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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姜炙的语气看似随意散漫, 却像是浓厚乌云之中乍现的一道曙光,轻盈落下后?,柔柔地洒落在了四?周, 又?在飞舞的尘埃中,化作一双厚实温暖的手, 小心翼翼地将掩盖在孟凭歌世界中那些枯枝败叶摘了开去?。


    孟凭歌忽然就想起了高三那年?的一些事。


    由于那时候孟军特别喜欢拿别人家优秀的小孩儿来和孟凭歌作比较,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那么差,孟凭歌突然很?想考上一所非常好的大学给他看看, 于是每天都?在挑灯夜战, 学得废寝忘食。


    谁想却因为没有把控好度,她变得十分焦虑,不仅没有让事情变得更好,反而还?带来了许许多多的副作用,让她变得寸步难行。


    大家都?说天道酬勤, 说人类只?要脚踏实地努力学习, 就能够获取到一定程度的利益。她也信了, 无奈的是,这条法则对于她来说, 却不怎么适用。


    她努力了,脑子比起?之前来,反而变得更加的不好使了。大概有那么两个月吧, 她的学习成绩不仅反退。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像是被人注射了一管子麻醉剂, 又?像是被人给抚平了脑子里头的所有褶皱。麻了又?没完全麻, 只?是失去?了快乐和自如, 却没有屏蔽掉焦虑和暴躁,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她的入眠障碍变得越来越大,她的头发掉得越来越多,她变得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她不仅胸闷气短,还?连思维都?跟打了结似的,像一堆被猫玩过的……乱七八糟的毛线球,无论如何也捋不通顺。她的学业遇到了史上最大的瓶颈,越学越差,读书都?会跳字跳句跳行跳段了,根本没有办法有效输入。


    就连写个作文周记,也都?变得前言不搭后?语,不是漏标点符号,就是这里缺主?语那里缺宾语。她真?不是故意的,班主?任却总觉得她是故意的,把她拎起?来批评了好几次。


    这么折腾几遭后?,孟凭歌每次考试不仅无法往上攀升,还?会面临下滑的趋势,莫名其妙地形成了一种奇奇怪怪的恶性循环。


    那是一种非常糟糕的感觉,好比航海的船长在暴风雨来临时分断了两条手臂,彻底失去?了掌舵的能力,哪怕知道周围狂风正在肆虐,海面正在波涛汹涌,整个环境险象迭生,不努力就会死,也没有任何办法去?处理,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只?被浪头掀翻,看着海水没入自己胸腔。


    在又?一次考试成绩出来后?,孟凭歌的状态还?是没有好转。


    她又?往下掉了好几名。等她回家把成绩一报告,孟军立马就拉下了脸子。要不是林广莲在旁边打圆场,孟军十有八九会指着孟凭歌破口大骂。好在有林广莲拦着,孟军就只?是走到阳台处抽起?了烟而已。


    但她最终还?是知道了孟军对自己的不满程度有多可怕。


    那天孟凭歌喝了太多水,晚上刚睡着不久就被憋醒了,起?夜准备去?上厕所。就在她路过林广莲房门时,忽然发现林广莲和孟军的卧室门开着一条缝,里头不仅晕着光亮,还?有聊天的声音。好奇使然,她停了下来。


    就是那时,许多令人难以承受的话从里头飘出来,落入了她的耳中。


    当?时孟军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又?怨气横生:“可能这就是命吧。我?们两个,天生就不是那种可以指望能够靠得住小辈的命。所以,即便抱了个孩子回来养,也还?是指望不上的。”


    林广莲只?能劝解他:“算了,没那个命就没那个命吧。人活一世,很?多时候啊,只?要开开心心,平安顺遂的就行了。对生活的要求为什么要那么高呢?只?要吃喝不愁就可以了。”


    孟军却对于林广莲所说的话很?是不满意,突然一下子扬高了声调:“如果是亲骨肉的话,你这个说法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血浓于水,能有什么关系?但她又?不是我?亲生,我?抱她回来好吃好喝地养着是为什么呢?不就是希望以后?老了能有个靠得住的人吗?结果,就这?”


    林广莲已经有些无奈:“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养孩子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完整丰富吗?你在说什么呢……”


    孟军发出一声渗人的笑,跟在磨着牙说话一样:“见鬼的完整丰富。我?要是不养她,会更丰富,我?烟都?可以抽更好的,玩也可以玩得更好。再说,人类的本质就是利益交换,我?给她吃给她喝还?什么都?不图不是我?脑子有病吗?有那个闲钱的话,我?为什么不积攒起?来好好地给自己养老?”


    ……


    尽管那件事距离今时今日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对孟凭歌来说,画面中的各种细节,却仍旧清晰得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包括门缝里那一束略显昏暗的光。


    孟凭歌当?时听得浑身上下都?在抖,总觉得心脏深处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凉意,把四?肢百骸都?给裹满了。孟军说话时的怨气,和原子弹炸开后?的烟雾一样浓烈,熏得她眼睛突然发涩,变得生疼,令她不由自主?地抠起?了自己的手指,死死地咬住了唇。


    再后?来,林广莲嘟囔着说了一句“你小声点儿”,就匆匆起?身,将那扇虚掩着的门给彻底关上了。


    在门板的隔绝下,两个人的声音瞬间被削弱了许多,也还?是能够听到个大概的轮廓。诸如“废物”,“倒霉”,“早知道就不养孩子了”之类的话语,仍旧在层出不断往外用,断断续续地往孟凭歌耳朵里头窜。


    孟凭歌讷讷地转过身,继续往卫生间方向轻手轻脚地走。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废。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就像是龙卷风一样,快速又?霸道地笼罩在她大脑深处。她突然有点儿绷不住,走到卫生间门口时,眼泪决堤了似的往外涌,只?能更加严实地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


    泪眼朦胧之际,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臂。


    她吸着鼻子转头一看,看见了一张帅气的脸,以及一双漂亮的眼。


    “我?们玩个游戏吧。”姜炙见她转头,双手重新抱住了手臂。


    孟凭歌把脸上的眼泪胡乱抹掉,带着隐忍的哭腔看着他:“什么游戏?”


    姜炙转了下脖子,说:“冥想。”


    孟凭歌不懂他是想干什么,瞥了他一眼,上前一步,准备去?厕所:“才不要玩,我?没有那个时间玩,我?要学习。”


    姜炙却脚下步子一挪,挡在了她面前,懒散道:“不费时,前十天每天冥想十五分钟,后?二?十天每天冥想半小时。我?如果没能坚持,一个月后?给你一千块。你如果没能坚持下去?,一个月后?,你给我?一千块。”


    孟凭歌本来是不想搭理姜炙的,也对冥想这种事情不熟悉不了解不感兴趣。直到她听见“一千块”,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分分钟来了精神。


    一方面是她当?时正缺钱——学习压力太大导致她脊椎不太好,脑子经常有种供血不足的感觉,她很?想买个颈椎按摩仪,却又?不好意思麻烦林广莲和孟军。那句“不是亲生的”杀伤力太大,早已潜移默化地在她的世界中变成了一道坎。


    另一方面就是,她骨子里头始终流淌着争强好胜死不服输的DNA,一遇到这种事情,就会变得摩拳擦掌超级兴奋。


    姜炙牛批又?成功地捏住了她的命脉,让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马上就同意了。


    此?后?一个月,孟凭歌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和姜炙一块儿在客厅沙发上放着轻柔的音乐闭眼打坐。


    孟凭歌本来以为这是一件不具备任何难度的事情——不就是闭眼打坐冥想吗?有什么做不到的,只?要是个人,肯定都?是OK的吧?


    事实却证明,她真?的有点儿大意了。这个事情看起?来和做起?来,根本就是两回事儿。


    头一天冥想时,还?没超过五分钟,她就觉得腰酸背痛的,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太舒服,脑子里头也乱七八糟的,完全是靠咬牙坚持才混满的那十五分钟。


    一直到一个礼拜后?,才有所好转。越往后?,变得越自如。她竟然真?的坚持了整整三十天!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学习以外的事情分散了注意力,还?是怎么一回事,孟凭歌发现自己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不少?,比起?以前来,更能够关注当?下了,对于未来,也有着一种很?好的期待。


    当?她的情绪波动没之前那么大了以后?,做事也变得不疾了起?来。既不会像先前那样急功近利,惹得自己心神不定,也不会再拖延。老天爷仿佛给她注入了一种神奇的力量,令她的精神变得比先前更加专注了,学习效率也更高了。


    孟凭歌没有想到的是,最后?那一天,姜炙缺席了。


    孟凭歌早早地就在客厅里头做好了冥想的准备,姜炙却迟迟不肯出来。孟凭歌只?好去?他房间问他今天还?要不要来一起?做,姜炙却说什么昨晚和人通宵打游戏去?了,没精神不干了,只?想睡觉。


    同时,姜炙还?从被窝里头丢了个装着一千块的红包给孟凭歌,叫她自己玩去?,别烦他,说他只?想睡觉。


    孟凭歌当?时还?没想太多,只?是捏着厚厚的红包在心里想:姜炙真?傻,为了打游戏而损失一千块,她可干不出这种事情。换她的话,就算是生病了,只?要双腿还?能动,铁定也能够垂死病中惊坐起?,奔到客厅賺钱来。


    第二?天,孟凭歌拿着钱就去?买了好吃的犒劳自己,还?去?买了一些自己很?喜欢但一直没有买的,漂亮的学习用具,以及一个普普通通的颈椎按摩仪。从店子里头出来时,她吃着雪糕抬头一看,感觉天好像都?比以前见到的更蓝了。


    在那之后?的一次考试里,孟凭歌的成绩厚积薄发突飞猛进,竟然将向来一直牢牢占据班级第一的姜炙都?给超过了!这真?的是超级无敌难得一见。谁敢相信,她第一,姜炙第二?了!


    班主?任都?惊得差点弄掉了眼镜,十分不可思议。


    成绩单出炉的那一刻,孟凭歌更是高兴得简直快要跳起?来。努力得到正向反馈以后?,她的世界变得五彩斑斓,她学习的时候也更加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乐在其中回味无穷。每次下课时,她都?会走到贴了成绩单的墙面那儿看一遍,告诉自己要继续努力。


    从那以后?,她和姜炙就成为了他们班上的一个神话。


    一开始,每次出成绩前,大家还?会猜一猜这次又?是谁会位居高位,到了后?来,大家都?不用猜也能知道,第一名这种东西,肯定不是姜炙就是孟凭歌,没什么好猜的。


    在她成为一匹黑马以后?,很?多人都?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自我?突破,超越瓶颈的,她也说不上来个一二?三。


    直到后?来长大,“冥想”这个词语火遍大江南北,她才意识到,自己当?年?的转变,十有八九就是由“冥想”带来的。


    更准确地说,是姜炙带来的。


    在她学习生涯最为煎熬的那段时间里,他没有对她多说一句话,但他在帮她。


    在一起?冥想的那段时间里,他也不是真?的坚持不了三十天,他只?是故意打破了坚持。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他要把那一千块给她。以一种合理的方式,给她。


    想到这些,孟凭歌的鼻子又?酸了。


    她自认自己是一个无坚不摧,就算有人告诉自己前方的天空悬着巨大的斧头,也还?是会使劲儿往前冲的人。偏偏每次在面对姜炙的时候,她的钻石盔甲金刚心就跟被人击破了似的,不受控制地显露出了红彤彤的,真?实的自我?来。


    孟凭歌定定地盯着桌面看了好一会儿,用力得吞咽了一下,抬起?来头来看着他:“私人生活助理吗?”


    姜炙双手仍旧插在兜里头,表现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这份工作不需要你像平时上班那样朝九晚五,剩余时间有很?多,你想拿来玩也可以,想要拿来提升自己也行,又?或者用来琢磨和开展你的小副业,都?可以。”


    “我?想,应该不会有比这更轻松的工作了。你每天只?要把一些事情给安排妥当?了就行,比如草坪需要修剪时,联系个谁来打理一下。至于我?呢,我?的需求可能不是特别多,估计就是得麻烦你收拾一下东西,在我?休息时给我?准备一些吃的,当?然了,你要是不乐意自己做,也可以请保姆,我?来报销。我?就是怕麻烦,这些事儿让谁做都?一样。比起?这些,你最主?要的任务呢,就是照顾一下莎莎……”


    孟凭歌听到莎莎两个字,顿时跟被戳了脊梁骨似的,瞬间从感动之中变得清醒过来,反射性地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姜炙,你在说什么呢?”


    “啊?”姜炙面对孟凭歌的质问,满脑子云里雾里。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私人生活助理要做的工作内容啊。


    孟凭歌的情绪却如同海浪般浮动了起?来:“不管怎样,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尊重一下你的前任和现任吧。你难道真?不觉得让前任来照顾现任,是一件很?奇怪的是吗?我?不讨厌莎莎。但是我?认为,你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适合的人来做这件事。”


    姜炙听她说了那么大一堆,却越听越迷糊。明明对方讲的是中国话,给人的感觉怎么就那么像外星语呢?


    经过一番梳理和分析,姜炙还?是从孟凭歌的话语里头提取出了一些关键的信息:“前任?现任?你是说,你是我?前任,莎莎是我?现任?”


    孟凭歌点头,瞪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


    姜炙突然一下就笑了起?来:“孟女士,你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联想能力超一流啊。”


    孟凭歌搞不懂是哪里出了错,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迷惑:“所以,我?是哪里说错了吗?莎莎不是Kesha吗?Kesha不是你女朋友吗?”


    姜炙震惊了。


    一会儿后?,又?笑了,欲哭无泪的那种笑。


    孟凭歌狐疑地盯着他:“你笑什么?我?可是认真?的。”


    她拍了拍自己胸脯,身板儿站得笔直笔直,宛如一棵坚韧不拔的小白?杨:“我?孟凭歌这本事别的本事没有,最大的本事就是行得正坐得端,绝对不干昧良心的事儿。我?知道你很?有钱,但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你也应该向我?学习。人在做天在看,不论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也绝对不能对不起?你现在的女朋友!”


