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地下城的异常
“这种时候就需要用火吧……”
冻的开始哆嗦的林风喃喃道：“可是我们要上哪里去找火？”
柏真抬起头, 他试图在周围有限的环境中寻找可以生活的道具：荆棘丛也许可以用来充当可燃物，氧气也足够，但是火源……
“啪——！”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出对策, 只见挡在他和林风身前的陌生猎人突然笑着拍了拍手。
“怎么说呢，我们猎人司，可是最不缺火的啊。”
江传安笑的张扬又嚣张，一开始在两个高中生面前故意摆出的那副温柔的样子已经荡然无存, 他看着来时的方向，轻声道：“到你出场的时间啦！不要忘了先把这两个小同学送出去。”
“好的, 江先生！”
一个听声音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音从高处传来, 晴朗灿烂像是秋日的红枫。
下一秒, 剧烈燃烧着的，陨石般的火球从天空猛地坠落，胡乱穿着猎人司类似冲锋衣的外勤部制服外套的秦筝脸上带着张扬的笑, 直接炸开了越来越厚的冰层。
火焰瞬间连绵，不讲道理地将白霜纷纷化成水流, 秦筝一手将重剑抗在肩膀上, 一手扔给江传安两个小小的球。
那是猎人司研发部参考地下城道具做出的，针对普通人的强制遣返道具【安全门】, 只要输入特定参数, 就可以在捏碎后可以将特定地下城中的普通人直接排斥出地下城，回到现实世界。
“真是帮大忙了, 不愧是你, 秦筝，来的很及时, 我还以为你要经过猎人司那些繁杂的申请手续，至少再过几个小时才能赶来。”
江传安向着秦筝感激一笑, 后者整个人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没有啦没有啦，我也是因为刚和先生离开就收到了您的信息，所以这次以私人名义先来了一步，不过外面地下城蜃楼闹的那么厉害，猎人司的大部队应该很快就赶来了……。”
杜流闻言不着痕迹地瞪了江传安一眼：这个拾荒者卧底居然还骗他说刚刚才报警！明明早在来找他之前就和猎人司串通一气了！
“那我就放心了，两位小同学，拿好这个，捏碎后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记得要配合猎人司的其他哥哥姐姐做笔录哦。”
江传安感受到了杜流的视线，但是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转向两个高中生，将【安全门】分给他们。
柏真和林风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添乱，没有犹豫，直接捏碎了小球，不过在离开前，他们向着杜流的方向高喊一声：“老师加油啊！”似乎这样就能表达他们复杂又担心的心情。
“这两个臭小子……”
杜流无奈地摇摇头，他翻身向后跳，在荆棘丛上借力躲过了巨虫的攻击，看向两个少年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无奈。
秦筝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巨虫，突然开口：“不过，我刚刚就想说了，有相当在意的一点……这怪物……黑蓝色的身体，用长刀一样的虫肢，技能也挺熟悉的，还是冰系，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好眼熟啊……”
江传安嘴角抽了抽，已经猜到了秦筝想说什么：“你是说你们外勤部最年轻的代理部长，最强a级猎人江平吗？”
秦筝顿时变了脸色：“唉？！江先生你也这么认为吗？原来刚刚我打的是江平前辈的虫设吗？！”
杜流一脸黑线地看着秦筝，看上去快要崩溃了：……猎人司果然要完蛋了啊，秦筝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我们真的能从这个地下城里出去吗？
“江先生！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筝注意到杜流与黑蓝巨虫的艰难对峙，他连忙翻身冲过去，右脚踢在比他自己还长的重剑剑面上，借力抡起重剑，重重砍在黑蓝巨虫的身上，铜色重剑上燃烧的火焰在碰到黑蓝巨虫触须的一瞬间迅速燃烧弥漫，将整个黑蓝巨虫吞没。
被救下的杜流冷冷地切了一声，偏过头，视线一瞥，却正对上秦筝向他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杜流再次偏过头，没有说话。
秦筝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憨厚，让他居然一时分不清对方到底认没认出他是被猎人司列为警惕名单之一的【雨中人】。
黑蓝巨虫的黑色烟雾在燃烧的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长长的废铁刀刃因为被燃烧的痛苦而胡乱飞舞着，偏斜的角度挥向江传安所在的方向，安抚师条件反射抬起手臂闭上了眼睛，却在下一秒，被灼热的火焰护住。
“咔嚓——”
秦筝不愧是a级猎人，直接用重剑的力量重击在黑蓝巨虫的锋利前肢上，破碎的声音响起，黑蓝巨虫最后的攻击也变成了一地碎片。
黑蓝巨虫在一声凄厉又愤怒的惨叫声中，彻底消失在沸腾的火焰里。
秦筝的周身不受控制地燃烧起热量可怕的火焰圈，将江传安和杜流护在身后。
江传安看着少年的背影，只感觉身边的温度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上声，他闭上眼睛，身形晃了晃，似乎因为极高的温度有些晕眩。
糟糕的非完全觉醒猎人体质，还有你们这些完全觉醒的家伙，打架是真的不管不顾啊！
江传安无奈地扶住自己的额角，一只冰凉的手出现在江传安朦胧的视角中，随后，那只手犹豫又别扭的扶住了他的臂弯。
冰凉的水将火焰的热度挡住，环绕在江传安的身边，将他恍然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记得……你是非完全觉醒猎人吧？你们猎人司的猎犬还真是不管不顾的啊，完全不记得看一眼身后的安抚师。”
杜流从荆棘丛上跳过来，突袭型猎人高敏捷的四维属性帮助他在落脚点极为有限的荆棘丛上如履平地，他看着秦筝，冷哼两声，出言讽刺。
也不知道是出于对江传安刚刚帮忙救下自己学生的感激，还是出于对猎人司的厌恶。
“江先生！这次是我的失误！您没受伤吧？”
秦筝瞬间回想起自家安抚师除了强大的精神系技能外，身体素质完全是个普通人，三步并两步跑过来，看都没看一眼被火焰烧灭的黑蓝巨虫。
“我没事，只是有点热而已。”
江传安讪笑两声，摆了摆手。但秦筝明显没有被安慰到，他看起来相当着急，想要伸手去扶杜流手中的江传安却又因为自己身上还带着火焰而顿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猎人司的家伙是这样的，只会自顾自的先做自己想做的，对于自己造成的破坏全然不知，等一切结束之后才虚伪地开始想要补偿。你现在看起来也就是个高中生的年纪，不会作业都没写完就出来执勤了吧？”
杜流扶着江传安站在一边，遇到秦筝之后他便一改之前圆滑世故的人精形象，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夹枪带棒。
在秦筝主役漫画《绯色》中，墨羊并没有揭露杜流究竟为什么讨厌猎人司，即便坚守一定的道德底线不愿意彻底与福泽会合作，但也一直展现出对于猎人司的厌恶。
即使是将《地下城》系列所有物料，本体，衍生物和会社成员采访全都看过一遍的江传安，也只能和论坛上的其他考据党一起大致推测出，杜流对猎人司的恨意绝对离不开五年前的【绯色】地下城事件中，他的妹妹杜鹃的死亡。
