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想……”姜炙看着眼前女人那柔软的脸, “想睡?”
孟凭歌没有?回答,说完那没头没尾的一句梦话,就继续投奔梦境的怀抱, 全然失去了动静,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她住的那个地方没有?暖气, 本身又容易手脚冰凉, 属于盖两床被子都无济于事的类型,开?电热毯容易上火, 用暖宝宝又只能起到杯水车薪的效果, 背脊还是?跟漏着风一样凉丝丝的,导致她一晚上都?没睡太好?,更别说还大早上地带病吹冷风上班了。
她哪里经得起这样子的折腾?一来二去的,她的体子就垮了个七七八八,比起往常来虚弱了不止一点半点, 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姜炙看着她那安静得跟天使一样的睡相, 自嘲地笑了笑。是?他大意了, 竟然和?一个说梦话的人对话。
姜炙见她睡得香,没再出声?打扰她, 只是?在?给她默默地掖好?被角以后,静静地看着她的脸。直到这个姿势维持到他手都?已经发麻了,他也?还是?一种扭曲又怪异的姿势来任由她枕着, 始终没有?主?动地抽出手臂。
也?越来越深,时间在?踢踢踏踏的针脚下?一点一点地流逝着。姜炙的眼睛也?发起了涩, 就好?似有?什么脏东西掉进去了一样。
过了好?一阵子, 孟凭歌动了动眉心, 好?像有?了想要转身的迹象。果然,她翻了身, 转头侧身向着另一边睡了过去。
姜炙的手终于重获新生。他揉了揉,疏通血脉筋络后,对着床上那人说了一声?: “晚安。”
孟凭歌依旧没有?回答,看起来睡得挺香。
姜炙又看了她一会儿,才?抬手关掉灯,领着莎莎走了出去。
翌日上午。
孟凭歌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好?了一点儿。她的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堵得厉害,甚至好?像堵得更离谱了,但是?,头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但她有?点儿不想起来。哪怕这里不是?她家,这里有?暖气,被窝里头的温度和?外面的比起来,区别不算大。
主?要是?这床睡着实在?是?太舒适了,又软又弹,让人觉着就好?像是?躺在?气球上一样。人果然是?挺有?意思的,一旦生活环境变得安逸,哪怕自己也?知道那是?暂时的,却还是?会忍不住犯一下?懒。
闭上眼睛又眯了一会儿,孟凭歌从床上坐起身,按照日常惯例拿起手机看了下?,才?发现江雨昨晚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问她怎么还没回去。
目前距离江雨发消息的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了。
孟凭歌赶紧回复:“啊我昨晚太困了,一不小心睡着了。”
江雨像是?住在?互联网上似的,秒回了她消息:“这样啊……那你昨晚是?就住在?姜炙家的?”
孟凭歌挠了挠头:“嗯,对,我……病了。”
她这人向来脸皮薄,实在?是?撒不来谎。只要一说谎。心脏就会狂跳,好?像是?在?斥责她自己一样。
“哦,”江雨话锋一转,“对了,歌儿,你和?那个姜炙到底什么关系啊?”
她其实一直都?挺想问的。因为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个人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老?同学?关系。
……
孟凭歌没有?想到江雨会问这样子的问题,不仅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眼门那边。姜炙好?像不在?,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的。
她垂下?头来,琢磨了下?,打字:“前任关系。”
她以前没有?主?动和?江雨聊这个事儿,是?因为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属于过去式了,没有?什么再提的必要。很多时候,越是?频繁地去提一个人,只会让自己越是?无法忘掉。
那时候,她很想要放下?这段情,就没选择和?江雨聊。但眼下?江雨都?已经这么问了,她就只能够说了。
江雨马上就一连发了两排感?叹号过来,那架势简直了,孟凭歌就算是?隔着屏幕,也?都?能够感?受得到她有?多么惊讶。
江雨:“我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一般!”
“哈?”孟凭歌又莫名心虚地瞟了眼门那边,生怕被人给撞破秘密似的,说:“哪儿有?不一般!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江雨:“可拉倒吧。姜炙明明满眼都?是?你。”
满眼都?是?她?
这句话就像一粒小石子,激得孟凭歌的心里泛出了波澜。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要么是?还在?做梦,看错了,要么就是?江雨搞错了什么。江雨这人,很多时候都?很喜欢脑补,更是?网上那批嗑cp大军中?的一员。
孟凭歌: “怎么可能?你说这话得拿出一个有?效证据。”
江雨:“怎么不可能?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头都?有?光!”
孟凭歌:“……”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散光?”
江雨乌鸡鲅鱼:“算了算了叭,不跟你扯了,我得去上班开?启社畜崭新的一天了。”
孟凭歌:“去吧。”
那之后,江雨没再继续回复。
孟凭歌却滑动手指,将聊天记录往上一拖,拖回江雨那句“他看你的时候,眼睛里头都?有?光”上,
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句话就像一把电动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她心上。她嘴上硬归硬,实际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思考起了这种事情的可能性。
想了一会儿,孟凭歌闭着眼睛捶了捶脑袋。
行了行了,都?多大年纪了,还做玛丽苏白日梦呢?一天到晚老?觉得有?人喜欢自己,根本就是?种病。
从床上起来,孟凭歌去刷了个牙,下?了楼。
姜炙这会儿已经不在?家,估计是?出门上班去了。
孟凭歌给莎莎配完粮,正准备去厨房捣鼓些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原来是?姜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我临时需要出一趟差,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房子就交给你了。”
“好?。”孟凭歌回了一个字,走到了冰箱旁边。
她刚打算开?冰箱,姜炙又一条消息传了过来:“醒了?”
孟凭歌:“对。”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于是?孟凭歌等了一下?。
那行字时而?出现,时而?消失,过了一会儿后,消息总算是?弹了出来:“昨晚你有?梦到什么吗?”
昨晚?梦到什么?她根本不记得啊,她不是?一夜无梦吗?关于昨晚入睡时分,她唯一的记忆就是?和?莎莎玩球。后来玩累了,眼皮子打架撑不住了,眼泪都?出来了,灯光也?变得朦胧了,她就没什么意识了。
再醒来,就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孟凭歌捋完所?有?的记忆以后,迷惑道:“没有?啊,怎么了?”
姜炙这次回得挺快速:“哦,那就没事了。”
奇奇怪怪。孟凭歌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撇了下?嘴,继续开?冰箱,从里头取出来一把小青菜和?午餐肉,准备随便煮个面。
可就在?她将一锅水架到灶台上,准备去洗菜时,脑袋里头就跟有?层薄膜被不知名力量捅透了一样,破了个口子,许多模糊的梦境碎片翻涌而?出,渐渐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画面,窜进她脑海之中?,缓慢地放映了起来。
欣赏完那个被她醒来就忘却的梦境以后,孟凭歌捏着锅把的手冷不丁地一抖,瞬间变得面色苍白。!!!
天啊她想起来了!她昨晚确实做了一个梦。一个既诡异又很涩的梦。她梦到自己和?姜炙躺在?同一张床上聊天,从王叔聊到玄学?,从玄学?聊到人生,又从人生聊到了爱情。
那个梦境在?暖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很是?梦幻。聊着聊着,她躺进了他臂弯里,他们含情脉脉地望向了彼此。
然后,她突然一下?子就扑过去强吻了姜炙。再往后还发生了什么,她就不记得了。她的大脑储存量很有?限,无法追溯一个完整的梦境。
孟凭歌站在?水槽边,已经惊呆,不由自主?打了个嗝儿。
不是?吧,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就是?,她在?做梦的时候干了什么吗?不然,姜炙又为什么会这样问她呢?
苍天。她该不会把梦里的事情也?放在?现实里头付诸行动了吧?!
孟凭歌后退一步,扶着额头,感?觉快要昏厥,拿着菜的手也?变得无处安放了起来。
顾不得洗菜,她掏出手机,就着姜炙发的那条消息看了许久,连手心都?微微地沁出了汗。
“那,”孟凭歌喉间咽了咽,背靠到料理台上,问,“昨晚是?发生了什么吗?”
姜炙:“昨晚?”
孟凭歌对着虚空点头:“嗯嗯。”
姜炙:“昨晚我洗完澡后没见到莎莎,为了找它,打开?了你的门。”
孟凭歌才?听到这儿,背脊已经开?始发热。原来昨晚姜炙有?进过她房间!
她舔舔唇,追问:“然后呢?”
姜炙:“我看到你睡没睡相,连被子都?不会盖,就过来给你盖被子。然后……”
孟凭歌浑身像是?被泥巴糊住了一样,心脏也?跳动得越来越快:“嗯?”
姜炙:“你转过来压住了我的手。”
孟凭歌脸都?白了。这,不正是?她梦里的内容吗?不说百分百一样吧,重点反正是?重合的。
姜炙:“然后……”
孟凭歌整个面部肌肉都?开?始了颤抖,还没等姜炙发完下?面的话,她就马上回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亲你的!忘了吧!”
这一下?子,对话框上方的那行正在?输入字样,瞬间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空气也?好?像变得安静了下?来,只剩锅子里头的水在?噗噜噗噜作响。
一会儿后,姜炙缓缓发来了一个问号,并附上了两句话:
“所?、以。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第二十二章
姜炙的这个反应让孟凭歌充分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刚刚好像太慌乱了, 竟然在没有弄清楚事实的时候,不经深思熟虑就直接开口了。
导致她似乎搞错了什么东西,将自己?陷入了一种骑虎难下的境地之中。
这样可真的是太尴尬了, 她的脸颊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绚烂的火烧云,直直蔓延到耳垂,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总不能告诉姜炙自己做了一个那么古怪又暧昧的梦吧?
没有办法了, 孟凭歌只好揣着满心乱跳乱撞的小鹿,硬着头皮对他说:“啊, 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一男一女待在一块儿?,只要男方在女方醒来以后问这个问题,肯定都是因?为在梦里做了这种事?。”
姜炙:“这样啊?”
好吧,这个脑回路也是挺厉害的。他不是很?能理解,又觉得好像是有一点道理。
孟凭歌继续慌里慌张地?为自己?圆着逻辑:“更?别?说, 我确实梦到自己?亲了一条狗。一条又壮又高的大?白狗。”
姜炙:……
这么一说, 倒也确实是给合上了。尽管给人的感觉别?扭又古怪。
孟凭歌默默擦了把额头上沁出的一层汗, 发现?自己?的后肩背都已经僵直,肌肉绷得像拉满了的弓那么紧, 赶忙下意识地?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姜炙:“有意思。那你说的很?想你,又是什么意思?”
孟凭歌又是身躯一震。原来,她并没有对姜炙做什么, 但讲了梦话啊?先前?姜炙问她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是的, 梦里她说了这句话。但她真的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不仅在梦里说了, 还在现?实里头也说了。
这可真是……都要丢脸丢进地?心里头去了。好像比起?在睡梦中亲他一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为了给自己?辩解, 孟凭歌只能疯狂打字:“我不知道,不记得有梦到这个。但人在睡觉的时候,大?脑的运行本来就是比较杂乱无章的,会把散落在大?脑里头的各种画面打碎重组,以一种新的模式展现?在人眼前?,并不是每一块碎片都有意义的。就好比一个人很?有可能因?为早上吃了糯米糍,又因?为回家路上遇到了一条狗,于是晚上就梦到了一个长得很?像糯米糍的狗,这能有什么意义吗?没有。”
她这人只要一着急,话就会变得特别?多,也非常喜欢侧重于去抠细节。字打到一半儿?,她想起?了前?几天看的一部刑侦剧。里头有个很?快被破掉的案子就是因?为犯人在被审讯室时话太多,显得特别?刻意,非常欲盖弥彰。犯人自以为自己?的证词完美十足,天衣无缝,殊不知早就已经被人看了个透彻。
哎。
孟凭歌一咬牙,又全部删掉,只回了一句:“啊?有这种事?吗?我不知道呢,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发完那句话,孟凭歌等了一阵,不见对方回复,又觉得有点口渴,于是暂时放下手?里头的事?,拿上一个剔透光亮度玻璃杯子,转身走?到自动?饮水机旁接水,接的同时话不忘留出一只眼睛来瞟一下手?机屏幕是否有亮起?。
冬日干燥,一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往下淌去时,就像是一片沙漠得到了春雨的滋养,浑身都变得舒坦起?来。
喝到一半儿?,手?机震动?起?来,惹得她肩膀略略一耸动?,马上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到了姜炙迟来的回复:“好的,我懂了。我先忙了,你饭后记得吃药。”
还好,姜炙没有刨根问底,看来这个关卡是打通了。孟凭歌如释重负,端着水杯抿着嘴巴,给他回了一个字:“好。”
两人的对话算是告下了一段落。
孟凭歌拿小拇指挠了挠太阳穴,浅浅松出一口气,满脑子的神经终于得以真正的松懈了下来。把水杯搁到一边,她转过身继续做起?了先前?做到一半儿?就停下来了的早餐。
在水蒸气从锅子里头弥漫出来,扑散到脸颊上的时候,孟凭歌看着里头翻涌不停的沸水走?了会儿?神。关于昨晚那梦境里头的种种细节,络绎不绝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其中最为明显的,当属于梦镜里头那种强烈的感受。她确实在梦里亲了他,但好像并没有多开心,反倒是透露着一丝很?微妙的难受。
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一个既真实又虚幻的事?物,属于会让人醒来的时候发出“啊,果然是个梦啊”那样子感叹的梦。
想这些做什么呢,好像没什么必要吧?孟凭歌摇摇脑袋,摒弃掉脑海深处那一团干枯稻草似的思绪,继续做起?了早餐。
由于是一个人吃,加上还感冒了,孟凭歌这碗面做得非常简单。就是油加盐加葱花加菜,还搁了一点芝麻油增香。
好在她这人知足常乐,不管碗里头是什么食物,只要做得不难吃,都会吃得很?满足。
面条软韧,青菜爽口,汤水鲜美。孟凭歌吃光面条后,还不忘捧起?碗来把汤也给喝了一大?半,才将碗放下,闭上眼睛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就在她准备去洗碗时,孟军打了一个电话过来。
刚想起?身的孟凭歌只好重新坐下,接起?手?机放到了耳畔:“喂?”
孟军:“去上班了吗?”
孟凭歌点点头:“嗯。”
“哦。”孟军沉默了一下,继续说:“爸爸打电话来是想说,一转眼,你也二十七了对吧?”
通常来讲,无事?不登三宝殿,长辈会突然提起?她的年龄,肯定不是为了和她一块儿?感叹时光荏苒。
孟凭歌:“是啊。”
孟军:“奔三了。你表姐都结婚了,你呢,对谈恋爱还是没有什么想法吗?”
她就知道。
孟凭歌笑了笑,说:“这种事?情也不是我急就能行的,谈恋爱这种事?情,主要还是得讲究一下缘分不是?”
孟军:“算了吧,你都不去见一下人,这样子要怎么才能遇见缘分?”
孟凭歌摸了摸后脑勺,说:“主要是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谈恋爱的想法。”
不知道是心里空不出来的关系,还是她已经被现?实生活给磨平了棱角的关系,反正自从和姜炙分手?后,她看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感觉,即便对方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在她看来也只是一颗颗大?白菜。
最经典的还是某次去参加高倩倩的生日趴。当时高倩倩还特意花钱叫了猛男过来助兴,说是让单身的姐妹们大?饱眼福解解馋。当时其他女孩子都疯了一样尖叫着,她心里却如一潭位于深渊之?下的潭水,瘴气弥漫,深不见底,恐怕丢块石头下去都不起?波澜。
都已经这个状态了,要怎么谈恋爱?
孟军却依旧不依不饶:“你这样子怎么行?你这样子就等于是一直在一条死胡同里头打转,你不打开心扉,出去看一看,怎么可能想谈恋爱?”
孟凭歌被他念叨得属实有些心累,忍不住伸手?掐了掐眉心:“可是……”
孟军不待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你陈阿姨一个朋友的儿?子还不错,想要给你介绍一下。那孩子文化水平配得上你,还是个开钢铁厂的,手?里有钱,长得也高高大?大?,五官端正的,你要是有空,就去见一见吧。”
孟凭歌不想和孟军起?什么冲突,就是真的有点儿?受不了,就说:“还是不了吧,爸,谢谢你和陈阿姨的好意,但我现?在对这方面的事?情确实是提不大?起?来兴趣。”
孟军:“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呢?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只是担心你以后没有个好归宿,会寂寞,才给你介绍的,你知道吗?”
说句实话,她不是不知道孟军在想什么。孟军这哪里是好心肠啊?前?些年他一通胡乱折腾,把家底儿?都给败光了,这些年经济不景气物价又飞涨得迅速,他没钱花了,催她结婚,也只不过是想要给她找个家底儿?还行的婆家,为自己?日后的生活提供一些保障,再顺便趁机捞一笔丰厚的彩礼罢了。
孟凭歌不想和孟军硬碰硬,也不想再和孟军掰扯,只好跟他打太极:“好了好了,那给我点儿?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吧,我现?在得做事?儿?了。”
孟军:“行,那你想清楚了就尽快给我回复啊。那可是一块香饽饽,你不想要,外头还有大?把的姑娘抢着要呢。不是我说,做人啊,有时候还是不要太高估自己?了,你要能成事?儿?,早就成事?儿?了,再说了,咱家条件也就在这儿?了,你的条件也是,就在这儿?了,当女孩子还是不要太挑三拣四了,以后年纪大?了,年老?色衰了,孩子也生不了了,谁会要你?到时候能遇到的男人条件还没这好呢。”
孟凭歌本来是不想和他闹别?扭的,可这番话当真是怎么听怎么扎耳,一点儿?都不像人话,一下子就把孟凭歌的肺管子给戳破了,她忍不住神色一凛,正经道:“别?说了。再说我就考虑都不考虑了。”
孟军倒还是把这话给听了进去,沉默一会儿?后,说:“行。”
“那就不说了,”孟凭歌面露疲惫,“我先挂了。”
“嗯,你挂吧。”
孟军的声音终于消失,还了孟凭歌一片清静的世界。回想着孟军刚刚说的那些内容,她真的是给气笑了。
她不成事?儿??以后老?了没人要?哈。是的,她承认自己?是没有什么本事?,年纪都这么大?了还一事?无成,还什么都干不好,甚至还丢了工作,要不是有姜炙仗义出现?拔刀相助,她未来的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
孟军的话彻彻底底地?激发了孟凭歌的好胜心。
独自在那儿?坐着盯了眼前?的空碗好一会儿?,她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洗了碗,擦干手?拿着手?机窝在沙发上打开备忘录,聚精会神地?在上头写起?了拍摄脚本。
莎莎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本来是在边上疯狂玩着玩具的,看到孟凭歌聚精会神地?做事?儿?后,它马上就变得乖巧了起?来,耷拉着一双耳朵轻轻咬了下眼前?的小兔子玩具,整体动?作幅度都变小了许多。
半个小时后,孟凭歌便从沙发上起?身,对着自己?写好的脚本,开启了第一支视频的拍摄。
和大?部分Vlog博主一样,她的拍摄内容包括在漂亮的房子里头看书、听音乐、冲咖啡等等。主要就是营造一个舒适的氛围感。
没想到的是,这些视频看上去好像挺好拍的,实际操作起?来却要费事?许多。冲一杯咖啡得换好几个几位,中景静景特写也得切换好多次,拍废了还得重拍,前?后就要折腾不少时间,更?别?说拍摄整支视频了。
也可能是因?为她属于新手?,不是特别?熟练吧。
等她从拍摄到剪辑完,一不留神就过去了大?半天。
累归累,还是挺有成就感的。孟凭歌给视频配完BGM和音乐后,一个人来回播放欣赏了好多遍。然后,孟凭歌将脚本上的文案和标题复制好,和着自己?拍好的视频一块儿?粘贴到APP中,又加上了一堆相关tag,便发送了出去,心情期待又忐忑,复杂得难以言喻。
可是,半个小时后,一个平台阅读23。
老?实说,还是稍微有点受挫的。兴致勃勃地?做了发了,本来还以为起?码能收获一个赞左右的,她之?前?闲着无聊刷页面时,点进过不知道多少个发第一条视频就爆了的人。
可能是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了吧,总觉得这种事?情不难,自己?上也行。导致的结果就是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她的首支视频竟然就这样石沉大?海了。
孟凭歌只丧了一小会儿?,又马上搜索起?了新号通常多久能起?号。
有人说因?为一开始权重比较低,想要被人看到是很?难的,得一直保持内容垂直度,再持续发一个礼拜或者半个月左右,才会慢慢被人看到。
有人说,每个号的风水也不一样,这个东西就像打游戏抽卡一样,还得看运气。有的号脸黑,怎么都起?不来,有的号就比较好起?。
还有人说,不管怎样,如果内容可以的话,发几个差不多就能够陆陆续续收到零星的点赞了。始终无人问津的话,本质上就是内容不优秀,不够抓人眼球。
反正网上大?家的说法都不太相同,五花八门,对于一个入行新手?来说,真的不是特别?友好。
不管怎样,坚持一下吧。
于是,在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孟凭歌又相继拍摄了两支视频上传到平台上。
她拍得很?认真,作为一只菜鸟,几乎每一支视频都要花大?半天的时间。值得庆幸的是,她第三条的阅读量到了三百,但始终没有人给她点赞。她都快要怀疑那个算命先生说的到底准不准了。
不是她太悲观,是她确确实实已经倒了很?久的霉,摔了很?久的跟头,上一份工作也是说没就没了。尽管现?在姜炙给她开了高薪资,但这个活儿?又没有技术含量。以后姜炙要是恋爱了,结婚了,她肯定就不能干了——总得避嫌的吧?