    孟凭歌声音有点儿大,话一脱口,引得周遭所有人都?朝着他们投来了分外震惊的目光。


    好一会儿过去?,姜炙才止住了颤抖的笑,扬起?下巴眯着眼睛瞧着她:“不是,我?说。我?突然很?好奇啊,到底是谁告诉你Kesha是我?女朋友的?”


    孟凭歌意识到了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刚刚还?旺盛十足的底气这会儿就已经泄了个透:“不,不是吗?”


    姜炙刮了刮额前碎发:“Kesha是陈旭的老婆。至于陈旭,就是你上次去?的那山庄的老板。”


    孟凭歌内心犹如泰山轰然倒塌,说话都?变得磕巴:“这,这样吗?那莎莎,莎莎是?”


    “莎莎是一条狗,大型犬,金毛。”姜炙越想越觉得好笑,戳了戳自己胸膛,态度认真?地看着她,问:“孟女士,难道你觉得我?姜炙,会落魄到和一条狗谈恋爱?”


    从他们刚站在一块儿开始,周围人就都?在跟看电影一样围观着。到了这会儿,大家了解完前因后?果,终于忍不住了,纷纷笑岔气。


    孟凭歌脸皮也没那么厚,扫了周围人一圈,那像小白?杨一样挺拔的背脊终于彻底萎顿:“这,这样啊。”


    天啊,她听到了什么?莎莎是一条狗!一条狗!


    所以说,她最近到底都?在一个人胡思乱想地脑补些什么东西?!


    天啊真?是有够丢人现眼的。孟凭歌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比六月间的西瓜瓤还?红,此?时此?刻只?想按住自己脑袋,再挥起?一个大铁锤,把自己锤进地心里。


    在内心经历过无尽的翻江倒海后?,孟凭歌用力咬住下唇,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地瞧着他,说:“对,对不起?啊,我?好像误会了什么。”


    姜炙摇摇头,看着挺无所谓:“没关系,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孟凭歌问。


    姜炙盯着她:“被你误会。”


    说不清是为什么。打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好像就很?容易被孟凭歌误会。他有时候是真?不知道孟凭歌那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七拐八扭,活脱脱就跟个山路十八弯似的。可能这就是出生坎坷的孩子吧。


    孟凭歌仍旧有些心虚,同时还?带着一点儿好奇:“那你,为什么要对我?施与援手?”


    姜炙慢悠悠地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没什么。主?要是我?八字上劝我?多做好人,飞得再高也要对熟人苟富贵勿相忘,那我?当?然得做一下功德了。”


    “希望等我?死了以后?,能够以此?要挟阎王爷,让我?下辈子再投个好胎。”


    厉害厉害。不愧是资本家的儿子,浑身上下都?流着资本家的血,牛皮克拉斯。孟凭歌不得不服,缓缓冲他送出了一个大拇指。


    姜炙言归正传:“那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孟凭歌虽然觉得跑到前任家里当?生活助理这种事情,好像有点儿暧昧又?有点儿离谱,却还?是在受生活所迫之下,忍不住问了一句:“那,薪资是?”


    姜炙本来想要脱口而出六位数,忽然想到假如真?开那么高,孟凭歌说不定就不会去?了。原因很?简单,孟凭歌很?有可能觉得这么多钱很?不合理,一方面会觉得很?有压力,另一方面肯定会认定他是有所图谋。那样一来,尽管自己是出于好心,却也会搞得适得其反,孟凭歌十有八九会选择慌不迭地逃走。


    他要是想让她放松点儿,想让她心安理得地来做这个事儿,那就必须得让她觉得,这是一份正经的工作。


    经过一番思考过后?,姜炙说:“三万。”


    “三万?!”孟凭歌不可思议。


    姜炙点头:“我?给别人都?是开的这个数。”


    他这是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他才刚回国呢,刚想找管家呢,哪儿能谈得上“都?”呢?


    “三,三万……”孟凭歌很?不想要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但还?是忍不住地捂住了嘴巴瞪圆了眼。


    好吧对不起?,她就是没见过世面。她认了。


    姜炙点头:“对,月薪三万,年?终奖三万,有五险一金,完后?还?能享受十五天年?假,以及一年?一次的出国游机会。”


    姜炙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肉馅大饼,一下一下地砸在孟凭歌心巴上,让她狠狠地心动了。


    心动归心动,给前任打工这种事,说什么都?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


    孟凭歌左思右想,只?能跟他说:“那个,你着急吗?不着急的话,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吗?”


    在今天遇到孟凭歌之前,姜炙本是希望这个事儿能快点儿办好的,那样一来,他可以变轻松许多。


    可他还?是点了头:“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完给我?发条微信,我?们再挑个时间把合同签了就行。”


    孟凭歌脸上浮出满溢而出的笑:“谢谢谢谢!”


    姜炙看了眼腕上的表,掀起?眼皮看着她:“那我?先走了啊。”


    孟凭歌双手扣在身前,宛如一个古代的贵妇人:“您慢走。”


    姜炙垂下手,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智障哈士奇:“正常点儿。”


    “哦!”孟凭歌一秒挺直了身板儿。


    姜炙扯了下唇,双手重新揣进兜里,脚下一转,回到自己那桌拿起?一个平板,步子带风姿态潇洒地往外头走了出去?。


    店员见这事儿总算了结,终于快步走到了孟凭歌旁边:“小姐,不好意思,我?收拾一下桌子。”


    “好,谢谢。”


    孟凭歌结完帐,从咖啡店中走出去?时,外头天色正好。天空湛蓝,清风连连,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云淡风轻。


    虽然她现在被炒鱿鱼了,但因为有姜炙给的那份工作帮她托着底,她一下子就没那么慌乱了。她决定先靠自己找一找工作,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如果实在是找不到理想中的工作,再考虑姜炙提供的那份岗位。


    找到了个明确的目标后?,孟凭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头,一边做交接,一边投简历。大家伙儿看她一脸的开心,都?有点儿懵逼。


    按理说,一个被辞退的人,就算不哭天喊地,起?码不也应该满面愁容么?孟凭歌看着竟然还?是和先前没什么变化,甚至更轻松了。


    从公?司正式离职那一天,孟凭歌拿着补偿金端着纸箱出来,门打开的时候,林广莲刚好走过来,看到她出现在了那儿,捏了下围裙,连忙从孟凭歌手中把纸箱子给接了过去?。


    回到出租屋把东西安放妥当?以后?,本来想找江雨再讨论一下关于自己下个工作该去?哪儿混,突然觉得薅着一个人说这些不太好。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给高倩倩发了条消息:“SOS,收到请回复!”


    一眨眼的工夫,高倩倩的消息就给她回了过来:“怎么了歌儿?”


    孟凭歌走进卧室,在床边坐下,上下牙咬着嘴皮地捧住手机,给她发消息:“我?从原来那家公?司出来了。接下来我?有两个选择,你觉得我?该怎么选?”


    高倩倩惊呆:“你被炒了啊?!所以,你接下来有哪两个选择?”


    孟凭歌手指在手机虚拟键盘上一通飞舞:“一个是常胜公?司,试用期八千,转正一万二?加提成,估计到时候能拿到个一万二?到一万五左右。缺点是我?得默认愿意加班。我?在网上查了一下,都?说在这家公?司上班会蜕掉一层皮。”


    网上是真?的把它说得很?不好,但它确实也是孟凭歌投过简历的公?司中,开价最高的了,也是最有晋升空间的。


    高倩倩:“噢我?知道!听我?一句,要想长寿,远离常胜。”


    孟凭歌:“……”


    高倩倩:“我?是认真?的,这家公?司根本不把人当?人看。我?一姐妹都?过劳到进医院了。”


    孟凭歌:“好吧……”


    高倩倩:“另外一个选择呢?”


    孟凭歌指腹在屏幕上摩挲着,终于打下了字:“私人生活助理。月薪三万,工作内容就是照顾老总的饮食起?居和他的狗,大概会比较清闲,有五险一金,年?假长,每年?还?会附送免费国外游。”


    高倩倩:“不错呢,但是,是哪个老板啊?你去?面试了没?见到人了没?是真?信息还?是假信息啊?到时候别给骗了。”


    孟凭歌面对着高倩倩这一大堆连珠炮似的提问,欲言又?止,还?是回了一句:“见过。你也见过。”


    高倩倩:“?!”


    孟凭歌脑袋有点儿疼。高倩倩什么意思?她应该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又?很?不可理喻吧?


    就在孟凭歌思考着要怎么说时,高倩倩发了消息过来:“所以,你还?犹豫什么,当?然是去?啊!你也说过,姜炙是个正人君子。”


    是啊,她在犹豫什么?


    孟凭歌问完自己,说:“可是,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很?厚脸皮?”


    高倩倩发了个白?眼过来:“可能因为我?在国外长大的,脸皮比较厚,所以不觉得?我?倒觉得,你的脸皮太薄了。是前任又?怎样?前任丢过来的工作难道就不是正经工作了吗?孟凭歌你不要和钱过不去?好不好?你是去?打工的,又?不是去?复合,你怕什么?噢……你该不会怕你们距离太近了,于是死灰复燃吧?”


    孟凭歌被戳中症结,心脏一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慌慌张张打字:“才没有!”


    高倩倩:“这么激动,看来是有。但你听我?说啊。如果你们两个确实已经没有了缘分,那么,就算你们住到一起?,也不会有缘分。假如你们两个前缘未尽,那么,你们不管在哪儿,也还?是会在命运的安排下再续前缘。所以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冲就是了,賺钱要紧!”


    孟凭歌抿着唇,半晌回道:“嗯。我?想想。”


    其实,高倩倩只?说对了一半儿。


    孟凭歌确实是觉得太近了没错。但最根本的原因是……


    她倒是不觉得姜炙会放不下自己。以姜炙现在的圈子来看,他什么样的人见不着呀,为什么要吊死在她这么一棵树上?另一方面,姜炙确实是个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属于那种会在路边看见老奶奶一个人顶着寒风卖橘子很?劳累,于是把所有橘子都?买回家的人。


    她可以相信姜炙现在对自己就只?是单纯的看作了是朋友。但她不相信自己也真?的放下了姜炙。


    对,她怕的是自己。


    无意间瞥到手机屏幕右上角显示出来的时间,孟凭歌忙说:“哎,先不说了,我?要回我?妈那儿吃饭,得准备收拾一下去?了。”


    放下手机,孟凭歌想到夜里气温比白?天冷,起?身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厚实的大衣裹上,又?拎上内衣和睡衣,踏上了去?林广莲家的路。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和她妈不住在同一个城市,但也不算远。从这儿搭地铁到高铁站,再搭半个小时高铁转地铁,就到了。


    从地铁口出来的那一瞬间,冷风像个带着刺的巴掌迎面带过来,惹得孟凭歌浑身一颤,连忙紧了紧领子,拐进边上一个水果店挑了点儿水果。


    林广莲和孟军现在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不堪的小区,里头好几户人家都?已经拆迁,不仅脚下的地面布满了横七八扭的裂纹,两旁墙壁也许久未补白?漆,在风吹日晒下失去?了鲜明的颜色,之存留着大量孩童的涂鸦画作。


    这会儿时辰已晚,各家各户都?在炒菜,美好的饭菜香气从灯火通明的窗户飘散出来,纠纠缠缠融合进朦胧的青灰天色里,无形中竟然透露出了些许缥缈的烟火气息。


    孟凭歌踏着脚下的石板,在高昂着的路灯底下匆匆走过,拐进一道小巷子,又?踏上了一个黑洞洞的楼道口。小区修建年?数距离今时今日十分遥远,连路灯都?是最传统的那种感应灯。她跺了两下脚,发现灯光没亮,索性直接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台阶走了上去?。


    打开房门的时候,林广莲刚刚将一锅胡萝卜玉米排骨汤摆放到黄颜色的木桌子上边儿,这会儿正攥着围裙缓解指腹上的烫意。


    见孟凭歌来了,林广莲马上转身走了过去?:“来了啊?”


    “嗯。”孟凭歌换鞋前,先把手中那一大袋子水果递给了林广莲:“妈,水果,接着。”


    林广莲接过去?,将塑料袋窸窸窣窣地打开,好奇道:“买的什么呀?”


    孟凭歌笑得眼睛像个月牙儿,从里头取出来两个又?大又?圆润的果子,在空中碰了碰:“你爱吃的橘子和梨子,可新鲜了,店主?跟我?打过包票,说特别甜,我?去?给你切两个!”


    “哎哎哎,”林广莲马上拉住了她手臂,“别折腾了,晚点儿我?自己吃。你先过来吃饭。”


    “哦,好。”孟凭歌把水果重新丢进了袋子里头,撸起?袖子拐进厨房里头去?洗手。


    回到餐桌前时,林广莲已经盛了两碗汤,带着鲜甜味道的袅袅雾气从碗口窜到空中,为严寒的冬季增添了几分温馨的感觉。


    孟凭歌捧住汤喝了两口,点头:“还?是你煲的汤好喝。我?煲的要么咸,要么寡淡。”


    林广莲被夸得心满意足,连忙夹起?一块排骨搁到她碗里头:“那你就多吃点儿。”


    “嗯!你也是!”孟凭歌也夹起?一块鸡翅,盖到了林广莲的饭上。


    吃到一半儿,孟凭歌突然发现林广莲身上穿着件旧袄子,忍不住将眉头一皱,问:“妈,我?之前给你买的那两件羽绒服你怎么不穿啊?医生说了,你体?子不好,可不能着凉。”


    林广莲把一小块啃咬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放到边上骨碟里头,抬头看着她:“那两件衣服质量太好了,一看就很?贵,当?然得有事儿出门的时候才穿了。平时在家也穿的话,多浪费啊。”


    孟凭歌摇头:“你不能这么想。衣服买来就是穿的。”


    林广莲筷尖拨着米饭,叹气:“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又?要给我?买衣服又?要给我?生活费,还?要给我?支付医药费,该多累啊。”


    孟凭歌捧着饭摇头:“累什么累,钱赚来就是花的不是?你知道那个说法吗?舍得花钱的人才能够賺大钱。”


    林广莲慢条斯理地咽完一口饭,叹气:“妈妈年?轻时候也是不懂事,跟你爸赌气,天天跑外面去?打牌。我?那时候要是就把时间利用起?来做点儿事儿,现在也不至于什么担子都?落在了你肩膀上。”


    成年?人的崩溃就在一瞬间。林广莲说着说着,眼眶泛红,里头有了水光,转头大量着孟凭歌:“你看你,这么个小身板儿,却要承担这么多,我?,我?是真?的过意不去?。”


    孟凭歌的鼻子也莫名奇妙的堵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人无完人,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林广莲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眼睛一晃,拉着孟凭歌的胳膊说:“你这衣服的口袋,是设计呢还?是真?的破了个口子?”