当年的【绯色】地下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墨羊和十口两人还没有给广大漫迷提供答案，江传安只知道，在那次事件中，秦筝失去了自己的姐姐，而杜流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喂喂！你不要给别人扣黑锅，猎人司才不是这样的，而且我早就想问了，【雨中人】，你们福泽会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每次一出事你们总是在现场？”
莫名其妙的被挤兑了一番，即使是被称为“快乐地狱小狗”的秦筝也显得有些不高兴，语气里满是不忿。
他用手拂过杜流连绵在空中的水流，见没有白雾蒸腾，确认自己手上火焰的余温已经褪去后，一把拉过江传安。
“还有，既然这么讨厌猎人司，那就请离我们猎人司的安抚师远一点！”
江传安试图开口：“两位，其实……”
“哦？你怎么确定你身边的这位就是你们猎人司的安抚师了？”
杜流脱口而出，不过下一秒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僭越，连忙看了江传安一眼，却发现那个恐怖的垃圾场疯子居然用一副看自家孩子一样慈爱的目光看着秦筝，差点吓个半死。
“开什么玩笑？江先生不是猎人司的安抚师，难道是你们福泽会的？”
秦筝握紧拳头，气势汹汹地开口，杜流虽然不方便暴露江传安垃圾场卧底的身份，但他只是冷哼一声，就让还是高中生年级的秦筝气的不轻。
“你这个家伙——”
秦筝咬牙切齿，还没说完，就被江传安拍了拍肩膀。
红发的少年像是被主人摸头的恶犬一样，瞬间收起了怒气，摆出一副灿烂的笑容。
“好啦好啦，容我说一句，现在应该还不是我们内杠的时候。”
江传安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手，流动的月光循着他的脚下向遥远的方向蔓延，在这个地下城中，精神触手所至之地的信息全都如同监控录像屏一样在他的眼中播放。
“这座地下城的状态不对劲，你们都是很优秀的猎人，现在肯定也感受到了。”
江传安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周围的精神触手传来的线索。
这座地下城的空间，比起真正的a级地下城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第022章 互相厌恶的合作
放目去看, 地下城遥远的边界所能看到的高山和城市废墟就像是游戏里的贴图，根本没有实物，真正可以移动的空间范围其实就只有面前的这一片荆棘丛。
“是的, 这里面积太小了，江先生……实不相瞒，这种碎片式地下城的现象，和五年前的……【绯色】地下城出现前青浦市的情况十分相似。”
进入猎人司行动猎人状态后, 秦筝的表情不再过于少年气地笑着，反而沉静下来。他看着江传安那双平静, 可以轻而易举地安抚他人情绪的月色双眸, 深吸一口气, 终究还是选择了自己撕开五年前那道伤疤。
碎片式地下城，是指巨型地下城出现前，以碎片的形式一点点在真正的地下城入口周围出现的类地下城空间, 其内部大多是巨型地下城主体某一地方的场景碎片，空间容积完全比不上完整的地下城。
眼前的这片空间, 很显然与五年前让佳妮特落入垃圾场之手的【绯色】地下城极为相似, 它们应该都是同一巨型地下城的“碎片”。
再联想到五年前的【绯色】地下城最后只是被猎人司强行封锁关闭，即使是秦筝也不知道那座地下城最后到底有没有被攻克消失, 再加上眼前的碎片地下城, 秦筝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一座与【绯色】息息相关的新地下城正在空间裂缝中生成，试图登陆青浦市。
红发的少年抿起唇, 整个人恍恍惚惚, 他不知道，【绯色】酿成了五年前那样的惨剧, 攻克难度大到让佳妮特带领的A级猎人攻克队都分身乏术，被垃圾场和福泽会联合埋伏成功, 那么现在这座与【绯色】息息相关的地下城如果登陆……
必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秦筝永远也不会忘记，五年前被福泽会和垃圾场共同追逐的地下城【绯色】，是多么可怕的一座地下城。
那是近似于地下城中最可怕的存在，永远开放，几乎不可被攻克的四大固定地下城的，最强A级。
“这里是一座碎片地下城，碎片地下城与真正意义上的地下城不一样，不需要杀掉地下城中所有的怪物，攻克boss，或者找到地下城中的‘缝隙门’就能离开，但是即便可以随时退出，作为猎人司的猎人，我也不能对这里放任不管。”
秦筝猛地转身，江传安向他点了点头，原本已经熄灭的火墙骤然腾空而起，反射出耀眼的火红，燃烧在血色的天空之下。
像是一轮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那些东西……在你们数据库里被称为【愿望的羽化成虫】的怪物来了。”
杜流偏过头，语气有些不情愿，但眸色凛冽起来，猛地转身，看向周围的荆棘丛。
无数的锋利金属拖曳在地一般的刺耳摩擦声流过，像是蜘蛛与水面蜉蝣结合体的各色怪异巨虫从四处聚集，血色的烟雾几乎连绵在一起，秦筝眉头紧锁，操控着火焰向外拓展，无数的羽化成虫在荆棘丛中诞生向着他们靠近，那种奇怪的熟悉感终于找到了来源。
他怎么会忘了……秦筝露出懊恼的神情：【愿望的羽化成虫】……是【绯色】地下城中曾经出现过的游荡怪物。
【愿望的羽化成虫：
等级：b级/b+级/A级
类型：昆虫类半实体型地下城怪物
弱点：火焰，高温环境，锋利刀刃。】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放心去吧，我会为你随时做好精神疏导的准备的。”
江传安轻松地向着秦筝笑了笑，一边的杜流实在是见不得垃圾场疯子和猎人司猎人相亲相爱的这幅诡异画面，举手打断：“我说，既然是碎片式地下城，我们现在出去也没事吧？要剿灭所有怪物毁掉地下城那只是你们猎人司的伪善想法，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在这里辛苦？”
“你这家伙——！”
秦筝又被气的要跳起来，被江传安安抚地按下肩膀，眸色还是月色的安抚师转身，映着斑驳的火光，直直盯着杜流，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干什么？”
杜流感觉自己对江传安的ptsd要犯了，整个人抖了抖，警惕地后退一步。
“总是口是心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刚刚学校有危险的时候你明明比我还要着急，现在真的准备要把这么大一个碎片地下城隐患放在这里吗？”
杜流不忿，不过声音有些磕磕绊绊：“我可以时时刻刻都在学校里看着。碎片地下城只要没有人诱导，根本不会发生破裂，导致地下城怪物逃出来，谁知道这是不是猎人司主导的引出我来的计划，毕竟你们为了更高的目的根本不会把普通人的命放在眼里——”
江传安笑的越发灿烂了，他打断了语气已经不自觉焦急起来的杜流，转移话题道：“当情报商人很辛苦吧？裂缝信徒和猎人司两边都需要周旋。”
“那又和您有什么关系？”
杜流警惕地又后退了一步，不愧是当了多年情报贩子的人，即使是这种时候也没有忘记使用敬语，不打算真的得罪对方。
“福泽会对【绯色】感兴趣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它是a级地下城……你太在意这所学校了，想要守护好自己在意的存在，我在这里提供给你一个最稳妥的建议。”
江传安眨了眨眼睛。
“怎么样，要不要合作？在那座与【绯色】异常相似的【特雷维】地下城登陆之前，成为猎人司的线人……至少在保护好这座学校这一方面，我们的立场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他微微偏头，眯起眼睛，像是一只单纯善良的长尾山雀。
杜流的身后已经开始冒冷汗，只有他自己知道，面前这家伙人畜无害的外表下，究竟是怎样可怕的怪物。
但是他自己并没有让一个SS级猎人入眼的价值，杜流脑海中极速掠过青浦市盘庚交错的各势力和情报，怎么想也想不出江传安提出这样的建议究竟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灵敏的危险嗅觉让杜流已经意识到了即将登陆的【特雷维】地下城的异常，福泽会如此殷切地追逐这座地下城，却从未将【特雷维】可能登陆的地点告知于他……
