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新书开头 【丢错了,我在对面。】……
走廊上,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倚靠在墙边闭目养神。这片区域鲜少有其他医疗组的成员踏足,此时正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隔着门缝传来椅子被收入桌中的轻微声响。
咔哒。门把手被转动,伊丽莎白睁开眼睛, 重新恢复成直立的姿势, 对着推门而出的金发男人面无表情伸出了手。
“纸,给我。”
莎士比亚将手中的调查表放到少女手上, 密密麻麻的黑色字母几乎让人看着就头晕目眩。伊丽莎白粗略的扫了眼上面的回答, 前一面都老老实实的写满了,而后一面……
“全部都填否?”白发少女抬眼, 语气中分不清情绪, “希望你真的有在认真看选项。”
“嗯?是吗?”莎士比亚挑了挑眉,重新拿回了测评表, 在看到那一连串都在同一边的勾后心不在焉地又放了回去。
“最起码那些烦人的主观题我都写满了,不是吗?像这种二选一的选项对于你们的分析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吧。”
“这并不是你可以敷衍的原因。”伊丽莎白额头青筋跳起, 指着表上的其中一个问题, 强压着怒气说道,“这个——你真的有好好看过吗?”
莎士比亚终于收起了无所谓的态度, 认真看了一眼被少女指出来的问题:【您并没有出现健忘现象,对吗?】
男人有点惊讶地拉开了点距离:“这次居然还有正向问题?”
“……因为我们怀疑你上次也没怎么认真填啊。”伊丽莎白有点无奈地重新打开门, 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果不其然, 你根本没在认真看, 重新填一份吧莎士比亚,再有下次你就去乔治.奥威尔先生面前填。”
莎士比亚耸了耸肩,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了房间。伊丽莎白将房间门合上, 叹了口气,重新将那张报废了一半的问题拿起来,认真看起了第一面那密密麻麻的主观问题。
五分钟后,她将那张纸放下,转头看向了依旧紧闭着的另一扇房间门。
态度还挺认真的,但到底有没有刻意控制就得等开会再分析了。不过……季言秋还没有出来吗?
与莎士比亚这种重点观测对象不同,季言秋被分配到的调查表内容基本上都为二选一选择题,但也更具有针对性——针对这一次事件可能会造成的后遗症。
当然了,这种选择题是最容易受到测试人主观影响的。但除了个别问题对方可能会进行调整,其他基本上都中规中矩,季言秋应当不会撒谎,也能得出大致结论。
更何况……不论结果是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
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再次响起,伊丽莎白看过去,东方人神色如常的走出房间,轻轻转身关上了门,朝她点头示意。
“已经全都填好了是吗?”白发少女的语气比方才好了至少八个百分点,“请到五楼的检查室等我一下,就是昨天你做检查的那个房间。”
季言秋表示自己知道了,顺着指示牌朝另一端的电梯间走去。身后门把手再次被转动的声音响起,随即是关门声。在确定那抹白色消失在自己方才进入的房间门后,季言秋默默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门,面无表情走进了电梯中。
楼层数亮起,电梯门缓缓合拢。季言秋抬头望着上方正在变化的数字,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的脑中一直安静不下来,不断浮现出方才那个问题——【您最近是否下意识做出某样行为后无法理解自己做出此行为的原因?】
他在【否】后打了勾,可真实的答案是【有】,并且非常多,就连方才在填写测评表时都再度出现了一次。
人的潜意识行为一般源自于基因中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说,是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要这么做才能规避危险吗?
那危险到底是不是——
叮。电梯成功到达目标楼层,发出提示音后缓缓打开。门后,红发少女在看到他时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与他打招呼:“季先生。”
安妮.勃朗特小姐?季言秋有点惊讶,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
“我在先前已经完成了测试,就直接上来做进一步检查了。”安妮.勃朗特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非常贴心的解答道,侧身让出位置来,“先出来吧,电梯门要关闭了。”
季言秋赶紧摁住开门键走了出去,见安妮.勃朗特没有要动的意思,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站在电梯口不是要下去吗?东方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中隐隐透露出问题。
“实不相瞒,我的目的就是下去找你们。”安妮.勃朗特动作自然的往走廊的另一端走,“我记得检查室在这边——莎士比亚先生还没上来吗?”
季言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他随身携带的小白板在进入心理测评室之前交给了伊丽莎白小姐代为保管,但方才忘记拿回来了,此时只能通过神态以及手势让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
“唔……倒也不是很意外,应该是填的太敷衍,所以被叫回去重填了。”红发少女一边走一边说道。
此话一出,季言秋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错愕。
居然敷衍到会被一眼看出来的地步吗?就算是想糊弄过去,莎士比亚先生,您好歹改动一两个选项吧?
安妮.勃朗特看他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解释道:“这不是莎士比亚先生第一次这么干了,不过反而是这种行为才让医疗组的众人评判他心理状态处在危险区间内。”
习惯性的逃避心理测评本身也是心理状态可能出现问题的体现之一。
从前做写作准备时有翻过几本心理学相关书籍的作家先生了然的点了点头。
检查室被设立在休息室的旁边,安妮.勃朗特在门口前停下了:“到了。我就不进去了……下属的任务出了点小问题,我得赶回去解决一下。”
受伤住院了还要处理公务吗?季言秋肃然起敬。
不过,安妮.勃朗特小姐受的伤确实不重,仅仅是因为下沉速度太快导致肺内外气压不平衡而造成了短时间内呼吸不畅罢了。
目送对方登上电梯后,季言秋推开检查室的门。说是检查室,按里头的配置来说更像是实验室:复杂而精细的仪器陈列在四周,密密麻麻的线路以及管道被内嵌在墙中,一直延续到网格状的天花板上方。
昨天季言秋已经来过一次,只不过那次做的是全身检查,被三四个人围在中间,像个连轴转的陀螺一样在各个设备之间来回跑,听从着医疗成员的指挥配合做出什么动作又或者是佩戴上分辨不出什么作用的仪器……最让他能直观感受到是在测试哪一项的大概就是抽血以及身高体重了。
他挑了个软沙发坐下,拿起前方小茶几上的白纸打算当做临时的发言板。
还好他因为职业病随身会携带两支以上的笔。从口袋中取出一支铅笔后,季言秋由衷的为自己这个小毛病感到庆幸。
他并没有等待多久,大约五分钟过后,检查室的门便被白发少女风风火火的推开了。伊丽莎白一边去启动仪器一边说道:“抱歉,久等了,请站到这边来。”
季言秋非常听话地走了过去,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面前像是巨型呼吸机般的东西。他记得昨天并没有使用过这台机器,而是做了到现在都让他想起来就感到喉咙一阵难受的喉镜……
他在好奇打量之时,伊丽莎白已经调试好了数据,将呼吸面罩递给他。
“戴上之后用嘴保持正常频率的呼吸。”
在仔细检查季言秋已经佩戴完毕后,伊丽莎白发动异能,启动了机器。一分钟后,她摁下取样完毕的按钮,帮东方人将面罩取了下来。
“好了,多谢你的配合。”
季言秋还没反应过来测试就结束了,不由得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他好像就只是呼吸了几下,那面罩里既没有喷出雾气也没有什么特殊反应……这就结束了吗?
事实证明,是的。伊丽莎白将使用过的氧气面罩丢入废料桶中,走到后方的电脑前调出了方才记录的数据,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后摁下了打印键。
一张白纸悄无声息地放到了她的桌面上,伊丽莎白一愣,看了过去:【检查结果如何?没大问题吧?】
白发少女扭过头去,作家先生手上还拿着一支铅笔,眼巴巴的望着她。她的脸上不由的爬上笑意,将刚才打印出来的报告单递给了季言秋。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恢复速度放缓是因为异能的阀值上限提高了。”
【阀值上限?什么意思?】季言秋再次抬笔,在白纸下方写道。
“你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可以用于消耗的能量变多了。”伊丽莎白耐心解释道,“可能是因为这一次过度消耗误打误撞推动了你异能的进一步提升……这是件好事,或许这就是你晋升超越者的方向。”
季言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白纸收了回去。
“好了,检查做完了,请我们的作家先生回到病房里吧。如果无聊的话我们可以去询问拜伦先生能否扩大可探望人数,可别再偷跑出去了。”伊丽莎白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想起狄更斯和他那说走就走的“惊喜”,季言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步走出了检查室。回到自己的病房后,他先是看了一眼布莱克编辑先生放在床头的汤,保温饭盒还算给力,打开盖子时还能看到汤在不断冒出热气。他闻了闻,挺香的,比前一天有进步。
虽然很想品尝一下编辑先生磨练出的手艺,但午餐还堆积在胃部没有消化,季言秋只能遗憾的将汤重新放回床头,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一沓稿纸。
来过这么一遭后,应当是没有人再跑来探望他了。一个人待着也无聊,不如趁这个下午来定下新书的开头好了。
医疗部考虑到他的职业,非常贴心的让技术部临时加设了个小机关,拉下床头的拉杆就可以将紧贴着墙放置的小桌板放下来,既可以躺在床上用餐,也方便了作家先生的写作。季言秋原本还想坐到窗边的书桌前,但昨天试过一回后便对这躺在床上的懒人式写作彻底屈服了。
虽然懒惰是灵感的敌人,但躺在床上写作真的很惬意啊……
写开头之前要先定下书名,季言秋习惯性咬着笔的尾端,开始回忆自己在脑中初步打下的设定草稿。
他定下的主视角是那个输掉了名字的赌徒,采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塑造出谢瑞特这个形象。自诩受过高等教育的赌徒坚信自己哪怕是站在了赌桌之上也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使用他引以为傲的概率学为自己带来胜利。直到那一天,他的计算出了差错,在一个无名少年的一输再输,最后甚至赔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他们所玩的游戏,便是最经典的俄罗斯轮盘。
既然整个故事从赌盘开始,那么——
笔尖在稿纸上轻轻滑动,写下了一串英文字母。
《赌盘》。
【谢瑞特有一句人生格言——
所有人都在商店里明码标价的购买时,在玩俄罗斯转盘你就已经赢了。
不过他不会知道的是,一年后,他会踏进西西里的赌场,遇到那个满口谎言的少年,输得一塌糊涂,甚至交出了自己的名字。现在的他,只是一个站在疯狂的赌场中间自诩冷静的赌徒罢了。】
开头还算流畅,赌徒的人设并不需要过多渲染,仅仅突出性格特征便可以了。他继续抬笔写下一段有关赌场内部的描写,就在季言秋即将写到故事的另一位主角,也就是谢瑞特出场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是谁会来找他?季言秋从床上下来,怀着好奇打开了门。门外,五个小时之前刚刚与他交谈过的意大利男人极为罕见的没有抱着木偶,见到他后十分温和的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之中饱含着一丝苦恼。
“季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但是我确实有点困扰了。”他的话在这里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语言,“有位先生——我猜他是找错了病房的位置,将石子扔到了我的窗户上……那位先生应当是英国人,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您认识他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对面的东方人微微睁大了深棕色的眼睛。
…………
医院外墙,金发男人焦急地望着正对面的窗户,小声喃喃道:“秋是睡着了吗?还是我其实没丢准?”
他脚下的影子微不可查的波动着,闻言咧开一张嘴,冷笑一声:“怎么,不肯承认人家可能不想理你,所以开始怀疑起超越者级别的准头了?”
王尔德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反驳,窗户后方便终于出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他的眼睛一亮,刚要举起手来向着对方挥手,便看到东方人默默举起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巨大的几个英文单词。属于超越者的良好视力完美的让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丢错了,我在对面。】
第42章 翻墙见面需谨慎 “需要我下次开门放你……
举起这张令人尴尬的提示后, 季言秋看到那抹金色的身影直接从墙上消失了——以摔下去的形式。过了几秒,围墙上再次探出个金色的脑袋,隔着这么一段距离也能看到那完全红透了的脸。
东方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抬手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虽然他知道王尔德现在所体会到的难堪, 但是……实在是太好笑了点。
围墙上方的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的反应,一时之间脸上的颜色又加深不少, 快要比得上熟透的番茄。
木偶好奇地看着季言秋脸上的笑容, 顺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跃跃欲试想要攀上窗台。而就在他刚刚摸上窗台下方的架子时, 一双手伸过来, 将他拦腰抱起。
温柔的木偶师悄悄的冲他的孩子比了个“嘘”,脸上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画面了呢……唉, 真美好啊。
季言秋还沉浸在于白纸上写下新的话语,并没有留意到身后卡洛.科洛迪脸上的表情。完成后, 他先是抬头瞥了一眼王尔德, 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嘴角,将白纸翻转过来。
【下次记得丢准点。】
围墙上冒出的那半截脑袋突然升了起来, 变成了半截身子。王尔德保持着双手交叠撑在墙头的姿势,举起了一张与他极为相似的白纸。
季言秋将窗户推开, 也探出半截身子去, 眯起眼睛去分辨上面的字:
【下次不用丢。】
他歪了歪脑袋, 有点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在白纸上写下询问的话, 王尔德便将那张纸翻转过来,露出了背面的句子。
季言秋赶紧先停下手中的笔,这一次的句子比上一句还要简单,也更加的直接易懂——
【我会来找你】
……来找我?季言秋不太确定的将视线下移, 转到了王尔德的脸上。对方冲着他一笑,灿烂到让他莫名幻视一只兴冲冲的金毛小狗,随即消失在了围墙下。
他们所在的病房楼层不够高,围墙后方就是视觉盲区了,任由季言秋努力的探头也望不到另一面的情景。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上楼去看一看时,肩膀便被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
卡洛.科洛迪十分友善地向他提醒:“或许你可以回到自己的病房去看看?”
季言秋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存在,霞红顿时爬上了耳根,一直蔓延至整只耳朵。他胡乱点了点头想要移开目光,便与木偶那清澈的、充满了好奇的眼睛对上了,那抹红顿时扩散到了整个脸颊。
东方人近乎是落荒而逃,等他回到自己的病房将房门合拢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卡洛.科洛迪先生脸上的笑容好像要比平日里更灿烂一些,简直就像是无声的调侃。
他靠在门上,默默用手捂住了发烫的脸。
所以说,他刚刚与王尔德那如同小孩子背着大人偷偷见面的幼稚行为都被卡洛.科洛迪先生尽收眼底了是吗……
稍微平静一点后,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放了下来,快步走到窗前,探头望向房间窗户正对着的围墙。他所在的病房下方就是院子中的花园部分,拥有着各类异能者的钟塔侍从十分懂得灵活运用人才,哪怕是已然踏入冬天,圆盘状的花园中依旧盛开着美丽的花。
他十分认真的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围墙后方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只可惜一无所获。
难道是还没走到这边来吗?其实也能理解,毕竟要绕过大半个医院——
“叩。”窗台被轻敲的声音响起,季言秋愣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不会吧?不会真的是他想的那样吧?