    孟凭歌经她提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口袋真?的破了一道,瞬间失色:“不是设计!哎呀这是怎么搞的?”


    林广莲叹气:“现在的商家是越来越缺德了。你等会儿脱下来,我?给你补补啊。”


    “哦,”孟凭歌点点头,“好!”


    半个小时后?,母女俩终于吃完了饭。孟凭歌脱下衣服,换上一件林广莲的外套,将袖子一撸,端起?碗筷拐进厨房,利索地洗了起?来。


    码好碗筷,将灶台擦拭干净,孟凭歌正准备出去?,却透过门框遥遥地看到了林广莲。


    客厅的沙发是木质的,很?硬。为了能够坐得舒服一点,孟凭歌买了两个坐垫。林广莲这会儿正将她外套搁在双腿上,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理着针线。柔和的灯光洒落在她头顶,照出了些许花白?。林广莲最近几年?身体?越来越弱,每过一天,孟凭歌就总觉得自己和她的时间又?少?了一天。


    看着看着,孟凭歌鼻子一酸。自己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给林广莲过上好日子啊?


    抿住嘴唇转过身来,孟凭歌背贴墙壁打开手机微信,给姜炙发了一条消息:“你先前说可以让我?做你私人助理的那个事儿……还?算数吗?”


    第十五章


    姜炙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当然作数啊,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是不可能变的。”


    孟凭歌捧着手机看着消息,心?里头那块无形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她撩开一缕挠得脸颊皮肤发痒的发丝,回?道:“好, 谢谢,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姜炙:“看你?。”


    本着遇见好事儿绝对不能一直拖, 越拖变数就越多, 以?及工作多年养成的要在上级面前表明坚定决心?,积极态度的想法, 孟凭歌火速回了句:“明天?”


    姜炙:“可以?。我明天白天在外面跑, 大?概晚上四?五点钟回?来晟城,要?不,你?五点半带上各种证件,直接来我家?”


    孟凭歌跟在军训似的,站得笔直:“可以?!那您的地址是?”


    姜炙发了过来。


    孟凭歌马上发了个OK表情包回?去, 捏着手机贴到胸前, 轻轻吁出一口气。


    转过身, 孟凭歌从厨房里头出来时,林广莲抬头看了下她:“我这儿马上就补好了。”


    “嗯。”孟凭歌走过去, 在林广莲旁边坐下,目光随着林广莲缝补的动作上下移动着。


    那线细细的,柔软地穿在小小的针眼中?, 随着林广莲的动作一会儿弯曲,一会儿拉直, 就跟变魔术似的, 没过多大?会儿, 那道口子就被缝了个密不透风。林广莲并没有就此停手,缝完以?后, 又左右四?顾地寻找着什么。


    孟凭歌好奇地问?:“妈,你?在找什么呀?”


    “找一块贴布,从不要?的衣服上剪下来的贴布……”林广莲说着,从沙发的缝隙上找到了一个黑色猫咪头,把它给按到了孟凭歌外套口袋的表面上。


    孟凭歌佩服:“妈,你?真有想象力。”


    林广莲笑了起来,将剩下的线打了个结,继续缝制:“这样看上去好看,不丑,还很可爱。”


    孟凭歌眼睫扇了扇,将打量针线的目光渐渐转移到了林广莲那张已?经生?出不少?细纹的脸上。


    一会儿后,林广莲终于缝好,将松软的衣服团成一团,送到了孟凭歌的面前:“好了。”


    “嗯。”孟凭歌脱掉身上的外套,重新穿好自己那件,把头发从领子里头拉了出来,却没起身,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林广莲收集收捡着针线盒,好笑地问?:“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孟凭歌摇摇头,忽然伸开双臂,一下子抱住林广莲,将脸颊埋在了她瘦弱的颈窝间,“就是想要?抱一抱。”


    “这孩子,真是……”林广莲乐呵呵的,伸出略显枯燥的手,顺着孟凭歌乌黑的发丝往下抚去:“明天走的时候别忘记带上冰箱里的辣椒酱啊。我特地给你?做的,就等着你?拿回?去吃呢。”


    林广莲的声?音又轻又柔,如同早上八点中?刚露头的太阳一般和煦。


    第?二天,孟凭歌把林广莲塞来的东西拿回?出租屋里头打开时,几个四?四?方方的密封铁盒子暴露在了眼前。她将它们挨个儿取出后,发现里头根本就不只是有辣椒酱,除此以?外,还有酱黄瓜,酱牛肉和卤猪耳朵。


    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实属意外之?喜了。


    孟凭歌将四?个盒子全部打开,从厨房里头拿来一双筷子,挨个儿夹了一块,用手心?垫着送到口中?,缓慢嚼动着。充分调动感官体会着里头的个中?滋味。


    小黄瓜入口清爽,咸甜清脆,假如用来和着松软的白米饭一块儿吃,不知道该有多美味。酱牛肉的酱香味已?经渗入了每一条肉质纤维中?,又香又韧,越是咀嚼越是有滋有味。孟凭歌闭着眼睛,吃得微微笑了起来。


    可能这种事情对于很多小康家庭的孩子而言,是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还会觉得家里老人每次都塞一些自己根本不需要?,到处都可以?买到的东西过来,很烦人。


    孟凭歌能理解。只是对于她而言,并不会觉得烦,还挺感动。因为她知道,她家和别人家不一样。这样的事情对于现在都林广莲而言,就是力所能及的最大?化付出了。


    尝完食物,孟凭歌把盖子一一盖上,将它们捧到冰箱旁边挨个儿码进去,扶着冰箱门看了又看,内心?充盈得跟到了一笔小小的财富没什么两样。


    关上冰箱门,孟凭歌进入浴室洗了个头。


    冬天的凉意总是无孔不入,没过多久,她的背脊就覆上了一层薄且锐利的凉意。冲掉泡沫,关掉花洒,孟凭歌用头巾包裹好头发从里头出来时,更是有种裤管子上头蹭了层冰霜的感觉,膝盖都凉透了,惹得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孟凭歌赶紧走到卧室里头,从椅子后背取下厚实的外套搭在身上,又啪嗒啪嗒地跑去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江雨今天不在家,家里少?了电视剧和综艺的声?响,一下子就变得空旷又冷清了起来。平日里她偶尔会觉得江雨比较吵,但真等这儿失去了江雨的动静,竟然还让人有点儿不大?适应。


    红茶的温度透过杯子的厚度一点一点渗进手心?里,很舒服。捧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孟凭歌走到窗外一看才发现,外头不知何时竟已?飘起了小雪。


    散漫的雪花如同鸭绒般蓬松,在空中?灵动地舞动着,眨眼间将整个世界装点得如梦似幻。孟凭歌倚在窗边望出去,下意识抬头看了下白茫茫的天空。


    晟城不常下雪,对于这座城市而言,下雪属于是个稀罕事儿,走过路过不能错过。她连忙打开手机拍了好几张,再低头细细地翻看着。


    说起来,圣诞节也快来了吧?


    假如这种时候能住在一个漂亮的小房子里头,应该会挺舒服的吧?孟凭歌情不自禁美滋滋地发起了白日梦,幻想自己住在一个有着壁炉的漂亮房子,双腿搭着一张柔软的毯子,手里捧着一本喜欢的书。


    哦,这种时候肯定还要?养一只猫和一条狗才完美。它们会在她脚边相?依相?偎,呼呼大?睡,中?途时不时弹一下耳朵,打一个哈欠。


    等她看书看累了,就起来用彩灯装饰圣诞树。小猫这时候肯定会来捣乱,伸出爪子到处掏。小狗会坐在一旁笑。当她扎好圣诞树,她会钻进厨房,烤一盘漂亮的姜饼人和糕点,馋得小狗尾巴乱摇。等她烤好了食物,朋友们也过来了,于是大?家相?聚一室,在五光十色的彩灯照耀下自由自在地笑。


    想着想着,孟凭歌忍不住发笑,喝茶时差点儿把茶水喂进了鼻孔里。


    都说成年人在经历完过社会的毒打以?后,都会把脑中?天马行空的那部分思维给摘掉,变得务实又稳重。孟凭歌好像做不到。不管长?多大?,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不管经历再多,都阻止不了她做梦。


    过了一会儿,孟凭歌放下手里那杯茶,吹干头发,看了眼时间,便下了楼去。


    目前是下午三点半。姜炙五点钟到家。从这里到姜炙家虽然有地铁,但下完还有三公里左右,得再打个车,特别折腾。折腾这件事本身对她来说,倒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克服的事情,她主?要?是怕自己迟到。


    在正式出门前,孟凭歌又给那辆已?经好久没怎么用过的电动自行车充上了电。毕竟要?在那边上班的话?,还是自己骑车比较方便。


    走路到地铁要?好几分钟,地铁要?搭一个小时,打车加等车总共十好几分钟。到达那边的时候,估计正好五点钟出头。嗯,完美。


    孟凭歌背着包撑着伞,在寒风中?奔进地铁口,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刷开闸门走进去,在地铁呼啸而来停住时,快速跑了上去。


    等她到达姜炙那边时,刚好五点十分。孟凭歌看着时间松了一口气。但她刚到别墅区门卫处,就被拦了下来。直到让姜炙和门卫对话?完毕,才总算成功进去了。


    不幸的是,里边儿特别大?,孟凭歌一眼望去差点昏厥。万幸的是,姜炙住的那一幢不算偏远,孟凭歌跟着导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她正搓着手,姜炙的消息进了手机:“我过会儿就回?来了,你?先进去等我。外面大?门密码是723734,里边儿大?门的密码是237423。”


    孟凭歌“嘶”了一声?,马上伸出快要?冻僵的手指,一板一眼地把数字给输了进去。


    咔嚓一声?,大?门打开。


    孟凭歌抬脚进去的第?一眼,就被彻底惊呆。


    院子面积占地很大?,两边绿植修剪得精致简洁又漂亮,乍一看像进了个庄园。


    孟凭歌边走边看,到最后,一幢漂亮的别墅浮现在了眼前。和往常常见的那种白色别墅不一样,这房子造型十分后现代化,有着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线条锐利爽朗,在绿植的掩映下折射出一种淋漓尽致的干净模样。


    有钱人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孟凭歌小跑几步上前,输入最后一个密码,门锁咔嚓一声?响,她拧开门把手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个头。


    孟凭歌摸索着打开鞋柜看了一眼,从里头取出一双一次性拖鞋换上,走了进去。


    里边儿的模样比外边儿还漂亮。色泽沉稳的钱胡桃色木质地板铺满每一个角落,左边放着米灰白色的沙发与木质的茶几,旁边有着一盆巨大?的绿植,在散开的叶片簇拥之?下,一盏杆子纤细的落地灯探出头来,舒适简洁的质感里头又夹带着一丝清新。


    最令孟凭歌心?动,还要?属那个开放式厨房。面积广阔的同时,设计得也很漂亮,木质的置物架上或摆或挂着款式众多的厨具,每一样看上去都光洁如新。大?理石台面的料理台与巨大?的中?央厨房岛台的配合更显相?得益彰,整体透露出了一派简单的清新复古风情。


    真是难以?想象,要?是她能够和家人在这样的房子里头住着,人生?还能有什么烦恼。


    她正好奇地参观着,外头已?然传来车辆独有的声?音。


    孟凭歌小跑着趴到一扇落地玻璃窗边,撩开窗帘看,只见一辆骚包的兰博基尼出现在了眼前,又无比丝滑地拐了个弯儿,进了车库。一会儿过去,西装革履的姜炙夹着个平板电脑重新出现在了窗外。似是注意到了孟凭歌的存在,他停住脚步转身朝她望去,抬手招了招,眉梢微挑。


    孟凭歌心?头一跳,也抬起手来冲他招了招。


    一会儿过去,姜炙带着一身寒气从门口走了进来。


    打开鞋柜时,姜炙别过头看了孟凭歌的脚一眼,打开中?央空调,取了一双崭新的毛绒拖鞋到孟凭歌脚边,说:“你?冷不冷,换这个吧。”


    冷,怎么不冷?当然冷,冷得简直脚趾都快抠穿地面了。


    “哦好。”孟凭歌赶紧走上前,脱掉脚上薄得像纸一样的一次性拖鞋,换上了姜炙给的那双毛绒拖鞋。


    随后姜炙走到会议厅的桌子旁,将平板和已?经打印好的合同搁到了桌上。


    孟凭歌也走了过去,规矩地坐到了他对面。


    “这是合同,你?看看?”姜炙拉开凳子,把合同放到了孟凭歌面前,“你?具体要?做的事情全都写在上面了,要?是有什么迷惑的地方,可以?直接和我说。”


    孟凭歌接过手认真看了一会儿,只见上头写着:


    一、乙方需要?照顾好大?型犬莎莎,定时搭配投喂食物,定时带去宠物医院做检查,定时带出去遛弯。


    二、乙方需要?负责维护甲方各类家电的使用安全情况。


    三、乙方需要?负责维护甲方房子的干净整洁问?题。


    四?、乙方需要?负责对甲方房子的小花园进行除草、修剪等工作。


    (除第?一条需要?亲力亲为,二到四?条都可以?找人来处理,费用由甲方报销)


    主?要?是姜炙平时很忙,一个人确实是没办法打理这个房子,但他又不想去聘请长?期的住家厨师住家清洁工等等过来折腾。他不是很喜欢家里出现太多陌生?面孔。可要?是每一项都得由他自己来折腾,那也是真的没有时间。所以?就想要?找个人来打理。


    孟凭歌读完,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这清单看上去好像有很多任务要?做似的,实际上并不多。首先,家电这种东西不可能天天坏,检查一次得管好久,花园这种地方不用天天打理,请一次人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再有就是做饭的话?,不管是找一个专门负责周六日过来上门做的,还是自己上,都是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她这活儿比起私人生?活助理来,更像个管家。


    姜炙以?为她是嫌事情多,正想开口强调她不必事必躬亲,孟凭歌抬起了头来:“好的,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你?这儿打理得像宫殿一样发亮!”