面前碎片地下城的情况让杜流很难不想到五年前的【绯色】，如果【特雷维】的登陆点真的是这座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实验中学，那他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福泽会的计划……
“不说话那就当你默认了，接下来，好好战斗吧。”
江传安打了个响指，杜流沉默不语，没有说话，不过江传安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对方一定会答应。
“如果真的能阻止【特雷维】在这里登陆…… 那算我欠你的。”
如江传安所想，杜流没有沉默很长时间，一改平时圆滑多话的性格，沉默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用欠我的，你欠的人情在哪里，你清楚的。”
江传安摆了摆手，杜流作为青浦市的情报商人，又有一定的，对于流浪猎人来说堪称稀有的道德责任感，一直是猎人司很想收为线人的一个角色，他这次也只是帮银霆随手成人之美而已。
江传安转身，一睁眼，就对上了红发少年写满不解的脸。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江传安压低了声音。
“我，我只是觉得，先生您这么讨厌裂缝信徒们，难道不应该选择在抓到对立的第一时间杀了他吗……”
秦筝有些茫然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江先生之前表露出来的那种针对裂缝神明和其信众的恨意还历历在目。
“秦筝，你是为什么当猎人的？”
江传安看了秦筝一眼，面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为了地下城降临之后公众的利益，为了公义与不平永不降临于。”
秦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是世界五大区就地下城与猎人的降临在一百年前签订的猎人宪章的内容，是每一个进入猎人司的猎人都要在【最初的猎人】纪念碑面前背诵宣誓的内容。
“那你还在疑问些什么呢？既然未曾被猎人司审判的人皆为公众，那么那家伙也是，猎人司成立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审判，而是拯救啊。”
在《地下城》系列中，一百年前成立的猎人司雏形中，八位最早觉醒猎人技能，人类历史上唯八有明确记载的L级猎人，【最初的猎人】便是秉持这样的信念，在混乱无秩序的前地下城时代将肆虐的地下城一一攻克，地下城怪物全部剿灭，以拯救的理想主义建立人类五大区的猎人司，重新将疯狂的世界拉回正常的秩序。
虽然地下城依旧不断登陆，但是至少人类社会的秩序因为猎人司的努力依旧存在，没有崩塌成为弱肉强食的力量主义世界。
江传安眨眨眼，就像秦筝刚刚成为猎人时，银霆所做的那样，轻轻拍了拍秦筝的背：“现在，为了公众的利益，去吧。”
【“现在，为了公众的利益，去宣誓吧。”】
青年温和的声音与五年前银霆的声音重合，秦筝怔怔地迈开了脚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犹豫，但却在迈开脚步的那一瞬间，又陷入了新的疑惑。
可是为什么江传安，会有和银霆司长类似的，那种气势？
明明记忆混乱……他为何还会对猎人司如此了解？
秦筝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知道了为什么银霆司长即使知道江先生是拾荒者，有苍蝇之主的信众标记，也依旧愿意相信他了。
红发的少年顺势扬起重剑，火焰蓬勃燃烧，站到了杜流的身后。
“那就请多指教了，至少在现在。”
“呵，谁要和你们猎人司合作。”
杜流冷哼一声，手中匕首翻飞，划出白色的水光。
“彼此彼此，我也不想和你这个被列入警惕名单的情报贩子同流合污。”
虽然嘴上兵戈相交，互不相让，但火焰与水流的配合却相当完美。
两人的攻击无一落空，霜烟鬼的衣袍和长刀被水刃神出鬼没地撕裂，灰色的烟雾也在下一秒于燃烧的火焰中褪色。
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彻，江传安都要同情这些被水火组合技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地下城怪物了。
那两个人……不仅仅是在战斗，更像是在通过霜烟鬼这一同样的地下城怪物，发泄对五年前夺走自己重要之人的【绯色】的怒火。
第023章 破坏式攻克
不过杜流和秦筝之间默契的配合也没持续多久, 两个人很快因为战斗中的各种小事开始互相指责起来。
“你看没看路啊，三头犬小鬼！”
杜流的水刀被肆意燃烧的火焰蒸发成半透明的水雾，毫无攻击力的水雾被羽化愿虫的长刀轻易贯穿, 差点伤到以此作为掩护想要突袭的突袭型猎人。
杜流急忙以在福泽会锻炼出的身手一个翻滚闪过羽化愿虫的攻击，露出高中老师的冷酷表情。
秦筝被吓得一哆嗦，虽然因为很早就进入了猎人司没有上过高中，但是高中老师的压迫感没有任何第一区的青少年可以免疫, 他条件反射就想立正道歉，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 一脸不忿：
“要不是你故意把那个羽化愿虫的镰腿扔到我的脚下, 我才不会不小心搞歪了火焰燃烧的路线！”
“呵呵, 不小心，我看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杜流冷笑一声，推了推眼镜：“堂堂A级猎人居然会害怕这种幽灵一样的东西, 不愧是18岁的小鬼。”
“杜流！！！你不要叫我小鬼，不要以为江先生在我就不敢打你！”
正处于自尊心极强的青春期的秦筝闻言直接炸了毛, 一下子都忘了周围围着的b级怪物羽化愿虫, 像只被惹怒的猎犬，追着杜流就要咬。
“好啦好啦, 秦筝, 别着急，你看看你又露出破绽了。”
江传安叹了口气, 和一个操心的老母亲一样用精神触手扫开想要趁机偷袭秦筝的羽化愿虫, 虽然精神触手没有攻击能力，但是针对半实体型的羽化愿虫, 让它产生位移，还是可以做到的。
“江先生……”
秦筝委屈巴巴地看着江传安, 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如果不是看到对方很快反身用重剑击飞了一只羽化愿虫，江传安感觉自己恐怕真的能被对方骗过去，以为这只未成年小狗和外表一样毫无威胁力。
“好了好了，你们在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江传安站在两个人刻意围起来的安全三角区里，月光触手翻飞，环绕在两个战斗型猎人身边。
“接下来加把劲吧，这只是一个碎片地下城，还不知道【特雷维】彻底被福泽会打开前还有多少类似的碎片地下城要开启，与其互相吵架，不如用最快速度解决它，赶快离开这里。”
江传安顿了顿，笑眯眯道：“顺便让我在实战里看看谁更厉害。”
“反正我绝对不会输给这个猎犬。”
杜流冷笑一声，整个人化成一道水光，消失在原地。
“说的好像谁会输给大叔你似的。”
秦筝嘟囔了一句，露出非常不服输的表情，也追了过去，杀入羽化愿虫群。
“没有礼貌！叫老师！”
杜流的声音在羽化愿虫另一边传来。
“那就加油吧，有我在，拿出你们的全部力量来战斗就好。”
江传安轻笑一声，满意地看到两个人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再也没有误伤到对方，清扫地下城怪物的速度都快了不止一倍，两个人都咬牙盯着彼此，似乎谁都不想先露出破绽，变成那个影响大局的，“不厉害”的人。
站在原地的江传安见状挑了挑眉：他还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可以自尊心强到这个地步。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两个人之间要死要活的氛围。