下一秒,一颗极为眼熟的脑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王尔德扒着窗沿,金色的眼睛与他错愕的双眼对上。
“秋,”男人就这么悬挂在窗台上,话语中难掩喜悦,“你回来了。”
他已经等了很久,终于能看着对方说出这句话。
季言秋从石化状态下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将窗户打得更开,想要将王尔德拉进来,却被对方轻巧的躲开了。
“我不能进去,钟塔侍从的建筑内部有特殊的检测系统,如果我进去了,可能会被发现。”
【可这样你不累吗?】季言秋看着他这仅靠一双手的姿势,眉头微微皱起,快速的写下了这一行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将这一句问题展示给王尔德看后,王尔德嘴角的笑容弧度好像又扩大了些,并且是完全控制不住向上扬的那种。季言秋有点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字,不算花哨也不算潦草,非常正常的字体。
他写的字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王尔德突然就笑了?他写的问题也没有笑点啊……
腰部忽然传来一阵刺痛,王尔德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自己脚下的影子,随即努力收敛住了自己的笑容。
“咳,没有关系的,毕竟超越者的身体素质普遍都不错。”
说完之后,他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仔仔细细将东方人打量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那双被绷带缠紧的手上。
王尔德几乎是呼吸一滞,随即下意识放轻了声音:“痛吗?”
季言秋很诚实的摇头,但迟疑了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现在当然是不痛的,他的双手已经完全治好了。但……一开始那被火焰灼烧的痛觉依旧会在触碰到热气时缓缓爬上他的神经末梢,勾起他不太美好的回忆。
金发男人的嘴角肉眼可见的垂了下去,满脸写着郁闷。
“早知道我应该偷偷的将欠款还清。”
要不是那该死的还债合同,秋就不会被派到意大利,也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听到这话,季言秋有点无奈地闭了闭眼,将手边的白纸卷成筒,轻轻在某位贼心不死的人头上敲了一下。
王尔德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疑就是让他不要再想帮忙还款的事情。
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当然不会有什么杀伤力,但男人非常聪明的顺着被敲头的力度将下巴靠在窗台上,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态:“秋……”
季言秋面对着撒娇攻势依旧不为所动,铁石心肠地摇了摇头,又拿了一张白纸来写下了大大的拒绝:【不行】。
他一个人进火坑就算了,让王尔德也在进来算什么事?
王尔德不死心,还想要再开口,上方忽然传来窗户被打开的声音,随即便是耳熟的嘲讽腔调:“嗯?墙上怎么挂了一块东西?小偷?”
两人齐刷刷抬头,只见正上方的窗户里,莎士比亚倚靠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一杯红茶,慢条斯理地搅拌着方才放进去的方糖,斜着眼睛注视着他们。
四目相对,季言秋默默将头缩了回去,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尴尬。而王尔德则十分坚强地顶着通红的耳根嘲讽了回去:“某位以养伤为理由请了大半个月假期的家伙现在看起来倒是什么事也没有啊。”
莎士比亚冷哼一声:“转移话题的手段太生硬了些,希望王尔德先生有时间去上上课。”
“那我可真是太谢谢你的建议了。”王尔德咬牙切齿的回复道。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拿着一块白板从窗户里伸了出来,上面写着一句话:【莎士比亚先生,还请您保密。】
看着白板上的内容,王尔德脸上的表情瞬间得意起来,仿佛已经得到了无形的胜利。而上方的莎士比亚则是眯起眼睛,淡淡地抛出了大招:“那可能有点困难,因为方才我一不小心就拨通了伊丽莎白的电话。”
他装模作样的拿起手机看了看:“哦,还不小心摁了免提呢。”
王尔德脸色一变,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正下方的花园,果然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季言秋莫名感到无比的心虚,比他和狄更斯偷偷溜出医院后被伊丽莎白小姐抓包时还要心虚上一倍。他慌乱的抬手推了推王尔德的肩膀,提醒他先暂时离开医院,就听到正下方传来了少女幽幽的声音。
“需要我下次开门放你进来吗?罗密欧.王尔德先生。”
上方,这部戏剧的作者发出了毫不留情的嗤笑。
场面陷入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境地,脸皮很薄的作家先生已经捂住脸颊蹲了下来,消失在窗口之中。而整个人挂在窗台外侧的王尔德无处可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自暴自弃般直接翻入了病房,在季言秋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被建筑中自带的防入侵异能系统传送了出去。
于一片白光之中,“罗密欧”先生留下了他无奈的最后一句话:
“明天等我。”
说完,他便被空间系异能给丢出了医院,只留下季言秋一个人站在病房里,充满尴尬的听着伊丽莎白小姐的声音继续从楼下传来。
“季先生,以后看见非法入侵者记得向我或者警卫部报告。”她停顿了一下,“尤其是长着金色头发的男人。”
东方人的脸几乎要被烫熟了,胡乱点了点头便一把将窗帘拉上,挡住了主治医师那意味深长的视线。
楼上,莎士比亚看着被窗帘挡住的病房,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冷笑声。
伊丽莎白无奈地双手叉腰,叹息道:“真没想到我的医院里有朝一日还能上演这种戏目。”
“哦?这么一说,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剧本会发生在眼前。”莎士比亚抿了一口手上的红茶,听不出话语中的情绪,“希望他下次来时手上不要带着一束花。”
——————
医院内部全是自己人的弊端就是,当天晚上,季言秋就接到了狄更斯的电话。
“钟塔侍从的医院惊现现场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哇喔,言秋,希望我以后将异能覆盖范围扩散到整座医院吗?”狄更斯充满调侃的声音从话筒传来,“建筑内部的防入侵系统用的可是我的异能呢。”
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所以无法反驳的季言秋:……
“哈,他倒是有很多花样。”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噪声,听上去像是电话换到了另一个人手上。随即,简.奥斯汀带着浓浓个人情绪的声音响起,“翻墙、丢石子、爬窗……他以为自己在演戏剧?”
“不能这么说,奥斯汀。”狄更斯故做严肃的声音隐约传来,“这叫做艺术与现实的碰撞。不过我希望他下次记得小心点,因为方才我下班时听到伊丽莎白在和阿加莎提议要不要往医院的围墙上放点玻璃碎片。”
“这倒是个好主意,但估计防不住超越者。”简.奥斯汀表示赞同。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非常好心的优化了这条建议。”狄更斯故意停顿了一下,留足了悬念后才忍着笑说道,“我让伊丽莎白在花园里头多放几头猎犬,见到陌生人就追着叫、声音尤其洪亮的那种。”
简.奥斯汀差点失语,过了半晌才发出了由衷的感慨:“你可真狠。”
超越者当然不怕猎犬,但猎犬一叫,整座医院不就知道王尔德又偷偷翻墙进来了吗?
这无疑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就是不小心顺带着伤害到了季言秋的脸皮。
在友人们兴致勃勃的聊到哪个品种的猎犬声音最洪亮时,季言秋终于忍不住挂断了电话,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枕头里,强行用布料上的凉意来让自己降温。
天知道他在得知医院的防卫系统是由狄更斯负责时内心有多么崩溃:这代表了自己的几位朋友可以第一时间得知王尔德翻墙进来与他见面了!
可恶……明明他和王尔德什么事都没有,但听着同僚们的调侃怎么就这么令人尴尬呢?尤其是莎士比亚!
这位在异世界中同样写出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伟大戏作家用故事里的情节做类比来调侃的样子实在是杀伤力十足,季言秋恨不得直接遁走。
在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下来后,季言秋将头从枕头中抬起来,抹了把脸,刚打算用写作来冲淡内心挥之不去的尴尬,便听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这次不等他主动下床去开门,门便已经被自行打开了。红发少女站在前方朝他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即侧过身去露出后方站着的陌生男人。男人有着一头黑色卷发,身上带有挥之不去的浪漫气质,让人第一眼会认为对方是个诗人。
“季先生,这位是我们的组长,乔治.戈登.拜伦先生。”
季言秋赶紧坐直身子要翻身下床,却立即被男人拦住了。男人的脸上带着任谁看了都不会感到反感的亲切笑容,主动来到他的床边坐下。
“初次见面,我是乔治.戈登.拜伦,特殊行动组的现任组长。”
【很高兴认识你,拜伦先生。】季言秋也回以笑容,在白板上写下问候的话语。
他对拜伦的初印象不差,对方语气中的热情恰到好处的保持在一个固定区间内,让人听着既能感受到对方是真情实感的想与自己交好,也不至于过度而显得虚假。
到这里,此次初见面都非常顺利,直到季言秋听到了拜伦的下一句话——
“我来之前看了看内部论坛……你知道的,我刚从一个长期任务中回归,需要了解一下钟塔侍从的现状如何,意外了解到了有关于你的一点东西。”
季言秋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对面的男人脸上浮现出了鼓励与了然并存的表情,十分贴心地说道:
“需要我修改特殊行动组修养时的探病规则吗?”拜伦充分表现出了作为组长应有的包容,“我们不反对组内成员自由恋爱。”
季言秋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在拜伦略显茫然的眼神中抬笔在白板上力度极大的写下一行字:
【不用了,谢谢,我们没有在恋爱。】
——他和王尔德今天下午的事,到底都有多少人知道了啊?!
第43章 深夜会谈 “晚安,祝你好梦。”……
半夜, 三楼的一间病房中还亮着灯,光芒隐隐透过窗帘传到外界,若是有谁偶然路过,一定能发现某位病患没有好好遵循医嘱, 光明正大熬起了夜。
病床上, 将过长的头发用皮筋随手扎在脑后的作家先生身前的桌板放满了稿纸,此时笔尖正在其中一张上匀速划动着写下句子。
【……西西里岛的夜晚总是伴随着喧闹, 这条黄金的街道从来不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黑夜, 巨大的霓虹灯牌被最直白的做成金币的模样,朝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挥洒着贪婪的荣光。
赌徒一如往常踏进了正中央的黄金大门, 每一次靠近他都要疑心那招牌到底是不是人们所猜测那样是由黄铜所冒充而成。有关于这个疑惑, 酒馆甚至开了赌局,一群不嫌事大的酒鬼将奖金池堆上了天文数字, 可从来没有人得以验证——毕竟在黑手党的眼皮底子下偷东西实在是个大胆的行为不是吗?
但是谢瑞特并没有下注,甚至对此嗤之以鼻。他从来不会投身无法计算出具体概率的赌盘, 同样的, 他也看不起那些将赌盘当做是运气游戏的低级赌徒。
这条街道上的一切都在想尽办法让人热血沸腾起来,丢掉大脑, 同时也丢掉钱包。想从贪婪的庄家手上扣取金币的方法,就是时刻保持冷静、缜密的思维。
他站在赌场的入口, 不少人向他投来目光, 这个从来在赌桌上面无表情的赌徒无疑在许多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谢瑞特并不在意这些, 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如何将手上的一张100欧变成一叠。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懂得及时脱身的赌徒可谓是每个庄家的眼中钉。
今日的热门项目是俄罗斯轮盘,这是个好选择,比起容易发生“意外”的21点与□□,以及过度依赖幸运的老虎机, 俄罗斯轮盘完美契合谢瑞特的特长。
于是他顺理成章的从侍者手中接过兑换好的筹码,来到了赌桌前。拨开前方层层叠叠的人群,他才终于看清了坐在赌桌另一端的是谁——那是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穿着做工粗糙的衣服,脸上分布着大片大片的雀斑,看上去像是早晨在街边叫卖的报童一不小心闯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随手抓住了一旁的侍者:“请允许我因为这荒诞的事实而询问一个问题,为什么赌桌上会出现一个小鬼?”
侍者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先生,你有所不知,那少年可不普通……看看那前方的筹码吧,多么壮观!”
谢瑞特望了过去,那用于存放筹码的盘子中此时正垒起了一挪壮观的“山”,而押注的中心位置则是放着一个让人心跳加速的数额。
难怪这些人都疯狂的围在这里!若是能从少年手上拿下一局……
赌徒藏在镜片后的眼中划过一抹思索,端起自己的筹码盒走了过去,于众人的注视下在赌桌的另一端坐下了。
少年原本还在无聊的把玩着手中的筹码,见到有人来挑战自己,顿时扬起了灿烂的笑,将圆形的“50”丢到了下方的押注池中。
“晚上好,这位先生。您看起来更适合出现在斯坦福大学数学系的学术会议上,而不是坐在俄罗斯轮盘的另一边。”
“站在这里之后,所有人的身份都会归零。”男人双手交叠托住下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作为赌徒后所有人的身份都归零啊。”少年好似很感兴趣般又往中间的加注池中丢下一枚砝码,“这倒是个很新奇的说法,我喜欢。”
“我要跟注。”男人举起手来示意荷官,打开了自己的筹码盒。对比起少年面前那如同小山一般的筹码,他盒中的就显得寒酸多了。只不过,赌桌上从来没有筹码对等的规矩,只要求有谁能从上帝的指缝里偷来硬币。
“那我也跟注好了。”少年用轻快到与周围的场景格格不入的声调说道,轻轻抬起手来,在面前那座筹码山上一推——
哗!数不尽的筹码就像是瀑布般滚入了中央的赌盘之中,所有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这些筹码,我全跟了,今天我会一直玩到最后。而先生你要做的也很简单……”少年竖起一根手指,“请将您的名字押上来吧。”】
“押上自己的名字”这个奇怪的要求男人从来没有听过,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只是个名字而已,哪怕真的输了也没有办法真正的被夺走,顶多也只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去换个名字罢了。
此时的他还对往后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他熟练地对着俄罗斯转盘上的号码下注,一向冷静的大脑开始计算起了本轮游戏的概率。
他本以为自己会如计算之中那般赢下所有筹码,实现踏入赌场前的目标。但当最后一次转盘停下之时,那枚象征着他命运节点的球却没有如他所想的落入“本该”的号码格。
他输了,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少年笑嘻嘻的将筹码重新收回自己面前,几乎要垒成一排小山。男人并没有感到多可惜,毕竟一开始他所压上的也只不过是100欧元的筹码。
只不过接下来的事却让他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二十五年来的所有人生经历——按照承诺,少年取走了他的姓名。
彻头彻尾的。
无论他是想在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姓名,又或者要使用自己先前的证件,有关于【谢瑞特】这三个字都会凭空消失。这让他感到不可置信,原本如同玩笑话般的押注竟然真的生效了,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赌徒试着去更换自己的姓名,但只要对外报出自己的新名字,不出三秒钟,对方便会茫然的再次开口问道:“抱歉,你能再说一遍吗?”
忍受了三天没有名字的生活后,赌徒终于受不了了,回到了那间赌场中想要找到少年,但却一无所获。用剩下的积蓄贿赂了荷官后,他终于得到了少年临时住所的地址,在推开门那一刻,正好看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箱的身影。
夺走了他名字的少年,打算离开西西里岛开启一段新的旅程,而显然的是被他赢走了名字的倒霉蛋并不打算放过他。
故事的引入到这里就结束了,不算太长但也不算太短。忙碌了许久的作家先生将手中的笔放下,放松地靠在后方的软枕上,活动起了自己的手腕。
虽说被夺走了名字的赌徒是这本小说的第二主角,但季言秋并不打算给他起个新名字,而是定下在后文中以赌徒这个代称来称呼对方。
从今往后,【谢瑞特】这个名字便属于少年——虽说也没有人知道他先前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将手中的稿纸整理好,季言秋活动活动藏在被子下的双腿,顿时感到过电般的麻意从脚趾扩散到了整条腿。
在床上进行写作虽好,但长时间不活动,真的非常容易导致腿麻呢……正在为自己按摩来疏通血液的作家先生苦哈哈的想道。
双腿在按压之下稍微活过来了些,季言秋挪到床边,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几个数字:【2:34】。
糟糕,一不小心又熬夜了……季言秋做贼心虚般扫了一眼病房门上方的小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去要摁下不远处的电灯开关,彻底“销毁罪证”。
叩叩。忽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季言秋顿在原地,不太确定地转过头去。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敲门声?可这么晚了,会有谁呢?