    姜炙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那倒是不用。大?部分时候你?随便折腾一下就行。”


    “嗯,好。”孟凭歌拿起一支放在旁边的笔,三下五除二就在合同上头签好了名字。


    姜炙打开印章往上头盖了个印,将自己这边的那份摞了下,准备收起来。


    与此同时,孟凭歌唰地一下拿起合同,眼含笑意地上下打量完,情不自禁地搁到嘴边亲了两下。


    姜炙朝她瞟了一眼:“这么开心??”


    “当然啊,三万呢,”孟凭歌捏着合同望向他,激动得眼睛里头都带着光,“你?知道三万是什么概念吗?”


    但她刚说完,就忽然想起来姜炙不是江雨,姜炙是个有钱人。


    于是孟凭歌马上收住了话?题:“对哦,你?不知道。总之?,谢谢老板。”


    不得了。姜炙忍不住揉了下额角,歪头看着她:“一定要?叫老板是吗?”


    孟凭歌点点头,睁着一双大?眼睛非常认真地问?:“不是应该的吗?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是正儿八经的雇佣关系。”


    姜炙双腿一交叉,歪在那儿看着她,扶着脖子扭了一下:“行吧,随你?的便。”


    孟凭歌欣喜地将合同折叠好塞进包里后,姜炙想想又问?:“对了,你?饿了没?这个点儿该吃晚饭了。”


    “你?想吃晚饭了是吧?”孟凭歌将包包哗啦一下子拉上,抬头看着他:“冰箱里有菜吗?”


    姜炙愣了愣:“……有。”


    “好的没问?题,”孟凭歌拍了下自己胸脯,“老板您稍等,包我身上!”


    姜炙还没说话?,孟凭歌就站起身来将外套脱下来往边上一丢,捏着里头的浅绿色卫衣下摆往下拉了拉,朝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积极得和在高中?时期当学习委员的她一模一样。


    姜炙也起了身:“我帮你?打下手?”


    孟凭歌却边走边冲他摆了下手,转而拉开了冰箱:“不用不用,你?是老板,请坐!”


    姜炙刚迈出的腿又顿下,扯了把领带,双手插兜原地踱了踱。


    这家伙,还真是……真是来上班儿的啊?


    挺厉害的。真敬业。


    孟凭歌打开冰箱上下扫了两眼,发现里头有豆角小白菜和土豆,就和着冷冻层的排骨一块儿取了出来,撸起袖子准备做一个土豆红烧排骨,以?及清炒豆角和清汤小白菜。


    厨房大?就是好啊,手脚施展得开,很方便。感觉只要?站在这儿,就能自动拥有大?厨风范。


    孟凭歌把食材全部怼进水槽里头,再将水龙头一开,就认认真真地清洗了起来。


    姜炙原地站那儿看了会儿,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朝着孟凭歌那边走去,取出一个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顺便往她那儿瞄了一眼,才又离开。


    端着走到落地窗旁边,一会儿喝水一会看雪,一会儿又转过头朝着孟凭歌那边张望,很是无所事事又怎么都闲不住的模样。


    孟凭歌完全没管他,也不知道他在看自己,此时此刻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制作美食的快乐里头。她向来喜欢美食,这会儿是真把自己给当五星级大?厨了。


    直到一会儿过去,排骨焯好了,土豆和胡萝卜也切好了,孟凭歌突然想起来需要?一些大?料,才从幻想中?豁然抽离,抬头寻找起了姜炙的身影:“老板?!”


    “嗯?”姜炙捏着杯子抬眼看着她,满脸都写着对这个称呼的不适应。


    孟凭歌忙问?:“有大?料吗?就是八角桂皮之?类的。”


    姜炙想了想,点头:“有。顶柜里头。”


    先前他妈过来的时候,买过,他收拾的时候随手丢在里头的。


    “哦,好。”孟凭歌转过身将脚尖一踮,伸出双臂拉开柜门一看,却发现,第?一层,没有。第?二层,也没有。第?三层,有。


    但是,这也太高了吧!


    什么人会把这个柜子设计得这么高啊?又是什么人会把这东西放到这么高的地方啊?是什么保险箱吗,大?料这种东西又是什么珍贵的宝物吗?这么做是要?防贼吗?


    孟凭歌舒出一口气,跳了一下,没够着。又跳了一下,还是没够着。


    真是。姜炙用一种看吉娃娃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发笑。


    俯下身,姜炙把手里那杯水往茶几上一放,朝她走过去:“拿不到?”


    孟凭歌正准备说什么,姜炙已?经来到了她身后。以?至于她话?还没脱口,一片略带着压迫感的阴影便携带着一股洗衣凝珠的清香,从后边延伸过来将她团团罩住。与此同时,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从旁侧伸出,将放在最上头那格子里的大?料捏住,轻轻松松就一把取了下来。


    她正愣着神,一个声?音倏地从耳边响了起来:“下次有这种事,记得张嘴叫人,知道么,嗯?”


    姜炙的声?音很好听,磁沉中?夹带着一丝慵懒,与温热的鼻息混合在一起扑散到她耳畔时,惹得孟凭歌肩膀反射性地往上耸动了一下。


    第十六章


    “哦, ”孟凭歌挠挠耳垂,转身从他手中取过大料,顺便问了一句, “对?了,莎莎呢?”


    他招人的最大目的, 不就是为了照顾莎莎吗?


    姜炙双手插回兜里:“陈旭来了晟城, 带它去玩了。”


    “原来是这样。”孟凭歌将一个锅子架到灶台上开了火,又?拿起?油壶在?边上安静地?等着。


    姜炙侧头?看着她, 总觉得此时此刻的画面, 与当年他们住在?一起?时缓缓重叠了。


    那是一段叫人极其难忘的时光。短暂归短暂,美好也是真的美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和孟凭歌的相处可以那么放松愉悦,也是第?一次从孟凭歌脸上看到那么灿烂的笑。


    他们每天起?来后?要做的事情,不是看什么电影, 去什么地?方玩, 就是思考要吃什么东西。


    在?那之前, 姜炙对?于生活这件事,并没有多大的想?法。


    他是活着, 却从来都没有仔细地?去体会过当下,对?于吃什么喝什么也没多大想?法,几乎每一顿饭都是风卷云残地?收拾完的。他的注意力, 总是会越过这些东西,定格在?各类游戏或技术操作研究上。


    直到遇见孟凭歌, 他才开始关注起?了藏匿在?生活中的那些, 唾手可得的美好小细节。才发现了原来平凡的日?子也可以那么不平淡, 可以那么色彩斑斓。


    每餐每顿,孟凭歌负责搭配烹饪五彩缤纷的食物, 姜炙就负责调制五花八门的饮品。恬淡的幸福与厨房里头?的阳光融合到一起?,满到快要从窗户溢出,时间都变得慢了下来。


    时隔多年,现在?的孟凭歌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总是习惯在?油热之前,在?锅子上方探手无数次。习惯在?倒下食材的时候,稍微退后?一步。习惯在?给锅里的食材盖上锅盖时,歪着脑袋最后?看一眼里头?的情况。习惯在?菜香飘出来的时候,边嗅边舔嘴唇。


    她好像始终具备着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但若要细细追究的话,却会发现,她与那时还是有着许多不同。比如,以前的孟凭歌会双手叉腰,指使他把这个?洗了那个?剥了。现在?的孟凭歌,不会让他做任何事,甚至管他叫老板。


    以前的孟凭歌会在?做饭的间隙,转过头?来一把抱住自己?,肆无忌惮地?将脑袋扎进自己?胸膛嘟囔好难等好饿。现在?的孟凭歌只会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要么玩手机,要么放下手机盯着锅子看。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仍旧不算陌生,却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自如到没有丝毫界线。时间果然是最为残酷的东西,在?这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之中,有些事情和印记,终归还是被冲刷掉了。


    这一餐饭做了大约四十来分?钟,每个?菜都很家?常,色泽都很漂亮,往胡桃木的桌上一放,立马生出了一种?温馨的味道。


    “来,老板,请坐。”孟凭歌没有闲着,马上给姜炙拉开了一张椅子。


    姜炙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也坐啊,一起?吃。”


    “好。”孟凭歌坐下的第?一时间,立马盛了满满一碗青菜汤,又?盛了满满一碗大米饭,认认真真地?递给姜炙。


    姜炙拿起?汤匙在?里头?搅了搅,惹得翠绿的叶子在?清亮的汤水里头?打了个?转儿?。


    尽管只是普普通通的青菜汤,味道却意外的很不错,咸鲜可口,贴着喉咙落下的瞬间,胃部立竿见影地?暖和了起?来。


    那道土豆烧排骨更是味道惊为天人。土豆块在?浓郁的酱汁儿?包裹下,为唇齿和味蕾带来了种?柔软舒适的绝佳体验,排骨也已?经烂到可以脱骨,一口下去,肉香四溢,给人提供了极大程度的满足感。


    孟凭歌见他咽下,用筷尖拨了拨米饭,问:“怎样,还行吧?”


    姜炙:“是挺不错的,你手艺见长啊,这是专门去新东方进修过?”


    “哪儿?有,”孟凭歌夹了块土豆盖到绵软的米饭上,“只是因为天天在?家?自己?做饭,琢磨得多了,就锻炼出来了。”


    姜炙挑眉:“你都是在?家?做饭吃?”


    孟凭歌咽下食物,点点头?:“是啊,有时候还会带饭去公司当午餐。就是在?前一天晚上多做一些,留一半带过去这样。”


    姜炙了然:“林阿姨最近怎么样?”


    孟凭歌答得简单:“还好。”


    多的也不没什么必要说。


    抬起?头?来,孟凭歌又?问:“你妈呢?”


    印象中,孟凭歌从来都没有见过姜炙他妈妈。感觉他妈妈好像总是很忙的样子。仔细想?想?,他妈妈要是不忙,姜炙当年还至于会来自己?家?租房子住么?


    姜炙撩了下眼皮:“她现在?不做生意了,在?家?里头?养身子。年轻时候太拼,把身体给折腾住了。”


    孟凭歌:“那她身体,现在?怎样?”


    姜炙扯了下唇:“还行,其实就是有一些小毛病,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天天觉得自己?可能会得绝症。”


    孟凭歌想?到了林广莲:“人到了一个?岁数以后?,确实容易生病,会有这些担忧也挺正常。”


    姜炙用一种?“你太天真了”的眼神看了孟凭歌一眼:“她是真没什么问题,检查常做着呢,人也挺活蹦乱跳精力充沛的。要真有什么大事儿?,哪能来那么多精力天天想?着给我介绍结婚对?象?”


    他妈简直是个?奇人,为了给他介绍对?象,前后?不知道使用了多少狗血的伎俩。


    一开始,她很喜欢以约姜炙吃饭来把他往相亲桌上拐,后?来姜炙成长了,这招不好使了,她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一会儿?装病说自己?快不行了,想?在?去底下喝孟婆汤前摸一摸未来孙子的脸;一会儿?告诉他,算命先生说他要是以后?过了三十还是个?光棍儿?,姜家?必定会有大灾祸。


    反正每次姜炙打国外回来,都得跟他妈斗智斗勇。回国以后?,他妈催得是更勤了,隔三差五地?就跟他发消息。关于她妈是个?催婚狂魔这件事儿?,都已?经传遍他公司上下了。


    他真的很想?给他妈颁个?奖——宇宙第?一执着奖。


    孟凭歌咬着筷尖儿?顿了一下:“你也被催婚了啊?”


    姜炙:“嗯。”


    孟凭歌笑:“逃不脱的命运,我身边没有一个?是没被催过的。”


    她的话,林广莲倒是不会太管这些,一切以她自己?的想?法为重。孟军反正也是催得厉害的。


    正吃着,外头?传来了一点动静。


    姜炙侧头?发现,是陈旭牵着莎莎回来了,这会儿?正笑着抬手冲他打招呼。


    没多久,房门处传来密码锁开启的声音,陈旭牵着莎莎走了进来。


    孟凭歌含着筷尖扭头?朝着那边一看,和狗子好巧不巧地?对?上了视线。


    果然是人命各不同,狗命也各不同,生长在?富贵人家?的狗,都和穷人家?的截然不同。莎莎被养得很漂亮,浑身毛发如同绸缎一般丝滑,柔顺至极。见到孟凭歌的第?一眼,它就咧着嘴摇起?了尾巴,想?来是很喜欢她。


    她有一个?能力,那就是天生特招小动物和小孩子喜欢。但凡见了她,他们总会走不动道。


    姜炙开了口:“这就是莎莎了。”


    孟凭歌点点头?:“长得真漂亮。”


    话音一落,莎莎已?经来到她旁边坐下,抬起?脑袋,用葡萄一样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在?笑。


    陈旭看到孟凭歌和姜炙坐在?一块儿?,有点儿?不可思议。他不认识孟凭歌,但老觉得有点儿?眼熟,试图启动大脑深处的记忆。


    想?了一圈儿?,陈旭拍了一下手,指着孟凭歌问:“你是不是上次那个?找王叔算命的?”