什么《儿童心理学》……
猎人司唯一的ss级安抚师拍了拍手，心道没想到自己的本科专业知识第一次使用会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后退一步，英勇地将秦筝和杜流护至身前。
羽化愿虫随着两个猎人的战斗，纷纷从荆棘丛深处冒出头来，被杜流和秦筝两个人割草一样剪碎烧毁。
“没想到你还不错嘛！”
秦筝很快注意到杜流虽然只是B级，但是却跟上了他的全部动作。
杜流没好气地回复道：“和裂缝信徒打架可比和地下城怪物困难多了，你小子不要以等级取人。
猎人按照战斗能力被划分为辅助型，近战型，突袭型和远程型四种，其中公认的爆发力最强的战场清扫组合，就是近战型与突袭型。
近战的力量和突袭的敏捷可以撕碎任何敌人的防御，高攻的配合在杜流和秦筝的合作下表现的淋漓尽致。
但这种配合有一种不可忽视的弊端，那就是过于注重于爆发力，猎人对于精神力的调动很容易透支，引发精神力暴动。
尤其在突袭型猎人等级还低于近战型时，
杜流的匕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割碎了那些羽化愿虫拖在手中的长刀，他踩着空中的长刀，以一种比杂技演员还要灵活的身形躲开几个羽化愿虫的联合砍杀，火焰被水刀砍碎的荆棘引流到正确的地方，杜流半跪在地上没有回头，身后的几只羽化愿虫在一瞬间被炸起的火焰吞噬。
他站起身，擦了把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变得湿漉漉的头发，眼前开始浮现出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
“哥哥，你还真是差劲啊，这都跟不过来！”
穿着猎人实验中学校服，与他五官相似的少女向他做了个鬼脸，随后在无名湖畔漫山遍野盛开的映山红的映衬下，倒在一片绯色的倒影中。
地下城的崩塌声和怪物的尖啸隐隐传来，杜流努力让自己维持清醒，却还是不免被幻觉中妹妹杜鹃的身影牵动着，一同坠入绯红。
“来吧，哥哥。”
“和我一起吧，哥哥，快来陪陪我吧。”
“我自己一个人在红色里，实在是太孤独了。”
女孩轻笑着，向他伸出手。
早知道该提前□□神力稳定胶囊的，不过也没办法，谁知道会这么倒霉的被卷入碎片地下城里。
杜流恍恍惚惚地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大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处于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引发的幻觉后遗症中，妹妹杜鹃早就在五年前的【绯色】事件中死去，眼前的幻影只是幻觉。
但是……但是即使是幻觉，他也想再见妹妹一次。
那可是和他血脉相连，虽然总是吵架，但是终归从小一起支撑着彼此长大的，亲妹妹啊。
杜流闭上眼睛，指尖颤抖地向前，却在触及到妹妹伸出的手前，被月光般的触手环住手腕。
月光……？
杜流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冰凉的触感沿着手腕迅速蔓延，在月色映入双眸的那一瞬间，常年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累积的疲惫和精神孤岛中堆积的垃圾也在一瞬间被抹平。
江传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燃了月光火柴。
杜流猛地睁开眼睛，幻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羽化愿虫的身影已经逼近眼前，他连忙用匕首架住怪物的攻击，却在调动精神力的那一瞬间，再次愣住。
太流畅舒服了，这次调动精神力。
没有了那种应该被习惯的隐隐疲惫与酸涩感，整个人好像都充满了力量，身体也被调动到了最健康舒适的状态，流水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般，不再需要任何多余的设计，就能完美地随着他的心意到恰到好处的位置。
这是……他吃掉多少精神力稳定药品才能达到的可怕效果？
杜流猛地用力，完美恰当的水流变成水刃在半空中交错，将羽化愿虫分割成了烟雾碎片。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台完美保养过后的机车，即使是为了避免让自己精神孤岛情况恶化而避之不及的战斗也成了一种可以享受的消遣。
杜流深吸一口气，身体舒适的简直让他有些不习惯，他微微偏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江传安的方向，却发现后者只是站在那里。
黑发的青年长身玉立，双眸变成了月光石一样流光的颜色，诡异又优美的精神触手在他的脚下延伸，虽然本人只是站在身后，但精神触手却完美地完成了时刻的精神疏导任务。
秦筝的火焰也燃烧的远比一开始耀眼，少年藏不住心事的脸上写满了神清气爽几个字，重剑砸在地上，几乎像是一串鼓点。
完美在战局中同时对多个高级猎人进行精神疏导，该说不愧是ss级的精神系猎人吗？
ss级的精神系猎人上限肯定不仅如此，如果这家伙甚至可以同时疏导多个ss级猎人……
杜流垂下眸，他不敢继续想下去，把注意力放回眼前。身影迅速到如同流光划过羽化愿虫的群落，在精神疏导的支撑下他的身体轻盈的可怕，被限制的实力终于彻底发挥。
时至此刻，杜流才终于明白了，对方那看似托大的一句：“让你们发挥出全部实力”究竟意味着什么。
ss级的精神系听起来就像是神话里的存在，精神系猎人青黄不接的时间太长，让杜流这样已经做好依赖药物一辈子的流浪猎人已经失去了概念。
他再次不着痕迹地瞥了江传安一眼，这个人真的好奇怪，明明是垃圾场的疯子，却又帮助他救下了那两个学生，立场也像是真正的猎人司理想主义者一样，比某些猎人司高层都要符合猎人司的誓言，即使摆出一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弱小样子，也让人感到很有安全感。
可能是因为他在身后，所以可以毫无顾虑地去调动自己的精神力，打个痛快吧。
这就是精神系猎人，是猎人攻克地下城的专业队伍中，最抢手的存在的原因啊。
杜流心想，他闭上眼睛，向后跳跃躲避羽化愿虫的攻击，和借着重剑重量落地的秦筝背靠背，第一次露出了像是他口中小鬼一样的笑容。
“真是……让人神清气爽啊，既然都这样痛快了，那索性就打个爽好了。”
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喃喃道，眼睛里满是猎人自带的战意与疯狂。
“这些怪物，一个也别想逃出去，对我的学校做什么。”
秦筝拍了拍手上的灰，盯着周围数量可怕的羽化愿虫，许下承诺。
话音刚落，咬合的水与火焰以二人为中心冲出，旋转成龙卷的形状。
江传安见状连忙骂骂咧咧地把精神触手全都召了回来，把自己裹成一团。
水与火在顷刻间被最大功率调动的精神力挥斥，充满整个碎片地下城，在一瞬间发出爆炸的气音。
这个碎片地下城被彻底摧毁了。
江传安只来得及听到两个疯子猎人畅快的笑，玻璃破碎般的巨大声响振彻整个地下城，下一秒，黑白充斥着视线，在空间穿梭的晕眩之后，江传安努力调整了呼吸后睁开眼睛，诡异的血红天空已经变成了半黑不白的天际，猎人司黄绿色的警戒线就停在他鼻尖前一秒。
他们回到了实验中学后的小树林前——碎片地下城的入口处。
那两个疯子以杀掉所有地下城怪物的方式攻克了碎片地下城。
猎人司后援部的速度很快，已经将现场警戒了起来，现在除了几个医疗人员，警戒人员和那两个被救下的高中生，入口处没有任何闲杂人流围观，让江传安松了一口气。
“江先生！”
秦筝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把因为地下城被攻克而产生的冲击一身狼狈的江传安扶起来，黑发的青年轻咳两声，胸口因为冲击力微微发疼，脆弱的普通人身体让他感觉自己根本不需要思考如何死亡的计划，随时都会直接重开，顺道带走秦筝和杜流精神孤岛里的银月病毒。