季言秋耐心等待片刻,方才那短暂的敲门声并未再次响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他不太放心的走到病房门前,透过窗口向外看了看——没有人。
那应当就是我听错了?东方人一脸狐疑的转身往回走,就在他刚踏出一步时,身后又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叩叩。
季言秋一个猛回头,胸腔里的心脏跳动频率开始逐渐加快。病房上的窗口是用来查房的,正好与成年人视线平行,也就是说,除非敲门的人能像纸片一样紧紧贴着门口站立,否则都应该被他看见。
深夜的医院一片寂静,房间中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季言秋保持着站立的动作,尽量的放轻自己的呼吸。
耐心等待一分钟后,那诡异的敲门声又再次响起。这一次他听清楚了,声音似乎来自下方,大约与他膝盖处同高。
东方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大胆的按下了门把手,打开了一条门缝,小心翼翼看向门外。
——随即,他便与熟悉的木偶对上了视线。
匹诺曹?惊悚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季言秋将门拉开,蹲下来与木偶平视,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木偶朝他非常热情地挥了挥手,褐色的眼珠似乎刚被巧手的木偶师清理过,显得更加透亮。
季言秋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回答,不过很遗憾的是,在场的一人一木偶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季言秋是因为异能消耗过度,匹诺曹则回归了异能最初始的状态,尚且没有掌握说话这个技能。
于是,两双颜色相仿的眼睛在半夜的病房门口对视许久,如同在上演哑剧。
又过了五分钟后,季言秋终于反应过来,回到自己的病床前拿来白板:【你不会说话吗?】
匹诺曹非常诚实的摇了摇头。
季言秋不抱有多少希望的又写下一行字:【那你会写字吗?】
匹诺曹思索片刻,随即在东方人期待的目光下再次摇了摇头。
……好吧。季言秋叹了口气,侧过身去示意木偶先进来。
虽说后来发现敲门的是木偶后自己吓自己的氛围感淡去了不少,但总归是深夜里的医院,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还是有点可怕的。更何况匹诺曹是个长相十分传统的木偶,所以在走廊的灯光下看着真的挺吓人的。
匹诺曹像跟着人走的小鸭子一样乖乖走了进去,顺着季言秋的指挥爬到椅子上坐好,两条细细的小木腿一晃一晃的,简直就像个乖宝宝。
这让季言秋有点心情复杂。那个满口谎言的少年在没有被分离出来前竟然是这么个乖宝宝的形象……这反差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容易生出几分荒诞感。
木偶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所以一切交流都只能靠肢体语言。而不幸的是,与他进行对话的人类也暂时无法正常开口交流,只能通过写字的方式来传达自己的意思。
于是乎,这场格外安静且艰难的交流便开始了。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季言秋先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现在可是接近凌晨三点,哦不,应该已经三点了。卡洛.科洛迪先生的作息可是相当规律,规律到能让伊丽莎白来作为例子教育他。作为对方相当看重的孩子,木偶是怎么做到在睡眠时间偷偷溜出来的?
匹诺曹开始比比划划起来,先是拿手指指了一下东南方向,紧接着比了个问号,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想象力比正常人要丰富不少的作家先生非常努力的运转大脑试图理解这一串动作背后的含义,半晌后不太确定地写道:【你是想问我西西里的事情?】
匹诺曹顿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季言秋有些为难,那个亲手策划出西西里上一系列事件的少年已经彻底被抹消,留下的只是个回归了初始状态、什么也不知道的匹诺曹,他不确定卡洛.科洛迪先生会不会想让“新生”的孩子得知这场悲剧。
可望着那双澄澈透亮的眼睛,他又摇摆不定起来:匹诺曹什么也不记得,应当只是想知道为什么父亲与他还不能返回故乡的土地,又偷偷的从别人的对话中听到了西西里这个关键词,便跑来求助潜意识中认为可以信任的他。
作家先生一时陷入了两难之中,手中的笔在白板上落下又抬起,留下几行墨点。木偶耐心等待着回答,在看到他这犹豫不决的动作时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指去点了点还留在白板上没有被擦掉的问题。
季言秋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刚要陷入新一轮的挣扎之中,门口就又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匹诺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坐在椅子上的木偶下巴上的关节咔哒响了一下,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掩耳盗铃般不敢转头面对站在门口的男人。
季言秋充满感激地望了过去,在白板写下:【卡洛.科洛迪先生,他是来找我问问题的。】
至于是什么问题?他非常贴心的没有擦白板,因此只要将板子一立便能看到还留在上面的问题。
卡洛.科洛迪再看到那行问题时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来将装死的木偶抱入怀中。
“唉……也是,我在和他人谈话时从来没有避过他。”
意大利男人低下头去,表情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今天打扰你了,抱歉。”
季言秋非常通情达理的摇了摇头:【没有,其实我也还没睡下。】
闻言,卡洛.科洛迪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凌晨三点还不睡吗?熬夜并不是个好习惯。”
说到后面,他又严肃起来,就像是真情实感为朋友的不良好作息感到担忧。
已经将熬夜刻进人生字典中的作家先生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我这不是正打算睡……】
“那么就不打扰你了,还请以后好好休息。”他顿了一下,捂住怀中木偶的眼睛,弯腰去轻轻拿过季言秋手中的笔,在白板的背面留下了一行小小的字。
随后,他重新松开手,握住木偶的手臂朝着季言秋挥了挥,以示告别。
“晚安,祝你好梦。”
季言秋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在房门重新合上后将白板翻转过来,看向了那行字体工整的留言:
【谢谢你没有告诉他。以后,也请帮我保密,无论是西西里,还是将来要发生的事。】
——————
在经历过昨晚那场短暂的谈话后,季言秋居然难得拥有了一场无梦的高质睡眠,成功战胜了糟糕的生物钟,在早晨九点便睁开了眼睛。
正好来早间查房的医疗人员非常惊讶,差点忘记将检查表带走,回过头来拿时还向着床上的东方人感慨:“您今天居然醒的这么早吗?看来伊丽莎白小姐让您调整生物钟的医嘱开始起作用了。”
季言秋笑着不发一言,用微笑将医疗人员成功打发走后有点心虚地瞥了一眼昨天晚上熬夜的“成果”。
反正人类只要保持六小时睡眠便能算是拥有充分休息不是吗?无论是十二点入睡早晨六点起来,还是凌晨三点入睡九点醒来都是六小时睡眠!
布莱克编辑先生一如既往准时到来,手中提着一天比一天大的保温饭盒。他刚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手上就多出了一沓稿纸。
“莱芬耿尔先生,这是……”
季言秋略带骄傲地将白板转过来:【是新书的开头。】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平时催新稿催的比谁都狠的布莱克编辑此时却板起了一张脸来:“莱芬耿尔先生,您的手受了伤就应该好好修养,这里都有——整整两万字?!”
布莱克又不可置信的重新数了一遍手上的稿纸,没错,一共二十张,按字与字之间的间隔来说已经有两万字,甚至可能更多!
他一时间无比紧张起来,抓着自家作者的手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查看,还一边絮絮叨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天呐……莱芬耿尔先生,我,我需要让医生来为您检查!”
季言秋哭笑不得的婉拒了对方:【我的手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而且主治医生每天都会为我检查一次,不先看看新书开头吗?】
“但这仅仅是您的一面之词,具体还是要医生说了才行……”布莱克一边小小声的反驳,一边非常诚实的将目光落在了稿纸上。
职业编辑的阅读速度非同一般,很快,布莱克便快速的将整个开头浏览了一遍,抬起头来有点忐忑不安的说道:“莱芬耿尔先生,您确定要写这么一个故事吗?”
季言秋早有预料:【我非常确定。】
“可这个想法……恕我直言,莱芬耿尔先生,有点风险,人们很难喜欢上这么一个主角。而且与您上一本的风格差别有点大。”
赌徒这个形象在大多数人心目中只需一出现便会被打上负面标签,但偏偏又是轻松的冒险故事……这实在是太过矛盾了。
面对着编辑的疑惑,季言秋平静而坚定的写下了自己的回答:【我并不需要他具有多么深刻的教育意义,仅仅把它当成一场冒险故事来看就好。】
【有谁规定了一个故事必须有多么令人反思的主题吗?写作本身就不该带有任何目的。更何况,我也不希望一直在舒适圈中打转。】
他当然可以再写一本《贝蒂小姐》那样反映了人类阴暗面的小说,可无论是他自身的意愿,还是来自卡洛.科洛迪的请求,都让他否定了这个选项。
作为一个作家,他希望能挑战自己从未写过的题材,这才能帮助他走的更远。
这番话谁也无法反驳,布莱克编辑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无奈的说道:“好吧,抛开独具一格的主人公以及与上一本的对比,您的新书开头相当出色。”
一个冷静、坐在赌场上计算概率的赌徒被突然出现的少年赢走了名字……既带着点魔幻色彩,有关赌场以及两位主要人物的性格塑造又相当的真实,并且具有足够的起伏性,让人忍不住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无法否认,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冒险故事开头。
季言秋笑眯眯的在白板上写字:【这不就够了吗?】
“我认可您的作品,但是,”布莱克编辑加重了后一句话的语气以表强调,“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无法代表主编,最终还是要交给主编定夺。”
看开头铺设的故事线,这篇冒险故事应当也会采取独立出版的方式,因此需要交由主编二次审稿。
季言秋已经非常熟悉这套流程:【我能理解。】
“那就太好了,一旦有消息我便会马上来告知您。”布莱克编辑又忍不住补充道,“不过我认为,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季言秋只是露出微笑,不置可否。
由于布莱克急着将稿子带回出版社给主编,今日他并没有在病房中逗留太久。但很快,病房又迎来了新的拜访者——一颗熟悉的金色脑袋从围墙下方偷偷的探了出来。
目睹了对方爬墙全过程的季言秋默默捂住了眼睛,于心中发出了由衷的祈祷:
希望伊丽莎白小姐没有采取狄更斯的建议。
第44章 花束 我作为骑士团的话事人向你发出邀……
好消息是, 伊丽莎白小姐为了钟塔侍从专属医院的颜面,没有真的在花园里放上十条猎犬;但坏消息是……狄更斯非常贴心的将异能范围扩散到了整座医院。
季言秋看着手上正在显示来电人狄更斯的电话,果断选择了无视。
王尔德明显吸取到了上一回的教训,并没有贸然翻墙进来, 而是先警惕的环视一圈, 确认好上下左右的窗户后面没有站着打算看热闹的钟塔侍从才双手一撑翻到墙上,朝着季言秋的窗户丢出一颗石子。
啪!石子打到窗沿,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季言秋无奈地拿起白板走到窗前, 将窗推开一半,朝着墙头上的金色脑袋挥了挥手。
那双同样耀眼的金色眼睛非常明显 的看了过来, 里面闪烁着比正午阳光还要跟灿烂些的光芒, 活像是个看见了心爱之物的金毛。
【你先别过来,我下去找你。】为了避免自己与王尔德的名字再次出现在钟塔侍从的内部论坛上, 季言秋举起了白板,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既然对方不能进来, 那就他过去好了。
从他的病房到楼下的花园路程并不长, 只不过困难的是要避开所有熟人,成功潜入到花园后方。说真的, 这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光是在下楼时一打开电梯就与安妮.勃朗特迎面撞上就已经够惊悚的了。
红发少女明显刚完成了一项检查, 手上还拿着报告单, 看见他时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带着些好奇开口打招呼:“日安, 季先生,你这是要去……?”
季言秋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这座电梯是向下的,他日常所去的检查项目通通被安排在了楼上的区域,二楼是普通病房, 住着的都是钟塔侍从的普通成员,他基本上都不认识;一楼则大多是急诊,这么一看他完全没有下楼的理由。
他非常尴尬地笑了笑,沐浴在安妮.勃朗特意味深长的目光之中摁下了一楼的楼层按钮,随即决定发动最终技能:装傻。
安妮.勃朗特的最终目的地是二楼,应当是去看望自己的下属顺便转交资料。在走出电梯门前,她转过身来,非常好心的对着名义上的搭档先生叮嘱道:“东南角那里的小迷宫是视觉死角。”
季言秋决定对这充满了“善意”的提醒假装听不见。
电梯门缓缓关闭,终于为脸皮很薄的作家先生留下了私人空间。他大大松了一口气,决定找个空闲时间去借台电脑,动用钟塔侍从干部的权限删一删那些有关于他的八卦帖子。
难不成是管理作风越严格的组织,匿名论坛上八卦讨论的热度就有多大吗……光看那些人为了上司的情感经历热火朝天的骂战,完全看不出来背后是平日里恪守尊卑制度与礼仪、对着他恭恭敬敬的下属们。
到了一楼之后就容易多了,通往花园的门一共有三个,而电梯正对着的门正好可以来到王尔德所在的位置。季言秋探出脑袋来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后才放心的走了出去,绕过开的正好的花圃来到围墙之下,轻轻敲了敲墙面,墙头顿时出现一颗金灿灿的脑袋。
“秋!”王尔德声音中充满了欢喜,不过很快转而带上了丝丝委屈,见到人的第一面就打算先告状,“钟塔侍从也太过分了,昨天我居然被直接传送到了伦敦河里头!”
那可是下午的伦敦河啊!先不说两岸边上数量众多的行人,光是河面上的游船以及货船就足够让王尔德沐浴在数百人的震惊目光之下了!
要不是伦敦的报社多多少少都能认得王尔德的脸,恐怕今天早上的早报头条就是:【为爱痴狂的男子跳入伦敦河中寻死,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故事?】
季言秋一边忍着笑,一边在白板上写:【确实是狄更斯过分了。】
不只是异能传送的位置,还有向伊丽莎白小姐的提议。
“居然是他?我早该知道的。”王尔德嘴角一沉,不过很快又重新恢复了笑容,“秋,你还有多久才能出院?”
【我不确定,伊丽莎白小姐好像没有说过。】
不过以他自己看来,应当也就是这几天了。他身上最大的伤也只不过是异能使用过度,经过这几天的检查后已经确定了能够自行恢复,再住下去也没那个必要。
“那太好了。”王尔德用视线描摹着正在围墙下方的东方人那柔和的五官,耀眼的金色眼瞳在此时忽然变得柔和起来,仿佛午后的阳光褪去了过于刺眼的锋芒,只留下小心翼翼的碎光。
季言秋不由得出了神,过了几秒后才回魂,抿了抿唇,低头在白板上写:【你明天还要过来吗?】
他的本意是想确定对方探望的时间,好让他做好准备,结果王尔德仿佛误会了什么,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你不希望我来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季言秋赶紧解释,【只是单纯的问一句罢了】
王尔德仔细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在确定对方确实没有嫌弃的意思后松了一口气,认认真真的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每一天都和你见面。”
他的话音刚落,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便突兀的响起。东方人动作有点不太自然的捡起了白板,微微低下头去没有与他对视。
【手滑。】季言秋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将这行字展示给男人看,藏在碎发之间的耳根似乎泛着红,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王尔德内心微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分辨清楚,不远处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们的罗密欧朱丽叶又开始了?”伊丽莎白语调没有一点起伏,倚靠着凉亭的承重柱,斜着眼睛看着两人。
怎么又被抓包了?季言秋有点窘迫的转过头去,冲着主治医师讨好般笑了笑,随即无奈的举起了手中的白板。
【看来你得走了。】
虽说伊丽莎白现在还是一副调侃的样子,但也绝没可能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他与王尔德聊天。为了避免王尔德被医疗部的警卫组叉出去,还是及时终止这场见面好了。
王尔德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不太甘心地瞥了一眼那道白色的人影,抓紧最后的时间送出了自己的礼物:“秋,抬头!”