    孟凭歌捧着碗朝他看过去:“对?。”


    陈旭笑了起?来,望向姜炙:“你俩认识啊?”


    姜炙懒散地?掀了下眼皮:“认识。”


    陈旭立马露出八卦的神情:“那你俩关系是……”


    他话还没说完,孟凭歌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雇佣关系。”


    姜炙看了她一眼,跟着说:“是啊,我是她,老板。”


    陈旭发现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马上打住那无边无际的联想?,松了口气似的:“哦哦。这饭菜真不错,好香啊。”


    姜炙:“你要一块儿?吃吗?”


    陈旭笑得露出一排整洁的大白牙:“可以吗?”


    姜炙还没说话,孟凭歌已?经放下了碗筷:“我去给你盛饭。”


    碗底一落桌,孟凭歌就迅速起?身,朝着厨房那边走去,认真积极得确实……就像是专程过来打工的一样,除此以外,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姜炙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心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儿?意思。孟凭歌并没有做错任何,相反,做得还挺好,但他心里就是有点儿?莫名奇妙的不舒坦,也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条神经给搭错了。


    一会儿?后?,饭来了。陈旭接过饭和筷子,在?姜炙旁边坐下,对?着对?面的孟凭歌道了一声谢,立马饿狼扑食般地?尝起?了一块排骨,并冲孟凭歌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孟凭歌微笑:“过奖了。”


    “没有过奖,真的厉害,”陈旭看着软烂的排骨,“我觉得做饭真的得有点儿?天赋才行,我比较笨,怎么都学不会,我太太都嫌弃。”


    孟凭歌倒是不觉得这算是什么问题:“没关系,每个?人的天赋都不太一样。”


    陈旭听得开心,笑得畅快,转而望向姜炙:“对?了,阿炙,你下个?周末有时间吗?”


    姜炙默了一下:“有,怎么?”


    陈旭往嘴里刨了口饭:“Kesha过生,你来吃个?饭吧。”


    姜炙点头?:“成。”


    陈旭装作一副随意的状态叮嘱道:“你到时候……穿好看点儿?,酷一点。”


    姜炙向来敏锐,洞察力惊人,一听这话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一记眼刀杀向陈旭:“为什么?”


    陈旭眼珠转动,脸上挂笑:“没什么,就是Kesha的一些小姐妹们都要来。就那什么,你看,她小姐妹单着,你也单着,要是……”


    孟凭歌本来在?边吃边逗狗,直至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只觉得大脑深处有根纤细的神经被捏住,悄然转头?望了过去。


    陈旭这是……在?给姜炙拉红线?


    也是奇了怪了。按理说,这事儿?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却还是会忍不住竖起?耳朵。


    姜炙瞟了陈旭一眼:“说吧,我妈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陈旭和着手里头?的碗,一块儿?变身活化石,半晌继续说道:“哪儿?有,我作为你哥们儿?,操心操心你的人生大事不是挺正常?”


    “正常?”姜炙哂笑:“那以前怎么没见你操心过?”


    陈旭显得有点儿?贼眉鼠眼:“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


    姜炙嗤之以鼻:“要是二十多岁都算是老大不小,那那些30+的岂不已?经算是即将入土了?”


    陈旭差点儿?被噎住:“你属加州响尾蛇的吧?”


    姜炙:“不好意思,我不是蛇年生的。”


    陈旭:“……行吧,你妈确实是给了我一点好处。但我觉得吧,你确实也可以试试谈一下恋爱了。Kesha有个?姐妹,叫吴雨彤,妈妈是律师,爸爸是互联网成功人士,爷爷是画家?,奶奶是作家?,关键是,她自己?也非常优秀……”


    孟凭歌听到后?面,思绪逐渐涣散。确实,听起?来就很优秀。从这种?家?庭里头?出来的孩子,想?不优秀也很难吧?


    哪儿?像自己?,赤手空拳拼了小半辈子,也还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或许,当年和姜炙分?手,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要是感情真的深到了某种?程度,可能才真的完了吧。姜炙的妈妈怎么可能看得起?自己?这样的人?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


    就在?孟凭歌神游时,陈旭的声音便大了些:“而且她长得还非常独特漂亮,你等等,我给你看看照片。”


    姜炙手一抬:“不看。都是人,能有多独特?莫非她三只眼睛两张嘴,五个?鼻子八条腿?”


    孟凭歌差点儿?没绷住。


    陈旭也差点儿?没绷住。


    见姜炙油盐不进,陈旭马上翻出相簿,把手机递到了孟凭歌面前:“你看,是不是很漂亮,我没说错吧?”


    人都把话头?抛过来了,孟凭歌也不好意思不吭声,只得将手机接了过来。


    照片里头?的女子留着一头?浅棕色披肩长发,抱着书站在?草坪上面对?阳光微笑,身段姣好,相貌优越,特别美。


    孟凭歌看入了神。


    陈旭冲孟凭歌问:“很漂亮,对?吧?”


    孟凭歌回过神来,将手机递回给他,微笑:“是的,很漂亮。”


    属于是一张就算进入娱乐圈,肯定也很能打的脸。


    陈旭打了个?响指:“有眼光!”


    姜炙却没有搭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孟凭歌,语气不明?道:“是么?”


    “是啊,”孟凭歌依旧保持着微笑,直到笑得唇角都快僵硬,这才低下头?夹了一点米饭,继续喃喃:“像春天盛开的花儿?一样。”


    姜炙觉得自己?有病。孟凭歌越夸那人,他就越想?犯病。


    陈旭继续动员姜炙:“所以,你还不打算认识认识吗?”


    姜炙揉着额角,懒得搭话。


    陈旭忍不住皱眉:“你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抗拒谈恋爱吗?”


    姜炙转过头?看着他:“你过来点。”


    陈旭:“?”


    姜炙重复道:“过来点。”


    陈旭只好照做。


    姜炙靠近他,指了下自己?的脸:“看看我这张脸。”


    “怎么了?”陈旭集中注意力打量着那张已?经看了好几年的脸,态度认真得像是在?玩大家?来找茬游戏。


    姜炙:“你发现什么了吗?”


    陈旭如实摇头?:“没有。”


    姜炙扯唇笑:“你不觉得我长了一张未来会拯救人类的,正气逼人的,伟大的脸吗?”


    陈旭地?铁老人看手机。


    姜炙:“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我,年纪轻轻就躺进婚姻的坟墓里的话,多少有点儿?可惜了吗?”


    陈旭忍不住想?要翻一个?白眼:“我真是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


    姜炙:“像我这么厉害的?”


    陈旭指着他,突然被自己?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


    姜炙手往边上一伸,端了杯水放他面前,懒洋洋地?说:“我知道你很激动,你先别激动。人虽然不用非得死得重于泰山吧,但也不能被饭噎死不是,这种?死因传出去该多没面子?”


    陈旭趁着自己?咳得五官乱飞,翻了个?完美的白眼,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你知道你像个?什么吗?”


    姜炙:“当然知道。”


    陈旭:“?”


    姜炙慢悠悠道:“绝世大帅比。”


    ……


    陈旭一个?没绷住,差点儿?把水给喷出来,剧烈无比地?咳嗽了起?来。


    如果是平常时候,孟凭歌多半也会笑得停不下来,现在?却有点儿?笑不太动,莫名其妙的笑不大动。


    饭后?,陈旭还有事要办,故而先行一步。


    孟凭歌目送他离开后?,收起?神思拍了下手站起?身:“我去洗碗。”


    姜炙看了她一眼,收筷子:“丢洗碗机就行,不用亲自洗。”


    “哦,好。”孟凭歌点点头?,没再多说。


    一时间,空气变得格外安静,里头?只剩下了一些两人收拾餐桌时碰撞出来的声响。


    将几个?饭碗叠到一块儿?,孟凭歌才朝姜炙望过去,将他手中的筷子接过来,和着碗跟盘子一块儿?端起?来,朝着洗碗机那边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却停了下来。


    想?了又?想?,她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望向姜炙,同时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好像很轻松的笑容,问:“那,你要去认识认识吴雨彤吗?”


    姜炙刚取出一根烟准备点,听到孟凭歌的问话,停住了打火的动作,侧头?望着她:“你希望我去吗?”


    第十七章


    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有些远, 孟凭歌看不?大清姜炙的神?情,捏紧了手?中的托盘,依旧笑着:“问我做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只有自己能为自己做决定?, 也只有自己能对自己负责任。我就一个臭打工的, 哪儿有什么资格干涉呀。”


    外头天色已晚,密密麻麻的雪花从夜空之中泼洒下来, 在庭院路灯柔和的光线映照下, 肆无忌惮地翩然飞舞着。即使隔着玻璃窗户,也能叫人感觉到外面的凉意有多浓厚。


    姜炙一声不?吭地看着她,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里头流淌着满满的沉默。


    “啪嚓。”


    他低下头,拇指打燃火机, 利用蓝橙色的火焰点燃了香烟。深吸了一口?, 他自烟雾缭绕间抬起头来:“行。我想去就去对吧?”


    简短中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孟凭歌点?点?头:“对啊。谁的人?生谁做主。”


    看上去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似的。


    他没再看孟凭歌, 起身迈开步子,朝着一边走了过去:“我先?去二楼书房。”


    孟凭歌:“哦……”


    姜炙顿了顿, 接着又说:“你等会?儿完事儿了也上来一趟。”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虽说她刚刚表现得好像什么都很Ok,一点?儿也不?在意似的, 实际上心里头却有点?儿乱糟糟的。总是?忍不?住地想,姜炙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是?打算要去吗?


    另一头, 姜炙上楼进入书房, 将灯打开, 走到书桌后?边儿坐下后?,在等电脑开机的过程中玩了一下笔。


    想想, 他突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他刚刚怎么想的呢,竟然问了孟凭歌那样一个问题。他是?在指望自己能得到一个什么答案吗?真像是?脑子里头有坑一样。


    是?的,人?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谁都干涉不?了。谁也都不?会?在乎。


    楼下。


    孟凭歌将东西放进洗碗机,按下开关转过身来擦了擦手?,发现莎莎正端坐在旁边看着她。和她视线一接触,莎莎马上站起身来冲她狂摇尾巴。


    孟凭歌蹲下身摸了摸它,又拍了拍它的头,转头朝着楼上望去。想起姜炙刚刚叫她完事了上楼,孟凭歌就?还是?走了过去。


    到达二楼,孟凭歌见其中一间房屋里头的灯是?亮着的,就?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推门一看,发现那是?一间收拾得整齐简洁的书房。姜炙正坐在书桌后?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应该是?在办公。


    见孟凭歌走了进来,姜炙抬头望过去:“你等一下啊。”


    “嗯。”孟凭歌点?了下头,走到书架旁边抬头看了看。


    这里藏着好多书,简直像极了一个巨大的宝库。对于喜欢看书的人?而言,应该会?特别爽。


    随着一个按键被重重地敲响,姜炙从电脑桌后?边儿站起身,双手?插进兜里,走到了孟凭歌旁边:“我带你转一转,让你好好地熟悉一下环境吧。”


    “好啊。”孟凭歌笑?了起来。


    姜炙抬手?: “如你所见,这里是?书房。找人?来打扫的时候,不?要让他们动我的书桌,再乱都不?要动,我的东西我心里有数……”


    “明?白。”孟凭歌举了下手?:“乱中有序,你自己心里有数,对吧?”


    姜炙歪头看着她:“正解。”


    随后?,姜炙又领着她走出去,继续参观起了别的房间。


    孟凭歌这才?发现,这别墅里头的配置比起自己想象的来,还要更丰富。里头既有私人?影音厅,私人?小酒吧,私人?健身房,私人?桑拿房,外头还有私人?泳池等等。


    她对比了一圈自己和身边的人?,发现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但对姜炙而言,这些?东西似乎都是?摆设。除了健身房有使用痕迹以外,其他地方似乎都没怎么动用过。


    最后?,姜炙领着孟凭歌进了一个房间。


    那房间布置得很干净,硬装风格和其他地方好像是?差不?多的,软装风格却又不?大一样,就?是?没有那么硬朗。姜炙家里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白灰的配色,这里却比较柔和温馨。


    孟凭歌正迷惑着,姜炙说:“这个房间给你用。”


    孟凭歌笑?了下:“我有住的地方……”


    姜炙打断了她的话:“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在我这儿上班的话,总得有个可以随时休息落脚的地方吧,比如困了疲了倦了的时候,难道我要让你睡沙发?我这个人?还不?至于会?那样虐待自己手?底下的员工。”


    原来是?这样。孟凭歌点?点?头:“好的,我懂了!”


    姜炙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行了,你今天可以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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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孟凭歌认真地点?了下头,转过身准备往外走。


    姜炙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啪地一声关上了灯,跟着她一块儿走到楼下,出了门,说:“我送你回去吧。”


    孟凭歌连忙摇了摇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看了下地铁,晚上11点?才?收班呢,还赶得上。”


    “地铁?”姜炙似乎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这两个字了。


    “嗯。”孟凭歌点?头。


    姜炙蹙眉:“这附近不?是?没有那玩意儿么?”


    “有的,”孟凭歌连忙打开手?机地图,一板一眼地指给他看,“喏,这里。”


    姜炙从她手?中抽走手?机划了划,乐了:“你管这叫附近?”


    孟凭歌:“怎么不?叫?”