“咳……你们，整出来的动静还真是大，简直是太厉害啦。”
江传安阴阳怪气地比了个大拇指，杜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他没想到这个疑似拾荒者卧底的家伙真的好像是非完全觉醒猎人，身体强度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非完全觉醒猎人……”
虽然如果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害怕对方继续毕恭毕敬的理由了，现在完全可以开口讽刺对方垃圾的身体素质，但是每个细胞都呐喊着舒服的身体还在告诉他自己刚刚接受了江传安堪称无私的精神疏导。
杜流复杂的心情和想要说的话全都被捂住嘴不断咳嗽的江传安堵在了心里，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难受的要命。
最后只能非常苍白地憋出一句感叹。
因为……精神疏导对精神系猎人本身也有着不小的压力，江传安完全可以不管他的状态，只将他当作合作者，而非互相可以付出包容的同伴，对他也进行精神疏导。
“对不起……江先生……”
秦筝不存在的狗耳朵又耷拉了下来，江传安勉强平复下急促的呼吸，他看着低下头的秦筝，叹了口气，任命地揉了揉对方蓬松的脑袋。
“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的身体素质太差劲了。”
秦筝看上去更要哭出来了。
江传安尴尬地又咳了两声，胸口处的闷痛已经缓解了不少，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好在有人及时打破了这种焦灼，江传安偏头，那个被他救下的高中生有些不自然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了？小同学？”
江传安转过身微微弯腰，与刚刚从碎片地下城逃出去的少年柏真处于平视的状态注视着他。
柏真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直视着江传安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认真开口。
“猎人先生，多谢您救了我！”
柏真很认真的道谢完后就匆匆跑开，江传安感觉自己的手心似乎被塞入了什么东西，他向凑过来关心自己的秦筝摇了摇头，转身面向围过来做地下城笔录的猎人司档案部门工作人员。
第024章 复盘会议
柏真的动作很隐蔽, 杜流和秦筝两个人正在回答档案人员的问题，都没有注意到。
江传安不着痕迹地将那个小小的纸团塞到自己的袖口中，转身和另外两人一起将地下城中的情况一一描绘告知档案人员。
准确的说, 只有他和秦筝在开口，杜流依旧别别扭扭地抱臂站在一边，试图伪装成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被营救教师。
地下城被成功攻破的后续事宜自有后勤部和档案部处理，杜流和秦筝拉着江传安, 在记者和拥挤的人流到来之前，匆匆躲出黄绿的警戒线, 向附近楼里的一间办公室转移。
“每次地下城被成功攻克后, 【不净高邸】跨国传媒公司的那些记者媒体都会围过来竞相争抢地下城新闻的第一发布, 现在不走一会儿就来不及了，既然决定了合作，那我们还是尽快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把话说清楚。”
杜流走在最前面, 引着江传安和秦筝两人在小树林前的办公楼侧门转入，打开了楼梯间一方的一个办公室。
房间内部是很常见的会议室标准间, 办公桌被办公椅簇拥在一起, 两个书柜上的书洒满了灰尘，秦筝跳脱地戳了戳书柜上的书, 却发现那似乎只是用来撑场面的空壳。
他嘴角抽了抽：“怎么实验中学现在还是这幅样子……”
“没办法, 因为五年前的【绯色】事件，学校资金出了大问题, 现在还撑着已经不错了。”
杜流吊儿郎当地靠在门边, 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位快请坐，这里是办公楼的临时会议室之一, 学校已经很少使用，平日里基本都是社团课的学生和我们老师在一起开短会的时候用。”
杜流关上门, 详细尽职地将临时会议地点的情况向两个合作方解释。
“也就是说，是临时安全屋？”
秦筝像照顾一个易碎产品一样仔细地给江传安拉开椅子，见对方不再有什么不适之后，才长松一口气。
“……虽然很想不用你们猎人司的名词，但是临时安全屋确实很形象，我们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了。”
杜流勉强笑了笑，虽然刚刚才和秦筝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合作战斗，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叹着刚刚战斗的舒爽，但是多年来对于猎人司的成见不可能因为一次合作消失，他现在勉强维持着对秦筝的平静都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秦筝求助般地看向江传安，他知道自己向来不擅长对话，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这个才相处一周的安抚师当成了自己的支柱——要知道以往充当这个角色的，都是竹叶姐或银霆先生。
江传安没有辜负秦筝可怜巴巴的眼神，率先开口，并且一针见血地指出最重要的部分。
“你现在与福泽会是合作关系？”
“……对于一个情报商人来说，分享自己的现状并不安全，不过现在算是特殊情况。”
杜流叹了口气，放下了条件反射就想要竖起来的防御：“是的，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不好，几年前我刚刚觉醒猎人技能，就被福泽会的人发现了踪迹找上门来，他们自称可以提供我需要的情报，代价则是合作，成为他们游离在外的情报源。”
“对于你这种情报商人来说确实是很有诱惑力的条件，不过……就刚刚碎片地下城的入口这一信息你并不知情来看，福泽会并没有将你视为真正的合作者啊？”
江传安惋惜地摇摇头，似乎在为杜流的遭遇感到不值，即使杜流知道这只是谈判技巧的一种，也难免被这种鲜明的关心带入了对方的节奏。
“不瞒您说，的确如此，他们明知道我在这所学校当老师，居然在这所学校的问题上有所欺瞒……福泽会大概一直没有将我视为合作方。”
杜流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呼吸。
不论福泽会是出于故意警告，还是高傲不屑与与他这个小小的情报商人分享情报的心态隐瞒“【特雷维】是巨型地下城，其中一个碎片地下城就在实验中学”这条信息，他们已经率先摧毁了信任。
虽然表面上非常诚恳，但是江传安注意到杜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好像他等待的就是这天一样。
地下城的角色各自有各自的目的，杜流显然也是，表面上是答应了江传安的条件，但其实细究下来，最后的合作结果完全是双方共同推动的结果。
作为一个B级的流浪猎人，杜流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泄露真名之后猎人司绝对会找上门来？也许他真的不知道实验中学会有碎片地下城，但是与猎人司的接触绝对是一开始就做好准备的计划。
江传安垂眸，遮住视线里的探究。一边的秦筝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反而非常诚恳地凑到杜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你也被阴了呢，雨伞大叔，没事没事，毕竟那是信仰裂缝神明的那帮混蛋，做出什么都不奇怪，我们想象不到也很正常。”