要是在这段时间内她没有捣鼓出个花儿?来,到时候出去就真不知道能做什么了,到底还是会有一些焦虑在的。
在孟凭歌将第四支视频发出去时,外面传来了车辆碾动?的声音。
孟凭歌扭头朝着那边一看,发现?是姜炙回来了。这几天沉迷于捣鼓自己?这个小副业,时间跑得飞快,比起?平日来像是加了速,她都没怎么注意,对方竟然就出完差了。
姜炙将车子开到车库停好进来后,孟凭歌马上小跑了过去:“吃晚餐了吗?”
“还没呢。”姜炙摇头。
今天的姜炙依旧是西装革履的模样。别?看他平时在私人时间内一副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当他穿上西装的时候,看上去竟然跟个海报模特儿?似的,有种沉稳逼人的帅气。主要还是长得好。脸好,身材也优越。
孟凭歌连忙挪开视线,连忙指了下餐桌,说:“那你过来吃点儿?吧。刚好,我今天为了拍视频素材,做了一顿晚餐。”
姜炙走?过去一看,发现?桌上摆着一盘精致无比的西班牙海鲜饭。红彤彤的海鲜饭由一只银色的锅子盛着,里头放着鱿鱼圈、青口贝和大?虾,看起?来丰盛又可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个酒店里头端出来的成品。
孟凭歌平日里好像都只做中式家常菜,没想到当她做起?这些来,也挺上道。就好像真的专门去学过似的。其实姜炙觉得,她完全不用为未来担心。退一万步讲,拥有着这手?艺,以后就算是开个私人小厨,宣传宣传,肯定也是能做起?来的。
“不错啊,”姜炙看着桌上的食物,“你是不是也没吃?”
“我不饿,之?前?拍视频的时候太饿了,有点儿?扛不住,等不了,就啃了一个核桃面包,饱了,现?在暂时还吃不下别?的东西。”孟凭歌坐到他对面,捧起?了手?机,反复进出自己?的主页,刷新阅读量。
姜炙点点头,也在那海鲜饭旁坐了下来。
整理了下衣袖,他问:“所以你现?在已经动?工了?”
孟凭歌眼睛跟生在了屏幕上头是的,点头:“对呀,万事?开头难,心动?不如行动?,要是一直不开这个头,就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姜炙拿起?叉子?了一勺饭送入口中,发现?这饭的味道和它的长相一样出色,还挺好吃。
他又抬起?眼:“目前?发几条了?”
孟凭歌伸出手?指头比了一下:“四条。”
姜炙点点头,垂眼叉起?一个鱿鱼圈,在指间转动?了下:“效果怎么样?”
孟凭歌把着手?机,露出一丝隐隐约约的丧气:“现?在……就那样吧。”
姜炙撩起?眼皮:“嗯?”
孟凭歌叹了一口气:“就是,没多少人看。也没人点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我拍得太烂了吧。”
孟凭歌吐槽完,皱着眉头继续进入了专心研究各个经验分享贴的状态中,态度认真得堪比考研党。
姜炙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身去接了一杯水。回来时,瞄了一眼孟凭歌的手?机屏幕,又坐下来继续吃了。一不留神,那一锅的饭都被他给吃了个精光。
擦了下嘴,姜炙也打开手?机,像个大?爷一样歪在座位上玩了起?来,时不时地?瞟一眼愁眉苦脸的她。
孟凭歌是真的想不太明白自己?的视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就是没有人要看。难道是现?在跑来做博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平台给的曝光率也降低了么?
没做过。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一遍一遍地?刷起?了各种教新人做号的帖子,思考着要怎么优化一下自己?的内容。
可就在她刷得沉迷无比的时候,右下角的消息通知栏处突然多了个红底白字的“1”。她还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一会儿?后,那个“1”又晋升成了2、3、4。
孟凭歌赶紧点开,才发现?是一个叫做“油浸皮卡丘”的人给她发布的头两条视频点了赞,还添加了一个关注。
眼看着自己?的粉丝数量从“0”变成“1”,孟凭歌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
就在她还没回过神时,下面又出现?了新的通知。孟凭歌点开一看,发现?对方给自己?后面两个视频也点了赞,还发了一条评论:“博主审美很?不错,构图漂亮,氛围感也很?好,优化一下标题和封面,增加一些爆点,坚持下去你一定会火的,加油。”
孟凭歌“啊”了一声,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姜炙捏着手?机抬抬左眉:“怎么了那么激动??”
孟凭歌马上说:“我有粉丝了!我收获一个粉丝了!我破零了!”
姜炙牵了下唇角:“哦,是吗?”
“对呀对呀!”孟凭歌已经开心得快合不拢嘴,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抱着手?机不由自主地?摇晃着肩膀,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得灿烂无比,几乎就要跳起?来了:“有人看到我了!姜炙,有人看到我了!”
她情不自禁抬头看着他,对他分享着这份难得的喜悦:“她说我拍得很?好,叫我加油,叫我坚持下去!”
“这样啊,”姜炙双腿交叉翘着二郎腿看着喜出望外的她,“那很?不错啊。”
“是的!她还帮我指出了缺陷,真的好好一个人!”孟凭歌忍不住再一次点开那条评论,重复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她脸上那蜜糖一样的笑容又会变得浓郁几分,内心的激动?在她脸上一览无余。
她想,她今晚大?概睡觉都会做美梦了。
姜炙歪头欣赏着孟凭歌的笑容,自己?的唇角也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随后,他低下头,退出了那个他刚刚注册的,叫做“油浸皮卡丘”的小号。
第二十三章
在两?人聊天的空档里, 外头又下起了雨。绵密的雨丝织成一张雾蒙蒙的幕布,温吞地降落在这个夜里,将院子里头的夜灯压成了一盏盏烛火, 光辉缥缈,梦幻动人。
孟凭歌和姜炙不约而同地往外望了出?去。
“天气预报上好像是说, 接下来很快就又要降温了。”孟凭歌感慨了一句。
今年?的冬天来得迟, 起初大家都说这是个暖冬,应该不会太?冷, 谁想等它正式到来以后, 却还是那么威力四射,令人难以招架。
到底是冬天,再暖也是冬。
姜炙点头:“是啊,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适合吃火锅了。”
高中的时候, 每逢冬季, 林广莲都会准备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来供大家享用。时间?久了以后, 就好像变成了一个老传统,每年?不进行一下, 都会让人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孟凭歌转头望向他:“你想要吃火锅啊?那我明晚准备火锅?”
姜炙不再看外头,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明天就不了,明天晚上我要出?去。”
孟凭歌眉梢动了动:“哎?”
姜炙继续说:“明天我要去参加Kesha的生日聚会。”
孟凭歌这才想起来, 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上次陈旭来这儿时邀请过姜炙。不仅邀请过,还对姜炙说过准备把Kesha的一个朋友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让他尝试着?发展一下恋爱关系。
没想到一转眼, 就到了这个时间?节骨眼儿。虽然?当时姜炙说了不打算谈恋爱, 但?缘分?这种事情,又有谁能够说得准呢?孟凭歌都不记得自己认识的人中, 有多少是上一秒还斩钉截铁说着?绝对不结婚,下一秒就突然?通知?她去参加婚礼了。
何况,那个女孩子看上去确实挺阳光挺漂亮也挺优秀的,换她的话,她可能都会心动也说不准。更别提姜炙还是一个男人了。
孟凭歌端起水喝了一口:“对哦,我差点儿给忘了,那你去那边玩开?心。”
姜炙点点头:“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压好像有点儿低。
孟凭歌忍不住放下水杯,咳了一声:“我去洗碗。”-
夜里,孟凭歌回到家时,江雨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综艺,并且在茶几上头摆了一盘卤水鸭货下剧用,看上去就很会享受的模样。
江雨看上去总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孟凭歌觉得,自己有时候或许应该向她学习,让快乐多一点,烦恼少一点,日子就会好过一点。
偏偏她的人生经历好像没办法让她完全懈怠。做了很多放松身?心的事情,也只能是缓解一下她的焦虑而已。
看到孟凭歌回来了,江雨连忙拿着?鸭掌转过头来,说:“回来了啊?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孟凭歌摇了摇手:“我还有点儿感冒,没完全好,吃不了辣的。”
严重倒是不严重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平稳的恢复期。饶是如此,还是得多注意一下的,否则可能会反弹也说不准。
江雨马上说:“放心,我也买了不辣的,五香的。反正这个东西就是啃一层皮,吃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好,我尝一个吧,”孟凭歌将包取下来放到一边,坐到了江雨边上,看着?平板上那热热闹闹的画面,问:“你在看什么呀?”
江雨递给她一只手套:“就是一个恋综,无聊打发时间?咯。”
“嗯,”孟凭歌点点头,“你男朋友和你怎么样了?”
江雨咬住鸭掌上的一块皮扯下来,说:“不怎么样,我发现我现在好像已经有点儿和他没话可说了。这个恋爱我也是真的是越来越不想谈了。”
孟凭歌叹气:“谈恋爱是都很容易走到这一步么?”
江雨笑:“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是个个例?好吧,也可能大家都这样吧。专家们不都说了么,荷尔蒙这种东西只能够维持三个月,在这期间?,就会不顾一切地忽视对方的一切缺点,然?后不停地美化对方,但?等时间?一到,就会注意到对方的种种缺点,于是变得不喜欢了。我本来还不信,但?等我被他挑刺挑久了以后,我发现我也开?始挑他的刺了。”
是啊,爱情可真是个脆弱的东西。华丽的外表底下掩映着?最为深不可测的丑陋。初期的美好仿佛都是在日后的毁灭做铺垫。铺垫得越深,毁灭的时候就会让人越痛。
孟凭歌默默啃了一口鸭掌,忽然?睁圆了眼睛:“这鸭掌好香!你可真会买!”
“是吧?可香了,我都连着?吃两?天了!”江雨想了想,又说:“所以我觉得啊,人还是不要在那里苦苦地追求什么真爱什么天雷勾地火了,只要对方品行不错,两?个人在一起能够1+1等于或者大于2,就能处。性格好人好,比什么都重要。”
孟凭歌点点头:“说得没错。”
江雨瞄了下她:“所以,你要不要也尝试一下去认识认识新的人?”
“嗯?”孟凭歌转头看着?她。
江雨继续说:“假如你真的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放下前任了,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认识下新的人了。假如你放不下前任,又觉得和前任没有可能,那样下去就是一种故步自封的自我消耗了。还不如去尝试认识一下新的人,搞不好这样可以重新开?拓一个新的人生呢?有些事情啊,你要是一直不去尝试,可能就会变得非常没有意义。”
孟凭歌转头望向她,笑了笑:“可我现在,比较想搞事业呢。”
江雨叹了口气:“不冲突啊,你想想王叔说的那个话吧。他不是说你最近会遇到一个还挺有钱而且人品还挺不错,会把你宠得像个公主一样不说,还会让你毫无压力地专心搞事业的男人么?”
孟凭歌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问题是以我现在的工作环境,哪儿有机会去认识新的人啊。我现在已经不太?相信算命了。他之前说我会越来越好,结果我转眼就被人给炒了鱿鱼,你说,好在哪儿了?”
江雨正想说越来越好又不等于是立马就好,人还是得对自己有信心,就突然?眉头一皱:“哎不对呀,王叔不是说,你遇到的那个男人可能会是你的上司么?姜炙现在不就是你上司么,该不会……你命中的正缘就是他吧!”
咔嚓。孟凭歌咬下一截鸭掌趾头,内心那片湖随着?江雨的话语晃了晃,变成了一个活化石。
严格来说的话,姜炙现在确实是他的上司。他对她也确实是挺好的。试想,大部分?人和前任分?手以后,都恨不得前任去死,姜炙却没有。不仅没有,竟然?还在她失业时给她提供了一份如此清闲,可以供她专心致志搞自己小副业的工作,这真是……
他该不会,心里还有自己吧?
她突然?想起了他给自己冲感冒冲剂的模样,想起了他让那个沉给自己道歉的模样,还想起了他给自己车开?,给自己新手机……
虽然?姜炙说那手机是赠品,虽然?姜炙说给她车是为了保证员工上班足够方便?。
但?这么多事情全部加起来,未免也太?巧了吧?前一天发现她手机屏幕碎了,后一天就获得了赠品。
孟凭歌突然?又想起了读书时候的事情,想起了姜炙看她压力山大到崩溃至极,学习成绩不仅无法进步,还在思?维混乱的作用下持续性往下跌落时,为了让她放松自我,用打赌的方式带动她一起冥想了一个月,最后关头却故意以打了通宵游戏,实在是扛不住,不想再继续和她冥想为由,给她递了一沓钱后倒头就睡的事。
姜炙总是如此,表面看起来非常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实际上却一直都在暗暗地给她助力。
这次这些事……会不会也是那样的呢?
孟凭歌心跳变得越发迅速起来。如一顿紧锣密鼓的鼓点在心中疯狂地奏响。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躺倒床上,也没有消停下来。她的脑子里头像是住进了五百只麻雀,一直在那儿叽叽喳喳地叫,吵得人不得安生。
直到午夜时分?,她刷到一个说是以为前任还喜欢自己,结果兴冲冲跑去表白后却被拒绝了的帖子时,如同喝了一罐屏气泡水,混沌被冲散,陡然?间?便?清醒了过来。
她真的是太?爱幻想了,这种思?维真是有点子自恋在的。姜炙对她是挺不错的,但?也许只是因为他骨子里头就品行端正呢?主要是她真的找不出?自己现在身?上有什么优点好值得别人喜欢的。她眼中的自己,除了一团糟,还是一团糟。
人本质不都是趋利避害,容易被美好的事物吸引的吗?她又不是那样的人,人家凭什么在被自己伤过以后还要为自己披麻戴孝那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呢?
悲催的是,她都已经这样子告诉自己了,也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导致她这一晚睡得不算好,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眼睑底下浮出?了一层发青的黑眼圈。
但?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在监督人打扫完姜炙的房子,又陪莎莎出?去玩了一圈后,拍起了人生中的第五支视频。
有人说起号之初得日更会让数据变得更好,有人说做号就是一门玄学,也有人说保质保量最重要,和日更不日更关系不大。
综合以上所有的言论,孟凭歌决定保质保量地日更。反正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时间?那么富裕,可不能够浪费。
她这人也是挺奇怪。想得多,内耗大,按理说应当是会躺平当咸鱼的配置,偏偏手上该做的事情又一件也不落。
今天她又增添了几个新的机位,将拍摄的内容设置成了听歌、做美食,做瑜伽。
拍完以后,孟凭歌把昨天拟定好的文案编辑了进去。
文案是她十分?认真地写出?来的,主要内容就是告诉大家,如何在濒临崩溃的时候,通过聚焦现实生活中的美好细节,来缓解自己的坏情绪。今天她推行的办法,就是暂时停下脚步,认真地为自己做一顿饭,闭上眼睛吃饭,沉浸式体味食物的味道,去触碰现实的美好,偶尔还可以做做瑜伽。
尽管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很虚无缥缈的样子,也没有让孟凭歌本人彻彻底底地从里头走出?来,但?她觉得还是有效果的。
假如真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的话,她大概早就已经被现实的铁棍给敲碎了脊梁骨,届时能不能站稳都不一定,更别说还要提起劲头往前冲了。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想为别人撑把伞。哪怕自己不够高,体格也不够强健,不是那块可以当救世主的料子,却还是忍不住地想要踮起脚尖,在暴雨缠绵的时刻,把伞举过他人的头顶,让人能少淋湿一点,就少淋湿一点。
就在孟凭歌准备发布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晚上她那位唯一的粉丝朋友“油浸皮卡丘”所说的话。
油浸皮卡丘说,她可以优化一下封面和标题。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有时候很多事情,是绝对不能自己一个人闷着?头做的,那样一来,就会认不大清自己的缺点,也就很难得以进步了。
于是孟凭歌今天没有再继续闭门造车,将好几张图一块儿发给了向来审美独到的高倩倩:“倩倩,我在做小红书,你觉得我这几张图里,哪几张用作封面比较好?”
在她发的那几张图片里头,一张是她做的晚餐,一张是书桌一角,一张是窗和景色,还有一张是她坐在餐桌后面,闭着?眼睛捧着?米饭进食的,还有一张是她做瑜伽的。
高倩倩秒速回复了过来:“你主要是做的哪个方向?”
孟凭歌:“家居。”
高倩倩:“要不,你把你的视频给我看看?”
孟凭歌马上听话地发了过去。
一会儿后,高倩倩回道:“歌儿,就最后一张吧,你闭上眼睛坐在桌前吃饭这一张。”
“好……”孟凭歌打字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问:“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选这一张吗?”