    说完,孟凭歌就?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这会?儿雪已经停了,但正值夜间,寒气比起白日?来,不?降反升。在外面呆了还没多大会?儿工夫,孟凭歌的手?就?已经冻得像极了十根冰棍儿,搓着围巾都捂不?热的。


    姜炙看着她:“这么远,你打算怎么过去?”


    孟凭歌眨眨眼:“打车啊。很快就?能到了。”


    姜炙捏了捏眉心,算是?服了她:“所以,你宁愿打车去坐地铁,也不?肯让我送你?”


    孟凭歌咳了两声:“因为,我就?是?一臭打工的,真不?想麻烦你。”


    姜炙定?定?地看着她,废话不?多说,抬手?指向停车场:“过去。”


    孟凭歌:“不?了吧。”


    姜炙收回手?,歪着头看着她: “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孟凭歌缩了缩脖子:“当然是?你。”


    姜炙:“那你连老板的话都不?想听了么?”


    孟凭歌突然定?住,喉头咽了咽:“听。”


    说完,她马上转过身,朝着车库那边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姜炙看着那小白杨似的背影,无奈至极地摇了摇头。他对孟凭歌,是?真的服气。这人?真的是?不?管多大年纪,都和当年差不?多个德行。


    一会?儿后?,孟凭歌终于上了姜炙的车。


    姜炙开了空调,便把车驶出了车库,又问:“你住哪儿?”


    孟凭歌的手?总算是?暖和了些?,轻声报出了地址:“何园小区。”


    姜炙:“河源区?”


    孟凭歌:“不?是?河源区,河源区那么贵,我怎么可能住得起。是?何源小区。”


    “哦。”姜炙点?点?头,输入了导航。


    轮胎碾过薄雪,黑亮的车身窜入黑夜,在人?迹稀少的公路之中,匀速前进。轻柔的音乐随之弥漫四座,在这冰天雪地里头注入了一丝柔情。


    孟凭歌在车里头呆了一会?儿,浑身上下总算是?暖和了起来,然后?低头打开手?机,玩起了一个消消乐游戏。


    姜炙无意间一瞥,发现她屏幕碎了,问:“手?机屏坏了?”


    孟凭歌没有抬头:“嗯。”


    姜炙:“没有去换吗?”


    孟凭歌:“过保修期了,就?干脆不?换了,反正不?换也无伤大雅,还能用就?是?。”


    姜炙转过头来,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开着车。


    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目的地。


    姜炙抬头一看,只见那是?一个看上去挺旧的小区,墙面斑驳,融合了岁月的痕迹。一看就?知道,这个小区已经建了挺久。


    孟凭歌见姜炙停了车,马上收起手?机背上包,拉住车门准备推开下去。


    姜炙却又叫住了她:“等等。”


    “嗯?”孟凭歌停住了动作,扭头看着他。


    姜炙低头点?燃一支烟:“你明?天打算怎么来上班?还是?地铁换打车?”


    孟凭歌笑?了起来:“不?用,今天是?特殊情况,没辄才?选择那么做的。我已经把我的电动单车充好电了,明?天骑它过来,省事。”


    姜炙:“电动单车?不?冷么?”


    孟凭歌摇头:“没关系,我有防风头盔和防风手?套。”


    总比直接打车便宜,也比地铁转打车方便和便宜吧。那点?儿苦她还是?能吃的。她先?前住的地方离上班的地方远,单程要骑一个半小时,一个月工资才?那么点?儿,也都坚持下来了。更别说现在月薪还那么高?了。


    只要她没残废,她就?能上。


    “好了不?说了,我要回去洗洗睡了,明?天见。”孟凭歌没再等姜炙多说什么,像只小熊一样挥挥手?,就?马上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姜炙看着她逐步远去的声音,转过头来又吸了一口?烟,嗤笑?一声。


    孟凭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


    江雨正在抱着一个暖宝宝,戴着个帕恰狗头箍,在屋里头煮着螺蛳粉。这个东西好吃归好吃,味道是?真的有点?儿霸道,光闻的话,总让人?怀疑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休克过去了。


    看到孟凭歌回来,江雨冲她热烈地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是?啊。”孟凭歌刚刚取下围巾,就?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江雨指了指自己锅子里头的食物,朝她问:“你要吃吗?要吃的话我再煮一包?我买了一大箱呢,可多了。”


    孟凭歌揉了揉鼻子,摇头:“不?了,我晚上吃了挺多的,还没有消化呢。”


    江雨点?点?头:“哦好吧。”


    孟凭歌正准备回自己房间,想想又飘到了厨房门口?,倚到门边看着她:“哎我问你。”


    “嗯?”江雨抬起头来,迷惑地看着她。


    孟凭歌捏着手?指,欲言又止,最终说:“你上次分手?后?,是?怎么忘记前任的?”


    江雨眉心蹙了蹙,转头看着孟凭歌:“再谈一个咯。新的就?算不?比旧的好多少,但至少有新鲜感。”


    孟凭歌:“……行。那你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前任了吗?”


    江雨:“很少想了吧。反正我哪一任都不?是?好东西,还不?如展望一下未来。”


    ……6。


    江雨关了火,想想又望向她:“怎么了,你还想念你的前任?”


    孟凭歌本来想回自己房间的,冷不?丁被她这问话一抓住,就?又停下了步子:“我……”


    江雨端着螺蛳粉走了出来:“真被我给说准了啊?”


    孟凭歌心一横,索性直接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就?是?,我本来觉得我应该没什么想法的,但是?听到别人?说想要给他介绍一个对象时……心里头好像还是?有点?儿怪怪的。”


    江雨坐到茶几后?面的沙发上,咬了下筷子尖儿:“怎么,是?觉得不?甘心吗?”


    孟凭歌揉了揉脑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


    江雨笑?了起来:“我懂我懂。虽然我不?喜欢前任了,但是?听说前任娶到一个好老婆时,我还是?挺不?开心的。因为我觉得他那么一个大烂人?,凭什么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做梦都希望他不?得好死。”


    孟凭歌捏着包的带子,愣了一下。


    她倒,倒也没有那种?想法。没有觉得姜炙烂,也没有希望姜炙不?得好死。真不?是?那样的。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终,孟凭歌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了,冻死我了,我去洗个澡,趁热钻被窝谁了。”


    江雨嗦了一口?粉,抬起头来点?点?脑袋:“哦好,那你去吧。”


    孟凭歌没再继续在客厅里头逗留,回到卧室取下围巾,脱掉外套拍了拍,挂到门后?,就?抱着睡衣和内衣打着哆嗦进了浴室。


    待莲蓬头里的凉水变热,孟凭歌将她浇到身上的那一瞬间,缓缓吁出一口?气,感觉自己总算活了过来。一直冲到身上那些?冰到发僵的部位都变得软乎以后?,她才?把莲蓬头挂到一边,挤出沐浴露打出泡沫,放到身上认认真真地清洗了起来。


    冬天洗澡需要勇气,但正式洗的时候,还是?让人?挺享受的。假如整个屋子都有这里头暖和就?更好了。


    洗完澡,孟凭歌正准备换上新衣服,用内衣专用除菌皂洗一下内衣内裤。谁料皂身太滑,一不?留神?就?掉到了蹲便槽里,卡在了眼子处。


    还是?新的呢,没用过呢,就?掉下去了。孟凭歌整个心头肉都疼得一颤一颤的。


    冷不?丁的,她脑中突然就?窜出了当初遇见的一个非常有钱的女客户。那客户买了一袋非常昂贵的进口?食品,但是?嫌弃那东西不?好吃,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问大家要不?要。


    出于客气,大家的不?好意思?要,一致地摇了下头。


    于是?客户说了句“哦,那就?算了”,便将那袋拆开的零食随便一撂,丢进了东西,任里头的食物哗啦啦泄出,裹上了垃圾桶里头的灰。


    这大概就?是?有钱和没钱的区别吧?


    也是?她和莎莎,以及莎莎朋友们的区别。


    想到这里,孟凭歌突然捂住脸蹲下身,任温热的液体无声地钻进了指缝之中。


    好一会?儿过去,她才?换上衣服走出来,晾好内衣内裤,回到卧室翻身上了床,盖上被子定?好闹钟,关上灯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


    孟凭歌简单蒸了两个速冻包子咽下肚,戴上围巾和头盔还有手?套,骑上电动单车就?出了门去。


    今天没有下雪,路上的雪都在陆陆续续地化开,但寒气比起昨天来,更重了。即使她全副组装着,也感觉漫天的寒气无孔不?入,几乎快要将她吞噬。


    到达姜炙那儿时,距离八点?钟还有十分钟。


    孟凭歌停妥车,取下头盔,呼出一口?白气,拍了拍手?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拉开鞋柜,她正打算换鞋,姜炙就?已经穿戴整齐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孟凭歌连忙站直身,声音响亮地对他说:“早上好。”


    姜炙点?点?头,走过来,理了理衣袖。


    一会?儿后?,姜炙掀起眼皮望向她:“你考过驾照没?”


    孟凭歌没有多想,点?头:“考过。”


    于是?姜炙将一串车钥匙拎到了空中。


    “哎?”孟凭歌一时没有回过神?。


    姜炙扬动眉梢,不?耐道:“接着。”


    孟凭歌不?敢不?接,只好伸手?捧住。


    姜炙:“我车太多了,借你一辆用。就?车库里头左边第一辆,给你开吧,当我给你配的车。”


    “这……”孟凭歌眨了眨眼。


    姜炙继续说:“你那单车太误事了,速度也慢。万一我什么时候忘记带了东西,突然需要你帮我跑个腿拿一下,岂不?是?会?很不?方便?”


    姜炙的这个角度实在是?太刁钻了,孟凭歌一时间根本就?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慢慢蜷起手?指,捏紧了那把钥匙:“哦……”


    姜炙没再多说,只是?看了眼时间:“那我先?走了。”


    孟凭歌讷讷点?头,目送他出了门去,又站到落地玻璃窗前,看他开着车子离开,这才?缓缓地垂下头,望向了手?中那把车钥匙。


    然后?,孟凭歌咔嚓一下打开门,顶着红彤彤的鼻尖便朝着车库那边跑。


    孟凭歌想起姜炙说的话,将目光一下子就?定?格在了左手?边的第一辆。


    那是?一辆宝马,看上去挺新。


    随后?,孟凭歌往其他地方一看,就?被震惊了一下。姜炙是?有什么车辆收集癖好吧!这儿的车比她见到的还多!五花八门的,真是?长什么样的都有,没有最骚气,只有更骚气。


    从车库里头出来,孟凭歌也不?知道是?被冷到的,还是?被震惊过头了,脚下有点?儿飘,脑子也有点?儿晕乎。


    就?在这时,孟凭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里头接到了姜炙发来的一条消息:


    “锅里有姜茶。”


    第十八章


    孟凭歌摸了一把出?来迎接她?的莎莎, 快步走到厨房,发现灶台上头放着一个黑色的小锅。盖子刚一打开来,被禁锢在里头的热气便一涌而出?, 小半锅褐色的姜茶露出?脸来。


    外头寒风刺骨,她?手都已经快要僵断, 这?会儿正需要喝点儿热的, 没?想到姜炙就给她备好了这个。要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是热气翻滚得太厉害还是怎么一回事, 孟凭歌的睫毛被熏得濡湿了。真是奇怪啊奇怪。


    她?明明是个特别能够吃苦耐劳的人?, 早早就修炼出?了一颗钻石金刚心,按理说根本不会被一丁点儿?风霜给打倒,这?会儿?却能明显感觉到,那颗心脏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给软化了好几分。


    将盖子放到一边,孟凭歌打开手机回姜炙消息:“你自己熬的?”


    姜炙:“不然呢, 大早上的, 这?儿?除了我还能有谁, 难不成是莎莎熬的?”


    孟凭歌捏着手机舔着唇,下意?识望了眼正蹲坐在自己面前的莎莎。莎莎睁着一双黑亮的葡萄眼, 咧着嘴巴在憨笑。


    孟凭歌吸了下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姜炙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记得给我喝完,一滴也不许剩。”


    孟凭歌按了按莫名其?妙有点儿?发胀的下眼睑, 一边点头一边回复:“好……”


    随后她?转过?身,从?柜子里头取出?一个碗, 将那锅姜茶盛了出?来。冰凉的碗底在姜茶的侵蚀下, 很快变得温热, 落在手心里头的感觉带着种润物细无声般的舒适,舒适到仿佛可以渗进皮肤底下那千丝万缕的血脉。


    孟凭歌端着热气腾腾的姜茶缓步走到窗边, 看着外头的庭院,将它一口一口喝下肚,温热的液体?顺着冷到发干的喉咙滑落下去,为她?传递出?了一丝心安。


    喝完姜茶刷完锅,孟凭歌打开专门为莎莎打造的狗粮食品柜,给它调配起了早餐。


    莎莎似乎已经有点儿?等不及,在孟凭歌将放满了狗粮的碗端到地上时,第一时间就冲上前去大快朵颐了起来。但它还不忘边吃边瞄孟凭歌一眼。


    孟凭歌蹲在边上看着它吃饭的小模样,总觉得特别治愈,唇角不知不觉间就漫出?了一丝笑。


    待莎莎吃完早餐,孟凭歌正准备去沙发那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这?儿?也有着一个暂时性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于是脚一转,先一步去了楼上。


    莎莎也没?有落下,始终亦步亦趋伴她?左右,在她?边上绕来绕去,永远一副兴冲冲的模样,特别可爱。


    进了卧室,孟凭歌将门推开,正儿?八经地仔细打量起了这?个房间。


    昨晚看得太匆忙,她?都没?有仔细观赏,今天走到阳台才发现,那里有着一个白?色的吊椅,旁边一隅还放了一只巨大的熊。


    和当年姜炙送她?的那只几乎差不多个模样。


    孟凭歌将手机和包搁到旁边的一张矮桌上,蹲下身去摸了摸它的脑袋,细绒绒的皮毛迸发出?一种柔软的触感,那种感觉顺着手心展开,又渐渐触进了心底,令人?动容。


    他,还记得这?些?