秦筝说到后面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姐姐的遭遇，下垂的颇有活力的眉眼都锋利起来。
“秦筝小哥，不是雨伞大叔，是【雨中人】，至少称呼我为杜老师吧？还有，你的安慰也太蹩脚了……”
杜流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秦筝的手，注意到少年有些阴沉的脸色后，欲言又止。
但是最后，他还是说了出来。
“虽然现在这样说大概率不会被信任……但是，一周前你姐姐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福泽会下了命令，我只是想着要去医院里和佳妮特接触，也许经历过【绯色】地下城事件的A级猎人会……有更多的情报，但是没想到你姐姐那时候的状态这么不好。”
杜流低下头，这些话对于他来说相当难以启齿，猎人都是骄傲的存在，杜流又并非是真正被埋在黑暗中，陷入疯狂的那些裂缝神明信徒，心里残存的道德感让他无法做到对自己那几乎称得上趁人之危的行为熟视无睹。
“虽然我早就觉得大叔你这么关心学生的老师应该做不出那种事，但是……你的意思是……姐姐突然陷入精神力暴动，和福泽会也无关？”
杜流没想到，秦筝的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却并非愤怒，而是难以置信的困惑。
正常情况下的姐姐不可能陷入一周前那样严重的精神力暴动，江传安的判断也不可能有问题，那么还会是谁？
还会是谁故意借助姐姐糟糕的精神状态，将姐姐引入了精神力暴动之中，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
“我和那几个福泽会成员出现在那里，是因为福泽会高层，字母信徒L想要得到储存在第一猎人医院的，关于【绯色】的档案，遇到佳妮特被送到急诊室急救也是意外……”
杜流虽然茫然，但依旧解释了一番，做情报工作的本能告诉他，这也许会是如今糟糕状况的一个突破口：“出了什么问题？”
秦筝整个人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他沉思着，无数的可能性在脑海中交错，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怀疑目前来看嫌疑最大的江传安。
知道佳妮特异常应该是银月病毒引起的江传安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轻而易举地概括出了现状：“佳妮特那次精神力暴动并不正常，你们不觉得，我们周围似乎还有除了猎人司，福泽会之外的第三方存在吗？”
江传安神情罕见的有些严肃，在经过情报汇聚之后，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与【绯色】息息相关的A级地下城【特雷维】即将登陆青浦市，为了得到【特雷维】地下城中的某种存在，福泽会倾尽全力在青浦市布局。
对于A级地下城来说，碎片地下城只是来自于【特雷维】地下城的脚步声，虽然福泽会依靠他们信仰的福泽白象而得到了情报优势，但是地下城的出现必然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不用说第三方势力，江传安已经看到了整个《地下城》世界观里各势力为了【特雷维】陆续入场排队的大场面。
甚至【特雷维】本身都是新主线的一条引子，牵动着后面墨羊还未爆料的一系列篇章……
他也许可以到时候现场放一下运动会开幕曲，江传安苦中作乐想：直接现场录一个整活视频，发到视频网站上说不定还能爆火。
“第三方……能接触到佳妮特小姐，能瞒过我的视线在学校里打开碎片地下城的第三方……恕我直言，在裂缝神明教团里，我只能想到神出鬼没的……哈哈……啊不，我也不太确定呢。”
杜流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原地，不可名状的恐惧在心底蔓延，他猛地抬起头，看到了坐在那里，表情悠哉悠哉的安抚师。
黑发的青年托着自己的脸侧，那双眼睛已经褪去了使用精神力调动猎人技能时的月色，变成温柔却又疏离的烟棕。
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却无端的让人感觉身后的阴影宛若庞然大物，温和的表皮之下，埋藏着说不出的巨大诡异怪物。
拾荒者……
杜流艰难地将口里的尾音咽回喉咙，心中怀疑的阴影潜滋暗长。
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面前就有一个，完全可以做到让佳妮特这个a级猎人坠入精神力暴动，并且在他眼下打开碎片地下城大门的ss级猎人？
过于巧合的事件都是在这个安抚师出现之后才发生的，他怎么就忘了……也许目前情况的幕后推动者，所谓的第三方，就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和秦筝那个过于年轻的猎人推理复盘？
以拾荒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现在的状况完全可能是江传安的自导自演，故意点明自己的破绽，引导别人向着安排好的糟糕剧本走下去，这不正是苍蝇神最喜欢的“人性戏剧“吗？
“杜流，你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了吗？”
察觉到杜流的不对，黑发的青年笑眯眯地抬眸，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看上去端庄又有亲和力，让人即使知道他心机深沉，也无法对他提起任何警惕之心，
……情绪演的无比完美，不愧是ss级精神级猎人。
“……不，很抱歉，我只是想起来，一会儿我还有课，可能要提前结束这次会谈了，哈哈……”
杜流感觉自己身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视线划过秦筝，纠结片刻，还是开口：“我这边会继续和福泽会联系，搜寻更多相关情报，小鬼猎人，你们猎人司最好也调查调查，不要最后出现差错的，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
杜流冷笑一声，勉强维持着正常的状态，给秦筝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听出来杜流话下不对的江传安：？不是，这家伙这是又脑补了些什么啊？
杜流没敢多留，摆摆手告别后径直走出了会议室，向着不远处的教学楼走去。
因为碎片地下城出现的缘故，整个学校的人几乎都围到了小树林那边，办公楼和教学楼之间的小路罕见的没有人，在两旁梧桐叶的摇曳下显得更加凄凉。
杜流推了推眼镜，他手中不知从何拿出一个白象面具，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这五年来，自从被那个只出现过一次的字母教徒L找上门来后，被迫变成流浪猎人的日子，有些恍惚。
“……没关系的，无论利用谁都是利用，只要能把那家伙骗出来……”
青年的手指缓缓抚上那面白象面具，嘴角勾起的弧度不再谦卑陪笑，反而透着一种让人感到恐惧的平淡。
“只要能杀了你……我已经什么不在意了。”
他的指尖缓缓按压在白象面具上，巨大白象佩戴的犹如硬币般的装饰头链凸起上，不知道下一秒是哭还是笑。
周围的风很温暖，好像可以疗愈任何伤口。最终杜流也只是闭上眼睛，准备收齐面具，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他下午还有两节课，传达室印好的新学案还没拿到办公室。
“咔哒。”
有硬币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窸窸窣窣的，宛如虫肢交错的摩挲声，带着一种并不明显的，腐烂的死亡气息。