季言秋下意识抬起头来,下一秒,一束大花从天而降,精确无误的落入他的怀中。季言秋赶紧将花抱紧,芬香扑面而来将他包围,丝丝缕缕的飘入他的鼻腔之中,提醒着他怀中的物品是什么。但他依旧没能反应过来,眼中还带着纯粹的茫然。
花束被包装得很好,原本应该是礼品纸的部分被不差钱的王尔德老爷换成了柔软的天鹅绒,抱在怀中时简直像抱住了一团花球。
伊丽莎白看到这一幕,拉长了声音说道:“不是吧?还真来花园幽会这一套了?”
昨天才调侃过他们两人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结果今天就真的带着花来了……那她又是什么?拆散情投意合小情侣的封建大家长?
“明天再见!”王尔德急匆匆的地下这一句话后便消失在墙头,只余季言秋呆愣愣的盯着怀中那一大束怒放的花。
他不太懂花,但也知道里头有很多品种并不在这个季节开放。对花卉方面的知识非常贫瘠的作家先生努力辨认了一下,勉强认出了最好认的向日葵以及洋桔梗。
伊丽莎白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花束,听不出话语中包含的情绪:“能在冬天找到这么多种花可还真是难为他了。季先生,需要找个花瓶来吗?”
季言秋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耳根将怀中的花束抱得更紧了些,半晌后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王尔德是从哪里搜罗来了这些怒放的花朵,放在花瓶里头养了养,到了下午竟然要比花园中用异能精心呵护着的花还要生机勃勃,散发着独属于生命的美丽,只要看到就会让人心情变好。
作家先生将花瓶摆在床头,写到不顺利的地方时便会看上一眼,表情瞬间便会舒展开来。只不过,这束花过于显眼还是有一些弊端的——就比如每一个进到他病房来的人都会不自觉的提到这一束花,以及送这束花的人。
房门被推开,莎士比亚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看到床头那束开得正艳丽的花时挑了挑眉:“看来罗密欧先生采取了我的建议,这一次带上了花。”
在这么多人里,季言秋最受不了的就是来自莎士比亚的调侃,脸上那平和温柔的表情瞬间就裂开了,略带崩溃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非常懂说话技巧的英国男人很显然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慢条斯理地靠近那束花,弯下腰来欣赏中心那几朵盛放的向日葵,饶有兴致的开口道:“季言秋,你知道这些花的花语吗?”
季言秋还保持着一只手捂脸的姿势,单手写下了简短而有力的单词:【不知道。】
“那你想听听吗?我们王尔德老爷可真是用心挑选过呢……”莎士比亚的话语中根本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嘲讽,不过季言秋认为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已经接受了众多医疗组成员调侃的作家先生现在终于稍微脱敏,脸皮厚度有所增加,短暂情绪失控后便平静下来,试图将对话从这令他尴尬的话题中扯开:【莎士比亚先生,您来找我一定是有正事吧?】
男人轻而易举便看出了他缩头乌龟的本质,轻笑了一声后在床边坐下。
“确实是有正事找你。”他红色的眼睛有点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阿加莎今天晚上会来找你谈话,你最好做好准备。”
阿加莎女士?来找我?季言秋微微睁大眼睛,赶紧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疑惑:【阿加莎女士来找我?为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升职加薪?”莎士比亚留下一句仿佛在开玩笑般的话语便站起身来,在那一大束花中掐下了一朵洋桔梗,施施然走出了病房。
季言秋望着他的背影,有点无语的拿起了手机,但想了想后又放下了。
狄更斯的权限还没莎士比亚先生高,问了应该也没有更详细的情报。可关键是莎士比亚先生来丢下这个炸弹后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简直就像故意吊他胃口。
他在什么时候惹到莎士比亚先生了吗?认为自己与同僚们的关系处理得相当不错的作家先生非常苦恼。
在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之中,傍晚来临之际,他的房门再次被敲响。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仿佛终于落下来的审判锤,反而让季言秋的内心变得平静下来。
病房门被推开,有着一对鸽子血般艳红眼睛的金发女郎走了进来,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上位者的威慑与优雅。她先是扫了一眼床头柜上开得正艳丽的花束,随即目光转向了坐在床上的东方人,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季先生,再次见面了。”她将一旁的椅子拉来坐下,姿态像极了在接受报社的采访,“其实我前天也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你还处于昏迷状态。”
【克里斯蒂女士,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季言秋写下了最挑不出毛病的问候话语。
坐在他面前的金发女郎仿佛看出了东方人极力掩盖的紧张情绪,放柔了声音说道:“不用紧张,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有关于这次西西里事件的赔偿。”
【赔偿?给我的吗?】季言秋不太确定的写下了这句话。
阿加莎点了点头:“本次事件意大利为过错方,虽然说钟塔侍从没走官方程序就出现在西西里岛有点理亏,但你们为了防止异能武器的泄露而受了伤,理应来说是该有补偿。而具体的数目初步定下来是……”
她缓缓开口,报出了个有点惊人的数字,随即望着完全陷入了呆愣状态的东方人问道:“季先生想要怎么处理这笔赔偿?是直接打款,还是用于抵消您的欠款?”
季言秋从天上掉下来一大笔钱的冲击中缓过神来,没有过多犹豫便选择了后者。
【抵消之后我还需要工作几年?】
“如果算上本次任务的奖金以及卡洛.科洛迪的赎金分成,总共加起来应当可以抵消掉一年的时长。”
季言秋的心情顿时变得美妙起来,还没等他道谢,就听到金发女郎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了,如果再加上一项,那么工作时长可以一口气被削减为三年。”
这听起来相当诱人,可季言秋依旧留有警惕性,试探性的问道:【具体是什么条件?】
阿加莎状似无奈般叹了口气:“或许你可以对我放下些警惕心,倒也不是什么附加条件,只是普通的升职加薪而已。”
“季言秋,我作为骑士团的话事人向你发出邀请——邀请你加入我们,不知你是否愿意?”
第45章 远东来信 距离会议举行,还有八天时间……
“……”深棕色的眼瞳与那双鸽子血般鲜艳的血瞳对上, 东方人不发一言,看不清里头是什么情绪。
阿加莎没有分毫退让的凝视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大方而优雅。
过了半晌,东方人低下头来, 笔尖在白板上写下了一句疑惑:【为什么是我?】
他当然知道骑士团在钟塔侍从中相当于什么存在——女王的近侍、英国最高异能武装防范力量, 在加入时会根据职称授予爵位,相当于女王的亲兵。
按理来说, 这种与皇室近距离接触的重要部门绝对不会让他一个外籍人员加入。更何况……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对钟塔侍从的100%信任。
他那遥远的故乡中有一句谚语: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得的好处,有也是需要你在暗中付出代价。在没有提供足够多的价值之前, 单单凭一个规则系异能, 就能让阿加莎.克里斯蒂来亲自邀请?
如果只是想利用他的异能,他现在已经在给钟塔侍从打工了, 没有必要让他一个迟早会离开的外来者进入到权力中心中。就算是和另一条世界线上那样要让他担任宣传官,这样的晋升之路也未免太过仓促。
英国在急什么?又或者说, 他们在担忧什么?
阿加莎轻而易举就看出了季言秋内心极度的不信任, 语气和缓的解释道:“骑士团的选拔一向不看资历或功绩,而是只有一个标准——来自女王的青睐。”
“季先生, 女王非常欣赏你。她也非常能理解你的坚持,毕竟这个世界上唯有血脉的呼唤不可断绝。”
……英国女王的青睐?季言秋无意识转动着铅笔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眼神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你们知道我不会加入英国国籍。】他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抿着唇写下这句话, 【现在不会, 将来也不会。】
“这个我们当然清楚,只不过季先生,说到底,无论是钟塔侍从还是骑士团都只是工作罢了。”阿加莎的语气无比真诚, “您可以再考虑一下,当然了,我们也并非是强人所难,您有足够的权利拒绝这一切。”
金发女郎从椅子上站起,俯下身去在东方人的枕边留下了一枚徽章。由纯金与秘银打造的雄狮骑士高举着手中的剑,向着正上方的皇冠献上效忠。
“这是女王嘱托我交给您的——一次进入白金汉宫的机会。若是您想好了,可以随时随地使用这枚徽章。”
季言秋望着那枚徽章,半晌后点了点头,临摹两可地回复:【我会好好考虑的。】
阿加莎好似没有看出对方想暂时敷衍过去的意图般笑了笑,走出了病房,还非常贴心的顺手将门带上。
等到高跟靴踏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渐行渐远后,季言秋才将那枚徽章拿了起来,心情复杂地放到了床头柜上,怔怔的望着那骑着雄狮的骑士。眼睫投下一片阴影,遮盖了眼中的情绪。
病房中陷入一片静默,而打破这片静默的,则是突然在耳边响起的欢脱声音:“宣传官先生……”
“!!!”季言秋被吓得一个机灵,差点从病床上翻下去。他猛然回过头,对上了一颗漂浮在半空中的头颅。白发的俄罗斯青年顶着夸张的笑容,像颗气球一样还在晃来晃去,简直像在拍摄惊悚片。
【果戈里?你是怎么进来的?】季言秋在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后,表情顿时无语起来,在白板上写完后便将这行字怼到了果戈里脸上。
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多人不提前打招呼就跑来他的病房……难不成他这里是什么旅游景点吗?
漂浮的脑袋旁缓缓的升起两只手来,靠在耳朵旁边做出了有些别扭的投降手势。果戈里摆出了十分委屈的表情:“什么叫我是怎么进来的?我现在可也是可怜兮兮在钟塔侍从打工的一员啊——就不能是以正当的方式进来的吗?”
季言秋歪了歪脑袋:【探病?】
“不。”果戈里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往前一探,伸出大半个身子来,仰着脖子展示上面缠满的绷带,“是受伤住院。”
东方人先是微微睁大眼睛,随即挑了挑眉,仔细观察对方包满了绷带的脖子,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哪个护士包扎会绑蝴蝶结啊。】而且还松松垮垮的。住院期间内多多少少学习了一些急救知识的季言秋满脸写着无奈。
果戈里倒也没否认,大大方方将脖子上乱绑的绷带拆了下来,露出下方光洁无疤的皮肤:“宣传官先生不觉得这样看起来伤势会更严重一点吗?非常方便来讹医疗费呢~而且还能拥有足够的借口来甩开一些不想干的工作,简直就是超级赚的——”
自说自话的俄罗斯人突然猛地靠近,如同在说什么机密情报般与东方人耳语:
“而且也不止有我这么干呀?你说是吗?”
季言秋目光闪烁,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上面依旧缠着绷带。
说完这意有所指的话后,果戈里又缩回半空中,活似被猎人钉在墙上的鹿头。他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显眼至极的徽章,表情顿时变得玩昧起来。
“哦呀?这不是骑士团的徽章吗?”飘在半空中的白色脑袋忽然消失了,下一秒又带着一只蠢蠢欲动的手再次出现在床头柜上方,装模作样的就要将徽章拿起来。
季言秋没有动弹,只是看着那双手在徽章上方夸张的动作着,颇有一种安静看着他人表演的感觉。
果不其然,那双手在看他没有丝毫反应后非常颓废的垂了下来,果戈里瘪着张嘴:“我们伟大的宣传官先生真的不在意吗?这可是通往职场最高层的通行证啊!”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宣传官,未来也不会是。】
“唉——好坚决的态度!”果戈里拉长的声音说道,双手在半空中一撑,整个人就像一团泥鳅一样落了下来。他并没有规整的穿着病号服,而是故意耍帅一样穿着身白西装,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飞舞的抖动。
季言秋对此投来了狐疑的目光:【你真的是进来住院的吗?】
医疗组的成员居然会允许病人这么穿?
果戈里很夸张的捂住胸口,摆出一副非常受伤的表情:“你居然不信任我!在你于西西里岛玩解谜小游戏的时候我就闲着了吗?甚至因为我是空间系异能者所以任务难度都快要追平狄更斯了!这一次可是死里逃生啊!”
虽然不排除有夸张成分,但季言秋还是不由得好奇起来:【什么任务?】
“宣传官大人是在关心我吗?好荣幸啊!”白发青年捧起自己的脸颊,虽然挂着夸张的笑容,但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既然如此,那我就把本该保密的任务稍微透露一点吧——和你今天早上刚见过面的幽会对象有关系哦!”
