浅的理由。
心事重重的两人一前一后低头不语,井上千束却在拐过过道时被迎面走来的高大男人撞到肩膀,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两步。
“Oh my gosh! Honey ,are you okay? ”
撞到井上千束的男人是标准的日耳曼血统长相。金发碧眼,身姿挺拔,冷白皮肤,五官立体俊气。
……Honey?
青筋在额角崩起,明明是想和井上千束好好谈谈并就此退出,可安室透却在此时突然不爽了起来。
他上前两步搂住井上千束的腰,关切地询问她有没有受伤,而后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眼前的外国人:“我女朋友没事,不过先生下次请务必小心些。”
被安室透拉着落座后,井上千束低头一言不发,手指拽紧了大腿处的布料。思绪翻涌,酝酿着摊牌时的词汇语句,涂着砖红色唇釉的双唇抿了又抿,欲言又止。
安室透单手托腮,另一只手胶棒着杯中冒着热气的玛奇朵咖啡。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坐在对面的千束,脸上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沉重。
虽然在回来路上听到松田阵平的那番言论,安室透确实陷入了慌乱。但刚刚在过道和金发外国人撞在一起时,井上千束的视线根本没有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一秒,哪怕对方拥有不输模特的身材外貌。
大脑迅速冷静,安室透回忆起了尚未从警校毕业时的事。他曾带着井上千束两人一起去电玩城抓娃娃,当时有个金发混血儿曾试图向井上千束搭讪,却被她礼貌的回绝了。
所以金发不是真正的吸引井上千束注意力的东西。
或者说,除了「金发」以外,一定还存在着其他客观因素。两者并存的情况下,才会让井上千束格外在意。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同止声。
井上千束在下唇处留下浅浅的齿音,眼神因为心虚下意识瞥向手中被握住不停转动的冰摩卡。
“你先说。”
两人间是短暂的沉默,只剩下安室透用金属小勺敲击在咖啡瓷杯上的清脆声响和咖啡杯转动时和桌布发出的摩擦声。
安室透吹散了白色热气,捏着杯柄咽下一口滚烫的热咖啡才幽幽开口:“「因为是金发才喜欢」什么的,其实是骗人的吧。”
“你喜欢的,从头到尾都是降谷零。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降谷零,而不是那头所谓的金发和混血儿的容貌。”
井上千束错愕抬头,安室透单手托腮笑着回望向她,紫灰色的眼睛也染上淡淡温柔,如月色恬静。
“嗯,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降谷零这个人,从来都不是那抹金色。”
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显得自己太过自负,但确实不希望降谷零因为误会而变得消沉。世界上不乏因为误会而变得沮丧不自信的家伙,虽然知道降谷零绝对不是脆弱的人,但还是希望能清楚传达自己的心声——降谷零在她眼里一直都是闪闪发光的优秀至极的人。
重新低下头,井上千束凝视着咖啡杯中茶色液体里自己的倒影。
她勾唇微笑:“零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莽撞,但却意外的温柔细腻。会答应零的告白是完全出自真心,因为真的非常喜欢零,想要和零在一起。”
“毕业的时候零突然失踪,我难过了很久。不过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零其实是我的初恋哦。其实我从来没有刻意去等零,他不告而别时我告诉自己,如果他出现时我还没有喜欢上其他人,我就去找零告白,起码当时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井上千束抬头对视向安室透,她眼神认真:“但是抱歉,我已经不喜欢降谷零了,我也不想耽误降谷零。如果某一天降谷零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还请务必大胆地去追求对方吧。”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对视的两人都没有逃避的意识,翠绿色和紫灰色的眸子都写满了认真坦诚。
一直以来被刻意回避的话题是被缓缓摊开的画卷,内容呈现在两人眼前。
周遭交谈的声音被拉远,时间被放慢,安室透却突然露出个笑。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十指交叉搁在桌面,而后看着井上千束的眼睛,一字一句,极其认真:“但是抱歉,降谷零喜欢的人只有井上千束。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只会是井上千束。”
“所以在真正的大结局出现前,降谷零是不会放弃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3 18:21:44~2022-04-04 19:4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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