高倩倩:“感觉你的主题虽然?是家居,但?内核是心灵疗养。你要是放食物的图片,很可能会被划分?到美食赛道。放纯静物的照片呢,现在这种照片又已经泛滥成灾了,不够出?挑,目前平台都在鼓励真人出?镜,流量方面会往这边倾斜,所以我觉得你闭着?眼睛吃饭那一张最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孟凭歌瞬间?脑雾消散,明白了。不愧是高倩倩,分?析能力好强。
孟凭歌又问:“那我做瑜伽那一张呢?”
高倩倩回得毫不拐弯抹角:“理论上也是可以的,但?拍得没你吃饭那张好看。吃饭那张看上去很清新,很有禅意,构图很棒,周围环境也拍得非常漂亮。我看到的话,反正是肯定会点的。”
孟凭歌悟了:“谢谢!”
确实就和高倩倩所说的一样,那张照片确实是最好的。她好像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一些道理,比如为什么不要闭门造车。
将高倩倩选中的那张照片留下来以后,孟凭歌又思?考起了标题的问题。结合着?“油浸皮卡丘”和高倩倩所说的话仔细一想,孟凭歌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先?前起的标题,既不能够凸出?她的内容要点,也不够抓人。
就是平铺直叙的“美好的一天从xxx开?始”,一眼看上去实在是过于质朴了。
有人说做自媒体一定要懂得会忽悠人,紧跟热点。比如大家都在推行高消费的享乐主义,博主就也该跟着?输出?那样子的观点,唯有这样,才能够在短短时间?内抓住所有人的目光,让人产生想要点进来看一看的欲望。
但?她并不想使用过于离谱的诈骗式标题。她做不到,完全做不到。对于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完全接受的观点,她实在是不想去输出?。或许这样的她是有点儿不识大局,过于板正了吧。没办法,她的基因宝宝们组建成了这样的她,让她实在是很难去对抗。
孟凭歌静静地思?考一会儿后,打出?了这一个标题:
适当摆烂过后,我好像变得更勇敢了。
全部整理完毕,孟凭歌加上Tag发了出?去。尽力了,优化了,但?结果究竟会怎样,她也不知?道,她心里根本就没谱。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一个字。
点开?一看,是“油浸皮卡丘”给她点的。皮卡丘还又给她发了一条评论:“很不错,比之前的好了太?多,加油,我还想看你拍摄更多的视频。”
孟凭歌看到,又开?心地翘起了唇角。虽说她现在只有一个粉丝,但?对她而言,已经非常满足了。只要能够得到一个人的肯定,她就有动力坚持往下做。
正开?心着?,孟凭歌刚准备放下手机,没想到下面又闪现出?了消息通知?。点开?一看,她又多了几个赞!或许这点儿小成绩对于大博主们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对孟凭歌来说,已经属于一件让人非常开?心的事情了。
有一种前方雾霾正在慢慢散开?的感觉。
放下手机,孟凭歌轻轻叹出?一口气,揉了揉略微有些发僵的肩头,望向窗外才发现,天色已经变得漆黑。低头看了眼时间?,原来这会儿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六点多,姜炙应该已经到Kesha的生日会上了吧?
想到Kesha,想到Kesha的朋友,想到姜炙今天可能会和Kesha的朋友密切交流,想到他们有可能会看对眼,孟凭歌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灰色。她也说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
她好像有些不安,有些心神不宁。
明明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太?把江雨的话当真,又还是老会忍不住地去想东想西。她真的挺不喜欢这种状态的。感觉奇奇怪怪神神道道的,一点儿都不酷。
她只能告诉自己,其实她并没有多放不下姜炙。她会这样,只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执念罢了,执念这种东西,并不是爱。
她突然?觉得,这个房子好大。大到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周边都出?现了一种冷清的感觉。哪怕开?着?暖气。
或许就是不应该一个人呆着?吧。一旦闲下来,一旦手里头没有事情要做了,就会就着?好多事情像个没完没了,倒不如回去洗个热水澡,捧着?热水盖上毯子,到沙发上和江雨一块儿看看综艺。
孟凭歌摸了摸旁边莎莎的脑袋:“莎莎,我先?回去了哦,明天见。”
莎莎像是能听懂她在说什么似的,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儿,跳起来把脚搭在了她双手之中。
它是真的挺喜欢她,每天临到她要走的时候,不管姜炙在不在这儿,它都会进行一下这个仪式。就好像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似的。
孟凭歌忍俊不禁地和它柔声说道:“好啦,我明天会再过来的。”
再一次拍了拍莎莎的脑袋,孟凭歌挎上包,慢吞吞地舒展着?双臂走到玄关门口,矮身?换好鞋,出?了门。
冬日夜里向来静寂,行人也很稀少,广阔的马路在路灯的照耀下泛出?昏黄又孤寂的模样,给人感觉似乎显得更冷清了。
在这一时刻,整个世界都好像蜷缩在黑暗缝制的襁褓中入了眠。
约摸过了二十多分?钟,孟凭歌终于开?着?车进了市里。
哪怕是市中心灯火通明,看上去好像挺繁华热闹的,各个角落之中也还是透露出?了一股子喧嚣又肃杀的萧条感来。
这便?是传说中的冬季吧。
往前又开?了一会儿,孟凭歌无意间?一转头,看到了一家路边的糖炒栗子。小小的店子里头铺满了暖色的灯光下,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正系着?围裙站在那里旁若无人地认真翻炒着?栗子,那画面极富人间?烟火气。
这种热乎乎的东西出?现在此刻,实在是让人没有抵抗力。光看着?,她就已经能够想象出?栗子那甜软发糯的口感了。吃下去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想要。
孟凭歌连忙将车子开?到店铺门口停下,打开?车门走下去,准备去买一些回去吃。然?而她才刚跑两?步,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你看吧,我没什么想吃的。”
孟凭歌不由自主停下步子,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然?后,她发现了姜炙。
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打扮得格外优雅,面容精致且漂亮的女人。
第二十四章
那?个女人, 不就是陈旭说的那?个,要给姜炙介绍的吴雨彤吗?当时陈旭还给她?看过?照片。
和Kesha那种大气舒展的感觉不一样,吴雨彤身上携带的更多特点是娇俏甜美, 属于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心情都变好的类型。
按理说,孟凭歌是个很容易忽视具体细节的人。对于那?种只见过?一面的, 通常来讲, 她?都是很容易脸盲的,就更别说是这种只见过照片的人了。
偏偏吴雨彤的脸, 却被她给牢牢地记住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个女人长得太有特色了, 气质方面很与众不同,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干干净净的,本?身就拥有着能?够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吧。吴雨彤真的是,真人长得比照片还要好看。
那?两个人似乎聊得挺尽兴,挺专注, 都没有朝孟凭歌这边看, 更没有注意到孟凭歌的存在。在孟凭歌这个方位, 却能?够将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知道姜炙说了什么,吴雨彤脸上都笑出了花来, 那?是一种相当松弛的状态。
两个人不像是才认识,倒像是已经处了许多年一样。
尽管姜炙是背对着自?己的,她?完全?看不到姜炙的脸, 不知道姜炙脸上挂着怎样的神?情,也听不清姜炙都说了些?什么, 但从女方的行为举止来看, 可以确定的是, 那?两人相处得好像挺愉快的,起码气氛上, 好像一点都不尴尬。
第一次见面就能?相处得这么融洽,也算是有缘吧?
很多人在面对初识者,尤其是抱着处对象为目的来认识的初识者时?,基本?上或多或少?都是会有点尴尬放不开的。那?两个人之间,好像完全?没有这种障碍。
寒风突然袭来,孟凭歌脸颊两侧的发丝被乱七八糟地刮开,在空中零零碎碎地飞舞一会儿,又横七竖八地落到脸上,扰乱了她?的视线。
好像担心会看到什么出格的画面一样,她?没有再继续往下?多看,把乱却的发丝往后面撸过?去,将围巾往脖颈深处掖了掖,转过?身来站到了糖炒栗子店的窗口前。
等前面一个购买的人离开,孟凭歌马上对着窗内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我要一斤桂花糖炒栗子,谢谢。”
“好的。”工作人员扯过?一个牛皮纸颜色的纸袋打开,麻利地舀了一些?栗子装进里头,搁到一边称完重量,回头递给了孟凭歌:“十八块。”
“嗯,好,”孟凭歌举起手机扫码付完账,将栗子从窗口里头接出来,轻轻捂在手心里头,“谢谢。”
栗子隔着鼓鼓囊囊的纸袋,源源不断地向?外扩散着热量,在寒风之中为她?冰凉的双手注入了一种极致温柔的能?量。
转过?身来,孟凭歌正低着脑袋准备回到车子那?边去,旁边两个挽着手臂的妹妹恰好说说笑笑地从她?身旁擦过?,留下?一阵清冽的芬芳,站到了糖炒栗子店的窗口处。
孟凭歌还来不及走远,她?们的聊天内容已经被缥缈的风传送过?来,让她?给听了个完全?。
“哎,那?边那?对小情侣长得好好看。”
“哪边?”
“那?边啊。你看,男的又高?又帅,女的又嗲又靓。两个人穿的也都是牌子货,啊……这属于小说配置了吧?”
“真的哎,从此小说女主?和男主?有了脸。”
“……”
孟凭歌不自?觉地停住了准备继续往前迈出的脚,原地站定。
那?两个妹子这会儿看起来都分?外激动,直接有滋有味地原地嗑起了cp,于是孟凭歌在两个妹子的笑声中,又一次转过?头,朝着姜炙和吴雨彤那?边望了过?去。
吴雨彤依旧在笑,也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好玩的,她?柔软的脸上好像笼着一层清晨里的日光,和煦且美好。确实是很像目前流行的,小说里头的女主?角,一颦一笑都是如此梦幻。
她?看得正入神?时?,姜炙脚后跟一动,整个身形随之一晃,有了要转身的势头。孟凭歌从头到脚变得僵硬,然后立马迎着冷风拔脚朝车子旁边小跑而去,生?怕被他给看见了一样。
在她?打开车门坐进去,紧紧地抱着栗子垂低头躲避对方视线那?一刻,脑海里头莫名浮现出了“抱头鼠窜”这几个不怎么好听的字。
回顾方才的场景,也着实是那?样。她?好像一只生?活在黑夜里,被滂沱大雨淋湿了的狼狈老鼠。
为什么会是老鼠呢?假如自?己出生?的时?候就是拥有着漂亮羽毛的凤凰该有多好啊?
她?真的,好想当凤凰。
哪怕能?当一次,都好。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去做许多事情了呢?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能?活成这样,好像已经很不错了。
假如当年林广莲和孟军没有把她?从孤儿院中领回来,假如当年领走她?的,是那?种板上钉钉的恶人,她?现在的人生?,说不定会更差吧。
作为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有得吃有得喝有得穿就已经很不错了,还要贪什么心呢?
等她?再次抬起头望出去时?,那?个方位已经空掉。姜炙和吴雨彤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了一个孤零零的垃圾桶。
孟凭歌静静看了一会儿,左右四顾一番,也没再找到他们的踪影,才终于恍恍惚惚地收回了视线。
将栗子放到一边的空位上,她?慢吞吞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朝着家的方向?平稳着驶了过?去。
将车子停到小区车库中,孟凭歌回到出租屋,刚将门打开,江雨的声音就从客厅那?边传了过?来:“回来了啊?!”
孟凭歌如梦惊醒,朝她?望去,轻轻点了下?头。好消息是,被江雨那?么一打岔,她?好像从自?己的情绪困境中走出来了一点。
她?已经脑袋空空了一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东西。
江雨今天还是在披着珊瑚绒小毯子坐在沙发上看昨天的恋综,不同的是,桌上的小吃从卤味变成了锅巴,被她?拿在手里嚼得咔咔嚓嚓响。江雨好像再怎么喜欢吃一样东西,都不会重复太久。
“要不要来吃锅巴?”江鱼塞完剩下?那?半块以后,马上就端起了锅巴,对着她?喜滋滋地说:“今天那?家河源记在做活动,我买了可多呢!超、级、香!”
看起来是挺不错,无奈孟凭歌今天实在是没什么精神?,摇了摇头,笑:“不了,你吃吧。”
换完鞋子,关上鞋柜那?一瞬,她?想了想,又举起了手中的栗子,问她?:“我买了栗子,你要尝尝吗?”
江雨立马看得眼睛发亮:“好呀!”
孟凭歌走过?去,打开纸袋倒了一些?给她?在茶几上,说:“那?你慢慢吃,我去洗澡了啊。”
“行,你去吧。”江雨拿起一块新的锅巴,在放到口中之前,迟疑了一下?,停顿了下?来,突然问:“哎,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红吗?今天眼睛,好像是挺干涩的。尤其是在刚刚。
孟凭歌捏着纸袋封口,笑道:“正常,我不仅眼睛红,鼻子也红呢,冬天是这样的。更别说,昨晚还没睡好。”
昨晚的她?,只顾着胡思乱想去了,导致大脑思维过?于活跃,睡觉了都没停歇,整个晚上都没睡太好。
“哦,好,”江雨脑筋比较直,倒也没有多想,连声对她?说,“那?你快去洗个澡暖和暖和一下?吧,别整得感冒又复发了!”
“嗯。”孟凭歌点点头,回过?身朝着卧室那?边走。
放下?包,将栗子搁到桌上,孟凭歌的神?思仍旧处于摇曳不定的地步中,难以整合。
这个状态可真的是,有点儿过?于差劲了。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孟凭歌摇摇头取下?围巾,将头发拧紧盘上头,用一个巨大的抓夹夹好,脱掉外套进入浴室,开始了洗漱。
当她?察觉到自?己又一次在走神?时?,急忙为大脑下?达了一个禁止密令,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现实中,用心体验着温水浇到皮肤上头时?的那?种感觉。
从浴室里头走出来,孟凭歌将洗完的内衣内裤拿到阳台上头晾晒好,转身进入卧室,往双脚套上一双毛绒绒的拖鞋,在书桌前坐下?,拉过?糖炒栗子,打开了电脑。
其实她?现在没什么特别想要看的,就是觉得干吃栗子会让幸福感减分?,还是得找一部电影来佐餐才好。
挑挑选选,孟凭歌打开了一部下?载许久,却一直没有时?间观看的亲情类电影。
在片头曲开启时?,孟凭歌打开手中那?袋板栗,从里头取出一颗剥开,仔细撕开残留在上头的那?层棕褐色的皮,轻轻塞到口中咬下?了一口。
那?板栗仁生?得饱满漂亮,在被牙齿切开的瞬间,一丝丝沁人心脾的甘甜被完美地释放出来,随着软糯的口感一块儿充盈在口腔之中,很好吃。难怪那?家店生?意那?么好,总有人在一些?社交平台上为它当自?来水。果然不管做什么,实力才是硬道理。
与此同时?,电影的正片从电脑屏幕上头徐徐地铺展了开来。
这部电影的画面镜头看起来很有美感,就是拍摄手法有些?沉郁。从一开始就宣告了它铁定不会是一部非常轻松的影片。
事实上也确实不怎么轻松。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从无比破碎的原生?家庭中出来的小孩儿后期凭靠自?己实力,在各种挫折下?努力打拼,终于实现了自?我价值的,普通却又不是那?么平凡的励志故事。
在电影开头的前十分?钟里,导演着重刻画的是这一家人的矛盾。背着书包回到家的小女孩刚刚走到楼下?时?,就碰巧发现她?的爸爸妈妈正在那?里疯狂地吵架。
男人穿着件灰色的面包服外套,戴着个深黑色毛线帽,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在那?张线条坚毅的脸上,他的五官本?就生?得伶俐凶狠,在情绪加持下?,更是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冷漠和不耐,令人看着就害怕。
女人满脸紧皱 ,泪水如一条条河流般横七竖八地淌在上面,哭得歇斯底里,吼到几乎快要破音:“你真的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竟然跟了你这样的人!”
男人忽然抬头,手指夹烟十分?凶狠地指着她?:“你以为我不倒霉?娶了你这么个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的女人,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点都不体谅人也就算了,还老是发火!”
“你后悔跟我了是吧?你觉得你跟别人更好是吧?我告诉你,你跟谁都这样!”男人冷笑:“你以为就凭你那?条件,真能?找到更好的?!你看得上人家,人家看得上你?你要真那?么牛批,当年那?个开连锁店的怎么还是会一脚踹了你?!”
男人越说越激动,咬着牙,眼睛里头露出凶光,指着她?鼻尖一字一顿地吼了出来:“你!做!梦!”
女人似乎被他那?一声吼给震慑住了,眼神?突然变得很空,空到如同午夜的海面一样无边无际,浑身散发出一种颓然的气息,像一株开败的玫瑰。
再后来,男人没再跟她?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又冷笑一声,翻身骑上旁边一辆电动车,一踩油门,车子便轰隆隆地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女人独自?站在路灯底下?,不再有任何反应。
昏黄的灯光光晕飞舞穿梭在她?干枯的发丝之间,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像干枯树枝一样萧条。她?就好像是被一把名为孤寂和无助的大锁给固定住了,迟迟没有动作。
好一会儿后,女人突然一下?子就崩溃地蹲下?身捂住脸,抱着膝盖嘤嘤哭泣了起来。她?哭得很大声,脖颈筋络突出,整个背脊也都在起伏不定地发着颤,如同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她?的哭声也是那?样的绝望,一浪一浪地打在了孟凭歌心里那?根弦上。
小女孩儿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后,终于缓缓抬起脚,向?前走去,轻轻弯下?腰,无声地抱住了那?个女人,对她?说:
“妈妈没关系,我很快就能?长大了,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什么都有的家。”
孟凭歌拿着一颗剥好的栗子,却迟迟都没有放进嘴里,只觉得喉头深处有些?哽咽,咽口水都费事儿的那?种哽咽。
这部片子,拍得一点都不像假的,就好像时?时?刻刻都会在生?活里头上演着的万千种人间碎片一样,让人想要不被代入进去都很难。
那?句“你做梦”,一刻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头缠绕着,惹得她?太阳穴突突地发着胀,不自?觉地憋了一口气。
她?突然发现,自?己昨晚上对于姜炙的那?些?妄念,有多么不切实际。
老一辈说得对,凡事都得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这种话听起来好像有种不近人情的残酷,似乎剥夺了人世间所有的真善美,却似乎是一种真理。
你要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残破的人生?,别扭的性格,日后会衰老的容颜,别人怎么看得上?即使有心动,也会很快就在权衡利弊之下?烟消云散的吧。
对,是这样。就是这样。
孟凭歌将栗子塞进口中,缓慢地嚼了嚼,突然间有些?鼻塞。她?吸了吸鼻子,接着拿起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接连不断地剥开,陆陆续续地放进了口中。
房间很小,布置得还算可爱,灯光是暖色的,窗帘是田园风格的,看上去给人的感觉也是温馨的。
即便如此,却还是散发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孤寂,游荡在四面八方,围在了她?的周遭-
翌日。
寒风依旧,天气萧瑟。
湿漉漉的世界在清冷日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孤寂。路面上的水坑泛着点点银光,枯黄的褐色叶子横七竖八地飘落下?来躺在边上,两相一结合,不知不觉中将潮湿的水汽感给散发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孟凭歌到达姜炙家的时?候,里头还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想来,今天还是周末,他不用上班,也没说要去哪儿,应该是在家的吧?可屋里这么安静,究竟是因为他昨晚没回来,还是因为他还没有起床?