    孟凭歌内心好像漫上了一汪轻轻晃荡的浅潮,忍不住伸出?双臂倾过?身去,把它抱了个牢靠。这?熊比起以前那只来,还要更柔软,就好像抱着一片云。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凭歌才起了身,拿着手机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准备按照姜炙合同里的内容,找一些家政人?员,让他们过?来定期打扫和维护房屋。


    她?刚在腿上搭好一张毯子,莎莎也上了沙发蹲下,将下巴搭到了她?的腿上,时不时拿眼神光瞟她?。


    孟凭歌歪着脑袋看了会儿?莎莎,忍不住发出?一声噗嗤的笑。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养狗了。狗狗确实是一种灵性逼人?的动物,即便?不会说话,也能够透过?它的神情动作感受到它对你的爱。


    事实证明,在这?儿?上班需要做的事情,简直比孟凭歌想象中的还少。毕竟大多数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她?去亲力亲为。


    就着所有的事情联系完所有的人?,请家政进来把房子上上下下打扫完一番,再陪莎莎玩了一会儿?球,做了个简单的午饭吃,她?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闲人?一个。


    这?应该算是她?上过?的班中,最?简单的了吧?甚至感觉就和在家躺平没?什么两样。


    孟凭歌静静待了一会儿?,和往常一样打开社交APP,刷起了自己关注的那些居家博主,点进去查看她?们的更新情况。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一类的视频,看的时候总觉得身心都得到了安抚,变得心平气静起来。而且,自己也很想要制作这?方面的内容。


    想着想着,孟凭歌就想起了王叔和她?算命时说的那些话。当时她?还觉得有点儿?天方夜谭,一来是因为她?住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条件,二来是因为她?本职工作相当繁忙,每天下了班就只想要瘫着,根本腾不出?心思来折腾别的。


    但现在……


    她?很闲。就像姜炙说的一样,她?有着充足的私人?空间,完全可以去尝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而且……


    孟凭歌抬眼扫了遍周边。现在的她?,不就住在一个非常漂亮的大房子里头吗?条件这?不就有了吗?尽管还没?有拍,她?也都能够从?脑子里头排列组合出?各种各样的角度画面,再把它们整合成一个视频的大概基调了。


    可是,这?房子再怎么漂亮,也不是她?的,是姜炙的。而她?,是在这?里打工的,如果?借他房子搞这?些,会不会不太Ok?


    总有种寄生虫的感觉。这?样的想法让她?很是犯难。


    思索半天,孟凭歌突然灵光一现,打开姜炙的微信对话框,发了个心虚的表情包:“老板,我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


    姜炙:“?”


    孟凭歌坐直身板儿?,严肃又认真地打了一大段字过?去:“之前算命的不是让我这?段时间……抓住机会搞事业吗?我也没?什么别的才能,就想要试一下当家居博主。但我住的那儿?,不是很方便?,正好你这?个房子,挺优秀的。所以我想问,你能不能租一间给我做一下啊?”


    十几分钟后,姜炙的回复姗姗来迟:“租?”


    孟凭歌整理了下思维逻辑,继续说:“就比如说,我工资不是有三万吗?你每个月少发一些给我,扣一些去作租金,然后呢,把我这?个卧室借我拍一拍视频。”


    姜炙:“……”


    姜炙:“真逗。”


    隔着屏幕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孟凭歌不太清楚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后,姜炙又回了过?来:“别闹了,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拍哪儿?就拍哪儿?,只要不把房子拆了就行。”


    姜炙都这?么说了,横竖就是同意?孟凭歌折腾了。


    孟凭歌连忙发了一长串谢谢,又发了一个看上去很快乐的表情包,从?沙发上头一起身,就找了几个角度尝试着拍了起来。


    这?个房子是真的很好拍,随便?怼在哪里录制,最?终出?来的效果?也都还不错。孟凭歌一不留神,就在那里捣鼓了一个下午。值得庆幸的是,她?感觉自己拍出?来的感觉还不错。


    配上一些字幕和音乐以后,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这?手机已经是老机子了,画质方面比起那些博主拍摄的来,并没?有那么精美?,也就剩个氛围感在那儿?支撑着。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更令人?无奈的是,当她?将视频拖进剪辑软件里头准备修整时,发现手机的配置实在是过?于老旧,多少有点儿?带不大动,这?样剪起来,很容易就会变得一卡一顿,导出?的时候更是要卡半天,不是一般的折磨人?。


    孟凭歌叹了一口气,由心而生出?了一种无奈。


    或许,她?确实是应该换手机了。之前一直舍不得,一直拖拉,是因为它到底还是可以满足日常生活需求的。但现在,它明显已经不够用了。


    算了,再说吧,还是等它彻底拖不动的那天再换好了。


    一会儿?后,她?本来还想要继续琢磨一下,再导出?来和着拟好的标题一块儿?发给江雨和高倩倩看一看。


    这?样大家就可以一起捋一捋,她?也好看看自己这?个思路到底对不对。谁想就在那时候,她?的鼻子突然发起了痒,冷不丁打了个天崩地裂的喷嚏,震得脑水仿佛都在晃荡。


    连一旁睡觉的莎莎都被她?给吓了一大跳,仰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孟凭歌揉了揉太阳穴,醒了醒神,还是觉得脑子里头跟蒙着一层雾一样。估计是这?两天挨了冻受了凉,让人?有点儿?吃不消,感冒了吧。


    就在孟凭歌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捭着鼻涕时,她?耳尖地听到楼下传来了车辆的声音。


    她?连忙走到了阳台上,鼻尖红红地扒着窗户边往下看。这?一看她?才发现,原来是姜炙回来了。


    孟凭歌吸了吸鼻子,随即连忙收起手机,离开房间快速下了楼,准备迎他回家。


    就在她?走到门口,准备把门打开的时候,姜炙已经先一步打开门,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回来了啊?”孟凭歌这?会儿?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称职的关键。


    “是啊。”姜炙点点头,掂了掂手中一个袋子,突然往前一送,拎到了孟凭歌面前,将脑袋一歪:“拿着。”


    孟凭歌这?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不禁微微一怔:“这?是……”


    姜炙扯唇:“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孟凭歌低头将袋子一拉开,从?中取出?了个印着苹果?标志的长方体?盒子。


    所以这?是,新手机?


    姜炙换鞋的空档偏了偏头:“不是说要拍视频么?就你那破手机,能行?”


    第十九章


    孟凭歌倏地抬起?了头, 满脸诧异地看着眼前?西装革履,高大英俊的男人。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姜炙会送她一部手机。


    她突然一下子想起?了昨晚上自己在车里头玩手机游戏时,姜炙问她为什么不换屏幕的事情。


    犹豫姜炙没有就着那事儿多说, 她还以为姜炙只是随口一问,根本就没有放在心里。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尽管姜炙当时没有往下接话, 却默默地记在了心底。


    这种事情并非第一次发生,就如一把钥匙, 打开了孟凭歌心间那个装满了记忆的小匣子。


    一如当年, 他总能够在第一时间敏锐地洞察一切,完美精准地分析出她想要?什么,需要?什么,然后前?去获取,再交到?她的手里。


    可问题是,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种关系了, 姜炙又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呢?


    按理说, 当年她那么无理取闹,换个?眼里不揉沙的, 别说还对她好?了,十?有八九会在心里给她默默记上几笔才是。


    是啊,越想, 她就越能察觉到?自己在进入亲密关系的时候,有多可怕。明明对方平日里已经对她做得足够多, 她却还能因为某一件事便爆发, 全盘推翻关系, 否定对方付出的一切。


    无论是谁面?对那样的自己,肯定都会无语至极的吧。


    孟凭歌攥紧盒子, 一下子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可是……”


    姜炙双手揣进兜里,姿态照旧慵懒:“可是什么?”


    孟凭歌挠着头:“我不是你员工么,作为一个?员工,还老是收你好?处,这,这是不是有点儿?,超过了?”


    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很不像老板和员工好?吧?反而有点儿?像……


    “超过?超过什么了?”姜炙歪头。


    孟凭歌捏捏耳垂挠挠鼻尖,不知道该怎么说。关键是,这种事情,她能怎么说出口呀!硬要?说的话,就是感觉她和他之间的界限这样一来,好?像有点儿?暧昧不清吧。


    姜炙见她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一副跟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的受迫模样,突然笑了起?来,说:“这手机是我今天?购物过多,消费爆表,店家送的。”


    孟凭歌豁然抬头,睁圆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杏眼:“所以,是赠品啊?”


    “嗯。”姜炙松了松领带,眼皮往下一耷,瞥了眼那手机盒子,取出一张今日采购收据亮她面?前?:“所以,四舍五入等于是别人送的。反正?我又不缺这玩意儿?,与其放在那儿?积灰,还不如给你用。”


    一百万!姜炙今天?买了什么东西消费了一百万啊?


    好?吧,这确实?是一大笔金额。


    消费一百万送一台手机好?像也不过分,挺合理的。她记得不错的话,往年每逢双十?一活动之类的,各个?网店也会折腾出一些消费在多少多少名之前?可以赠送高价值奖品,或者参与贵重礼物抽奖之类的活动来着。


    姜炙这个?应该也是类似。


    所以,刚刚真的是自己的大脑过度活跃了,思维过于发散性了么?好?吧,可能真的是那样。


    “那……”孟凭歌得知那是赠品,并没有让姜炙额外破费以后,那颗摇晃不定的小心脏总算是安定了下来,“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啦?”


    姜炙点头:“收啊。”


    孟凭歌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了笑颜。早在好?几个?月前?,这台手机刚发布,全网都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就已经迷得不得了,还专程去体验店里头玩了一下,全程爱不释手。


    主?要?还是拍照的功能比较强大,完全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取代相?机一类的东西。


    可惜的是,她一看到?价格就萎了,默默地放了回去。或许这种东西对于别人而言是算不得什么的,但?对她来讲,想要?轻轻松松地拥有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精打细算。


    姜炙想了想,又说:“对了,还有就是,如果你想拍得更?专业一点,我那儿?有单反,还有摄像机,你都可以用。”


    孟凭歌从盒子上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没事,我还是一个?菜鸡,假如现在就动用那些东西,搞不好?会因为开头起?得太猛,花费的精力太多,结果又不能在短时间内达到?预期,就萎了。”


    要?知道,投入的精力越大,倾入的心血太多,人就很容易对自己手里头做的事情抱上特别高的期待。这样一来,反而很难接受一个?事情长期性的没有起?色。


    姜炙也觉得她说得挺对,没有强求:“行,那就按你自己最舒适的节奏来好?了。”


    孟凭歌点头:“嗯!”


    姜炙伸手在那手机盒子上头敲了敲:“好?了,去打开看看吧。”


    “好?!”孟凭歌马上捧着那盒子,欣喜地一路小跑到?了沙发上落座,跟上供似的,将手机盒子小心翼翼地摆放到?了茶几上。


    莎莎也跟着坐到?了她旁边,眨巴着眼睛,看看茶几上的手机盒子,又看看孟凭歌,像是在和她一块儿?分享这天?大的喜悦。


    撕掉外头那张塑封薄膜,将盒子一打开,一个?屏幕崭新锃亮的手机就出现在了眼前?。新产品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不一样,明明都是手机,看上去却总让人觉得要?比旧的科技感强许多。


    孟凭歌轻轻捧起?它,感受着机身的触感,脸上浮起?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欣赏片刻,她放下手机,找到?顶针,把卡槽戳开,将旧手机里头的卡放了进去。


    开机,孟凭歌遵照提示激活心机,等信号变成满格以后,立马打开相?机功能,对着这个?东西拍一拍,又对着那个?东西拍一拍。


    等她试完了相?机功能,接着又试起?了音乐播放器,以及其他许多零零散散的软件。这会儿?的她,像极了一个?逢年过节从长辈那里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


    姜炙走到?厨房接了一杯水喝下肚后,松松地捏着杯子,懒懒散散地转过身,便朝着孟凭歌那边望了过去。


    看样子,孟凭歌好?像是真挺喜欢这台手机的,一直在那儿?沉浸式地捣鼓里边儿?新出的一些功能,眼里头的笑意灿烂得可以同春日里盛开的百花媲美。


    看见她露出那样孩子气的笑,姜炙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他很喜欢看到?孟凭歌无忧无虑地笑。没有任何原因,就是喜欢。


    看来,这台手机他确实?是买对了。垂下头,姜炙掏出口袋里的另一张收据,又静静地放了回去。


    孟凭歌拿着手机玩着玩着,突然吸了下鼻子。


    姜炙听见,将杯子放到?一边,走到?了孟凭歌边上,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会儿?,眉心忽然微微拧起?:“你眼睛怎么这么红?鼻音也好?重,感冒了?”


    其实?早在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是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他就一直没有提。


    这种事情压根儿?不好?掩饰,孟凭歌只得朝他点头,片刻又笑了起?来,说:“估计是受凉了,但?没关系,我身体还不错,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姜炙的眉头仍旧挤兑在一起?:“你确定?”


    “确……”孟凭歌嘴巴一张,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了个?喷嚏:“啊啾……定……”


    姜炙叹了口气:“早上的姜茶喝了没?”


    孟凭歌马上点头:“喝了。”


    “真的?”姜炙将信将疑,又折身回到?了厨房查看。


    因为以前?的孟凭歌特别不喜欢喝姜茶,说是味儿?太冲,一点也不能忍。每次林广莲熬出来,她都是喝一半,又悄悄地倒掉一半,简直了,一点都不乖。


    基本上每次都得由姜炙盯着,孟凭歌才会喝完。


    孟凭歌见他不信自己,连忙说:“真的!我真的喝了!”