季言秋不用一秒钟便成功解码,藏在被子下的脚趾不自觉的抓了抓床单,欲盖弥彰的转移话题:【既然是机密任务的话就没必要跟我说了。】
“嗯?宣传官大人是害羞了吗?”白色的脑袋鬼鬼祟祟的凑近,试图看清楚被碎发所盖住的耳朵,却在下一秒便被东方人给推开了。
季言秋有点恼羞成怒的在白板上一笔一划写道:【如果没有正事的话还请你离开这里,我还有写作任务要完成。】
果戈里顺着作家先生的力道往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自己其实一点红痕都没有留下来的脸颊,拖长了声音抱怨:“真就这么绝情吗?好吧好吧,我就只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待在病房里面望着窗外发呆了,毕竟我被宣传官先生不小心带到这个世界来,亲朋好友一个都没有呢……”
季言秋神色微动,虽然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有装的成分,但就事论事确实是自己不小心把对方从原本的世界带了过来——
“所以宣传官先生就分一朵花给我吧!”果戈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走了花瓶中的一小束花,张开双臂往后一倒,整个人顿时消失在了病房中。
对其刚升起一点恻隐之心的季言秋:……
人在无语的时候反而会笑出来,他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靠近那一天被霍霍了两次的花束,仔细辨认了一下对方掐走了什么。王尔德扎的这束花混杂了许多品种,要不是果戈里为了追求速度而抛弃了手法留下了一小撮漏网之鱼,季言秋可能还真的没法发现。
对方掐走的是一种蓝白色混杂的小花,花型有点像喇叭花,但仔细看去又会发现并不是。季言秋叫不出来具体的名字,只能作为补偿拿起喷壶又给花束浇了一次水。
按照一天被掐两次的频率来看,都不用半个月,一周时间这束花就彻底完蛋了。作家先生在病房内环顾一周,思索着要不要将花瓶放到更远一些的地方。
毕竟床头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方便了些,只要是坐在他床边与他交谈的基本上伸手就能够到。
看了一圈后季言秋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位置,但却在窗台发现了“意外之喜”:一朵桃色的夹竹桃。
季言秋凝视着那颜色鲜艳的花,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半晌后抬手将不知被谁留下来的礼物轻轻扫到了窗台外。带着微毒的鲜艳花朵飘落到下方的花园之中,很快便隐没于大片大片的同类里。
桃色夹竹桃的花语是——
注意危险。
——————
临近夜晚的贝克街一片寂静,这条多为贵族居住的街道上很少出现不属于这个阶级的路人,只有一辆又一辆不同牌子的豪车行驶在宽阔的路上。
而夹杂在其中的一栋别墅里,金发女郎摘下自己身上零零碎碎的装饰品,换上更加舒适的睡袍走出更衣室,随意地坐到了沙发上。
正前方地理安静的燃烧着,时不时发出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虽然整栋别墅中都安装了新风系统,但任何一个拥有着历史底蕴的贵族家族都会选择更加富有情调的壁炉来为冬季的夜晚增色。
“他没有答应。”一片静谧之中,金发女郎忽然开口说道。
这无疑是十分诡异的行为,毕竟客厅之中仅有她一个人存在,但语气又并不像自言自语。
短暂的沉默过后,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躺椅子上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是吗?倒也不意外。”
有着半白头发的男人如同凭空出现,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坐在躺椅上,一本书摊开放置在他的膝盖,看上去他已然在这里阅读许久。
阿加莎.克里斯蒂眯起那双血红的眼睛:“你还真的在这里啊,乔治.奥威尔。”
“我以为你早已习惯了。”平和的智者从躺椅上站起,走到客厅右侧方的高脚桌上拿起了那封仆人刚刚递过来的信件。信封并没有采用更加繁琐复杂的款式,只是简单而又低调的印上了不太起眼的暗色龙纹,封口处的火漆鲜红似火焰。
他并没有着急拆开,而是拿着那封信走回到了沙发前,平静的放置于桌台之上。
阿加莎只是扫了一眼,随即叹了口气,下意识找起了自己的烟斗。
“来的可真是够快的。”
“是吗?以我对他们的认知,已经要慢上很多了。”
乔治.奥威尔望着那火漆上正正方方的字体,那双澄澈的天蓝眼睛仿佛一面镜子,能将世间的一切物体倒映在双瞳之中。
那是个哪怕不了解书法艺术也会下意识称赞的字,苍劲有力,只是看着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便能在脑海中描摹寄信人的形象。
——【蒲】。
金发女郎没有找到自己的烟斗,略显烦躁的绕了绕自己垂下来的发丝,也不知道是因为哪件事情而心情糟糕:“怎么偏偏派了他过来……该死的,我以为他们不会太在意欧洲这边发生的事。”
华国一向都不太爱掺和进欧洲内部的事端,往往都是派一个外交官来了解局势罢了。结果这一次居然派了个超越者,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
“西西里的事情闹得太大,提前让季言秋暴露在了国际视野之中。”乔治.奥威尔顿了一下,“不过,本来也藏不久。”
就是这起事件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的计划还没进行到一半便被迫加速,打乱了原有的节奏。
阿加莎.克里斯蒂深吸了一口气,从无名的焦躁中平静下来,沉声道:“我会努力拖延时间,这一次会议之后应该就拖不住了,一定要加快进度。”
这个时候她就不由得庆幸那帮政客们长期以来的厚脸皮锻炼出了高超的拖延技巧,只要对面没有强硬的撕破脸皮,都还可以再周旋一段时间。
面对现在的局势,华国再急切,也只能通过合规的手段进行干涉,但怕就怕他们好不容易抓到的黄金小白菜成功“醒”过来配合着跑了。
虽说对方主动挣脱的可能性并不大……那双鸽子血般鲜艳的眼睛望向了前方充满着令人平和的气息的男人。
乔治.奥威尔从来没有失手过。
“不必担忧,我已经有计划了。”乔治.奥威尔放轻了声音,“让柯南.道尔不必刻意防备蒲与季言秋接触,别和华国闹得太僵。”
阿加莎了然:“阿瑟向来很懂得把握分寸。”
管家敲了敲门,恭敬地端着温好的葡萄酒走了过来,没有对忽然出现在客厅之中的客人发表任何异议。
金发女郎拿起尚还保持着温度的高脚杯,表情有点古怪:“温的?”
乔治.奥威尔笑呵呵的拿起了杯子,不像是钟塔侍从的大脑,而更像一个慈祥的小老头。
“年纪大了,吃不了冰。”
“这是和谁学的习惯?”阿加莎一边小声吐槽着一边抿了一口,温过的葡萄酒少了醇厚的酒香,多了些许酸涩的味道。
高脚杯放下,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封信件安静的躺在桌面之上,仿佛已经被遗忘,但客厅之中的两人都从来不会忘记信件背后那双绿色的狐狸眼睛。
距离会议举行,还有八天时间。
第46章 出院 他需要一个【骑士】,所以我接下……
“……可以了季先生, 请转过去吧。”
检查室中,伴随着伊丽莎白的这句话,被摆弄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季言秋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伊丽莎白认真翻看着方才全套检查下来产生的数据,满意的点了点头。
“恢复速度不错, 但体质这方面仍需要改善。没有意外的话, 接下来只需要每天例行记录恢复进度就可以了。”
还没等她从检查报告上抬起头来,面前就忽然出现一张白板。她先是怔了一下, 随即顺着白板递过来的方向望过去, 正好对上了一双充满了期待的深棕色眼睛。
【那我可以出院了吗?】季言秋脸上简直写满了迫不及待四个字。
伊丽莎白哑然失笑,沐浴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很抱歉, 暂时不能。”
那双深棕色的眼瞳顿时被失望所覆盖, 季言秋还想再继续挣扎一下:【为什么?我应当已经无需接受医院的治疗了。】
“季先生,我们不能就这么放你出院。异能尚未恢复的情况下, 你现在没有一点自保能力……知道意大利有多想干掉你吗?他们巴不得派上十个杀手埋伏在你附近。”
伊丽莎白说的有理有据,似乎没有可以反驳的点。季言秋不太甘心:【简住在我家隔壁。】
白发少女耸了耸肩, 一针见血:“简小姐可不是战斗成员, 事实上,她的格斗水平和你一样差劲。”
作为情报人员, 简.奥斯汀目前的格斗水平仅限于在上班路上遇到小偷可以将自己的包抢回来,对上专业的杀手相当于两个幼稚园小孩对上格斗专业选手。
她相信意大利政府肯定会很乐意收下这个一口气削减两个钟塔侍从新生力量的机会。
不过……想起昨天晚上出现在床头的那一封信, 白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随即换上一副无奈的笑容, 拍了拍季言秋的肩膀。
“你倒是提醒到我了……想要出院也可以, 你得找个贴身保镖——我看莎士比亚就很合适。”
东方人瞬间便睁大了眼睛,差点没手一松将白板摔到地上去。他震惊了许久后才颤颤巍 巍的在白板上写道:【什么贴身保镖?】
“就是和你住在一起,24小时贴身保护的人。”伊丽莎白笑的眉眼弯弯,这还是季言秋第一次看到她笑容弧度这么大, “正好,莎士比亚因为受伤所以拥有长达半个月的假期,在我面前成天晃悠晃悠看着就烦,还不如物尽其用。”
让莎士比亚先生和我住在一起?季言秋深吸了一大口气才稳住自己的情绪,试图反驳:【莎士比亚先生也不见得会乐意。】
“还没有去问就这么肯定?要不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白发少女将手中的数据单收好,向着门口走去,“就赌——莎士比亚会不会一口答应。”
季言秋也赶紧拿着白板跟了上去,听到白发少女的话后有点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写字速度堪比蜗牛在爬。
【我不想赌,伊丽莎白小姐……】
而且这个修饰词是不是有点奇怪?不仅是答应下来,而且还是一口答应?
伊丽莎白摁下电梯的按键,看上去心情相当不错,连语气都要比方才雀跃上两个百分点。
“我还没说赌注呢,你就拒绝了?”她顿了一下,语出惊人,差点没让脸皮很薄的东方人一头栽出电梯,“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怕某位罗密欧先生误会?”
咳咳!季言秋有点狼狈地无声咳嗽,过了半晌才从这句话中的冲击里缓过来,整只耳朵变得通红。
什么罗密欧先生!什么误会!搞得像携新欢入室后旧爱来砸场子一样……
季言秋成功被自己高超的想象力雷到外焦里嫩,赶紧摇了摇头将脑子里进的水给晃出去。
【伊丽莎白小姐,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我跟王尔德之间并没有什么!!!】
东方人特地加重了后方的三个感叹号,以此来强调自己的认真,只不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效果,反而多出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伊丽莎白用一种包容的眼神看着他缓缓被霞红所覆盖的脸,好像很是无奈地说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们并没有关系。”
不就是连着翻了三天的墙跑来见面、送的花里每一朵花的花语都精心设计过、听到调侃的时候两方都会红耳朵吗?很明显,只是普通朋友呢。
季言秋很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但是暂时哑掉的声音让他又只能无助的拿起了笔,却完全不知道该写什么,只能又放下了。
不得不说,英国人真的非常擅长调侃……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啊!
于是他非常机智的选择了一句话也不回,伊丽莎白见他没反应也不好自说自话,只能非常遗憾的闭上了嘴。
电梯到达目标楼层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季言秋几乎是门一开就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精确无误定位到莎士比亚的病房门前站定,刚想抬起手敲门,眼前的门便自己打开了。
门后,金发男人眉眼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慵懒,仿佛没有睡醒的狮子。在看到自己的门前站着人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看清了季言秋略带惊讶的脸,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今天你的罗密欧没来吗?”莎士比亚一开口便是纯正的英式调侃。
季言秋心中那点与对方突然撞上而升起的惊讶瞬间消失不见,恼羞成怒地在白板上写下句子:【莎士比亚先生,请别再用这个来调侃我了!】
被写出这部剧作的戏作家拿里头的主角来调侃自己……这世上哪个人能经受得起这等尴尬?
“我只是觉得很贴切。”莎士比亚双手环胸,顺势往门框上一靠,“说吧,有什么事?”
还没等季言秋交代清楚前因后果,肩膀上便搭上了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白发少女轻飘飘的将东方人推开,脸上是让所有熟悉她的同僚看着便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过于灿烂的笑。
“倒也没什么,就是想来问问你……有兴趣来做一段时间的【骑士】吗?”
“……”莎士比亚眯起眼睛,扫了一眼身前两人脸上的表情后眉头一松,“意思是让我当保镖?”
“说的没错。”伊丽莎白的语气非常轻松,“正好,你顶着个三分钟就能治好的伤口在我面前晃悠实在让我心烦,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季言秋睁大眼睛听着自家主治医师毫不留情的话,内心不断被感叹号所刷屏。
就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了吗?
他赶紧扭过头去看莎士比亚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莎士比亚脸上没有分毫愤怒或不耐烦的情绪,反而也同样轻松的回答道:“好啊,今天上岗吗?”
“这得看季先生的意思——季先生,你想今天就出院吗?”
季言秋已经彻底被震惊到魂魄离体状态,仿佛手臂都不是自己般于恍惚之中写下的相当虚浮的一行字:【啊,我没意见。】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顺利处理好出院手续的季言秋站在医院门口,小心翼翼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发男人。莎士比亚面无表情的正视前方,没受伤的那只手提着个不大不小的手提箱,这就是他简单的行李。
刚才不小心被伊丽莎白小姐给绕进去了,现在想来,明明只要借住到狄更斯家里去就没事了……季言秋后知后觉的感到了几分后悔。
一辆通体漆黑的复古老爷车缓缓的停在他们面前,座上的司机摁了摁喇叭,唤回了东方人已经逐渐飘远的思绪。
“走吧。”莎士比亚相当简洁地说道。
这辆来接送他们的车自然不会是医院的,而是莎士比亚通知了自己的助理。刚拉开车门,前方的司机便对着后视镜向他非常友善地打了声招呼。
“季先生,久仰大名。”他用不太熟练的中文说道。
季言秋默默在后座坐好,决定不去深究这句久仰大名到底久仰的是什么。
莎士比亚坐到他的身旁,语气平淡的对着司机开口:“去瓦榭街72号。”
听着这与自家上司住宅不符的地址,司机扭过头来,投以疑惑的目光。
“莎士比亚大人?不是回……”
“这段时间我暂时和他住在一起。”莎士比亚打断了他的话。
季言秋扭头看向窗外,听着这莫名暧昧不清的措辞,不敢去与司机复杂的目光对上。
“……好的,我知道了。”伴随着司机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话语,车子缓缓启动,开向了季言秋熟悉的道路。
这辆老爷车虽然外形复古,但应当是进行了改造,行驶在路上时并没有老式汽车的颠簸感,相当平稳。车厢中一片安静,暗杀组的成员真不愧暗杀的名号,若非必要都不会开口多嘴。而季言秋和莎士比亚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处于异能恢复期说不了话,另一个总不能自言自语。
车子绕过一家邮局,来到一条更为宽阔的大路。莎士比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然陷入酣眠之中。
哒。轻微的响声在他耳边响起,莎士比亚睁开眼睛,缓缓看向声音的来源,入眼便是东方人略带锋芒的字体。
【莎士比亚先生,这个问题可能会有点奇怪……您为什么要答应?】
“为什么?还需要什么原因吗?”那双血色的眼瞳望了过来,明明颜色与阿加莎.克里斯蒂无比相似,但与之对视上时并会发现两者拥有着极大的不同。
莎士比亚漫不经心地说道:“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和你住在一起,都是放假,在医院里是休息,在你那里也是休息。”
“而且,你看上去真挺想我答应的。”
季言秋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瞬,半晌后开始认真的思索起当时的场景,迟疑着写道:【……有吗?】
男人发出一声轻笑:“没有吗?那就没有吧。”
你这么一说不就更让人自我怀疑了吗?季言秋试图回忆起半小时前的每一个细节,但人是没有办法看到自己的表情的,因此根本找不到实际的证据来反驳,只能干脆将白板收了起来,扭头装作去看窗外的风景,强行中断话题。
又是一声不太明显的轻笑传来,季言秋默默往车门方向挪了挪,有点羞恼地闭上眼睛。
可恶……你们英国人说话都这么难应付吗?