虽然这房子的隔音系统挺好的,就算姜炙在,那?他也是在楼上,十有八九不太能?听到底下?的动静,孟凭歌却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自?己的所有动作。
换上鞋后,孟凭歌蹲下?身揉了揉一路小跑过?来的莎莎脑袋,轻声问道:“饿了没?”
莎莎当然不可能?说话,只会冲她?一个劲儿地摇尾巴,表现得相当热情又乖巧。
孟凭歌食指轻轻刮了刮它额头上的毛,说:“那?你等一下?哦。”
站起身来,孟凭歌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头取出来一些?昨天临走前放到冷藏柜里解冻好的生?骨肉。生?骨肉这会儿还很凉,为了莎莎的肠胃着想,她?没有马上把它拿给它,而是暂时?将它放到了岛台上,放在常温之中晾着。
在那?等待的过?程中,孟凭歌轻轻舒出一口气,忽然间想起了自?己那?个叫做“予生?活歌”的自?媒体账号。今天还没有看呢,不知道比起昨天来,有没有又多出几个赞。
于是她?急忙取出手机解锁,点进了那?个APP。上去一看,孟凭歌就惊呆了。
她?昨天发的那?条视频,竟然已经有了两百多的赞,以及十几条评论!真是不可思议。要知道,一直到她?昨晚睡前,那?条视频都只有二十多个赞。她?本?来还以为那?已经是上限了,没想到今天一早醒来,竟然直接翻了十倍!
据说,在这个平台上,这样的数据已经不错了,再多一点的话,就四舍五入算是一条小爆文了。
她?的粉丝,也从可怜兮兮的“1”增长到了“68”。这条视频的数据,好像真的起来了。就在她?欣赏自?己主?页的时?候,下?面小红点上的数字,还在继续往上攀升着。这真是这段时?间以来,最让人喜出望外的事情了。
她?紧绷的大脑皮层突然间就舒展了一下?。
孟凭歌急忙点进评论区,想看看大家都说了什么。
然后,她?看到了这些?:
【碗好好看哦,是什么牌子的?可以推荐一下?吗?】
【@KiKI姐妹快看,是我理想的厨房!】
【哇,好喜欢这种感觉啊,小姐姐看起来也好亲切好喜欢,贴贴~】
【博主?拍得好好,喜欢,上了一天班累到死,晚上被大数据推送这个,看完真的太治愈啦】
【小姐姐网恋吗?对手手~性别不要卡太死,网恋选我我超甜!】
……
每一条都好温柔,叫人读在心里头时?,会油然而生?出一种被天使吻过?的幸福感来。
孟凭歌看着那?些?可爱的留言,忍不住皱着眉头笑了起来。果然,只要认真,努力地去做一些?事情,再脚踏实地坚持下?去,总会有人能?够看见她?的。
揉了揉鼻尖,孟凭歌赶忙一路小跑到碗柜那?边,打开柜门,从里头取出了昨天拍摄用到的那?只碗,想看看上头是否有印相关标签。
可惜她?非常认真地看了一圈,也还是没有看到上面的标志。孟凭歌只好马上把它拍摄下?来,利用识图功能?找了一圈。
找出来正确的型号款式以后,孟凭歌跟生?怕自?己过?于怠慢了似的,马上就回了那?个询问品牌的妹妹。哪怕她?自?己也知道,根本?就不差这么几分?钟,就算她?现在回复了,对方也不定就能?够立马看到。
在孟凭歌点下?发送时?,旁边楼梯处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步子声。好像是姜炙起床下?楼了。
孟凭歌马上放下?手机,朝着那?边望了过?去。
穿着一身灰白色家居服的姜炙双手插在兜里,每一步都跨得懒懒散散,同时?还打着哈欠,看起来好像有些?困顿,深邃的眸子里头带着一些?倦意。
饶是如此,他看上去依旧很帅气。他身上似乎永远都带着一种自?然的痞帅气息。明明未经刻意雕琢或营造,却偏偏越是抓人。
与此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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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一幕幕,也如大雪纷飞般洋洋洒洒地降落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将她?的思绪层层叠叠地包裹了完全?,为她?的双眼抹上了一丝黯然。
但很快,她?又马上在脸上拉出了一个标准的开朗笑容:“你醒了啊?!”
姜炙侧过?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嗯啊……”
孟凭歌想了下?:“今天要出门吗?”
姜炙迈出长腿,跨下?最后一级台阶,走到沙发上坐下?,将长腿一架,摇头:“今天就不了,懒得出去。”
“哦……”孟凭歌点点头,抿了下?唇,终于还是问出了口:“昨天晚上……玩得开心吗?”
第二十五章
姜炙揉着太阳穴点头:“还可以。”
陈旭和Kesha都是他的朋友, 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在和朋友相聚。就算不?至于特?别高兴,肯定也差不?到哪儿去。
孟凭歌只好说:“那,还挺好的。”
她本来是想问他和吴雨彤处得怎么样?, 是不?是看对眼了?的,谁晓得?当话到嘴边以后, 却没办法直接表达出来, 就给拐弯抹角模棱两可地问成了“你昨晚玩得开心吗”。
这样?一来,自然没有办法得?到真正想要的答案。
孟凭歌抿着唇:“那……”
姜炙放下揉头的手, 转过?头来望着她:“嗯?”
孟凭歌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 问:“和吴雨彤呢,玩得?开心吗?”
姜炙摇头:“我没见到她。”
吴雨彤本来是答应了?Kesha要来参加生?日聚会的,可突然间临时有事,去了?国?外,就没有碰面。倒是见到了?吴雨彤那开公司的双胞胎妹妹吴雨珊。
由于他公司是做汽车零件的, 吴雨珊又刚好是做相关零售的, 他还在这个生?日会上和她谈成了?一个合作, 双方都十?分愉快。
孟凭歌倏地抬眼望向他,脑子里头的思绪变得?十?分紊乱缥缈。
见了?就见了?, 没见就没见,为什么明明见了?,处得?还挺开心的, 却非要说没见呢?她这人有时候是真的挺执拗,特?别喜欢抓着一些自己感受出来但又分不?清虚假的“破绽”在那里暗暗较劲。
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个臭打工的, 又没有办法继续深问, 总不?可能直白地说“可我昨天晚上看到你和吴雨彤玩挺好的”吧?那样?会显得?自己很奇怪。
像个在旁边默默观察还爱管闲事的老?鼠。
不?是, 自己怎么突然间涌出来了?这么多乱七八糟又诡异的情绪呢?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需要静一静, 整理整理。
“这样?啊。”孟凭歌决定放过?自己,没再就着那个事情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我去给莎莎弄吃的。”
姜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什么错觉,总觉得?孟凭歌的气压忽然变得?有点儿低。
低到房子天花板上仿佛聚集起了?一大片浩浩荡荡的乌云大部队,将边边角角给吞没。
他本来不?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至少在对别人时,不?仅不?敏感,还挺粗神经。
唯独在面对孟凭歌时,他做不?到心那么大。
对于孟凭歌在情绪切换时带出的那种……微妙的能量波动,他永远都能够十?分敏锐地感知到。哪怕孟凭歌脸上还是带着和平日里没有两样?的笑?,哪怕孟凭歌装得?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也还是能够非常轻松地感觉到。
大多数时候,姜炙能够非常精准地找出孟凭歌不?开心的关键点,于是去解决。
但偶尔也会失灵,会无奈。
就比如这一次。
他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孟凭歌了?。难道她真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去和吴雨彤打成一片?不?然为什么发现事情没成后,她还不?开心上了??
在孟凭歌转身忙碌时,他忍不?住叫住了?她:“喂。”
“嗯?”
姜炙瘫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叉着,问:“你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么,今天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孟凭歌在岛台旁边顿了?下步子,整理着思绪,旋即回道:“没有呀,哪儿有奇奇怪怪?我每天都是这样?的呀。”
姜炙:“真的?”
可他还是总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太对劲。
孟凭歌抿着唇,将生?骨肉端着走到莎莎的碗旁倒进去后,才回道:“嗯,我能有发生?什么事。”
姜炙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远距离注视着她,听着她折腾出来的各种细微动静。
孟凭歌倒完生?骨肉,又蹲下身,拉开一袋狗狗的其他食品,一点点地放进了?莎莎碗里。全?部配制好以后,孟凭歌抬头唤了?莎莎一声,莎莎立马非常开心地吃了?起来。
仔细思考了?一下,孟凭歌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为了?不?让对方觉得?自己好像很古怪,于是转头望着他,冲着他再次笑?了?起来,给自己找了?个补:
“其实?,也不?算是没有事吧。”
“嗯?”姜炙抬头看她。
孟凭歌掏出手机,打开APP滑动了?一下,说:“我昨天发的那篇视频小爆了?一下。”
姜炙点头:“那不?挺好?”
“嗯。”孟凭歌刷新了?下,发现才一会儿功夫过?去,就又多了?好几百赞,目前已经六百多赞,两百多粉了?,且那势头还在继续上升中。
孟凭歌退出来后,说:“就是担心自己高开低走,以后做不?出什么更好的内容来。”
虽说她低气压并不?全?是因为这件事,但这件事也确实?存在,倒也算是实?话。
主?要是她好像总会遇到这种事。学习的时候是这样?,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
当年读书的时候,她一开始冲得?特?别猛。因为聪明的关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所有老?师捧在手心里头的一块宝,后来有段时间受到情绪干扰,怎么都学不?好,还越学越糟糕。
要不?是因为姜炙带着她冥想,她都不?知道自己后面会变成什么样?。
出社?会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刚进公司就很厉害,什么都做得?非常出色。但没过?多久,她即便只做不?说,也还是遭到了?身边人的针对。心态一崩,执行能力又变得?一落千丈,慢慢泯然众人了?。
姜炙点点头:“你先做好就行了?,别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孟凭歌从莎莎旁边站起身,嘟囔道:“我也不?想想那么多。”
姜炙打量着她:“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问题吗?”
孟凭歌转头看着他:“嗯?”
姜炙拍了?下旁边沙发上的空位:“孟凭歌同志,过?来,坐。”
“哦。”孟凭歌像个学生?一样?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
姜炙看着她:“因为你太在意其他人的评价了?。不?够爱自己。”
孟凭歌倏地转头望向了?他,笑?了?起来:“还好吧,我觉得?我挺爱自己的啊。有时候还挺自私的。一根筋,固执,只知道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最后惹得?周围人都觉得?我这个人不?会做人。”
姜炙将一个抱枕搁到腿上,松松垮垮地搂着:“那,我跟你捋一捋啊。”
“嗯?”孟凭歌眨了?眨眼睛,愿闻其详。
姜炙问:“你当年想考高分是为了?什么?”
孟凭歌如实?回答:“为了?让家里人开心,为了?以后成为一个有用的,能够赚大钱的,能够给家里减轻负担的人。”
姜炙点点头:“这不?就对了??你的出发点是什么?是为了?别人。所以他人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你的状态。”
“你知道我是怎样?的吗?我做一切事情的出发点,都是来自于我自身的欲望。我想要成为一个学识丰富的人,我就去看书。我想要获得?金钱和地位,我就去经商。我觉得?我妈太唠叨,而且我不?赞同她的观点,我就要么去打断,要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我想要彻彻底底获得?自己人生?的支配权。”
“平日里做人也是。因为我很明白人类真的太复杂了?,是很难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如果?当有谁看不?惯我,而我又很确定自己没惹他时,那这就是那个人的事情。是的,那个人看不?惯我,甚至还会在我背后冲我吐口水,但是,那又关我什么事呢?你说对吧?”
孟凭歌本来都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经他这么一分析后,才突然打开了?另一个视野,首次用一种上帝般的视角审视起了?自己的一生?。
她好像,就是和姜炙截然相反的。即便开端是好的,即便一开始是有自我的,但是只要她一受到他人的恶意攻击,她的自我就会快速瓦解,进而开始质疑自己,讨好他人。
殊不?知这样?的讨好,往往是负面作用特?别大并且一点都不?长久的。
当它积压到一个点儿时,就很可能会因为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情呈井喷式爆发,甚至还可能会不?合时宜地胡乱喷发。最后给人的感觉就是:原来这人是个神经病,看不?出来啊,平时真会装。
因为,过?程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看得?见。他人只会看结果?。
姜炙往下说:“所谓自私或者不?自私,很多时候就是一个伪命题。但是呢,可以肯定的事情是,只要你没有违法乱纪,是在合理范围内为自己索取利益的,那就是非常自然不?过?的。”
“大部分时候,机会都是非常公平地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你比别人更有能力去争取它,说明你优秀,你不?欠谁。”
“除非你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剥夺了?别人的利益,那样?确实?不?道德。但只要你没有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却还被人针对,那么,不?要怀疑,你没有问题,是那些人太恶毒。”
“你为自己争取一切利益,是合理的。是他们觉得?你跑得?太快,跳得?太高,把你当做了?敌人,所以他们才会反过?来攻击你。说你自私,说你恶毒,说你不?懂合群,说你迟早要衰败。”
“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把你变成一个平庸的,不?会给任何人造成威胁的人类。你现在仔细想一下,你觉得?,究竟是谁自私,是谁恶毒呢?”
孟凭歌皱了?皱眉。好像是这样?。
姜炙偏着头看着她:“首先,你是一个人,然后,你是一个叫做孟凭歌的人,再之后,你才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朋友,别人的同事。最后,就算你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朋友,别人的同事,别人也只是别人而已,最重?要的是,你,是你自己的。也永远只属于你自己。”
孟凭歌双手不?自觉地在腿上捏紧:“你是说,我一直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姜炙:“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你缺乏爱自己的能力,太喜欢优先考虑别人,从而忽略你自己。”
孟凭歌咬着唇,思考了?一下,说:“也没有……我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一开始都是卯足了?劲了?去冲刺的,只是后来对我不?满的人太多了?,才……变得?很别扭的。”
姜炙:“因为症结在于你把自我价值建立在了?得?到他人的肯定之上。所以一旦不?仅得?不?到肯定,还得?到了?一堆恶意反馈,你就会怀疑自己。”
孟凭歌: “可是,不?都说如果?打不?好人际关系的话,以后也确实?很难成事吗?”
姜炙:“你要明白一个问题。就像碳水有优质碳水和劣质碳水一样?,人际关系也是。比你优秀的人不?会嫉妒你,会嫉妒你的十?有八九没你优秀,你和一群不?如你优秀的人打成一片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呢?你只会被拽下来,变得?和他们一样?平庸。”
“他们能够给你带来更多的资源吗?或者给你带来真正的情绪价值吗?他们只会在聊天时说一句,孟凭歌是个好人。那又怎样?呢,能给你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利益吗?”
“一旦你突然间又想要继续往上走,他们就会原形毕露,继续攻击你。你没有必要和这样?的人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
“如果?万事求平顺,为了?劣质人际关系而沦落平凡也没关系就是你的追求,当然没有问题。但很明显,那不?是你想要的。”
孟凭歌笑?了?下:“其实?我也没有很大的梦想,我的梦想还挺平凡的。就是想要……想要一个吃喝不?愁,能够自由自在做各种事情,不?用天天看人眼色行事,不?用总想着和人打成一片,不?用依靠任何人,也能够过?得?挺舒适的人生?。”
姜炙点点头:“所以你,野心还挺大的。”
孟凭歌听得?有点思维混乱:“啊?”
姜炙跟她分析:“因为实?现自由的前提就是,有钱。你想要成功,又通过?成功为自己带来财富。只有这样?,你才会变得?自由。”
孟凭歌倏地望向他,一时怔住。确实?,想要自由自在的,不?用看别人眼色生?活,就是得?有钱。
假如只是单纯地追求饿不?死,那倒是用不?着花多少钱,也不?会太舒适,还得?融入周边,看许多人的眼色。
不?然,公司一出点事儿,经济一下行,第一个被开的就是她。
姜炙:“所以这就是你的目标,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事,你得?达成自己这个目标,才会获得?你想要的东西。你需要做的不?是和别人打好关系,而是找到最适合你的路,埋头去做。很明显,你现在已经找到了?,就是做自媒体,你有那个天赋。但是。”
姜炙看着她:“你以后如果?火了?,肯定是会有很多黑粉的。这是难以避免的。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无论是去公司上班,还是在家上班,都一样?。甚至你做这个的话,到时候要面对的恶意,可能是你上班时候的数倍。这种时候,更是需要你建立自我价值了?。”
“不?要别人说你一点不?好,就开始自我检讨。那样?会很容易崩溃。一旦崩溃,你就会距离你的目标又远了?一步,然后恶性循环,没有出路。”
孟凭歌瞬间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确实?,一个人想要成功,得?具备许多要素。包括且不?限于灵活的头脑、娴熟的技巧、吃苦耐劳的能力、绝佳的机遇,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稳定的内核。
所谓的稳定,不?是强行要求自己情绪稳定地去附和他人。那叫讨好,不?叫稳定。想要拥有一个稳定的内核,就得?分得?清主?次,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并且认可自己的价值。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就会很容易受他人言论影响,变得?摇摆不?定,届时无论从事什么行业,都是很难取得?成功的。
假如为自己建立了?这些东西,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内核稳定,内心丰盈的人,那么,即便周围人都看不?惯自己,自己也仍旧会活得?游刃有余,既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因为崩溃而和他人大打出手。
因为自己知道自己是谁,自己能够认可自己,自己能够爱自己,自己能够赋予自己意义,那样?一来,既不?会因为外面的闲言碎语就慌了?阵脚,还能够变得?魅力四射,受到更多值得?的人的赏识,于是跳出当下的泥潭,进入适合自己的圈子。
甚至,那些原本见不?得?人好的人,也会自然而然被震慑到,收敛自己的行为。
如此一来,就能够形成一种正向循环。即便步子缓慢,人生?也能够一步一步地向上行走。
过?去的她总想着利他。事实?上,利他也不?是错,但利他不?利己和利己不?利他,都是非常极端的。对她而言,想要获得?最自如的状态,大概就是利他又利己。
孟凭歌的眼神里头有了?光:“我懂了?。”
姜炙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能懂。”
孟凭歌是个聪明的人。
但是……孟凭歌想了?下,又萎下来了?一点儿:“为什么我会找不?到自我价值呢?”
姜炙继续说:“这不?是你的错。是你出生?环境造成的。你从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开始经历各种各样?的动荡不?安,从来都没有获得?过?安全?感,也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获得?或建立,自然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所以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爸爸说你不?好,你就觉得?自己好菜。妈妈因为家里的事情过?得?艰难,你也觉得?自己好菜,怎么不?能优秀一点,为他们多分担一点,就是因为你没有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进而导致你总觉得?一定要成为一个怎样?怎样?的人,才会有人爱你。你想要被爱,所以你拼命地去追求那个你觉得?可能会让你得?到爱的目标,你总觉得?如果?你不?能达成那个目标,就不?会有人真正地爱你。”
孟凭歌突然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急忙转过?头来,不?知所措地将目光落到了?茶几上的一个杯子上头。
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复杂,心里的黑色海水开始不?由自主?地翻腾着。就好像软肋被人戳中,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一直在往外涌,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制止。
她的耳朵开始发热,鼻间弥漫上了?一层深浓的酸涩,惹得?她误以为感冒又打道回府找上门来了?一样?。
姜炙的眼神向来十?分锐利,但她没想到会如此锐利。
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哗啦一下子就将她那为了?用来保护自己而营造出的铁壳子给划破了?,并且灵敏地探进了?她那潜伏在躯体深处的,毒瘤旁边。
当那些她一直没有去面对过?的问题症结从黑暗中浮出来的一刻,她无措至极,下意识地便绞紧了?搁在双腿上的手。
姜炙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只觉得?心疼。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因为看见她露出了?那样?兵荒马乱的神情,只是因为她是孟凭歌,就不?受控制地心疼了?。
“我问你。”姜炙抿紧唇。
孟凭歌仍旧不?敢看他,有些笨拙地捋了?下头发,借着小动作掩饰着自己的内心世界:“嗯?”