    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她了,再苦再累的事情都能咬着牙去做,就更?别说只是喝一碗不喜欢的东西了。


    这对她而言,根本都不算什么事儿?。


    “哦。”姜炙放弃了寻找蛛丝马迹。主?要?是就算要?找,也太晚了。这种东西,想要?毁尸灭迹是很容易的。


    这时候,孟凭歌又打了一个?喷嚏。大约是现在天?暗了,她的感冒也加重了。感冒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即便是在痊愈的过程中,也总是白天?好?好?儿?的,一到?晚上就会加重。


    更?别说她才刚感冒,这会儿?本身就处于一个?加重时期了,接下来几天?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会一天?更?比一天?重的。


    姜炙看了她一眼,立马转头翻出医药箱打开,伸手在里头胡乱地扒拉了一下,拿起?这盒药看一看,又拿起?那盒药看一看,问:“你具体都有哪些症状?”


    孟凭歌扯出一张纸巾轻轻地揉着鼻子,声音听上去有点儿?含混不清:“就是头有点儿?沉,还老想打喷嚏。”


    本来下午的时候是想要?外卖个?药回来的,谁想到?她在那儿?捣鼓视频捣鼓得太入神了,一转眼就给完全忘记了。她这个?记性也真的是挺离谱的。


    姜炙皱了下眉,拿起?两盒药走到?孟凭歌边上,动作潇洒地将其丢到?茶几上,朝她倾过了身:“我看看。”


    “嗯?”


    孟凭歌还没反应过来,随着一片阴影覆盖过来,一只温热厚实?的大手已经贴到?了她的额头的皮肤上。那微微的热度与接触,令她不自觉忘记了原本想说的话,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眼前?的男人肩背挺括,喉结分明,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压迫感。


    惹得她大脑宕机以后,心跳也莫名地加速了几分。


    第二十章


    姜炙探完她额上的温度, 放下了手,说:“还好?,没有?发烧。”


    “哦……”孟凭歌的心在他手离开以后, 总算稍微松懈了些,旋即又揉了两?下鼻子。


    竟然没有?发烧啊……她还以为自己烧得厉害, 把脑子给烧糊涂了, 只?是自己心太大,浑然不?觉而已。不?然, 她的思绪刚刚怎么会混乱成那个模样?


    姜炙去接了一杯水回来沙发上, 倾着身子伸出修长的手将药盒全部拆开,拿起一袋冲剂在空中甩了甩,顺着锯齿撕开了道口子。


    浅褐色的颗粒陆陆续续跳入杯中,在热水注入的时候围着漩涡打起了转儿,姜炙用小茶匙搅了搅, 又从一板药里抠出两?颗胶囊, 一并递到了孟凭歌面?前?:“好?了, 趁现在还没有?很严重,你先把药给吃了。”


    “哦……”孟凭歌晕晕乎乎地从他手中接过了冲剂和胶囊:“谢谢。”


    感?冒会?让免疫力降低, 免疫力降低会?导致能量也变低。而能量一旦降低,就会?像是封魔的道符失了效,导致那些关押在心底里头的情?绪控制不?住地往外跑。


    和着温吞的冲剂咽下胶囊时,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又让孟凭歌想起了他们的曾经。


    那时孟凭歌也感?冒了。明明平日里她一个人的时候不?娇也不?作,却不?知道为什么, 在面?对姜炙的时候, 不?由自主就展露出了婴儿般的模样, 顶着个鸡窝头裹着被子坐在沙发上,可怜又委屈。


    捧着姜炙冲好?的冲剂小口小口喝完后, 她在胡思乱想之下,突然跟姜炙说:“假如我以后生了大病,一不?留神病死了,你礼貌性?哭一哭就好?了,完了记得?找个新的人继续往下过日子,知道吗?”


    姜炙却是看了她一眼,眉心紧蹙:“你以为你谁?”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在那样的语境下显得?格外尖锐。


    孟凭歌傻了眼。


    可姜炙随后又低声说了一句:“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再说我就把你嘴巴缝起来。”


    他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孟凭歌又笑?了起来:“可是一个人孤苦生活是很可怕的事情?哎。”


    姜炙看了她一眼,轻嗤:“首先,你不?要?老想着自己会?不?会?比我先离世。其次,个人有?个人的追求,有?些人追求的东西或许是有?人陪伴,但我不?是。”


    孟凭歌突然好?奇,刨根问底地:“那你追求的是什么?”


    姜炙沉默了一会?儿,抬起下巴看着她:“我追求的也是陪伴。”


    “陪伴你。”


    在与?对方万分认真地目光对上那一刻,孟凭歌陡然间失了神。那一刻,她本质悲观的心脏之上,好?像被他轻轻地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阳光。


    从回忆的浪潮里头步出,孟凭歌吸着鼻子,继续垂低脑袋,小口小口地喝着杯子里头的药。


    放下喝空了的杯子,孟凭歌看了眼时间,双手往腿上一撑,连忙起身:“对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饭吧!”


    姜炙蹙眉:“你为什么要?亲自做?阿姨呢?”


    孟凭歌摇摇头:“本来谈了,后来我想想又算了。”


    姜炙不?能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今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做饭这个事情?真的不?太好?请人。假如姜炙愿意让阿姨天天来上班,或者直接住进来还好?,只?要?他在家,阿姨就可以随时随地着手准备。


    可阿姨如果不?住进来的话,就很难把控了。毕竟她也不?确定一个礼拜中,姜炙什么时候会?在家,又什么时候会?不?在家吃。哪怕是在休息日。


    所以孟凭歌还是决定自己把这活儿揽下来算了,反正又不?是没有?钱拿,有?钱拿的话,不?做事反而会?心虚,做点儿事反而会?觉得?比较踏实。何况,她这个人平日里也喜欢捣鼓和研究吃的。


    孟凭歌把想法告诉姜炙以后,姜炙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似乎考虑得?不?是特别?完善。


    孟凭歌又吸了吸鼻子:“不?说了,我去做饭吧。”


    姜炙却是看了她一眼,说:“不?用了吧,你人都快感?冒傻了,还做什么饭?我可不?想隔天就因为过于不?人道,导致员工病情?加重挂掉而登上新闻头条。”


    “那,”孟凭歌懵了一下,“晚餐怎么办?”


    姜炙掏出手机,解锁查看:“我点个外卖。”


    孟凭歌点点头:“哦,好?吧。”


    约摸过了四十多分钟,驰骋在寒风中的骑手终于把外卖送到了姜炙家。


    姜炙从门缝间接过那沉甸甸两?大袋子,将门一关,把寒气全部隔绝在外头以后,走到了餐桌旁边。


    孟凭歌也赶紧跟了上去。


    保温袋的袋口被系得?非常扎实,打开以后,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几?盒食物立马出现在了眼前?。


    菜色丰盛又简单,分别?是青菜炒口蘑、山药排骨汤、茄子烧豆角以及胡萝卜炒木耳。没有?大鱼大肉,每一样看着都异常清淡好?消化,一看就知道是刻意而为之。


    他在点的时候,直接摈弃了自己喜欢的食物类型,全方位照顾到了孟凭歌。毕竟他爱吃的很多东西对于孟凭歌而言,都是现在不?能吃的。


    姜炙把所有?盒子拆开,把菜一一摆到桌面?,又把一盒饭放到了孟凭歌面?前?,给她递过去一双筷子,说:“吃吧。”


    “嗯~”孟凭歌拉开椅子坐下来,搓了搓筷子准备开动。


    说来也是奇怪。很多人一生病就会?不?想吃这不?想吃那,孟凭歌却不?会?。只?要?不?是太辛辣的东西,她都能够大快朵颐。


    有?人说这是身体好?的表现之一,只?有?爱吃又消化力足,身体比较容易吸收营养的人才好?得?快。她也不?知道具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这一顿是外卖,但这家店的品质却很不?错。米粒饱满,透露着一股子独特的清香,吃起来不?太像是那种利用电锅批量制造出来的产物,倒是和木桶饭的味道相差无二。


    半个小时下来,孟凭歌吃得?相当心满意足。


    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多了,孟凭歌便站起身来:“好?晚了,我得?回去了。”


    可她话音一落,就又踉跄了一下。


    吃东西的时候有?多厉害,现在头晕得?就有?多厉害。


    看来网上的言论是骗人的,哪里会?好?得?快啦!好?吧,主要?是刚生病,一时半会?儿的就想痊愈的话,也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头又开始疼了?”姜炙问。


    孟凭歌稀里糊涂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感?觉就是一阵儿一阵儿的。”


    “你确定现在要?回去?”姜炙望着她,问。


    孟凭歌点点头:“对呀,现在已经挺晚了。”


    “是啊,挺晚了。”姜炙复述了一遍,抬起眼皮望着她:“楼上有?你的房间。”


    孟凭歌:“哎?”


    姜炙歪在座位上:“我的意思是,你要?实在不?舒服,可以留下来。”


    孟凭歌懵了一下,清清嗓子,端起一杯水捧在胸前?,说:“那不?太好?吧?”


    姜炙扯唇笑?了笑?:“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还怕我强了你不?成?”


    孟凭歌正在喝水,听他说出这句话,被呛了个半死,咳了个天花乱坠,还不?忘对姜炙怒目以视。


    姜炙笑?了起来:“好?了,留下来吧。你现在最好?是别?出去吹冷风。”


    孟凭歌指了指外面?:“那个……你不?是借了我车么?”


    她这话一脱口,姜炙就明白孟凭歌是准备用那辆车了。莫名的,挺开心的。


    但……


    姜炙想了下,问:“你这个状态,确定能开车?”


    “不?怕出车祸?”


    孟凭歌:……


    好?像,也是。


    姜炙站起身来:“今晚就住这边吧。”


    撂下这句话,姜炙收拾起了桌子。孟凭歌原地石化一会?儿,终于妥协,走上前?去,拿起刚刚用过的那双一次性?筷子:“我来吧……”


    谁想,姜炙却十分灵活地一下子就将那双筷子从她手中给抽了出来,顺便轻轻敲了下她脑门儿:“别?来添乱,去洗洗睡吧。”


    “哦……”孟凭歌揉了揉脑门儿,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好?像真的很碍事儿:“那我,就先上楼了?”


    姜炙点头:“去吧。”


    孟凭歌转过身,朝着楼梯那边走了过去。但她刚到楼梯口,突然想起来什么,便又折过了身来:“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姜炙顿住脚:“那你去我衣帽间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你就取下来先穿着。”


    “哦,好?。”孟凭歌扶着楼梯栏杆看了姜炙一阵儿,转过身来踢踢踏踏地上了楼。旁边莎莎也跟着她往上窜着,同她一块儿进了姜炙的卧室。


    找到姜炙的衣帽间,孟凭歌拉开门一进去,发现他的衣服全都理得?整整齐齐的,按颜色和以及场合等等分类挂着,挺有?电影里头的那种感?觉。


    翻了翻,孟凭歌拉出了一套睡衣。很大。但是没有?办法,她现在没得?挑,只?能够将就。


    从衣帽间出来后,孟凭歌转身去到自己房间,正准备关上门,莎莎却跟着进去了,让它出去它也不?出去,粘人得?紧,就好?似孟凭歌身上有?着什么独特的魔力似的。


    孟凭歌噗嗤一笑?,终于作罢,矮下身揉了揉狗头:“好?吧,今天你就陪着我吧~”


    搜完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没有?带它出门,只?是陪着它玩了一会?儿捡球游戏,又让它去院子里头跑了几?圈。真不?称职。


    想到这里,孟凭歌有?点儿过意不?去,用额头抵了抵狗狗的脑袋,嘟嘟囔囔道:“对不?起哦,我等会?儿再陪你玩一下,明天一定带你出去,好?不?好??”


    莎莎像是听懂了人话,脑袋一正一偏的,还伸出舌头朝着孟凭歌的头发舔了一下,惹得?孟凭歌咯咯地笑?个不?停。


    同莎莎亲昵完,孟凭歌才起身去了浴室。


    洗漱完毕,孟凭歌躺到床上,拿起球往某个地方投去,莎莎马上配合地飞奔过去给她叼了过来,一人一狗,乐此不?疲。


    另一头。


    姜炙收拾完一切,回到书房处理完一些事物过后,洗了澡正准备睡觉,突然发现不?见狗影,于是又从卧室中出来,到处找着。


    找了一圈没找着,姜炙听到孟凭歌的房间里头传来了一些细微的声响,便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敲了敲门,无人应答,门底下却传来了狗刨的声音。


    于是姜炙握着门把手,打开了门。


    果然,莎莎就在那儿,一副憨不?拉几?的模样。


    抬头一看,姜炙发现孟凭歌灯还亮着,人却已经睡了。睡得?还……很不?老实,一整条手臂都露在了被子外头。而她手下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球。


    姜炙叹了口气,朝她走过去,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她看起来睡得?还挺香。但这样睡觉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扶住她上半身,准备把她往床中央送。谁想他刚进行到一半儿,孟凭歌就又翻过了身来,猝不?及防地将脑袋枕在了他手臂上。


    姜炙看着眼前?那张肌肤细腻如白瓷的脸,小巧挺翘的鼻子,粉嫩的嘴唇以及浓密的睫毛,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一会?儿后,他悄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撩起了孟凭歌脸上的一点碎发,给她绕到耳廓后面?。看着眼前?那张脸,姜炙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睡梦中的孟凭歌了?好?多好?多年了吧。此前?,他甚至都以为这辈子已经被她完完全全踢出局了。


    他也已经做到了出局的准备,做好?了这辈子再也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的准备。可是。姜炙忽然扯唇笑?了下。


    还是败给她了。


    就在这时,孟凭歌忽然皱了皱眉,随后用柔软的脸颊在他手臂上轻轻蹭了蹭,迷迷糊糊道:“好?想你……”


    那一瞬间,姜炙瞳孔微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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