车厢中再次安静下来,只不过与先前的安静有所不同,此时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气息。前方的司机偷偷瞟了好几眼后视镜,直到成功与自家上司对视上了才老老实实注视前方好好开车。
从医院到瓦榭街的距离本来就不长,没过多久车子便缓缓降速,在小公寓的门前停下了。季言秋先行一步下了车,快走几步来到门前,拿出自己藏在花盆底下的钥匙打开门锁。
莎士比亚站在他的身后,就像个来旅游的游客一样饶有兴致的看着正门旁的窗台,好像那里长了一朵花似的。季言秋成功开锁后扭头,看他盯着一个方向专心致志的样子,也好奇的看了过去——窗台上还真的有花,并且是堆满了花。
色彩浓郁而又对比起玫瑰来说含义要更加含蓄的紫藤花被精心摆放在窗台上,哪怕是冬天的风也只能将花瓣微微吹起,仿佛这一块区域依然还留存在春天。
季言秋只是看了一眼便僵住了:他简直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是谁送的。
他能想到,莎士比亚也当然能想到。金发男人仿佛看热闹不嫌事大般吹了个轻佻的口哨:“居然不是玫瑰?我们王尔德老爷还真是有所长进。”
季言秋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脸皮都要被锻炼到厚上几层了,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般推开门就要走进去。
“不再欣赏一下?”莎士比亚叫住了他,“这可不是随便摆放就能摆出来的效果。”
而且看花的新鲜度来说,应该是一天一换的……呵,还真是用心。
东方人抓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明显的收紧,几乎是逃跑一般先行一步进了屋。莎士比亚又多看了两眼那些在冬季盛放的紫藤花,才慢条斯理追着季言秋的步伐走了进去。
客厅里比季言秋想象的要干净的多,家具都被非常细心的笼上防尘布,地板也没有被灰尘覆盖的脏污痕迹,仿佛他只是短暂出去了一天。
“这套房子是罗素的,他在钟塔侍从内部登记过,若是名下的房产超过一星期无人居住,就需要定期的清理服务。”莎士比亚仿佛知道他内心在想什么,解释道。
还有这项服务呢?季言秋有点没想到钟塔侍从居然还会照顾成员们的生活起居,但联想到异能者们在生活技能上几乎为零的加点便释然了。
也确实,你不能指望一群除了出任务就是在出任务路上的异能者们自己动手去打扫卫生。
虽说灰尘已经被清理过,但拆下防尘布也不是件小工程。如果季言秋还能用异能,那么这项工作一分钟之内便能完成,只不过现在也只能手动拆了。
莎士比亚的异能类型并不能为拆防尘布提供便利之处,两人花费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终于将一楼家具上的防尘布拆了下来。总体来说还算顺利,就是清扫到厨房时稍微出了些意外,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成功惊动了忘记把监听器收回来的简.奥斯汀。
还没到上班时间的贵族小姐原本还在无所事事的看书听歌打发时间,一个被她遗忘了许久的监听频道突然传来了霹雳哐啷的响声,差点把她从躺椅上吓下来。
什么动静?她皱着眉头将膝盖上的书合拢,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嗯?她安在言秋公寓里头的监听器还有一个没拆掉吗?这个编号应该是……厨房的?
想到方才听到的声音,她又再次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确实是厨具相撞发出来的声音,可言秋不还在住院吗?不会是家里进小偷了吧?
不行,得去确认一下。简.奥斯汀想了一想,还是从躺椅上站起来,去到隔壁的公寓楼下,摁响了门铃。
“有人在吗?”
门内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把手从内部转动,一只手将门拉开,露出了后方令简.奥斯汀意想不到的人——
“莎士比亚?你怎么在这里?”贵族小姐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站在玄关处穿着拖鞋的莎士比亚。
这里是言秋的住所没错啊,就算不是言秋也该是房子本来的主人罗素吧!
“啊,原因倒还挺简单的。”莎士比亚抬起手,指了指听到玄关处的声响后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季言秋。
“他需要一个【骑士】,所以我接下来的时间要搬过来住了。”
简.奥斯汀:“……哈?”
第47章 很漂亮 实话实说——他喜欢季言秋今天……
刚到玄关处的季言秋还没抬起手来打个招呼, 就接收到了友人过于灼热的注视。简.奥斯汀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用目光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察觉到不对的东方人脚步顿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莎士比亚仿佛没有留意到两人不同寻常的举动,非常随意的转头对着季言秋说道:“今天是我做饭, 还是你做饭?”
季言秋被友人看的头皮发麻, 顶着对方越发越微妙的眼神低头在白板上先回答了莎士比亚的问题:【我来吧,你的手不是受伤了吗?】
“受伤了也不妨碍我用……菜都要买些什么?”莎士比亚非常自然的朝着座机走去, “我让人买了送过来。”
【我待会给你写菜单。】季言秋刚展示完这句话, 肩膀就忽然被一只手给搭上了。他猝不及防被吓得一激灵,差点没把白板砸到自己脚上。
在看清楚手的主人是谁后, 季言秋哭笑不得的拍了拍简.奥斯汀的手背示意对方先把手放下, 却被果断拒绝。
简.奥斯汀眯起眼睛,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你和莎士比亚是怎么回事?”
她也就一天没有去医院吧?怎么突然就快进到同居了?而且, 这莫名其妙过分浓郁的生活气息是怎么回事啊?
季言秋有点不知所措,但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对方应当是误会了, 赶紧先轻轻将友人推开, 用尽毕生的手速在白板上光速解释道:【我的异能还没完全恢复,伊丽莎白小姐说让我出院一个人居住太过危险, 就让莎士比亚先生来充当我的临时保镖。】
简.奥斯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但眉头依旧是紧皱着, 瞥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金发男人, 再次压低了声线:“何必让莎士比亚来, 分派几个异能者过来不就成了?”
意大利政府再着急下手, 也不至于直接把超越者派过来,毕竟他们本国超越者本来就少。
季言秋有点无奈:【因为伊丽莎白小姐说要废物利用……】
两个都处在休假期间的人放到一块去,既不妨碍各自的休假时间,也可以节省劳动力, 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搭配。
“虽然这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哪哪不对劲呢。”简.奥斯汀摩梭着自己的下巴,摆出思索的模样。
怎么潜意识里好像还有个备选人选……
“对了!”简.奥斯汀终于想起来另一个合适的保镖人群是谁,右手握拳拍到左手掌心中,“明明可以让你直接住到王尔德的庄园去啊!”
王尔德也是武斗派超越者,而且绝对不会让言秋受伤,甚至连钟塔侍从都不是……这才是最佳人选啊!
由于情绪激动,她一时没有控制好音量,这一句话精确无误的飘到了莎士比亚的耳朵里。金发男人神色微动,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在玄关注聊天的两人,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简.奥斯汀。
接收到莎士比亚的视线,简.奥斯汀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僵了僵,随即假咳了一声,不知为何感到了几分心虚:“当然,莎士比亚也是很好的人选……”
季言秋被这古怪的氛围搅的有点头痛,哪怕是情感经历一片空白的他也察觉出几分不对了,赶紧将话题拐回正常的轨道:【要留下来吃晚饭吗?我想试试新菜品。】
“可以吗?”简.奥斯汀有点心动。
她的厨艺仅限于照着菜谱将要烤的东西塞进烤箱,不能说好吃吧,只能说可以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现在能吃到季言秋做的菜当然是好的,反正比她自己做或者让下属带过来要好多了。
【当然可以了。】季言秋眼看氛围又回归正常,暗自松了一口气,挂着温和的微笑回复。
既然下厨的人都这么说了,简.奥斯汀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你了……现在还早,我就先告辞了,晚上见。”
【晚上见。】
目送着简.奥斯汀消失在门口,季言秋转过身去与靠在墙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英国男人对视,在捕捉到对方脸上的笑意时有些疑惑的在白板上写下了一个问号。
莎士比亚先生在笑什么?刚才他们的对话里有什么笑点吗?
“菜单想好了吗?”血色的眼瞳中倒映着东方人的面容以及手上拿着的问号,莎士比亚站直身子,动作自然的朝着对方走去。
果不其然,季言秋注意力很快便被转移走了,连忙低下头来在白板上快速写下所需的食材,递给了莎士比亚。
【就这些,麻烦你了。】东方人用口型说道,末了还附赠了一个有些乖巧的微笑。
莎士比亚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还没等季言秋反应过来便先行一步走到了座机前拨打电话。
季言秋被这声笑声整的一头雾水,但望着对方正在通话的背影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只能先行一步来到楼上收拾卧房里的东西。
小公寓里自然是有客房的,只不过目前空空如也,床上就一张光秃秃的床垫。季言秋将蒙在家具上的防尘布拆下来后便对着那张什么床品都没有的床犯起了难。
由于他也才入住不久,倒也没有备用的床品……要不然让莎士比亚先生的下属过来时顺便带上床上用品?又或者他通知自己的下属来跑一趟?
就在他思索着要不要下去通知莎士比亚时,即将入住这间客房的人已经打完电话自行上来了,看见光秃秃的床挑了挑眉:“就这么睡吗?”
季言秋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刚想问询对方的意见,抬手看见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时才想起来自己的白板先前被交付给了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仿佛看出了他的窘迫,非常贴心的开口道:“我会读唇语,你直接说就是了。”
季言秋愣了一下:莎士比亚先生会读唇语?
不过仔细一想,作为暗杀组的组长,读唇语确实是标配技能。
不用额外花时间来写字回答当然是最好的,季言秋有些不习惯的无声说道:【莎士比亚先生,需要我通知下属去买一套吗?】
虽说他从上任到现在好像都没有怎么使唤过自己的直系下属就是了。
莎士比亚摇了摇头:“不用,我早就想到了,菜送到的时候会顺带着送过来。”
【那就好。】季言秋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还有一段时间,你要去写作吗?”莎士比亚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指针正好指向三这个数字。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季言秋就感到了几分头痛。按理来说,整个故事的走向以及风格他都已经提前定好了,不应该会卡到痛不欲生。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至今没有想好两个主角的旅行目的地。
既然出发点在西西里岛,那么就绝对避不开海上冒险,可若是将重心完全摆在海上,又有些偏离主题的意味……
【我还要再琢磨一下后面的剧情。】作家先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今天下午的话……我大概会去处理一下之前任务的总结报告。】
没错,就和所有的政府机构一样,钟塔侍从里无论是普通成员还是超越者,在任务结束后一律要写任务报告。据他所知,安妮.勃朗特小姐已然行动力十足的在归来第一天便将任务报告填写完毕并交了上去,出院之前还特地过来塞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到他手上。
听到报告两个字,莎士比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三分,漫不经心的错开了话题:“罗素的放映机应该还在吧?”
季言秋努力思索了一下:【应该?】
罗素先生确实非常贴心的留下了娱乐用具,但像是胶片放映机这种过于古早的东西距离他原本生活的时代实在是遥远了些,所以季言秋从来没有从柜子里取出来过,也就不太确定罗素先生后来有没有将其拿走。
“他应该是不会搬走的,碟片和录像带经不起多次搬运颠簸……”莎士比亚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去,来到二楼走廊上的木柜前,打开了最下方的柜门。半透明的盒子中整齐的排列着漆黑的录像带,以及几张被密封保存好的碟片,最下方则是一台几乎占据了半个柜子的放映机。
莎士比亚轻而易举地将机器抬了起来,仿佛手中只是抱着一大包面包那样动作流畅的下了楼,来到沙发前认真端详地板上的图案,最后将机子固定在了一块颜色比周围略浅的木板上方。
“看,这是罗素专门预留给放映机的位置。”莎士比亚调试好放映机的位置,拿脚尖轻轻点了点那块地板,“如果没年久失修的话,挂幕布的钩子应该就放在电视机柜里。”
季言秋好奇地拉开了电视机下方的柜子,果不其然,里头放着一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
莎士比亚处理好放映机,走过来挨着他蹲下,绕过他的手去将盒子拿了出来,起身时目光仿佛不经意的落到了他的后颈上,在靠近领口那枚若隐若现的痣上停顿了一下。
东方人今天并没有穿高领毛衣,而是换上了一件较为宽松的针织圆领卫衣。这段时间过于匆忙而疏于修剪的头发已经快要够到肩膀,在先前拆防尘布的工作中被对方用皮筋很随意的扎起,挽成一个丸子头歪在脑后。没了发丝的遮挡,后颈完整的展露出来……以及那颗鲜为人知的小痣。
痣的颜色很浅,位置也较为靠下,正正好落在后颈连接下方突出的那一小节骨骼之上,只要稍稍的将头仰起来,领口便会将这颗痣所掩盖。成年男性的脖颈自然不会如同女性那般纤细修长,但配合上那颗不甚明显的痣,却又带出了不同的意境。
人们将痣称为目光的凝聚点,确实并非虚言。
很漂亮。莎士比亚在将目光若无其事移开时于心中评价道。
实话实说——他喜欢季言秋今天的这套衣服。
第48章 两个金发男人的战争 “威廉.莎士比亚……
季言秋对落在他后颈的视线一无所知, 因为他此时的注意力都在柜子中的东西上。罗素先生显然非常喜欢收集胶卷以及碟片,不仅楼上的柜子中有,电视机下的柜子中也放了几盒,上面非常仔细的贴着影片的信息以及收集到的时间。
碟片与录像带在播放后不可避免都会产生瑕疵, 因此光看上面的磨痕就可以猜出哪一盘录像带最受收藏者的喜爱——就比如说他方才拿起的这一盘, 上面贴着的信息条已然稍稍掉色,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楚影片的名称。
不过让季言秋有些失望的是, 可能由于这个世界有许多文豪并未投身于创作之中, 又或许是不同世界的差异性,这些影片他都没听说过。
嗯……有一盘是例外。
季言秋将崭新到仿佛从来没有使用过的录像带拿起来, 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上方标注的名称——《罗密欧与朱丽叶》。
异世界的莎士比亚依旧是著名的戏作家, 《罗密欧与朱丽叶》一经出世便在伦敦的剧院中排片不断。有如此之高的人气,那么会有戏剧录像也不足为奇。
“嗯?想看这个?”
声音几乎是紧贴着耳侧响起, 呼出的气流打在耳根的皮肤处,激起古怪的麻感。东方人条件反射地向旁边歪去想要拉开距离, 却一时没能保持好平衡便要一头栽向地面, 手忙脚乱之间空出的右手下意识向前伸,抓住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小心。”被他临时抓住的“东西”反过来抓紧他的手腕, 将他失去平衡的身体重新拉回来。季言秋缓了几秒才从方才发生的一切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抓住的是莎士比亚的手, 而对方依旧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
作家先生每到冬天双手双脚都会变得冰凉一片, 此时, 手腕微凉的皮肤紧贴着对方的手心, 如同覆上了一团火焰,源源不断的传来灼人的热意。
季言秋像是被烫到般猛得收回手来,想要开口辩解,却在张开嘴唇的那一刻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无法发出声音, 气势平白无故就弱了三分。
【……没有。】那双棕色的眼瞳闪躲着,【我只是拿起来看看。】
“是吗?”莎士比亚在说出这句话后略微停顿片刻,微微侧过身去,动作轻柔地拿走了季言秋手上的录像带,“没关系,我挺想看的。”
说完,他便站起来向放映机走去,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自然。
季言秋愣在原地出了会神,过了几秒钟后抬起手来抹了把脸,发觉手下的肌肤已经发起烫来。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有些慌乱的呼吸,尽量保持正常神态坐到了沙发上。莎士比亚已然将录像带安装完毕,又将放有幕布与挂钩的盒子打开,举起手臂将幕布挂到了沙发正对着的墙面上,好似无意般坐到了东方人的身旁。
“这盘录像带应该是去年他升职时我送给他的礼物,录制的场次是首演,不过看样子,他应当不怎么喜欢这份礼物。”男人用着平淡而又略带着讽刺意味的声音解说道。
季言秋歪了歪脑袋:【或许他只是没来得及看?】
“这可不见得。”莎士比亚冷笑一声,“他也就这段时间看起来忙,先前没事干时还会跑去巴黎拉着巴黎公社的人打牌。”
“只可惜,虽说他打牌经验丰富,但输的次数远比赢的次数多多了,艾米莉背地里说他是偷偷给法国佬送钱去了,严格意义上可以算是资敌。”
这话说的又刻薄又有点好笑,季言秋强行将上扬的嘴角给压下去,集中注意力到眼前的幕布上。
其实看的出来,莎士比亚还是有很用心的在准备这份礼物——录像中的机位并不像普通戏剧转录那样固定在远处,保持着一个角度拍摄全景,而是会适当的根据剧情以及演员的走位来调整距离与方向。如果不是台上演员们的肢体与语言都具有十足的戏剧感,季言秋几乎要将这卷录像带的内容当做是翻拍电影。
独属于录像带那略带杂音的声音在客厅中回荡着,幕布上的剧情已然进展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与花园中幽会,男主人公一边歌唱一边爬上阳台,两人隔着栏杆执手相望,整座舞台上只有一盏聚光灯打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此时这个小小的阳台就是全部的世界。
就在季言秋看得入神之时,写出这部伟大戏剧的戏作家突然开口说道:“小朱丽叶,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莎士比亚含着笑意的眼睛与东方人略带疑惑的棕色眼瞳对上,抬起手来指了指玄关的方向。
“你的罗密欧正在等你给他开门呢。”
他的话音刚落,便传来了门铃的声音。季言秋慌张的站起身来,快步往玄关处赶去,在搭上门把手即将摁下的那一刻都想不明白心底那点淡淡的心虚到底是从何而来。
门后,王尔德仿佛刚从很远的地方急匆匆赶来,原本规整的衣服此时正一片凌乱,和他手上保存完好的花束仿佛是两个世界。
“秋, 我过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他用目光仔仔细细的将季言秋检查了一遍,在确定对方身上既没有病号服也没有病人佩戴的腕带时才松了一口气,换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恭喜你出院。”
季言秋看着他手上的花束,内心升起一阵愧疚,刚想解释就想起来自己与莎士比亚一直用唇语对话所以并没有随身携带白板,有点局促地朝着身后望去。
他记得他刚刚是将白板放在了——
“你忘记拿了。”金发红眼的男人不知从何时起站在了他的身后,懒洋洋地拿着他方才落下的白板。身上是随意而又不失格调的家居服,从靠在沙发上刚站起来来不及梳理所以有些凌乱的发丝,再到脚底下穿着的拖鞋,无一例外散发着一种浓浓的生活感,仿佛他已然在这座公寓中生活了许久。
王尔德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上扬的嘴角一点一点下沉,最终冷着一张脸与莎士比亚对视。
“威廉.莎士比亚?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血色的眼瞳与隐隐散发怒气的金瞳对上,没有分毫退缩。莎士比亚摊了摊手,语气十分随意:“这你就得问问他了。”
说完,他就将白板递到了东方人手上,甚至还非常贴心的附上一支笔。同样是金发的两个男人在玄关处隔着一个季言秋形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对峙场面,两道目光同时落在季言秋身上,让情感经历几乎为零的作家先生拿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莎士比亚先生是来充当我的临时保镖的。】来不及解释太多,季言秋爆发毕生的手速尽量浓缩事情的经过,非常急促的将白板翻转过来。
王尔德眼中的怒火稍微消退了些,但望向莎士比亚的眼神依旧不善:“为什么是他来?他这段时间要随时和你待在一块吗?”