姜炙抱着抱枕,缓缓开口:“假如有这样?一个人,他条件很好,基本属于想要什么就能拥有什么,你可能会觉得?他比你优秀无数倍。然后他告诉你,他喜欢你,他爱你,他对你本人以外的任何东西都不?在意,只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
“他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他只需要你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爱,接受他牺牲自己时间来陪你,接受他送你昂贵的礼物?,而你,也对这个人有好感,那你……”
姜炙转过?头,打量着她的侧脸:“会愿意接受他的这份爱吗?”
“我……”孟凭歌手攥得?比先前更紧了?,指骨泛着白,仿佛就要将皮肤戳穿飞出来似的。
姜炙没有说话,也没有逼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孟凭歌又尝试着张了?张口,可话还未说出来,她的嗓子眼儿就像被一团强大的气流堵住了?一样?,哽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片刻,孟凭歌突然弯下腰,将脸颊深深地埋进了?手心里:“不?,不?知道……我不?知道!”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还夹带着一丝破音。
紧随其后的,是剧烈的抽泣声。
她的脸在发热,她的耳朵也在发热,她浑身上下都在发热。她的泪水已经不?知不?觉地铺满了?她整张脸,她整个背脊都在颤抖。
她哭得?很伤心。她看上去很难受。
姜炙在旁看着,情不?自禁抬起脸看了?下天花板,张开口微微地释出了?一口气。
他扯出一张纸,靠近了?孟凭歌,递到她面前:“不?知道也没关系。但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以后有个人出现在你身边,告诉你,她喜欢你,他爱你,他想照顾你一辈子,而且不?需要你为他做任何事情,就只是无条件地爱你,那,我希望你到时候能够……”
姜炙将纸巾轻轻塞进了?她手中:“相信他。”
他,可以等。
第二十六章
孟凭歌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感觉胸腔里头的氧气都变得?稀薄了,才停下来,一边抽噎一边用纸擦着眼泪。
“嗯……”最?后, 她终于瓮声瓮气地点了下头。
姜炙看着她时不时耸动着的肩头,突然很想要将她搂过来, 将她贴紧自己的胸膛, 牢牢地抱住。告诉她什?么都不用担心,无论她在哪里, 无论她在做什?么, 无论她失败与否,他都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但他很清楚,假如她没有彻底与她自己和解,获得?自洽,那么, 自己的一些行动就会变得不合时宜。因为她会?不舒服。
孟凭歌是一个非常需要爱的女孩子, 同时又是一个非常别扭的女孩子。她缺爱, 但又坚强,她既想要依赖人, 却又害怕去依赖人。他只能等,等她平衡好那两种状态。
这时,外头又下起了雪。
今年?的晟城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特别爱下雪,雪势还不小, 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世界转瞬之?间就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像是盖上了一床松软的白色棉被,很美。
姜炙看了外头一会?儿, 转过头来望向她:“孟凭歌。”
“嗯?”孟凭歌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像极了一只小狗。
姜炙问:“你还想过圣诞节吗?”
他还记得?有一年?圣诞,自己应朋友邀约,去朋友家?里头过圣诞,中途孟凭歌来找自己借某超市会?员卡去买东西,踏进?那家?装扮得?特别漂亮的房子时,眼神里头的光彩有多绚烂。
宛如星河弥漫。
尽管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好奇地看着屋子里头的一切,拿起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姜炙也知道,她应该是喜欢的,所以当时就问了她要不要一起玩。
可惜由于孟凭歌和大家?都不熟悉,就还是摇了头。
“圣诞节?”孟凭歌看着他。
对哦,圣诞确实是就要到了。她最?近已经刷到了好多相关主题的笔记。
“是啊,”姜炙看了眼腕上的时间,“我?们现在出发去买一些?布置圣诞节的东西吧。”
孟凭歌连忙点头:“好啊。”
姜炙微微一笑:“那你去洗把?脸,我?去换套衣服,然后我?们就出发。”
“好。”孟凭歌马上站起身来,朝着洗手间一路小跑了过去。
站到洗手间镜子面前,打开灯后,她就被里头的自己给?下了一跳。她属于那种特别容易把?眼睛给?哭肿的人,哪怕刚刚只哭了十?多分钟,眼睛也还是变得?有点儿肿,卧蚕都快和下眼睑连成一片了。
很丑。
打开水龙头,孟凭歌一脸掬了好几把?凉水扑到脸上,被冰凉的水珠溅得?浑身发抖,又用毛巾浸水拧干,按到双眼上,祈祷着能够快点儿消肿。
一直等到外面传来姜炙的脚步声,孟凭歌才将毛巾洗好拧干挂上挂钩,然后走了出去。
已经换上黑色夹棉飞行?夹克和黑色长裤的他,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模样有些?出入,不变的是,仍然又高又酷。
恍恍惚惚间,孟凭歌以为他们还在少年?时。
姜炙见她走了出来,抬手指指外头:“那我?们现在走?”
“好。”孟凭歌连忙走到沙发上拿起包和围巾,跟着姜炙一块儿出了门。
孟凭歌很开心,从走进?车库,到坐进?车内副驾驶座,再到扣上安全带,脸上都洋溢着笑。倒不是她有多喜欢洋节气,只是她真的很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
一想到等会?儿要亲手布置圣诞节场景,就很快乐。孟凭歌想了下,望向姜炙,双手一拍,合在下巴底下:“我?知道我?下个视频拍什?么了,就拍圣诞节主题好了。”
“好啊,”姜炙打开车内音乐,点头,“我?给?你打下手。”
孟凭歌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捧着下巴轻轻地点了下头:“嗯。”
想了想,孟凭歌又轻声说了一句:“刚刚,谢谢你。”
姜炙笑了下:“跟我?谢什?么?”
“你让我?明白了很多时候应该多多切换角度来看待同一个问题呀,”孟凭歌说,“你要是不说的话?,我?都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想明白。”
“所以,”姜炙把?车子开了出去,“现在想明白了?”
孟凭歌保守说道:“明白了一些?。”
“没关系,”姜炙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
孟凭歌看着他的笑容,缓缓眨了下眼睛。以前高倩倩总问她为什?么忘不了姜炙,她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也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怎么跟人说呢?姜炙,真的很独特,和很多男人都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
他的身上,好像真的带着光。带着一种会?经当年?的她既想要伸手去触碰,又很害怕去触碰,觉得?自己不配去触碰的光。
因为她那时候实在是太自卑了。加上人也年?轻,不够成熟,在他的自信映衬之?下,她的自卑就会?变得?更明显,也更容易被灼伤了。
随着窗外的皑皑白雪往后退却,孟凭歌想了下,还是鼓足勇气,选择把?最?初的问题又尝试着挖了出来:“那……昨天吴雨彤没来的话?……她,是去哪儿了?”
姜炙切了一首英文歌:“她妹好像是说她去国外解决一个什?么事儿去了,具体是什?么事儿我?也不清楚。”
“她妹?”孟凭歌有点儿讶异。
“嗯。”姜炙打着方向盘:“她没来,但是她妹来了。我?们还谈成了一笔生?意。对了,你知道吗,双胞胎是真挺神奇的,竟然真的可以长得?一模一样。”
孟凭歌又一次震惊了。所以说,她看见的那个女人,并不是吴雨彤,是吴雨彤的妹妹?所以,姜炙并没有说谎,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在那儿脑补出来的?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好像总是在做这种事情。当年?和姜炙恋爱时也是。面对很多她觉得?不太舒服的事情,她都没有去询问姜炙,只会?一个人在那里脑补。
脑补来脑补过去的,最?后就令两个人的矛盾变得?越来越大,直至天崩地裂。
姜炙说了半天,都不见孟凭歌回应,侧头看了下她:“你怎么了?”
孟凭歌回过神来,摇着手:“没,没怎么。”
“哦。”姜炙没有追问,继续往前开车。
孟凭歌本来还想问他,假如吴雨彤来了,他要不要和吴雨彤相亲,却又觉得?这样好像问得?太多太密了,有点儿奇怪,还是把?这个问题给?咽进?了肚子里头去。
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姜炙载着孟凭歌到达了晟城最?大的超市,里头商品琳琅满目,物种丰富,基本上什?么都有。又因为目前正在做圣诞节打折促销活动,以至于大量的人都涌了进?来,好不热闹。
圣诞物品专卖区那边被打点得?尤其好看,红色的圣诞袜,花花绿绿的装饰品,以及圣诞树等等被摆放在一起后,看着就热闹得?不行?。
“好漂亮啊,”孟凭歌走到圣诞树旁看了看,转头望向姜炙,“我?们买哪棵?”
姜炙拿着手机说:“树不用买。”
“哎?”孟凭歌不明白了,树难道不是最?重要的么?
姜炙:“这些?假树没什?么意思,我?刚跟我?朋友打了招呼,让他运一棵新砍的到我?那儿去。来这儿主要是要买一些?装饰回去给?你挂着玩儿。”
“哦,原来是这样。”孟凭歌更期待了。她好像还没见过真正的圣诞树长什?么模样。
然后,孟凭歌就和姜炙一块儿走到放了许多圣诞装饰品的货架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挑选了起来。
现代社会?的设计师们真的太卷了,孟凭歌发现,各种装饰品看起来都很不错,让人眼花缭乱到都不知道该挑哪个好了。
这个她喜欢,那个她也喜欢。
导致她一不留神犯起了难。
姜炙在旁见了,问:“怎么了?挑不出来吗?”
“嗯……”孟凭歌拿着四包不一样的彩灯,侧头望向姜炙:“这几种我?好像还都挺喜欢的,分不清究竟更喜欢哪一种。”
平时勤俭节约惯了,导致她养成了买东西只能买一样,而且要买最?喜欢那一样的习惯。
她正绞尽脑汁地思考着究竟要哪样才好时,姜炙忽然伸长手臂,将四包彩灯从她手中抽出来,全部丢进?了购物车中:“那就都要。”
孟凭歌愣神了一秒,姜炙就已经推着车走到了前面。
原来,还可以都要啊。
回过神来,孟凭歌又赶紧小跑着跟上了姜炙。
买完装饰品以后,两个人接着又去食品区购买了一些?烘焙材料、水果、蔬菜肉类等等东西。没过多久,购物车就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给?人带来了一种类似于大丰收的强烈幸福感。
孟凭歌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看到那种一切被填满的感觉。冰箱被填满也好,购物车被填满也好,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是能够让她从中收获到很多的幸福。
尤其是……
孟凭歌不动声色地望向了旁边的姜炙。
和姜炙一起做这些?事。
一会?儿后,两人总算结完账,推着购物车走到了车子后备箱里头。
回到姜炙家?时,还十?一点钟不到。
孟凭歌发现,仅仅是在他们走的这一会?儿工夫中,院子里头的积雪又变厚了不少。或许是因为现实世界里的各种棱角都被磨平了,这样看着竟然有点儿像动画片里的景致,又萌又Q。
姜炙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想了想,问:“喂,孟凭歌。”
“嗯?”孟凭歌转头看着他。
姜炙双手插兜,晃晃悠悠:“想堆雪人吗?”
孟凭歌眼睛眨了眨,随即笑得?弯成了两道柔和的月儿,连连点头:“好啊!”
孟凭歌笑意盈盈:“好啊。”
将东西全部拿到屋子里头放妥当以后,姜炙取出两双手套,分了一双给?孟凭歌,和她一块儿重新回到了院子里头。
雪这会?儿还在纷纷扰扰地下着,庭院一片银装素裹,漂亮得?不成样子。假如童话?里的冬天真的存在,大概就是眼前这个样子吧。
孟凭歌走到一片空地处蹲下身,将地上的积雪一点点刮起来垒到一块儿,认认真真地给?它整起了形。不多时,雪人的大肚子就被她塑造好了。
转过头,孟凭歌继续一边擓旁边的雪,一边说:“我?还记得?我?第一场雪,是在孤儿院里和大家?一起观看院长组织的电影欣赏活动看到的。”
姜炙侧过头望着她,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
孟凭歌开始团第二个雪球:“那部电影具体讲的什?么,我?已经忘了,甚至连影片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里面有这样一个片段。就是里面的人说,在初雪降临时许愿的话?,愿望就会?被施加魔法?,于是梦想成真。”
“我?当时一下子就心动了。我?们所有人都心动了。因为我?们有着好多好多的愿望想要实现。有的人是想要变成水兵月,有的人是想要成为天文学家?,有的人是希望长大以后可以变成公主。
“有的人想要得?到一个很大很大的魔法?房子,里面有二十?小时播放动画片的电视机,还有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食物。每当我?吃掉一块,它就会?又自动长出来一块,怎么都吃不完。”
“我?也有心愿。”
“我?的心愿是……”孟凭歌把?小一点的那个雪球垒到了大的上头去:“我?的心愿是,和我?爸爸妈妈见一面,问一下他们抛弃我?的原因……”
孟凭歌鼻尖越来越红,喉咙也哽咽了起来。
在白气从口中呼出来的瞬间,一抹温热的眼泪从她眼角涌出,顺着脸颊滑落到了下巴尖儿。哭着哭着,她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有个姐姐和我?的心愿也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丢掉。她说……她猜,可能是因为她太能吃了。她以后一定会?少吃一点。”
孟凭歌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声音里头携带着隐隐约约的颤意:
“于是我?们就问院长,晟城什?么时候会?下雪。等下雪了,我?们要去许愿。可是院长说,晟城的冬天从来都不下雪。”
“我?就只好每天都对着天空许愿,希望等到了冬天能够下一场大雪。我?从春天许到夏天,从夏天许到秋天,从秋天许到冬天。”
孟凭歌浓密的睫毛上已经沾上了白色的雪花,鼻尖也已经变成了红红的模样。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但是,晟城还是从来都不会?下雪。”
雪人已经堆好,孟凭歌用两颗葡萄装点成了它的眼睛,又往它头上戴好一个圣诞帽,再往它身子两侧各自插了两根干枯的树枝,说:
“我?很后来才明白,父母抛弃小孩,可能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小孩,是个麻烦。有的小孩,可能天生?就是上帝的弃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感性?。她最?近都好感性?。总觉得?把?自己当做一个受害者般的角色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就在孟凭歌拼命忍着想哭的冲动,拼命阻止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躯带着阴影覆了过来。
等她回过神时,她已经被拥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一只手按压在了她的后脑上,力度不轻不重,就好像是在护着一件珍宝。
然后,她听?到了姜炙清隽的声音。
他说:“想哭就哭吧。不用忍。”
“但你要记住,你永远不会?成为上帝的弃子。永远不会?。因为,我?不允许。”
大雪依旧漫天飞舞着,天空变得?苍白又空洞。纯白的雪地里,孟凭歌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热,泪水便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肆意蔓延开来。
第二十七章
孟凭歌再也绷不住, 彻彻底底放声大哭起来,宛如一个找不着家的孩子,羸弱的身躯在他怀里头轻轻地颤抖。
在这大雪纷飞的茫茫白日里, 姜炙闭上眼睛,轻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脊, 千万无语尽数化作了无声的陪伴。
……
过了好一阵子, 两人终于回到屋里。在温柔的暖气包裹下,身上的寒气渐渐消退, 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此刻获得了几分安逸。
姜炙趁孟凭歌进浴室洗脸时, 去厨房里头取出牛奶砂糖和可可粉放到料理台上,又往灶台上头?架起一个小奶锅,慢条斯理地煮起了热可可奶茶。
在制作饮料这件事情上,他是?有一些天赋傍身的,只需要将制作方法随便瞟一眼, 就能?完美地复刻出来, 甚至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折腾出许多?别?致的花样来。
不一会儿,两杯可可奶茶制作结束, 姜炙见孟凭歌还没?出来,朝着卫生间喊了一声:“好了吗?”
“马上!”
卫生间里头?再次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一会儿过去,房门咔嚓一声被人由?内至外打开?, 孟凭歌脸颊红红地走了出来,却?不怎么抬头?, 直到走近姜炙, 也始终盯着地面?。
姜炙将热可可递给她:“给。”
“谢谢。”孟凭歌端着奶茶, 却?不大敢看他。
姜炙单手插在兜里,发?笑:“这是?怎么了?一副着不敢见人的样子。”
孟凭歌捧着奶茶, 用余光瞥他一眼:“你不要看我。”
姜炙:“为什么不要看?”
孟凭歌眉头?紧皱:“我现在有点?儿丑。”
她刚刚照镜子了。是?真的丑。看着像是?整容整毁了似的,双眼皮已经变成两个硕大的肉条,脸也紧绷得要命,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她是?肉毒打太多?,肌肉都僵麻了。
姜炙端着奶茶笑:“怎么会,这不挺好的么,丑哪儿了?”
姜炙指了指她手里头?捧着的奶茶,说:“好了,喝吧。”
“哦……”孟凭歌赶忙捧着奶茶喝了一口。
浓郁丝滑的液体顺着喉咙淌下,慢慢化成了一丝温柔的力量,悄然覆在了她的每一条神经之上,带来一种切实的满足感?。
姜炙在旁观察着她的神情,问:“怎么样?”