在杜流刚准备把白象面具收起来的那一瞬间，突袭型猎人可怕的预感让他极速后退两步，水流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身侧，随时准备开始一场战斗。
鲜红的锋利花枝狠狠扎在他刚刚的位置，深入混泥土砖块铺就的地面缝隙。
“谁……？”
杜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可怕，对面的人明显也是猎人，大概率是非猎人司的流浪猎人，毕竟猎人司那些伪善的家伙至少不会在一所学校直接动手。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
飘渺的声音伴随着红黑的身影轻飘飘地落下，杜流瞳孔微缩，感受到了有人搭在自己肩头的一只手。
“你只要知道，我说什么，你就要去做就好。”
“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杜流猛地转身，却对上了黑发女孩一双血红的，旋转着精神力，深不见底的可怕眼睛。
“我只是一个回来帮助我主拿回五年前报酬的人而已。”
看不清面容的红眸女孩轻哼一声，眉眼间一瞬间流露出说不上悲伤还是轻蔑的复杂情绪。
“谁叫你许下了愿望呢？”
红眸女孩伸出手，轻轻地点在了杜流的眉心，在她身畔，分不清是杜鹃还是荼靡的红色色块花朵正在盛放。
许下了……愿望？
杜流的大脑突然变得分外迟缓，他看到被刻意不去回想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恍若走马灯的一角。
【可怜的孩子啊，你的愿望是什么？】
刺耳的猎人司警笛声一直在鸣响，实验高中这所学校被一片绯红天空包裹，怪物的吼叫，将听觉与视觉完全覆盖。
那是五年前他什么都没能做到的【绯色】。
杜流木然的想着，他的确好想站在实验高中校后的著名许愿湖旁许下了愿望。
【要是，我能替4班的同学们报仇就好了。】
“记下这个任务，”
红眸的少女轻笑。
“你现在需要，在三天后下午t3676号游艇路过这所学校后的青浦江时，在福泽会的字母教徒L之前拿走那艘游艇上名为【幸运硬币】的B级地下城道具。”
她微微眯起眼睛。
“做得到吗？”
杜流的瞳仁颤了颤，他试图挣扎着摆脱，但血红色依旧从他的眼中浮现，逐渐占据了他原本灰黑的瞳色。
“……完全按您的吩咐。”
最终，杜流不受控制地弯腰，谦卑道。
第025章 监视与保护
“那江先生, 我也先告辞……猎人司总部大厦又有任务发布下来了。”
离开实验高中后，秦筝拿出手机看了几眼，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在江传安投来担忧的目光之后，又匆匆讪笑掩饰。
“好啊，路上注意安全。”
江传安挥挥手，没有在意秦筝过于粗糙的演技, 他正好还有一些早就很想去的地方需要去探查，在这里与粘人的秦筝分开也好。
实验高中的碎片地下城相关信息在第一时间便被猎人司宣传部封锁, 为了避免引发慌乱被潜藏在暗处的福泽会做文章, 远赴第一区首府开会的银霆第一时间下了通告, 统一对外宣称那只是一个小小c级地下城，已被猎人司成功攻克。
秦筝一路上把机车速度控制在限速的边缘，几乎是以最快速度赶回了猎人司, 在猎人司总部大厦的走廊里正好撞上了刚刚完成地下城攻克任务，一个人回来的江平。
“能注意到π都忽视的碎片地下城, 做的不错。”
在已经接近半夏的时间里, 依旧穿着黑篮冲锋衣外套的江平没有什么表情，“做的不错”四个字在他这里已经属于最高级别的赞赏, 猎人司历史上最年轻的外勤部部长没有再说什么, 与秦筝擦肩而过便要离开。
“等等——江平前辈——其实这都是江先生的功劳——”
秦筝犹豫片刻，叫住了面无表情的江平。
江平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挑了挑眉, 好像在说：那又怎样？
蓝眸青年冷漠的眉眼中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秦筝不安地抿了抿唇, 他意识到有些什么东西已经发生了改变。
秦筝匆匆避开江传安赶来猎人司，其实不是因为什么任务, 而是他在猎人司官方的论坛中看到了一些很不妙的言论。
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冲到猎人司内部论坛的，关于江传安的推测。
第一猎人医院对佳妮特病情的检测报告已经做出，知道佳妮特精神力暴动是人为产物的官方猎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将【新来的ss级安抚师疑似引发佳妮特前辈暴动的拾荒者】这一信息条在论坛里讨论度越演越烈。
一个匿名账号突然出现在猎人司公开的官方论坛中，并且直接戳破了“猎人司的新安抚师是拾荒者”这一被银霆刻意避过的隐秘。
青浦市最近遭遇的地下城事件实在是太多，加班加的要疯的猎人司成员们急需一个可以发泄的宣口，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不需要任何证据，便有人将实验高中碎片地下城的出现以及【莫比乌斯环衔接点】的出现怪到了江传安的头上，还得到了众多支持的声音。
毕竟江传安真的很可疑。
秦筝赶到猎人司的这段时间，不过一个小时，论坛里的帖子已经评论过千，看的他愤怒又心惊胆战。
愤怒源于恩人被同事们误解，而心惊胆战，则是因为不论如何，江传安是拾荒者的事实就摆在那里，也不知道江先生出于什么考虑，在第一猎人医院就职的那几天并没有刻意隐瞒脖子上的苍蝇标记，医院的目睹者在论坛上纷纷发言，让现在的猜测在外人看来再无道理不过。
既然都是拾荒者了，那能是什么好人？一定是银霆司长为了找出更多潜伏的拾荒者而暂时利用的污点猎人！
可是不是这样的……
只有秦筝知道，江先生是多温柔的人。
“我能问一问关于江先生，猎人司现在的安排吗？”
秦筝的声音有些苦涩。
“……遵循常例。”
江平站定之后缓缓转身，看向秦筝的眼神依旧平淡，只不过出于对优秀后辈的欣赏，多解释了一句。
“他本来就是污点猎人，需要被监视也是按规行事。”
“可是江传安先生根本不可能和这些事件有关——”
秦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平打断。
“但他的确是最有嫌疑的人。”
江平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过嘴角的讽刺没有瞒过秦筝的眼睛，对于江平来说，精神系的高等级猎人，尤其这个猎人还出自于垃圾场的多重buff下，很容易让他联想到J，现在能勉强维持公正不跑去质问江传安到底和J是什么关系已经是竭尽全力的结果。
“秦筝，你和一个污点猎人走得太近了。”
红发的少年闻言低下头，正当江平以为他已经放弃，转身准备离开时，秦筝突然抬起了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我会找到真正的凶手，抹除这些对江先生不该存在的怀疑的。”
红发的少年一字一顿地宣告，他捂住心口，像是对谁的誓言与承诺。
眼中天真又泛着理想主义的坚定，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炬。
这样的秦筝……就好像曾经在深山中望着星空一点点畅想着通过考试考出深山，去到外面的世界，与资助自己的平安先生相会，畅想着未来的自己。
可惜一切都被J那只疯狂的乌鸦毁掉了。
江平微微一怔，随后迅速恢复成了那副无悲无喜的面瘫脸，离开前丢下一句警告。
“那你要尽快了。”
银霆司长不在，在猎人司内部舆论压力的影响下，江传安很容易就会被位于决策层的委员会判定为危险分子控制起来。
毕竟对于ss级的不完全觉醒猎人来说，即使有着银霆的周旋，在激情的民意前，这甚至称得上一种保护。
只不过这种保护的方式，对于坚守正义的秦筝，实在是无法接受。
三天后，青浦市，第一猎人医院。
因为最近意外多发的地下城事件，不论是官方猎人还是流浪猎人都忙碌的要命，在猎人司连秦筝的机车都要一天24小时无止境加班的时候，结束了探查的江传安却在第一猎人医院无所事事，每天除了打卡签到，就是坐在心理咨询室里摸鱼刷手机。