还没等季言秋写下新的句子,莎士比亚已然先行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是啊,24小时贴身保护,不仅要待在一块,还要住在一起。”
季言秋睁大眼睛,猛得回过头去,内心几乎要被感叹号刷屏。
等等,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像是在挑衅啊?
莎士比亚慢条斯理的将目光转到了季言秋写满了震惊的脸上,嘴角上扬:“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季言秋思维此时混乱一片——这当然没什么不对的,莎士比亚先生确实要和他住在一起一段时间,但为什么听起来就这么奇怪呢?
果不其然,王尔德轻而易举的便被这句话给彻底点燃:“住在,一起?”
手指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出的清脆响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响起,王尔德在接收到东方人有些慌乱的眼神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复胸膛里翻腾着的怒火,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再次开口:“怎么,钟塔侍从不需要你去加班了?”
“嗯。”莎士比亚云淡风轻的举起了自己的右臂,“受伤了,正在休假中。”
王尔德回以皮笑肉不笑:“受伤了怎么还能充当保镖的职责呢?别到时候因为伤势战斗力下降了而惨遭意外。”
莎士比亚不为所动:“那就不劳烦您费心了,王尔德老爷。”
空气中弥漫着无法忽视的火药味,被夹在两人中间因为失声而无法打断话题的季言秋有点无助的闭了闭眼,伸出双手同时抓住了两人的衣袖。
【你们先停一停。】在两个金发男人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后,季言秋有点心累的举起了白板,【我们到客厅再聊好吗?】
王尔德与莎士比亚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一声“哼”。
“好啊,当然可以。”王尔德眯起眼睛,原本被季言秋认为如同烈阳般耀眼的金色眼瞳此时却像藏在暗处的阴冷毒蛇。
莎士比亚漫不经心的回视,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我没意见,堵在玄关聊天确实很愚蠢。”
那你们刚刚还一副要互怼到天荒地老的样子!季言秋眼看两人又要对峙上,立刻将白板一收,故技重施的抓住了两人的衣袖,拉着人往沙发走。
无论如何都先坐到沙发上再说……现在可是下班晚高峰时间,会路过这条街道的钟塔侍从成员可不少,要是被看到了,估计论坛上又会是一片八卦的狂欢。
一想到那场面,季言秋就忍不住头皮发麻,把两人推到沙发上后赶紧倒回去将门关上。
而被留在沙发上面对面的两个金发男人对视一眼后同时嗤笑一声,不屑的移开了目光。
“又送花?我们王尔德老爷的追人手段还真是复古。”莎士比亚看向放在桌面上的花束,一开口便是英伦味十足的嘲讽。
王尔德也不甘示弱,瞥了一眼正在播放的戏剧:“原来我们伟大的喜剧之王也有拉着每一个认识的人反复欣赏自己作品的爱好啊——”
“这是他自己选的。”
客厅中瞬间沉默下来,只留放映机的音箱里不断传来演员们的念白。莎士比亚也将目光转向了前方的幕布,语气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看他还挺喜欢的,刚刚看的可专心了,或许下次可以约他去现场再看一遍,想必体验会更好。”
“……”王尔德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黑影诡异的波动着,仿佛下一秒便会从地上立起,狠狠的将手中的刀刃刺进另一人的胸脯之中。
毛绒拖鞋踩在地毯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打断了可能即将发生的一场血案。季言秋隔着三米远便隐约感受到沙发处古怪的氛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算了,要是他不在的话,场面可能就会朝他最不想看到的方向一路狂奔。季言秋无奈地在心底为自己叹了一口气,走到沙发前时非常想远离周围仿佛在掀起风暴的两个男人扭头坐到小沙发上,但想法还没有停留一秒便被“房子是罗素先生的不能被破坏”这个事实给打散了,生无可恋地坐到了两个男人中间。
王尔德当场表演了一个变脸,切换上无害而又略带期待的表情将放于桌上的花束拿起:“秋,这是今天的花。”
季言秋已然习惯了这段时间每天都要收到一束王尔德送的花,并没有多意外地将花接过,向着对方笑了笑。
【谢谢。】由于这句话的口型实在是很好辨认,季言秋干脆没有拿白板,直接无声地说道。
“你能喜欢就好。”王尔德的眼神瞬间软化下去,刚想乘胜追击再多说几句什么,莎士比亚就淡淡开口,强行打破了正好的氛围。
“言秋,需要我将刚才错过的剧情回放一遍吗?”
这果然将东方人的注意力拉走了,季言秋扭过头去点了点头,也无声的说了一句谢谢。
莎士比亚嘴角上扬,明明是在与季言秋对视,却仿佛是在对着沉下脸来的王尔德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客气。”
第49章 挑衅 物理逃离修罗场
挑衅。
他在毫不掩饰地挑衅我。
属于雄性生物在争夺配偶方面的本能正在嗡嗡作响, 王尔德如同被侵占了领地的毒蛇,一双耀眼的金色眼瞳在幕布反射出的光下染上阴冷,没有分毫退缩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莎士比亚嘴角擎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目光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正在不断散发敌意的王尔德, 又转而将注意力落到了季言秋身上。
东方人没有过任何感情经历, 在这方面既迟钝又敏锐:他察觉不到两个男人针锋相对的缘由,但却能感受到空气中已然擦起火花的紧张, 如同嗅到了危险的小动物般有些警觉地微微睁大眼睛, 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乱飘的眼神早已完全暴露在了莎士比亚的眼中。
【莎士比亚先生?】被夹在两人中间的季言秋下意识开口, 无声催促道。
莎士比亚这才慢悠悠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点了点头:“这就去。”
说完,他便用手撑着身下的沙发坐垫起身, 仿佛不经意间用小指轻轻划过了东方人的手背。季言秋仿佛触电般将手缩回来,惊疑不定地看向男人离去的背影, 却只能看到他平静的调试放映机的动作。
莎士比亚先生不是早就死心了吗?想起一个月前发生在时钟塔办公室中的对话, 季言秋隐隐感到了几分不安。
就在他陷入头脑风暴之时,一只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季言秋顺着肩膀上手的力道转过身去, 正好对上了王尔德有些焦急的面庞。
“秋,为什么选他?”鎏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色调比平时要暗沉上不少, 从黄金般耀眼变成了里头凝结着蜜糖的琥珀。此时, 拥有这对举世罕见“琥珀”的主人满脸写着委屈, 好像下一秒就能从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季言秋被王尔德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一边被这歧义十足的话语整得头皮发麻,一边慌慌张张的要侧过身去够放在茶几上的白板,手腕却在此时被另一只滚烫的手覆盖,禁锢住了他的动作。
金发金瞳的男人顶着能让社交宴会上的夫人小姐们心疼尖叫的委屈表情, 做出来的事却远没有表面上那般可怜无助。
那张曾被季言秋于心底偷偷夸赞过的面庞向前靠近,几乎来到一个危险的距离:“明明我也可以做你的保镖……我的庄园更大,还有仆人与管家照顾生活起居,而且我的异能比他更擅长防守。”
所以,应该选我才对,更何况——我会比他更加听话。那双流淌着蜜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季言秋,仿佛在一刻不停的无声诉说着这句话。
胸腔中的心脏因为这过界的距离而不合时宜的加速起来,王尔德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频率逐步走向混乱。而那只被他抓住的手也控制不住的收紧,纤长的手指想抓住什么东西来保持安全感,却只能抓到男人的衣袖。
事态好像已经逐步走向不可控的局面,季言秋急切地想要让距离回到合适的范畴内,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先前发生的一切一笔勾销。
【等等,你先往后退一点!】季言秋在慌乱之中已经忘记了王尔德并不会读唇语,下意识张开嘴唇无声说道,没有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抵上了对方的肩膀,就像一只炸毛抗拒与人类接近的猫那样用尽全力向后仰。
王尔德非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出了堪称是装傻到了极致的一句话:“看不懂。”
后面那句看不懂就算了,Wait怎么也看不懂啊?!季言秋瞳孔地震。
就在他几乎要整个人都躺倒在沙发上时,腰上忽然多出一只手来将他托住,紧接着,身后的沙发坐垫传来向下凹陷的微动,莎士比亚维持着正正好的姿势微微低下头来,垂下的发丝扫在他的脸侧,有点痒。
那双红色的眼睛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东方人不知所措的表情,就这么与无意识间填满了求助与期待的深棕色眼瞳对上,空出来的手状似随意地将王尔德的手拍开。
“王尔德老爷,还请自重。”
季言秋僵在原地不敢动弹,莫名感觉自己的处境远远比方才要危险多了。
“在说这话时,倒不如先将放在别人后腰上的手拿开。”王尔德冷冷地将手抽回,重新坐直身子,眼中顿时盛满了冰雪。
莎士比亚相当自然的将手移开,拉开与季言秋的距离:“有时帮助与骚扰并不能相提并论,你说对吗?”
王尔德怒其反笑:“有时言语与行动也并不会完全一致,就比如说你。”
重获自由的季言秋听着这一前一后的阴阳怪气,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干脆利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物理意义上逃离了修罗场。
“秋,你去哪?”
“言秋,不继续看了?”
季言秋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白板写下一句话,光速展示后转身就往玄关走。
【我去找简问问任务报告怎么写!】
坐在沙发上的两个金发男人看着东方人如同逃离什么洪水猛兽般毅然决然冲出大门的背影,静默了许久后扭头对视一眼,同时发出了不屑的冷笑声。
莎士比亚自然没有与竞争对手一起观看爱情主题戏剧的兴致,冷漠地站起身来将放映机关闭。
投射在幕布上的光消失,客厅中彻底陷入一片昏暗。寂静填满这一片小小的区域,几乎是眨眼之间,隐匿于黑暗之中的黑影猛地从地面之上浮出,手中的匕首划出锐利的寒光,狠狠扎向了莎士比亚的后颈!
“叮!”冷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莎士比亚早有预料地用藏在腰上的短刀将袭来的匕首挡下,血红的双瞳于黑暗之中亮起,如同猎食者正在无声警告。
“我不建议你此时意气用事。”他神色淡然地转了转手中的短刀,“你可要想清楚了——因为不小心破坏了这栋房子会造成的后果。我想,你一定会比我更后悔。”
王尔德眉眼笼罩着阴翳,不甘地将影子收回,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莎士比亚摊开双手:“就不能是真心喜欢?”
“你认为我会信?”王尔德毫不留情的发出了一声嗤笑,表面上写满了对钟塔侍从的厌恶之情,“又是你们钟塔侍从的小把戏……真是卑劣。”
莎士比亚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而是漫不经心的将放映机中的录像带取出来,将其放回盒中收好,在关上盖子时摩挲了一下上方贴着信息的标签。
“所以你认为你的真心很光荣,我就一定是怀着虚假的情谊来逢场作戏?”
王尔德眯起眼睛,看着他走向电视机柜:“这难道不是事实?”
柜门被拉开,因为不常使用而显得有些钝涩的声音响起。金发血瞳的男人将录像带放回原处,再起身时用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的声音回答:
“如果我说不是呢?”
————————
而此时,隔壁的公寓门前,季言秋仿佛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摁响了友人的门铃。
他耐心等待片刻,很快,然后变成了简.奥斯汀拉长了的声音:“请稍等一下——”
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风暴的季言秋听着简.奥斯汀的呼喊声,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要被夹在两个同样是金发的男人中间,成为他们战场的中心啊!
“是谁来了……言秋?”贵族小姐拉开门,在看到门后莫名满脸写着感动的友人时内心升起了硕大的问号,“你怎么过来了?”
她才从隔壁回来没到两个小时吧?
【长话短说,王尔德也来了……我有点待不下去。】季言秋急匆匆在白板上写下了信息量巨大的话语,瞥了一眼目前看上去还风平浪静的自家公寓窗户,用眼神催促着友人先让他进去。
简.奥斯汀被这简短的一句话冲击到张大了嘴巴,但也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性,赶紧侧过身去让季言秋先进来,一边关门一边摁耐不住自己内心的八卦,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说,刚才你和莎士比亚与王尔德一起待在客厅里,然后他们吵起来了?”
季言秋缓缓闭上眼睛,被勾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过了半晌才在白板上写下了回答:【不算吵……我们刚刚在看《罗密欧与朱丽叶》。】
简小姐发出一声惊呼:“天呐!”