“好喝。”孟凭歌又连忙喝了好几口,露出愉悦的神情来。
姜炙看着她那个模样,忍不住牵起了唇角。其实,有件事情他一直没?跟孟凭歌说。他本人对奶茶一类的甜食其实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会去反复折腾出各种各样的花样,完全只是?因?为孟凭歌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模样。
等到下午,姜炙由?于临时有事需要处理,先一步上楼进了书房里去。孟凭歌则留在底下折腾起了视频。
将手机搁在三脚架上架好以后,孟凭歌打开?从超市里头?购买回来的琳琅满目的装饰品,小跑到已经放在了角落处那棵形状修剪得极其繁茂的圣诞树旁,将它们仔仔细细地一一挂到了各个枝丫上。
她的审美能?力确实不错,非常出色,没?过多?久,那树就变得红红绿绿的,特别?好看。
又收拾布置了一番,孟凭歌中途休息时,捧了杯热水走到落地窗前,朝着外面?的小院子望了出去。
广阔的场地之间,那两个雪人身上又积压一些厚厚的雪,圆滚滚的非常可爱。
想到姜炙先前在雪地里头?抱住自己的画面?,以及他对自己说的话,孟凭歌眼睫上下扇动,柔软的脸颊两侧浮出了两个清甜的小梨涡。
姜炙好像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说任何多?余的话,却?于无形之中,在她内心荒芜的原野上盖好了一层柔软的被子,令她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她好像已经不再觉得自己总是?身处于一个缥缈不定的世界中了。即使外头?充斥着诸多?的狂风暴雨,她的小世界里,也仍旧蔓延着一片暖阳。
她的心脏,跳得一下更比一下快。
第二天。
姜炙出门上班的时候,孟凭歌打理完一切,便系着围裙,取出各类食材,在厨房里头?忙活了起来。
她准备做一一些姜饼人,还有苹果?烤鸡加烤杂蔬等等。
将雪白的糖粉和细腻的奶粉倒进装了软化好的黄油碗中,孟凭歌调试了一下手机角度,又快速小跑回去,将它放到搅拌机底下打了一阵。
机器的声音不是?太大,不会太吵,看着里头?的东西慢慢被融合到一起,孟凭歌笑了起来。
一会儿过去,她团出了一个光滑漂亮的褐色面?粉团子,擀开?冷藏好后,孟凭歌又端出了早已在昨晚用盐水浸泡了一夜的鸡准备腌制。
她真的很喜欢制作美食。总是?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投入,找寻到生活里最为质朴的意义。这也是?一种能?够让她感?知到自己确切活着的方式。
在这边做边拍的过程中,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不知不觉中,水果?与肉的香气从烤箱里头?弥漫出来,溢满一室,恣意张扬地挑逗着人的嗅觉神经,惹得孟凭歌只能?不停地喝水。
一转眼,孟凭歌发?现端端正正蹲坐在自己脚边的莎莎也正抬着脑袋看着烤箱,哈喇子都像要掉下来了似的。
孟凭歌蹲下身抚着莎莎的脑袋:“你是?不是?好馋好馋?”
莎莎不会说人话,只是?咽了口口水,眨了眨转来转去的眼睛咧着嘴看着她。
孟凭歌忍不住笑了起来,闭上眼睛搂住莎莎的脖子:“我也好馋哦……等待真是?一件磨人的事。”
却?也是?件幸福的事。尤其是?看着鸡皮渐渐变成金黄色,简直不能?更治愈。
等她做完拍完,外头?天色已经变暗。
孟凭歌忙里偷闲地剪好视频,挑好封面?,和着标题和文案发?到了平台上。
这是?她在那篇爆文之后发?布的第一条视频,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一点?忐忑的。因?为她实在是?见过太多?爆了一篇后就变得杳无音信的人了。
像上一篇几千赞下一篇几个赞的人,也比比皆是?。她很怕自己也变成那个样子。
好在她好像是?白担心了。在她发?送出去后,没?多?大会儿,就收到了陆陆续续的点?赞,还有评论?。看来,这一篇即使不会爆,应该也是?能?够维持在正常水平线上的。
看了一眼数据,她上一条已经累积了五千赞,目前粉丝量也突破了一千五,这真的是?大大超出了她对自己的预期,她实在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厉害。
果?然,心态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就在孟凭歌像花栗鼠清点?松果?一样欣赏着自己的成果?时,随着一阵车子轰鸣声的响起,晦暗的庭院上空被一束车灯划亮,姜炙回来了。
没?多?大会儿,门锁被咔嚓一声转动,姜炙从外头?推门而进。身影高大的他进来后,刚松了下领子,就被桌上的食物给吸引住了。
“真香啊,”姜炙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做了这么多??”
孟凭歌搬出凳子:“对呀,拍视频的话,有时候越花里胡哨越有看点?。”
姜炙望向她:“新视频发?布了?”
他刚刚在开?车,还没?来得及看。
“对。”孟凭歌点?头?:“感?觉这条也挺不错的,也是?一发?出去就有人陆陆续续点?赞了,虽然没?有上一条那么密集,但肯定是?合格的。”
“正常,”姜炙说,“这些平台最擅长玩儿pua大法,流量给得都是?一收一放的。”
“嗯,我知道?,”孟凭歌赶紧说,“那我们开?始吃吧,不然等会儿要凉透了。”
“行,”姜炙点?头?,拍了下椅背,“我去拿啤酒,你要不要喝?”
“啊,喝酒吗?”孟凭歌平时都不怎么喝,因?为酒量不太行。但她想着今天是?圣诞节,而且桌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喝点?儿助助兴也无妨,就点?了下头?:“要!”
“好。”
姜炙比了个手势,脱掉外套挂到一边,将袖子推到手肘处,迈出笔直修长的腿朝着冰箱走去。回来时,他手中已经多?了两三罐啤酒。
咔嚓一下拉开?拉环,姜炙将一罐冒着泡沫的啤酒潇洒随意地搁到了孟凭歌面?前:“给。”
孟凭歌接过来喝了一口,就被辣得蹙紧了眉头?,还连带着被呛得咳了两下。
姜炙掀起眼皮看了她一下,笑:“你悠着点?儿,这不是?白开?水。”
孟凭歌又咳了两声,感?觉手机在口袋里头?震动了两下,于是?掏了出来查看。原来是?孟军给她发?了消息。
回复完后,孟凭歌抬起头?来对姜炙说:“噢对了,我明天下午得早点?儿走。”
姜炙抬起眼皮:“是?有什么事吗?”
孟凭歌搁下手机:“没?什么,就是?孟军发?了个消息问我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姜炙往嘴里塞了块土豆:“你不回?”
孟凭歌瞥了眼手机:“晚点?再回,现在吃饭。”
免得把心情给败坏了。
姜炙沉默了一阵,又问:“你家里现在怎么样?”
孟凭歌垂眼捧着碗,扒拉着里头?的一块肉:“反正,就那样吧,老样子。孟军不怎么着家,在家也不懂得照顾人,我打算给我妈找个阿姨照顾她。”
她不太想聊家里头?的事,于是?话锋一转,问:“你呢?”
姜炙:“不好不坏,老样子,就是?我妈越来越戏精了,一天不演就浑身不舒坦,总觉得她的目标是?冲刺奥斯卡,这么骨骼清奇天赋异禀,不混娱乐圈简直就是?不思进取,辱了龙的传人。”
孟凭歌笑点?向来低,听着姜炙这一番妙语连珠的吐槽,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当?下抬起食指就要去擦眼角。
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她眼睛突然一下就变得又干又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里头?,磨得眼珠子疼,令她迫不得已地放下了碗筷。
姜炙注视着她:“怎么了?”
孟凭歌苦着脸揉着:“好像有东西进眼睛里去了,弄不出来了。”
姜炙:“别?揉了,你眼睛已经红得很厉害了,等会儿别?给揉发?炎了。”
孟凭歌蹙着眉心:“可是?……”
姜炙放下碗筷,起身走过去:“我看看?”
孟凭歌还没?反应过来,那高大的身躯已经带着一片略显压迫感?的阴影朝她罩了下来。
他这会儿离她很近,近到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对方清隽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性感?削薄的唇。
心思一个漾荡,她禁不住又想起了算命先生说的那些话。
算命先生说,她会很快脱单,遇到一个很好的对象,这个人还有可能?会和她的工作有所联系。
想到算命先生的话,以及先前在雪地里头?发?生的一幕幕,孟凭歌在被姜炙温热气息团团包裹住的瞬间,思绪又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地天马行空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姜炙给她认真地看了一下:“好像是有根睫毛掉进去了?, 悬在那儿了?,你别眨眼睛,我给你弄出来啊。”
孟凭歌身体半僵地点了?下头:“哦……”
于是姜炙又凑她近了?一些, 一只手轻轻捧住了她的脸颊。
孟凭歌的皮肤很好,细腻到几乎看不见什么毛孔, 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到指腹上, 略微有些烫人。孟凭歌的眼睛也很漂亮。黑白分明,盛着一汪清泉似的, 灵气动人。还有那双小巧又饱满的唇, 透着淡淡的粉,像是初绽的花儿一样。
在对方?独有的气息传过来那一瞬间,孟凭歌的头皮也?冷不?丁麻了?一下,只觉得耳朵热乎乎的,像是贴了?个毛绒暖水袋似的。他们?的距离实在是离得太?近了?, 近到她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姜炙终于还是拉回跑散的心神, 扬起另一只手, 帮她轻轻地薅下了?那根睫毛,松开手说:“好了?。”
孟凭歌眨了?眨眼睛:“好像真的没?有异物感了?。”
姜炙坐回自己?位置上:“所以说啊, 没?事儿不?要瞎揉眼睛。”
“嗯。”
孟凭歌重新捧起了?碗。姜炙也?重新捧起了?碗。
两个人继续跟没?事儿人一样,解决着剩下的饭菜-
孟凭歌回到家洗完澡以后,躺到床上才意?识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儿。她忘记回孟军电话了?。
想到这个事儿, 孟凭歌又半撑起身子,将正在充电的手机从床头薅过来, 换了?个坐姿, 给孟军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接通, 孟军醉醺醺的声音登时传了?过来:“在做什么?啊,不?接电话……”
孟凭歌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没?做什么?……爸, 你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事?”
孟军十?分粗犷地咳了?几嗓子,说:“明天我生日。”
孟凭歌整理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嗯我知道?,到时候我给你发红包。”
孟军笑了?:“谢谢啊宝贝闺女。”
跟随在那句话之后的,又是好几声十?分剧烈的咳嗽,以及糟糕的吐痰声。
孟凭歌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没?有说话。
孟军继续发言:“我明天要来晟城,你有没?有时间?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
“好。”孟凭歌应下来后,仔细想想觉得不?对劲,问:“你不?在家过生吗?”
那林广莲岂不?是要在这一天独自一人过?
孟军发出酒鬼特有的嘿嘿笑声:“明天我去晟城有事儿要办。”
“哦,好吧,”孟凭歌捏着手机点点头,拨弄着指甲思索道?,“那我等会儿看一下餐厅,看好了?跟你说?你看……”
孟军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看好了?,云水饭店,就去……去云水饭店,晚上六点,六点你过来。”
孟凭歌并不?是很想搭理他,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养父。养父过生日要自己?去一起吃饭,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还是应了?下来。
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孟军是一个很少会叫她出去吃饭的人,这会儿却突然给她打?电话要她一起吃饭,实在是怎么?想都很奇怪。他该不?会是又在外头捅了?什么?篓子,要找她收尾吧?
孟凭歌心里头总有些不?踏实。
算了?,假如他真捅了?篓子,那,不?管自己?现在再怎么?分析,肯定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很多事情永远不?是提前思考就能解决的。
重新放下手机,孟凭歌吁出一口长气,关掉灯准备睡觉。可?在她拉上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正准备入睡的时候,大脑思维偏又变得无比活跃了?起来。
今天发生的一幕幕事情,就像电影画卷一般展开,在她的脑中缠啊绕的,让她根本就没?办法静下心来投入周公的怀抱。
只要一闭上眼睛,姜炙的模样就会顺势跑出来,在她脑中一刻不?停地晃荡。
她想起了?姜炙轮廓分明的脸庞,立体笔挺的鼻梁,深邃的双眼,薄薄的唇,利落的下颌线,以及突兀的喉结……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跑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肆无忌惮地随机播放。
她还想起了?姜炙问自己?能否坦然地接受被一个比自己?优秀很多的人无条件地爱。想起了?自己?在雪地之中哭泣时,那个笼过来的怀抱。想起了?姜炙捧住自己?脸,小心翼翼地帮自己?挑去睫毛的模样。
想着想着,她就捏着被子一角控制不?住地吃吃发笑。进而又想起了?算命先生说的那些话,还有江雨先前说的那些话。她的心脏好像被千丝万缕看不?见的丝线缠绕着,上上下下地颠动着,似乎一不?留神就能从她的胸腔里头溜掉。
这种感觉实在是令人难以入眠。她翻了?个身,正面面向天花板,柔软的唇角拉出了?一个弧度,在黑暗之中难以克制地笑。
明明已?经是个二十?好大几的成年人了?,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青春期似的,管不?住心里的那头小鹿,只能够任由着它蹦蹦跳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凭歌才终于彻彻底底地被睡意?绑架,入了?梦。
出乎意?料的,睡着后,她这一夜睡眠质量十?分优秀,中途竟然都没?有醒过来。
第二天。
孟凭歌到达姜炙那边,把一切整理妥当?后,继续拍起了?视频。
今天的主题是关于“安全感”。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也?是一个直击孟凭歌内心深处的话题。
关于昨天姜炙说的那些话,她回去后思考了?很多,发现总结归纳来看,其实就是自己?太?过于缺乏安全感。
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形式并不?一定都是一样的,有的人可?能会因此变得害怕和人打?交道?,凡事都习惯于将别人拒之门外,怕被人麻烦也?怕麻烦别人,变得边界感特别强。
还有的人则可?能会出现付出型人格的模样,总是在为别人的情绪买单,总是无法拒绝他人的需求,但当?自己?遇到问题时,却会畏首畏尾地不?敢向任何人求助,只会独自一人在深夜默默消化。
孟凭歌就是后者这样的症状。
但它们?的本质却都很相似。一个是害怕自己?的边界被人侵犯后,失去自己?对自己?领地的掌控力不?说,还会变得动荡不?安被抛弃。一个是没?有什么?边界感,害怕自己?建立边界感后会因为把太?多人隔绝在墙外而显得过于冷酷无情,害怕自己?不?努力对人好一点就得不?到他人的爱。
长此以往,必定会催生出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一部分人会因此变得情绪隔离越来越冷漠,还有一部分人则可?能会因此产生极大的情绪波动,在爆发时瞬间搞砸自己?长期经营起来的一切。
尽管这个话题已?经被很多人讲到烂了?,孟凭歌却还是决定要就着这个话题拍一期出来。就像姜炙给自己?力量一样,就像之前一些大博主给她力量一样,她也?想要靠自己?的方?式,给予更多人力量。
今天的拍摄内容还是和先前一样,没?有太?多的变化,就是做饭,做饮料,听音乐,做瑜伽等等。但在文案方?面,孟凭歌着实花了?一些工夫。
她仔仔细细地列举了?缺乏安全感的种种表现,包括但不?限于不?敢主动和人交心,或者生怕做错事,以及因为具有强烈的不?配得感而不?敢和优秀的人相处,还剖析了?许多形成这种状态的原因。
孟凭歌还毫无保留地拿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来做了?例子。
在敲下那句“我知道?改变自己?是一条很艰难的路,但我会认认真真走下去的,因为我很期待自己?能够蜕变,成为一只自信的蝴蝶”时,孟凭歌突然发现一件事。
她不?知道?这份工作是否真的可?以治愈到别人,但因为在做这些内容时,她需要一刻不?停地将自己?那颗埋藏许久的内心挖出来擦干灰尘,慢慢剖析,当?自己?直面里头存在着的各种问题后,反倒是越来越自洽了?。
想要一步到位肯定还是没?有那么?容易,但能够有所好转,就已?经是人生一大幸事了?不?是?
由于已?经连续拍摄了?好几支视频,孟凭歌的工作效率比起最初的情况来,也?提高?了?不?少。先前她拍摄加剪辑一支视频,少说也?要花大半天的工夫,可?是今天这支视频,却只花了?她三个多小时。
剪辑完毕,编辑好封面标题和文案,孟凭歌刚发出去不?久,就收到了?“油浸皮卡丘”的评论:“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
因为“油浸皮卡丘”是自己?的第一位粉丝,而且每条视频都会点赞收藏加评论,孟凭歌对这位粉丝的印象格外深刻,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一种温暖。
唇角翘动,她笑了?起来,回复道?:“谢谢你啊皮卡丘,一定!”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孟凭歌的这条视频又爆了?。
点赞疯狂上涨的同时,她评论区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要吃榴莲:歌儿又更新了?!好看,爱看!不?要不?自信,你特别厉害!】
【零点的钟声:心疼博主,抱抱博主。想说真的好喜欢博主的风格,感觉好走心,是个好柔软的人,给了?我很大的力量!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没?有价值】
【疯狂兔崽子:谢谢你的视频,我昨天晚上还因为没?有安全感和男朋友大吵了?一架,现在突然觉得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是不?现实的,我还是得学会自己?爱自己?】
【是小可?爱啊:真的好喜欢博主,博主未来可?期!你一定能够给予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灯吹鬼:博主姐姐,我们?一起变好吧!】
……
孟凭歌看着大家的评论,鼻尖禁不?住又变成了?红彤彤的模样。大家真的好温柔。果然,世上还是好人多。她实在是难以描述现在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感觉就像是心里头有壶冰水正在被缓缓地烧出了?温度,在热气的缠绕之下,她浑身上下都暖和了?起来。那种感觉,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幸福。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车辆碾动的声响。孟凭歌有点儿讶异。这时候会是什么?人来?难道?是姜炙回来了??不?应该啊,姜炙基本上不?会回来这么?早的,现在才下午四点钟呢。记得不?错的话,姜炙还说过今天晚饭上还有个应酬,回来的时候估计都已?经九十?点钟了?,他们?应该是见不?到面的。
难道?姜炙是行程有变,提早回来了??
孟凭歌马上警醒地捏起手机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扒着玻璃迷惑地朝外头望了?出去。
这一看,她就愣了?神。只见一辆陌生又漂亮的黑色小轿车在拐进车库那边后,没?过多久,一个戴着顶黑色帽子,穿着长款黑色毛绒外套,浑身都透着种优雅风范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不?是姜炙。
孟凭歌还没?回过神来,那妇人已?经在外面边儿通过玻璃窗看到了?她。妇人微微顿住脚步,歪着头,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但她没?有停顿多久,很快又快步朝着门口走了?去。
孟凭歌也?赶紧离开玻璃窗,走到了?那边去。与此同时,门被咔嚓一声打?开,那妇人走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是……”孟凭歌面带微笑,轻轻鞠躬。
妇人面色圆润,白里透红,耳朵上戴着设计感十?足又明晃晃的金饰,看上去却一点也?不?落俗套,只让人觉得高?贵优雅。摘下黑色的手套捏在手心里头后,妇人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孟凭歌一会儿,说:“我是姜炙的妈妈赵华平,你是?”
孟凭歌一听来者是姜炙的妈妈,瞬间变得措手不?及,浑身的血脉都慌乱得跟堵住了?一样。急忙又笑了?笑,说:“您好,我,我是孟凭歌,是姜总的私人生活助理。”
面对赵华平的到来,她一点准备都没?有,从头到脚都慌里慌张的。好在赵华平似乎并不?介意?。
“哦……原来是这样啊。”赵华平圆圆的脸上露出笑来,将手伸到鞋柜那边搭住,一会儿又眯了?下眼睛:“但你这名字我怎么?感觉就那么?熟呢?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哎?”孟凭歌连忙说:“哦,那个,当?年姜总念高?中的时候,就是在我家租住的。”
当?年姜炙不?想住校,但他爹妈又都不?在晟城,于是他爸妈就让朋友将姜炙给安排进了?孟家。由于赵华平没?有和她家的人正儿八经地接触过,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但,她会知道?自己?名字……孟凭歌倒是着实没?有想到。
难道?,姜炙有在她面前提过自己??
赵华平想起里后,态度立马变得非常和善:“原来是这样啊?!”
“对,对。”孟凭歌说着,马上帮赵华平打?开了?鞋柜。
赵华平取出一双拖鞋换上以后,又望向孟凭歌:“你现在在这儿上班啊?”
孟凭歌笑,如实答道?:“我上一份工作不?小心给丢了?,但是家里又需要钱,姜总看不?下去,就让我来这儿了?。”
赵华平点点下巴,夹着包走到沙发那边坐下,转头看着她:“所以你家里是出什么?事儿了?啊?”
孟凭歌走到厨房那边:“我爸他做生意?失败了?,然后我妈又有病,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检查和拿药。阿姨,您想喝什么??”
赵华平把包放到一边,脱掉外套:“白开水就行了?,我现在在养生。”
“哦,好的。”孟凭歌拿着杯子走到了?自动饮水机旁边。
看着透明的液体注入杯中时,她不?动声色地轻轻舒出了?一口气。她真的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地和姜炙的妈妈见面,而且还是在姜炙不?在家的情况下见面。
尽管姜炙的妈妈圆乎乎的,看上去挺和蔼的,不?是她想象的那种非常严厉的强者模样,但再怎么?说,到底也?是姜炙的妈妈,她脑子都稀里糊涂地空成了?一片。
接完水,孟凭歌捧着杯子走到赵华平旁边,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阿姨,给。”
“谢谢。”赵华平接过手去捧着喝了?一口后,摸了?摸凑到跟前来的莎莎,同它逗乐了?一番,眼睛一扫,瞥到了?旁边摆着的一个三脚架,于是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在拍什么?吗?”
孟凭歌连忙回道?:“阿姨,我在拍视频。”
“视频?什么?视频?”
孟凭歌微笑:“就是,我现在在做博主,就是拍一些日常生活类的视频。”
“这样啊,”赵华平把那杯水放到茶几上,笑眯眯道?:“在哪个平台上发啊,账号叫什么?,给我看看?”
对方?都开口了?,孟凭歌也?不?敢隐瞒什么?,马上就和盘托出了?。
赵华平取出手机找到孟凭歌拍摄的视频后一看,诧异地说道?:“才几个视频就几千粉丝啦?那你还挺厉害的。”
孟凭歌摇了?下手:“不?敢当?不?敢当?。”
赵华平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真的 ,我一朋友的小孩儿也?在做这个,但他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砸了?很多钱买推广也?要死不?活的,做了?两个月拍了?好几十?支视频,数据也?还是就那样,这就是有天赋和没?天赋的区别。”
赵华平说着就点开了?孟凭歌新发的那支视频,好奇地看了?起来。
被长辈当?面看自己?拍摄的视频,而且里头的内容还是自己?的亲生经历,总是有点儿别扭又紧张的。孟凭歌有种心神不?宁到手脚都无处安放的感觉,只好蹲下身,靠和莎莎玩乐来转移注意?力了?。
赵华平看完会怎么?想呢?她不?知道?,她心里头这会儿真的不?是一般的有点儿乱。
中途她朝着赵华平那边转头看了?好几次,只见孟华平皱着眉心一脸严肃,令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回过来继续揉莎莎的头,莎莎也?十?分配合地眯起了?双眼,露出一副非常享受的模样来。
好一会儿过去,孟凭歌突然听见了?一个吸鼻子的声音,这才又重新转头望向了?赵华平。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华平竟然红了?眼睛。
她还以为赵华平作为一个雷厉风行的人,早就已?经练就一颗金刚钻石心,不?会再轻易为这些事情生起什么?波澜了?——各种剧和小说里头不?都是这么?描述女强人的么??因为经历太?多,所以早就变成了?铁血无情的笑面虎,不?会再具备太?多人类日常的情感。
孟凭歌赶忙站起来,将一盒纸巾递给了?赵华平:“阿姨……”
赵华平接过纸巾盒,道?了?一声谢,眨了?眨红红的双眼,又抽出一张纸巾在下眼睑处按了?按,才望向孟凭歌:“你这孩子也?太?苦了?。”
她竟然,真的是和自己?拍摄的视频共情了?,孟凭歌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姜妈妈是这样感性的一个人,她先前的畏惧感一下子就被削没?了?大半儿。
赵华平擦完眼泪,叹了?口气:“不?过啊,你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很有才,难怪了?,粉丝可?以涨那么?快。”
她见孟凭歌的第一眼就挺有好感,事实证明,果然是这样,但凡是她第一眼就感觉不?错的孩子,都差不?到哪儿去。通常来讲,很多人在获得一份舒适安逸的高?薪工作后,慢慢就会摆烂了?,懒得奋斗了?。孟凭歌竟然没?有。
即便来了?这儿,也?还是在努力提升自我,努力为自己?的梦想而奋斗。最主要的是,她不?是想想而已?,是真的去做了?。要知道?,大部分人都只会止步于“想”的那个层面上,然后就不?会再有什么?然后了?。
在赵华平的心里,孟凭歌光是在这一点上,就打?败了?大多数人。
孟凭歌笑了?起来:“谢谢阿姨的夸奖。”
赵华平观察了?她一会儿,笑:“真的,你可?以自信一点儿,不?要总觉得别人夸你是在故意?说漂亮话给你听。说真的,有的人虽然生下来就有着很多不?错的资源,但是个烂苗子就是个烂苗子,除了?败家什么?都不?会。有的人虽然出身草根,但是天资聪颖过人,努努力加把油,就总能看到风雨后的彩虹。阿姨活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什么?人没?见过,看人眼光很准的,从来都没?有出过错,我说你以后可?以,你就可?以,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明白吗?”
赵华平不?愧是一块老姜,眼睛也?确实是毒辣,和姜炙一样,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孟凭歌的一些本质。这母子俩是真的厉害,总让人有种只要在他们?面前站着,就会出现穿得再厚实也?都跟裸着没?什么?两样。
再有就是,赵华平说话的语气也?让人很舒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鼓励起人来时,更是力量感十?足。难怪姜炙的自我独立性会那么?强。果然,那句话是有一些道?理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动。
一个人的爸爸妈妈是怎样的,光是从那个人身上携带的气质就能看出来了?。有时候,拥有一个好的出生和一双开明的父母,是真挺重要的。
孟凭歌抿着唇,轻轻点头:“好的,谢谢阿姨,我记住了?。我会相信自己?的!”
她也?希望事情能够如此。她已?经失败了?许久,迫切地需要做出个什么?事情来安慰自己?。
赵华平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欣赏:“那就好。你尽管加油。”
孟凭歌想了?一下,又说:“那,阿姨,您怎么?突然过来这边了?,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姜炙该不?会都不?知道?赵华平过来了?吧?否则,姜炙应该是会发消息跟自己?提个醒的,不?会什么?都不?说。
赵华平换了?个坐姿,说:“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出去玩了?回来路过晟城时,突然觉得有点儿累,又想到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姜炙了?,就过来歇歇脚,顺便看看他。”
“原来是这样。”孟凭歌话音一落,她提前定好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孟凭歌连忙取出手机,将闹钟关掉。
赵华平笑:“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孟凭歌看了?眼时间,点头:“对。阿姨,我爸今天生日,约了?我吃饭,我现在得收拾收拾赶过去了?,就不?能陪您了?。”
赵华平朝她往外扬了?下手:“没?事,你去吧,陪爸爸过生日比较重要。”
“好。”孟凭歌点点头,转身进了?洗手间,准备随便打?理一下,等会儿好见人。
打?开洗手间的灯,孟凭歌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角浅浅地勾了?起来。
赵华平,好像还挺喜欢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自恋了?。但,假如赵华平不?喜欢她的话,应该就不?会花时间给她说那些了?吧?作为一个有钱有权的人,凭什么?要她一个臭打?工的呢?
她们?之间,应该还挺有眼缘的?
想到这些,孟凭歌又甩了?下脑袋。不?是,她怎么?突然就想起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来了?呢?搞得就好像自己?以后是要嫁入姜家一样……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麻利地收拾好脑子里头的种种思绪,孟凭歌舒出一口气,对着镜子梳完头,又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用纸巾将脸上的水渍全部擦拭干净,她涂上一层厚厚的保湿面霜,又涂上一层水润的唇膏,对着镜子抿了?抿嘴巴,仔细打?量着自己?目前的形象。
等一切准备妥当?,孟凭歌将唇膏放进包中后,整理了?下领子处的围巾,终于关上灯,走了?出去。
由于赵华平这会儿正窝在沙发上打?电话,孟凭歌没?有弄出多大动静,只是用唇语跟她讲了?一下自己?要走了?,就在赵华平的微笑之下走到玄关处,取出鞋柜里头的鞋子,蹲下身认认真真地换了?起来。
就在她换到一半的时候,她听到了?赵华平的电话内容:
“什么??她儿子要和那个收银员结婚?厉害了?,她儿子怎么?老是喜欢那种姑娘?不?是洗盘子的就是当?收银员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觉得你的直觉没?有错,那姑娘十?有八九就是看上他钱了?。”
“现在的很多丫头是真的厉害,别的本事一点儿也?没?有,吹枕边风的功力却不?是盖的。你儿子悠着点儿吧,从小就识人不?清,到时候别又给骗了?。”
“这两个人悬殊也?太?大了?,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
赵华平在电话里头说的内容,就像是容嬷嬷手里头的针,一下一下地戳在孟凭歌的心上,令她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地垂下了?头,直直地盯着脚上的鞋,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她这双鞋买了?挺久,一直舍不?得换掉,但又觉得看得有点儿腻了?,于是最近给它换了?一双新的鞋带。换鞋带后,这鞋还没?穿过几次,以至于那鞋带看上去仍旧胖乎乎的,还挺漂亮。
孟凭歌系着系着,就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第二十九章
孟凭歌站起身来时, 赵华平还?在继续和人打电话。孟凭歌没有打扰她,轻轻打开门,悄悄走出去, 将那聊天?声关在了里面。
在门前伫立半晌,孟凭歌挪动脚跟, 转过身面向那片宽广的庭院, 打心底里莫名滋生出了种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世界中的感受。
明明外面刮着风,明明皮肤上也能够敏锐地觉察得到那种刀子划过般的犀利感, 偏偏脑子里头就是充斥着大量的木然, 好像所有神经都被大量的冰霜封住了似的,与?这世界短暂地失去了联系,麻痹到她难以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直到脸颊两边的发丝被鬼哭狼嚎的风掀开,一块儿小小的杂物翻滚着奔来砸中了她的下眼?睑,孟凭歌才?从走神的状态中被唤醒。她揉了揉眼?睛, 掖好缠绕在脖颈处的围巾, 遂低下脑袋, 急匆匆地跑进车库,拉开车门矮身坐进了车子里头。
晟城今天?没有下雪, 气温却并没有因此而往上攀升,反而因为周遭正在化?雪的关系,整个世界又被拉扯着坠入了更为深刻的寒气之中, 就连车里头的座驾,都被一层化?不开的冰冷给牢牢包裹着, 渗人得?紧。
孟凭歌发动车子后, 便朝着和孟军约定好的那家云水饭店开了去。手?里头有事要做, 精神得?集中到路况之上,倒是可以暂时性阻止她去胡思乱想。
今天?是工作?日, 加上目前不是旅游季,路上路况倒是还?好,鲜少堵塞,顺滑程度堪比刚通过的下水管。没过多大会儿,孟凭歌就在导航的指引下抵达了云水饭店。
找到车位将车子停靠好,孟凭歌打开车门从里头下来,看?了眼?周遭的一切,正打算进饭店,注意力却忽然被旁边房檐底下的一对正在吵架的情侣给拉住了。
男方高?高?大大,穿戴方面正经严肃,品味不凡,看?起来是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女方面容精致,眉目艳丽,在人群之中格外亮眼?,这会儿却已经不顾他人目光,正在同男方置气。
男方伸手?拉了下女方的手?,说:“消消气,我妈她就是说话比较直,你不要往心里去。”
女方情绪十分激动,将手?臂猛然一甩,朝他大吼:“我不要往心里去?你凭什么要我不往心里去?你妈都那样骂我了,说我就是一个攀高?枝的野山鸡,我还?不能发怒?!”
男方皱着眉:“我没说你不能生气,但你生气也得?看?一下场合吧?在场那么多说眼?睛都看?着,你突然就摔筷子走人了,你要我妈的脸往哪儿搁?”
女方翻了下白眼?,情绪越发激动,似哭似笑:“所以呢?就你妈有脸,我没脸是吗?你妈的脸是脸,我的呢,我的是毛肚吗!少拿那种上位者的姿态来高?高?在上地看?着教?我做人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全家人一直都看?不起我,嫌弃我爸妈嫌弃我,你们根本就没有把我当?过人吧!是的吧?!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女人最后那句话,吼得?孟凭歌身体一颤。
孟凭歌没有再?继续看?下去,避之不及地转过头来,握住被冷风吹得?冰凉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都说恋爱结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两个人要遇见很不容易,要相爱很不容易,要得?到双方家长的祝福,也很不容易,得?有好几世的缘分才?能够顺利修成正果?。她以前还?没有太多关于这方面的思考,现在突然发现,这些问题虽然非常现实,却也果?然存在即是合理。
结合着赵华平在电话里头和别人说的那些话,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人再?怎么理想主义,始终也还?是扎根在一片现实主义的土壤之上的。
假如完全脱离了这片土壤,那就是失去根,都不用经历特?别大的风暴,就会死去了。她突然就明白了姜炙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一个人如果?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自由地吃什么,玩什么,又或者是自由地恋爱,都是需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行的。
这个世界,是没有那么宽容的。
赵华平虽然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一直笑眯眯的,谈吐方面好像也是向着自己的,但那大概是建立在自己只?是一个外人的基础上来对待的吧。假如自己是想要和姜炙恋爱,她会不会也会觉得?自己很……不配?
不是,她在想些什么呢?怎么就想到这种事情上来了?孟凭歌忍不住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走进餐馆,孟凭歌扫了眼?周遭,没有看?到孟军。想到孟军给她说的桌牌号,孟凭歌就直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谁想,她到了那儿后,并没有见到孟军半点儿影子。在那个座位上,只?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男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头发不是很多,人偏瘦,像极了少肉的肋排,这会儿正在那里刷手?机。
孟凭歌一头雾水地走上前去,敲了敲桌面,说:“先生您好,请问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男人这才?收起了手?机,抬头一看?孟凭歌,眼?角笑出两条鱼尾纹来:“没有没有,是孟凭歌孟小姐对吧?”
孟凭歌瞬间恍然大悟。孟军根本就没有来,孟军故意约她来这儿,就是骗她过来相亲的。猜得?不错的话,眼?前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孟军要给她介绍的那个手?里头办着小厂,“条件还?不错,高?高?大大”的男人了。
孟凭歌立马警觉地说道:“不是,你认错人了。”
撂下那句话,孟凭歌就转身要走。
男人却站了起来拦住她:“孟小姐,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吧?我是听你爸说你愿意过来和我见面,我才?借钱给他的,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不是浪费我时间和感情么?”
借钱?!
孟凭歌讶异地睁大了双眼?:“他问你借了多少?借来做什么去了?”
男人笑:“说是之前和人合伙做事儿,有一笔资金周转不过来。反正我这钱是已经给他了。话说回来,你就坐下来跟我聊一聊又能怎样?又不是说这个事儿它一定就得?成,成不成那是后话,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呗。不然……我这真?的是很为难啊。”
孟凭歌一整个语塞,彻彻底底被弄得?无语住了。
她知道孟军这个人不靠谱,却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不靠谱,竟然已经开始干这种事情了。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那种卖女儿的戏码有朝一日竟然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哦她忘了,她根本就不是孟军的女儿,他当?然是不在意了。
但是,合伙做事儿?她怎么不知道孟军这段时间有做什么生意呢?林广莲也没有提过啊。
孟凭歌还?是没有坐下,直接掏出手?机给孟军打了个电话。
一共打了两个,对方才?接,接起来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喂?”
孟凭歌做了个深呼吸:“爸,你问人借了钱?”
电话那边,孟军似乎并不觉得?这算个什么事儿,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是啊,你到那里了?”
孟凭歌脑袋被他气得?嗡嗡响,愤怒地问:“你怎么这样?!”
孟军见她声音有点儿高?,他的声音也变得?高?了起来:“什么我怎么这样?!我借来可都是有用途的!”
孟凭歌跟他是真?的没话讲,忍住想要挂电话的冲动,继续说:“你给人把钱还?回去。”
可孟军却死活都不愿意:“还?不了,我已经全部花了。”
孟凭歌吃了一惊:“你这是又做什么了?!”
孟军:“之前赵乾那龟孙阴了我,他们一起出老千,把我搞得?把一穷二白的,还?威胁我说要是不还?,就要把我划成大花猫,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孟凭歌的大脑就好像被人丢进了一枚手?榴/弹,被炸出的火花和硝烟迷得?睁不开眼?:“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你去……”
她咽了下唾沫,压低声音:“赌了?”
孟军的语气变得?有点儿躲闪:“我就是试一试,谁想到遇到了他们这种……”
孟凭歌终于忍不住,脑仁儿一阵阵地生疼,突然之间十分崩溃地冲他喊了一声:“你混蛋!”
吼完那三个字以后,孟凭歌就哆嗦着手?取下手?机,挂掉电话,重新揣回了兜里。
她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拿的到底是什么剧本,总是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在自己感觉良好的时候出岔子。总是在她拼尽全力将破碎的自己快要拼凑起来的时候,又被人摔碎。总是在发现一条开满鲜花的道路并开开心心踏上去的时候,突然发现前方是云雾飘渺的万丈深渊。
那种感觉实在是难受极了,就好像有人往她心上放了一条吸血的虫子,一边吸,一边往她心头肉里钻。她很想很想把它拽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拽出来。在眼?眶渐渐泛红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的双臂,轻轻地抱住了自己。
男人看?到孟凭歌的状态不大对后,马上站起身来,说:“哎呀怎么哭了?别哭别哭,先坐下来吃点儿东西吧,缓一缓。”
孟凭歌站在那里,依旧是充耳不闻的样子。
男人小眼?睛一转,笑嘻嘻地继续说:“来吧坐吧,咱们吃点儿东西,聊会儿天?,你也少不了一块肉不是?又不是说我们现在就得?把这个事儿给定了不是?”
他很喜欢孟凭歌的长相。在孟军掏出照片儿给他看?的第一眼?,他就喜欢得?不了。因为孟凭歌长得?白,脸好看?,身材也不错,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带出去也很有面子。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孟凭歌表现出了对自己没有意思的样子,他当?然也还?是要死缠烂打一会儿了。
算了,聊一聊就聊一聊吧,就像那男人说的,只?是聊一下而已,又不是要去领证。还?是不能像以前那样太过意气用事了。有些事情如果?能够温和地解决,那就还?是采取一些比较温和的方式吧。
男人看?她落了座,脸上的笑意又一次弥漫了开来:“孟小姐,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杨永辉,是开钢铁厂的。”
“哦。”孟凭歌点了一下头,就没有了下文。
杨永辉摸了摸嘴角,上下打量着孟凭歌,将菜单给她递过去:“孟小姐,你看?看?想吃什么,点菜吧。”
孟凭歌点点头,把菜单接过手?上下扫了一遍,随便点了两个菜,就交给了对面。
一会儿后,腊肉炒韭菜、清蒸鱼、蹄花汤、清炒油麦菜和一盘小炒豆腐便被服务员给端了过来。
杨永辉马上十分殷勤地给孟凭歌盛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笑道:“这蹄花汤是这家店的招牌,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孟凭歌始终露不出什么特?别好的脸色,就只?是沉闷地点了下头,捏起筷子去夹了一盘旁边的菜。
杨永辉见到孟凭歌这样的举动,咳了一声,说:“孟小姐,你平时不是比较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啊?”