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脑海中的场面了,那一定非常恐怖。想到这里,她的内心顿时充满了对卷入修罗场中的可怜作家先生的同情,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季言秋无助地用手捂住了脸,说实话,他完全不清楚为什么方才的场面能演变成那样。
王尔德对自己怀有点不一般的情感这他当然看得出来,但莎士比亚先生无论是西西里的旅程还是后来在医院中都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异常——总不能是那一天的情人邀请有效期一直延续至今吧!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什么自卑之人,但也远远没有自信到能想象有朝一日陷入两个男人之间的风暴里……这太荒诞了。
简.奥斯汀有些担忧地望着友人疲惫的表情:“言秋,你其实可以直接出言拒绝。”
无论是王尔德还是莎士比亚,只要季言秋坚决的表达出了态度,应当都会非常明事理的收敛自己的行为。
说起这个季言秋就头疼:【我倒是想叫停,但他们好像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处于失声状态,会读唇语的莎士比亚装聋作哑,想拿白板来交流王尔德就不动声色的制止住他的动作……那他还能怎么说?打手语吗?
“啊哈哈,原来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啊……”简.奥斯汀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好像比她设想中的场面要更加严峻唉。
季言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麻烦你今天下午收留我了。】
他现在暂时不是很想回去对那两个男人。
简.奥斯汀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她非常合理的说出了担忧:“可以是可以,但你就将他们两个留在客厅里?”
求偶期的两只雄鸟面对面呆在一块都会打起来呢,更别提两个超越者了。
季言秋原本换拖鞋的动作一僵,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让他选择了暂时逃避。
【那毕竟是罗素先生的房子,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简.奥斯汀双手叉腰,发出暴论:“如果损坏了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罗素先生好了。”
让超越者去找超越者算账,完全没有问题!
季言秋完全赞同这套理论,换好拖鞋后望着贵族小姐过于简约的客厅摆设,想了一下自己跑过来的理由,在白板上写道:【你这里有可以工作的电脑吗?我想把任务报告给写了。】
“有啊,在二楼书房里。”简.奥斯汀一边带路一边感慨,“你不是还在休病假吗?这就开始工作了?”
季言秋回以非常虚假的笑容。他本来也不想这么快开始工作的,但比起坐在暗流涌动的客厅里看录像带,还不如在友人的家中写无聊的任务报告。
在写报告方面尤其有经验的简.奥斯汀十分贴心地提供了一份模板,格式工整而又不失内涵,一看就是熟练工。等她帮季言秋登录好钟塔侍从的账号后便退了出去,为友人留下清静的工作空间。
有了模板相助,任务报告完成的并不算太艰难,只不过在过程简述时季言秋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才终于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版本,将缺失的谢瑞特部分都圆了回来。这是个不小的工程量,等他终于摁下保存键时,书房中的小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六点。
书房门被推开,简.奥斯汀探进来个脑袋:“言秋,你的工作完成了吗?已经快到饭点了。”
季言秋伸了个懒腰,感到自己的肩膀与腰椎都在咔咔作响。他转过身去,朝着友人点了点头,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白板:【已经完成了,至于晚饭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写道:【要不我在你家吃吧,我负责做就好。】
简.奥斯汀有点惊讶:“啊?可是,呃,嗯……也不是不行……”
【那就这么定了。】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季言秋一槌定音。
决定好要在简.奥斯汀这里解决晚餐,季言秋行动力十足的下到厨房,查看一下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在找围巾的途中已经构思好的今天的菜单。
简.奥斯汀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东方人热火朝天开始准备的动作,眼神不住的往门口方向飘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在季言秋将冰箱里的鸡肉拿出来解冻时,门铃声响起,落到两人耳中如同死神来敲门般可怕。
简.奥斯汀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听着因为无人响应而再次响起的门铃声疯狂冲着东方人使眼色:怎么办?要开吗?
季言秋挣扎片刻后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开吧。
难不成还能把人锁外面?
得到了答复的简.奥斯汀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拉开了自家大门。门后,两个同样拥有着金色头发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台阶下,中间仿佛隔了道隐形的墙。
“晚上好,有什么事吗?”简.奥斯汀扬起了社交性的礼貌微笑。
而莎士比亚也同样回以虚假到不行的笑容,举起了手中装满了食材的纸袋。
“我们来蹭饭。”
第50章 好精彩的一顿饭 对了,秋,我今晚可以……
简.奥斯汀望着莎士比亚手中的纸袋, 不由得先沉默了一会儿才侧身拉开门让出位置。
“哦,欢迎,欢迎。”简.奥斯汀顶着非常虚伪的假笑,嘴中客套的话里没有一点真心。
好吧, 她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个结果……贵族小姐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自己的客厅, 已经开始隐隐担忧起这间公寓若是被这两人给损坏了能不能顺利的要到赔偿。
王尔德远远地望向厨房中背对着玄关的身影,将围巾与外套一脱就要先行一步走上去, 却在刚抬起脚时被另外一人完美挡住。莎士比亚装作若无其事地抱着纸袋堵在玄关前, 转过头去朝着简.奥斯汀问道:“劳驾,厨房在哪?”
“厨房在那个方向, 你直接把食材递给言秋就好了。”简.奥斯汀还没发觉玄关处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战争, 翻找着鞋柜里的一次性拖鞋,抽空回答道。
莎士比亚挑选的这个角度实在是非常完美, 既让外人看来只是为了找厨房位置而平平无奇地停在了空地上,但也彻底堵住了身后人的路。如果王尔德想要绕开莎士比亚, 就必须从对方的肩膀以及柜子角中间挤过去。
但两个处于情敌关系的男人会愿意和对方有肢体接触?开什么玩笑!王尔德恨不得在一拳打到对方脸上时都带着手套!
他咬牙切齿的盯着男人的背影, 带着压抑的怒火将手里的围巾与大衣挂在衣帽架上,笨重的底座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带着翘起又重重落下, 发出沉闷的响声。
“劳驾,可以让一让吗?”
莎士比亚这才摆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来, 明明嘴上说着抱歉的话, 却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眼里没有一点歉意。
“抱歉, 刚才没发现,我马上就把路让出来。”
说完,他就抱着那一大袋食材朝厨房走去。王尔德脸色一沉,不动声色加快脚步, 想要赶在莎士比亚之前到达厨房;而莎士比亚也不遑多让,两个男人硬生生在独身公寓那不大不小的客厅里走出了竞走比赛的架势。
简.奥斯汀已然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悄无声息跑到楼梯上,远远的隔着一段距离看戏,一边在心中啧啧称奇。
真是可怕啊,两个金发男人之间的战争……
而厨房之中,季言秋依旧在处理着刚从冰箱冷冻层中取出来的鸡,表面看上去风轻云淡,实际撒调料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早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却一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就是为了避免直面风暴,防止自己在介入后使战况升级。
只不过,他不主动迎上去,总会有人主动找过来——厨房门被推开,门板与下方的滑轨一齐发出了轻微的响声,东方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尽量保持平静的转过头来。
一秒后,季言秋看着眼前的场景,脸上的表情都仿佛凝滞了:简.奥斯汀因为不常下厨,厨房占地面积要比他那栋公寓里的小上不少;既然面积小了,那么配置的门当然也不会宽到哪里去。而现在,那狭窄的门框里正挤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谁也不肯让谁。
莎士比亚手中的纸袋几乎要整个栽到王尔德的脸上,分不清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言秋,你要的食材。”
他背后的手暗暗较劲,最后成功靠着先行一步踏进来的脚把王尔德挤到了身后,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季言秋。
王尔德自然不甘落后,也跟着进了厨房。一时之间,这略显狭窄的空间内硬生生挤下了三个成年男性,显得更加拥挤。
季言秋默默接过纸袋,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紧接着将手中的东西暂时放到料理台上,一手抵着一个男人的后背将他们推了出去。
【厨房站不下这么多人,有什么事等晚餐准备好了再说吧。】东方人无情地将白板挂到门板的挂钩上,没有丝毫犹豫地拉上了门,将两只开屏孔雀拒之门外。
而刚与人见面就被赶出来的两个金发男人看着白板上的字,沉默地待在原地,过了几分钟后才各自转向一个方向,维持着最后的体面离开。
简.奥斯汀看两人如同分庭相抗般在客厅里坐着,赶紧溜进厨房里,将门关上后松了一口气。
“言秋,我现在能理解你的感受了。”贵族小姐的语气中充满了心累,“果然,求偶的男人是最容易丢掉大脑的存在。”
哒。菜刀干脆利落的剁开了鸡的胸骨,落到下方的菜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简.奥斯汀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将头探过去观察季言秋的脸色。
“言秋?你还好吗?其实我可以努力一下把他们两个赶走……”
只是单纯在去骨的季言秋:?
他带着疑惑转过头去,正好对上了友人充满了担忧的眼睛。季言秋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刀暂时放下后擦干净手去拿起了备用的白板:【我没有生气。】
简.奥斯汀顿时感到尴尬油然而生,从脚趾一直上升到大脑:“啊?我还以为你在把这只鸡当成那两人砍呢……”
季言秋:【……他们倒也罪不至此。】
虽说莎士比亚与王尔德之间的古怪修罗场确实让他感到了困扰,可也远远没到心生反感的地步,又或者只是他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两人之间的争斗。
到底是为什么会对他心生好感呢?季言秋一边熟练的将骨头与肉分离,一边在心中有些苦恼的想着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基于皮囊而产生好感的话,样貌比他出众者比比皆是;如果是因为他的异能力,作为超越者的两人自身也是异能者领域的佼佼者;如果是因为他的文字……
季言秋手上的动作似乎慢了下来,眼睫微微垂下,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眼瞳中的情绪。
作品是作家灵魂的投影,爱上作家的文字,就相对于爱上他自身吗?
“滴滴。”放置在炖锅上的计时器发出响声,东方人如梦初醒般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赶过去掀开炖锅的盖子,将之前放下去焯水的牛肉捞起来,放在碗中晾凉备用。
欧洲这边的肉类基本上都不会放血,买回来后想要去除血腥味,必须要先用水浸泡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做焯水处理。虽说一套流程下来依旧会残留着挥之不去的腥味,但只要调料下的够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而他今天要做的菜就是一道非常经典的家常菜——番茄土豆炖牛肉,也是很多上班族会选择的快手菜。
望着炖锅中翻滚的蔬菜,季言秋将切块的番茄投进去,望着逐渐翻腾上来的红色,终止了这要让自己思维开始打结的问题。
……算了,就把这一切当做是多情的英国男人被激起了胜负欲后的一时兴起吧。
等待蔬菜煮熟还有一段时间,季言秋将盖子盖上,转到另一个灶台开始准备起另外一道主菜。由于只是普通吃个晚饭,他决定的两道主菜都是方便快捷的炖菜,也比较下饭。
在炖菜完工的间隙里,季言秋又简单的炒了道虾仁西兰花,装好盘后盖上盖子保温,守着两只炖锅,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好像也从来没有被什么人喜欢过。长期待在医院里的经历让他很少有机会可以接触陌生人,自然也不曾体会过所谓青春期的悸动以及爱情的美好。
他只是默默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走廊里一天又一天上演着复杂的人性,观赏着一个又一个人短暂的人生缩影。于是他开始看书,然后又开始写书,将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善与恶灌输进笔下的故事里。哪怕是后来终于得以走出医院,也只是局限于自己那小小的圈子里。
这么说起来,之前在钟塔侍从里住院的那一小段时间简直是他体会过最安静的住院时光了。
“言秋?言秋?”友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简.奥斯汀没有得到回应,有些疑惑的拉开门,探进个脑袋,“言秋,需要我帮忙吗?”
那 双微微出神的棕色眼瞳重新恢复焦距,东方人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摇了摇头。
剩下的也只是两道炖菜,其实就算他现在走出客厅也没什么关系的。
简.奥斯汀瞥了一眼身后,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里反手将门关上,双手合十摆出了拜托的手势:“拜托了,给我个理由离开客厅吧——那两个男人之间的氛围太可怕了!”
先前她怕打扰季言秋做饭就先退了出去,现在她是真的后悔了,她就应该一直呆在厨房里!
原本两个人还隔得远远的,结果因为客厅里没有安电视机,又不好坐着只是干等,王尔德就来到角落的小书架想要拿本书来打发时间,结果莎士比亚碰巧也来了,平衡瞬间被打破。
简.奥斯汀作为作者本人的友人,自然是拥有《贝蒂小姐》的初版。两人就这么因为这本书的归属权站在书架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冷嘲热讽起来。
说是激烈的争吵也算不上,但那话语中蕴含的攻击性还是成功让一旁的简.奥斯汀默默退离了战场。
总感觉旁观他们两个吵架能够学到很多不动声色嘲讽人的语句呢。简.奥斯汀从角落里拉了张小板凳坐下了,苦中作乐的想道。
季言秋一看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那两个男人又开始了没有硝烟的战争,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专注于手中的炖菜。
吵吧,吵吧,只要别像之前那样把他夹在中间,那一切都好说。
可惜的是,再漫长的烹饪过程也有完成的那一刻。季言秋戴上隔热手套将两锅炖菜端上饭桌,而简.奥斯汀则是装模作样的将剩下的炒菜端了出来,以免被两个男人看出她纯粹只是想避开修罗场。
方才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人看到季言秋出来后便十分默契的停止了战火,维持住了饭桌上的平静。只不过在王尔德突如其来往季言秋的碗里加了一筷子虾仁后,这难得的平静便被打破了。
“秋,我记得你喜欢吃海鲜。”王尔德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容,说道。
季言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斜对面莎士比亚的表情,仔细斟酌自己该给出怎样的反应,最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不至于太疏远,也不至于太亲密,不浓不淡刚刚好。
刚把王尔德打发走,下一秒,他的碗里又多出来了一大块牛肉。季言秋一卡一卡地抬起头来,莎士比亚还保持着身子前倾的姿势,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与他现在所干的事形成了极强的割裂感。
“伊丽莎白说你需要多补充点蛋白质。”男人平静地说道。
原本只是这句话还可以归类于同僚之间的关心,但偏偏莎士比亚在顿了一下后,又加上了一句:“之前在西西里时你就不喜欢肉食,这段时间我大概要好好监督你才行。”
“咳咳……”正在埋头吃饭的简.奥斯汀实在是没忍住,侧过头去咳得惊天动地。
真是好有水平的一句话!先是点出了自己对对方身体状态的关心与了解,紧接着又十分隐晦的提及接下来这段时间要与对方同居的事实,最后还不动声色的反驳了竞争对手所说的喜好……真不愧是你,莎士比亚先生。
她都能听出来的事,作为老牌贵族的王尔德当然也听出来了,眼中闪过一抹阴翳,不服输地从另一锅炖菜里捞了块鸡肉。
“秋刚出院,还是吃清淡些的菜为好。”
莎士比亚眯起眼睛,伸出手去又要拿起勺子,手刚伸到一半便看到东方人无奈地将筷子放下,打了个暂停的手势。
【你们先稍等一下,我的手没有受伤,可以自己夹菜的。】季言秋把白板直接放在了手边,望着碗里几乎要堆满的肉叹了口气。
还好他制止的及时,不然等这两人较劲起来就得在他的碗里玩堆高高了。
季言秋亲自下场,从开头便掐断了这场饭桌上的战争,勉强维持了用餐时间的和平。虽说两个金发男人依旧在不动声色的给对方使绊子,但只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便能在他们的争夺中保持旁观者的身份。
就在季言秋以为这顿晚饭能平平无奇的度过时,王尔德将手中的炖汤喝完后,将碗放下,神态自然到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对了,秋,我今晚可以住你家吗?”
啪嗒。这是季言秋与简.奥斯汀手中的餐具同时落下的声音。【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