孟凭歌咀嚼着油麦菜,抬眼?看?了下他:“什么意思?”
杨永辉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喜欢和人交流。”
孟凭歌算是听出来了,这人就是觉得?她没有给他好脸色,在对他主动的示好行为时,也没有作?出任何表达,让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同时也觉得?她没什么情商。
虽然她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并没有打算改。有时候,表现得?低情商一些,或许反而可以让人知难而退。比如在这种场合里,要是表露出高?情商,反倒是在为自己招揽灾难附身。
“哦,我是这样的,”孟凭歌看?着他,“我爸是不是跟你说我很乖?你放心吧,他那是满口跑火车,骗你的。我这个人身上根本就没什么有点,一天?到晚都在内耗,伤春悲秋,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也不喜欢别人来和我交道,从小到大就是个极品,怪胎中的战斗机,很多人都被我得?罪过,基本上没几个人看?得?上我。”
孟凭歌毫不掩饰地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缺点都掏了出来,添油加醋地放到最大限度,目的就是不想给对面留下任何好印象。
谁想杨永辉听完以后,却笑了起来,说:“孟小姐不要这样说自己,自信点儿,你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你可能只?是年纪还?比较小,不太知道该怎么正确地处世为人,放心吧,以后经历得?多了,就会慢慢变好的。”
孟凭歌是真?没想到,对面竟然连这样的话也能接,垂下眼?睛,不带什么表情地说:“不是的,我已经经历了很多事情了,我就是这么个人,太上老君的仙丹都拯救不了的人。”
杨永辉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孟小姐说话可真?幽默,有趣。我好久没有遇到说话风格这么幽默的女孩子,真?是有意思。”
孟凭歌咬住筷子尖儿,没有答话,看?了眼?时间,继续埋头吃。
杨永辉还?是没闲着,接着问:“对了,孟小姐,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呢?”
孟凭歌转动眼?珠,摇头:“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爱好,什么都不太喜欢做,就喜欢吃饭睡觉看?电视。”
杨永辉微笑:“这么说来,孟小姐是居家型咯?居家型的女孩子好啊通常情况下都比较洁身自好,不会乱来,很贤妻良母,特?别适合结婚过日子。”
孟凭歌闭了下眼?睛,忍不住抬头看?着他:“杨先生。首先,我居家不居家和是不是贤妻良母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其次,我不是商品,不是适合用来做什么什么的物件。我是一个人,可以选择当?别人的妻子生一个孩子当?一个母亲,但我也选择一个人生活一辈子。“
杨永辉清清嗓子:“孟小姐,你先不要激动。这么说吧,我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大家都有大家的看?法,你觉得?我是把你当?成了商品,但是在我看?来,我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我是在夸你。有时候啊,钻太多牛角尖不好,伤身体。”
孟凭歌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如果?是在以前,她可能真?的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不然为什么总是会在和男人聊天?聊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就炸毛呢?进而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很不正常,真?的太固执,导致最后十有八九可能会妥协。
直到遇见姜炙。
她和姜炙很少会因为这些事情起争执。不对,该说是从来都不会为这种事情起争执。
不仅不会起争执,姜炙还?会主动跟她说“首先你是一个人,其次才?是别人的xxx”这种话。也正是因为有了姜炙珠玉在前,给她做了正面的对比,她在面对这种说话会让自己隐隐约约感受到不舒服的男人时,才?在坚持自我看?法这件事情上有了更多的底气。
这样一对比,孟凭歌又发现了一件事。难怪她和姜炙分手?以后会一直没有办法完全忘却,也一直没有办法再?对别的男人产生任何兴趣了。会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姜炙真?的,真?的太优秀了。
方方面面都是那么的优秀,优秀到令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一个替代?品,优秀到尽管她知道自己的条件也不怎么样,却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对那些不如他的男人动心。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过了好东西尝过了好味道看?过了好风景,又怎么可能还?学?得?会将就和凑合呢?
孟凭歌越发觉得?坐在这里有点难受。正巧她已经快速地吃完了一碗饭,便借机将筷子搁了下来,对杨永辉说:“我吃饱了,得?回去了。”
杨永辉跟着站起身:“这么快?”
孟凭歌拿起包:“我还?有一些事要做,得?先回去处理了。谢谢款待。”
说了这话以后,孟凭歌就转身朝着门口那边走了去。
杨永辉马上招来服务员结完帐,跟在孟凭歌旁边,说:“大晚上的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孟凭歌加快步伐:“就是有事,我有副业要忙。”
倒也不算是说谎,她今天?得?把明天?要拍的东西给整理出来,这样等到明天?正式开拍,就会变得?事半功倍。
她停车的地方离这边比较远,在一个小巷子处。因此,孟凭歌赶紧地又小跑了几步。
杨永辉依旧跟在她身旁:“其实你没必要一直忙着賺钱,我跟你说,哥哥我有的是钱,如果?你愿意跟哥哥,以后你就不用工作?了,只?需要待在家里享清福就行了……”
孟凭歌头疼得?要命,顿住叫转过头望向杨永辉,打断了他的话:“对了,我爸问你借了多少钱?”
杨永辉愣了一下:“谈这个做什么?莫非你要还??孟小姐,不用的。其实啊,只?要你跟了我,这些都不算什么,谁还?会计较这些啊,是吧?”
杨永辉是真?的太馋孟凭歌了。无论是那张脸,还?是那身材,都是他的菜。尽管孟凭歌看?上去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也还?是非常乐观,觉得?这是女人通用的欲拒还?迎的小把戏,甚至还?觉得?孟凭歌从头到尾都在和他调情。
孟凭歌摇摇头:“多少钱?”
杨永辉还?是对这个问题避之不提,笑了一下,带着暧昧的眼?神走近孟凭歌,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后,说:“孟小姐,我说真?的,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天?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一类的事情操心做什么呢?何必呢是吧?”
“你倒不如就跟了哥哥,以后你想要什么,哥哥都可以给你……”杨永辉的调子越来越暧昧,不知不觉地就靠近了孟凭歌,一脸邪笑地碰了碰她的手?。
在皮肤被对方触到的瞬间,一种恶心的感觉立马涌上心头,孟凭歌瞬间触电般地将手?提起来捏在胸前,惊慌道:“杨先生,你干什么?!”
她的第一直觉告诉她,这个杨永辉不是个善茬,相当?心术不正。突然之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笼罩了孟凭歌全身。她的腿都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打战了,忍不住朝着身后的墙壁退过去。
她这会儿来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位置,周围少有人路过,在这样的境况下,杨永辉那张脸上的笑容对她而言,就更加阴险可怕了。
杨永辉还?是笑着,伸手?碰了碰孟凭歌的手?臂:“别激动,别激动,哥哥只?是想要跟你离近一点儿,好好说说心里话……”
孟凭歌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连忙抱住了手?臂,浑身发抖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过来!”
可杨永辉非但不听,还?朝着她又走近了一步,脸上满是歹意,眼?神也:“妹妹,你怎么非要这样对哥哥呢?多伤哥哥的心啊你知不知道?你……”
孟凭歌脑中警铃大作?,准备喊人。
但是,她嘴巴还?没有张口,一只?漂亮修长,筋络凸出的手?突然之间凭空出现,带着一股子凌厉至极的风,如同陨石撞击地面一般,十分狠厉地一拳砸到了杨永辉的脸上。
这一拳十分迅猛,让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也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杨永辉立马就被砸得?一个趔趄,口沫横飞,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嘴角都渗出了血丝来。
事出突然,孟凭歌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她还?来不及反应,一个磁沉懒散,嘲讽味十足的男声,在她耳畔响了起来:“狗东西,我家歌儿也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这个声音是……
孟凭歌愣顿之下急忙转头,便对上了一双锐利幽深,一看?就不好惹的眼?睛。
姜炙!
第三十章
一阵剧烈的疼痛顺着牙根传过来?, 杨永辉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痛到发麻的嘴里头好像有点不对劲。舌头在口腔里头扫了一圈,他努着嘴往手心里头一吐,将糊满了唾液和血丝的手心拿到眼前一看, 就震惊地发现上头躺着一颗牙。
他的牙,被人给打掉了!
杨永辉气血翻涌上头:“你TM谁?!”
姜炙面带微笑地吹了下拳头, 略略扬起下巴, 用一种懒散不羁,宛如看一条狗的姿态看着他, 唇角处咧出了一个笑:“你爹。”
他这?两个字咬得?不轻不重, 却特别能够刺激到人。
短短时间内,杨永辉就被他高?高?在上的模样彻底激怒,理智被愤懑彻底占据,当下又朝他冲了上去?,挥舞着拳头就要往姜炙身上砸。
姜炙见状, 身子一侧, 轻轻松松就抓住了杨永辉的手臂, 朝着里头一折,戏谑道:“我的好大儿, 你这?么对你爹,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孝顺了啊?”
杨永辉没有想到姜炙的力气竟然可以那么大,登时疼得?龇牙咧嘴, 五官都拧巴得?快要错位了,咿咿呀呀一通乱叫着。随后他小眼?睛一转, 将另一只?手反过来?, 龇牙咧嘴地拿车钥匙往姜炙的手上戳了下去?。
姜炙眉心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提起腿冲着杨永辉的大腿一顶,突然将手一松, 眼?神漠然地冲着他冷冷说了一声?:“滚。”
杨永辉身体无法控制地朝着边上打了个趔趄,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姜炙之间的力量差距,马上就跟见鬼似的看了姜炙最后一眼?,慌不迭地逃窜掉了。
姜炙神情漠然地看着他离开后,嘴角牵出了一丝嗤笑:“什么玩意儿。”
直到看见那人的身影彻彻底底消失在街角,姜炙才收回厌恶的视线,转过头来?望向孟凭歌:“你刚刚没吓坏吧?”
夜幕升腾,姜炙的发丝在亮起的路灯照映下略微显得?有些凌乱,立体的五官上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暖黄色,深邃的双眼?中神色复杂,里头有着掩不住的担心。
孟凭歌回过神摇了摇头:“我,还好……”
先?前的她确实是被吓坏了。她可以叫人是不假,有没有用就得?另当别论了。要知道,在那些社会新闻里头,很多女孩子即使身处闹市,也被人给当街拖走?了呢。但当她发现?姜炙出现?在身边后,突然一下子就什么也不怕了。
“行?,”姜炙点点头,从口袋里头取出一包烟打开,拿了一只?咬在口中,划燃一根火柴后,垂头拢着那簇被风撩得?明灭不定?的火光将香烟点燃,夹在食指之中深吸了一口,又在烟雾弥漫的夜色里头抬起头来?看着她,“刚刚没让他占到便宜吧?”
孟凭歌扶着胳膊摇摇头:“没……”
就是稍微有点儿后怕。
“那就好,”姜炙沉默一阵儿,突然仰头看着夜灯哂笑,“不然我把他脑袋给拧下来?。”
孟凭歌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他,突然想起了姜炙刚刚冲出来?时候说的话。
他刚刚对杨永辉说:“狗东西,我家歌儿也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动的?”
我、家、歌、儿。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我家歌儿”在打转。
那句话就像一团松软的棉花糖,一直在她的胸腔里头起起伏伏,时不时摩挲着她的心脏,磨得?她眼?眶发热,眼?睛都快要渗出水来?了。
好像,这?是她人生中除了林广莲以外,唯一一个会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
孟凭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最近真的变得?好感性?,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许多细节给冲撞到灵魂最深处。那颗被她尘封许久,关押许久的心脏,竟然又离奇地开始了跳动。就好像一片久旱的沙漠上慢慢长出了田埂。
她忍不住地垂下眼?睛,吸了下鼻子。温热的液体转瞬间就如同蚯蚓那般,贴着她脸颊上柔软的皮肤蜿蜒着往下着,渗进了她的唇角,化进了她的舌尖。
眼?泪确实是咸的,还微微发着苦。
姜炙察觉到她的啜泣声?后,抽烟的动作在半空中顿住,转头朝她望去?:“怎么了?”
孟凭歌实在是难以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复杂心境,摇着脑袋挪着步子靠近他,轻轻拉住炙的左手,搁在眼?前细细地看着。他手背上带着伤,是刚刚和杨永辉发生冲突时,杨永辉用钥匙给她戳出来?的,那口子里头这?会儿还渗着血,如同纵横交错的蛛网那般匍匐在他青筋分明的手背上,给人的视觉效果着实有些骇人。
就好像是划在了自己手背上似的。
孟凭歌捏着他宽厚的手,抬起下巴,露出雾气弥漫的双眼?:“看起来?伤得?好重,是不是很疼啊姜炙……”
姜炙右手夹烟,松松地垂在身侧,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缓缓抬起脸来?看着鼻尖通红,小脸紧皱的孟凭歌,咧了咧唇角:“怎么那么担心我?”
孟凭歌忍不住又吸了下鼻子,眉头紧皱起来?:“这?么大伤口,这?么大……怎么会不担心呢?一定?很疼吧……”
她喉咙咽了咽,舒出一口白气,一边捧着他的手,一边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狗般左右四顾着,眼?睛终于浮出一丝光亮:“那边好像有一个诊所!走?,姜炙,我们走?!”
将从肩头上滑落的包包往上?了一下,孟凭歌便牢牢抓住姜炙手腕,带着他朝着那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背影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坚定?的小红军。
时间越来?越晚,城市的上空像是被人泼了一桶浓墨,无尽的黑夜蚕食着万物,连路灯的光芒都被抹成了朦胧的模样。
在这?条灌满了寒风的街道上,姜炙被前方那抹柔弱的身影带动着穿过了潮水般的人群,掠过了极致迷幻的重重车影,走?过了整齐划一的斑马线。他忽然觉得?周边的世界仿佛被装上了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纸,映出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了。
此时此刻,他只?能看见她那头在夜色中飞舞的发丝,只?能看见她脖颈上柔软的棕色围巾,只?能,只?能看见她。
跑了好一阵子,孟凭歌终于带着姜炙推门而进了一家诊所。
将寒风关到身后,她火急火燎道:“有医生在吗?可以帮忙看看伤口吗?!”
诊所里的医生本来?还在淡定?地看着一本什么东西,闻声?转过头来?看到姜炙手背上的鲜血后,立马就关上了书?,说:“可以的,快坐吧!”
“嗯。”孟凭歌带着姜炙朝医生指着的方位走?去?,生怕慢了一步似的。
姜炙回过神来?时,已经被推着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头。
医生在旁边检查,孟凭歌就一直在旁边问?医生情况如何。直到听见医生说了没有大碍,孟凭歌才露出如释重负的模样,却依旧浑身紧绷着。当医生给姜炙清理伤口时,孟凭歌也是双手合在胸前,满脸提心吊胆地看着,一双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写满了担心。
孟凭歌的视线始终牢牢地盯着姜炙的手,姜炙却始终都在看着孟凭歌,目光未曾挪移半分。
好一会儿过去?,医生终于帮姜炙处理完了伤口,给他包上了一块柔软的纱布,又跟姜炙和孟凭歌讲述了一些恢复期的注意事项过后,孟凭歌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彻底底地落到了实地。
舒出一口气,孟凭歌望向姜炙:“你都不知道疼的么?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
姜炙对于疼痛的感觉,似乎有些迟钝,说:“我不是很怕疼。”
孟凭歌抿紧唇看着他:“你这?样子会很危险啊。”
姜炙只?是笑:“我不在乎。”
她没危险就行?。
孟凭歌想到先?前的情况,仍旧心有余悸:“刚刚你打人打得?好狠。”
姜炙垂了下眼?:“是他先?动手动脚的。”
孟凭歌对他而言是什么?孟凭歌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含在嘴里了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存在。
站起身来?,姜炙付完账,和孟凭歌一块儿走?出门后,侧头看着她,问?:“不过,你怎么招惹上他的?他是直接冲出来?的么?”
他看到得?比较晚,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孟凭歌扫了眼?路边一辆呼啸而过的车子,叹气:“他是我爸介绍的相?亲对象。”
“相?亲?”姜炙的大脑好像卡壳了一样,突然一下就有点儿处理不过来?这?些讯息了:“你想结婚了?”
他之前怎么没感觉到这?一点?孟凭歌先?前表露出来?的模样不是想搞事业么?怎么突然一下就去?相?亲了?他现?在的感受十分复杂。
孟凭歌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可能有歧义,会给人造成一定?的误解后,急忙摇手,说:“不是的,我是被骗过去?的。我爸说要约我吃饭,可我去?了那儿以后,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来?,来?的是刚才那个人。”
姜炙了解到后,脑子里头那根刚刚紧绷起来?的神经突然放松了许多:“原来?是这?样?”
“嗯,”孟凭歌点头,“是的。”
姜炙松了一口气,同时蹙眉:“你爸也太不靠谱了,到底在想什么?”
“他……”孟凭歌刚说了个开头,就又摇了摇头:“大概就是想着他自己而已。”
她都已经习惯了。她变得?越来?越不习惯依赖人,就是因为自小便知道,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以外,别人对她而言,都像一阵捉摸不透的风一样,是很难去?依靠的。
正?说着,姜炙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赵华平打来?的。孟凭歌大概能够推测出,赵华平是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于是在姜炙挂掉电话的时候,孟凭歌连忙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是啊,”姜炙点头,“我妈在催了。”
“好,那你回去?吧。”孟凭歌想起今天赵华平和人打电话时说的内容,眼?神就不易察觉地黯下来?了一些。
姜炙想到赵华平今天突然造访,问?:“我妈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过来?了,你没被吓着吧?”
孟凭歌摇头:“没有,阿姨她……人还挺好的。”
“行?,那就好。”姜炙垂头看了下地面,随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车,对孟凭歌说:“那我先?回去?了。”
“好……”孟凭歌答完以后,突然想起什么来?,又连忙喊住了他:“对了!”
姜炙停住脚:“嗯?”
孟凭歌皱着眉头盯着他的手,又瞥了他一眼?,说:“你手伤到了,晚上别洗澡了,知道吗?”
“洗脸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碰水。”
“还有就是,等会儿要是要吃夜宵,也不要碰虾啊鱼啊辣的等等,知道吗?”
孟凭歌边说边按手指,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本正?经。
姜炙看了她半晌,突然晃晃悠悠地笑了:“你觉得?我有那么蠢?还不知道忌讳这?些?”
孟凭歌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认认真真地点头:“有。”
姜炙在风中顿住身形,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片刻翘了下唇角,伸出右手搁到孟凭歌脑袋上用力揉了一下:“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姜炙手劲儿有点儿大,手法有点儿狂,孟凭歌的头发一下子就被柔乱了,惹得?她瞪了他一眼?。与此同时,将右手搁回裤兜里,便转转脖子,朝着他停车的地方走?了过去?。
坐进自己车中以后,姜炙拉上车门抬起手看了下上头的纱布,脑中浮出孟凭歌的种种神情,将手懒散地搭在方向盘上,笑了起来?。
她果然还是在意他的。
哪怕她装得?好像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了老板而已,她也确实是在意他的。
虽然今天工作上不是特别顺利,和人闹了不愉快,方才手还负了伤,看起来?真的是不太走?运,非常倒霉的一天。但是。
他还挺开心。【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