“本来以为是很麻烦的工作，没想到上一天班可以休好几天，只追着秦筝就行……你们待遇这么好，怎么不在现实世界多开几家公司。”
江传安坐在他柔软舒适的办公椅上，撑着滑轮转来转去，面前状态栏上的积分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数字——那都是他这些天把秦筝当刷分点不断进行精神疏导刷出来的。
“话说和你们签约有没有五险一金啊？要是有五险一金就更完美了。”
【请宿主不要开玩笑。】
浮动着的蓝色状态栏上，系统t314的无语几乎变成实体。
“我态度很认真的，要是待遇保值我一定申请长期工。”
江传安悠哉悠哉地给自己灌了口咖啡。
【您还真是悠闲。】
t314发出一声电子叹息。
因为第一区猎人会议的召开，【莫比乌斯衔接点】与碎片地下城事件的彻底结束，最近几天A级及A级以上的猎人不是跟着银霆前往第一区首府，就是被猎人协会派往了其他地区支援，青浦市少见的安稳，没有任何猎人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必须前来寻找精神系猎人进行疏导。
不过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自己后颈上的那个苍蝇信徒标记。
江传安放下咖啡杯，叹息一声，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但是最近自己的待遇差的有点离谱，想不注意到都难。
“t314，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可一点都不悠闲……”
江传安的烟灰色眼睛一瞬间循着光反射出月色般非人的质感：“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一口或者好几口巨大的黑锅要飞到我背上来了。”
【黑锅……？】
t314的声音即使是电子元节组成的机械音，透过状态栏传来也能听出浓重的疑惑。
“咚咚咚——”
心理咨询室罕见的响起了十分有礼数的，明显不是秦筝那样大手大脚砸门的敲门声，江传安又叹了口气，好像要把世界上全部的气都在这里叹完。
“看吧，果然来了。”
黑发的青年看了眼心理咨询室的那扇木门，在t314开口询问之前关掉了状态栏。淡蓝色的光屏闪烁之后在空中消失，他从办公椅上站起身来，从容地打开了门。
“……江先生，您好。”
出乎意料的，黑发蓝眸的青年站在门外，身上黑蓝相间的冲锋衣厚度在初夏的季节里显得有些过于不伦不类，但是青年身畔环绕着的，即使不是猎人也能清楚感受到的森森寒气解释了他如此穿搭的原因。
从小学一直陪伴江传安到毕业工作的主角江平十几天不见，依旧是那副淡漠疏离的面瘫脸，他冷淡地向江传安伸出手，做出握手的预备姿势。
“我是东南地区猎人司外勤部成员，a级猎人江平。很高兴与您相遇。”
气质疏离的青年一本正经地说出银霆或者林司尘那种笑面虎才会说出来的客气话，如果不是氛围不对劲，江传安感觉自己完全能做到让t314偷偷把自推刚刚的样子录下来放在相册里细细品味那种事。
虽然看到江平后难掩激动，但江传安不会傻乎乎地认为对方就是真的来和他打招呼的。
蓝眸青年背在身后那只手中若隐若现的，可是那把斩杀过无数地下城怪物与裂缝神明信徒的长刀伴生武器。
“……江传安，SS级安抚师，非完全觉醒精神系猎人，当然，也是前·拾荒者，很高兴与您相遇。”
江传安苦笑一声，握上了江平的手，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电视新闻上第一区与第二区领导人互相点头致意。
笑容假的可怕。
“看来江先生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江平淡然地扫了一眼江传安，松开手，眼眸深处，有无法掩饰的警惕一闪而过。
ss级猎人的信息已经随着十三年前的那位前辈的消失无法寻找，即使是猎人司，也并不知道精神系的极限究竟在哪一步。
如果这个疑似故意混入猎人司的拾荒者，只是对视或者面对面就可以看到别人的记忆……
江平低眸，眼中的警惕逐渐浓郁。
“当然了，这还是很好猜的吧？毕竟你的精神孤岛状态相当平稳，拿着武器上门来，总不能是来找我喝咖啡？”
江传安挑挑眉，依旧没有如江平预料中那样做出任何恐惧或者心虚的神态。
“……你的心态还真是不错。”
江平罕见地被噎了一下，不过他不是秦筝那样藏不住心事的未成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只不过态度依旧凶巴巴的。
他永远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银霆会让一个拾荒者进入猎人司。
“这几天的流言你应该也清楚，佳妮特的异常暴动是人为诱导的结果，第一猎人医院刚刚公布这一信息，银霆司长那里就收到了无数检举你的匿名意见信。”
“那当然了，毕竟我是前·拾荒者嘛，大家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江传安当然注意到了这几天医院同事们对自己欲言又止，在走廊偶尔相遇，都要低下头避开视线的诡异态度，不过他早就在十几年的社畜生涯中练就了对职场上的恶意攻击毫不在意的良好心态。
看着论坛上那些毫不避讳他的恶言恶语，江传安甚至还能笑出来，顺便点评几句：攻击力就这？
江传安礼貌的微笑看不出任何破绽，江平见状撇了撇嘴。
看着江平被噎住的样子，江传安的心情更好了，他直接反客为主，推开门拉着江平走到走廊外，示意对方带路；“说吧，要带我去哪儿？猎人司的观察室，临时监狱……看你的这幅表情，不会直接是倒影之塔吧？”
安抚师啧啧两声，面对江平越来越僵硬的脸，起了逗一逗的心思：“我虽然待遇类似污点猎人，但倒也没罪大恶极到那种地步吧？”
江平因为这句和J过于相似的话皱了皱眉，转他身走到江传安前方，用没有任何感情起伏的声音继续念着那些一听就是银霆发给他让他提前背下来的外交辞令，打断了江传安。
“……不是倒影之塔，银霆先生的意思是先把你带到观察室等待外勤部和秦筝的调查结果，我们都相信释放出诚意的你不会做出这种恶劣的行为，但是猎人司毕竟在与垃圾场的对峙中失去了许多的战友……现在群情激奋的情况，还请您理解。”
“理解理解，我们互相理解，银霆司长分身乏术，现在这样也是迫不得已，甚至称得上是对我的一种保护嘛。”
江传安不仅完全看不出即将被软禁的紧张，甚至还笑的很开心，让江平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这个奇怪安抚师的距离。
果然……即使是银霆司长举荐的人，但毕竟曾经是拾荒者，精神状态一看就不正常。
江平默默把刻板印象加在了一直以一种奇怪的兴奋眼神在身后注视着他的江传安身上，在引路的过程中他不着痕迹地转头，每一次都看到江传安正笑眯眯地注视着他。
那样的眼神不像是面对一个带他去软禁的执法猎人，更像是那些狂热的猎人爱好者和【不净高邸】的记者在看到自己最喜欢的猎人和可以提供第一信息源的存在时疯狂的眼神。
但是又不太一样……
那些爱好者和记者可不会用这么纯粹到吓人的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是这个素未谋面家伙的精神支柱一样。
……这样莫名其妙的人居然是一位SS级安抚师，要知道对于猎人来说安抚师就是不可或缺版本的心理医生，江传安是安抚师这件事简直就像一个精神病人是心理医生一样荒谬。
忍受着身后奇怪的目光，江平加快了脚步。
第一猎人医院与猎人司在青浦市的总部大厦很近，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平日里遥遥看过去高耸到让人巨物恐惧症发作的巨大大厦中更是科技感十足，猎人司大厦的正厅中，一个巨大的蓝色投影数字组成的原型球体正在安静旋转，无数的信息频频闪烁，那是正在运行的精神力超级计算机π在东南地区的服务器投影。
通过电梯下到地下三楼，江平带着江传安在复杂的建筑结构中穿来穿去，很快到达了被猎人司怀疑有重大犯罪嫌疑的猎人临时收押的地方——铁质闸门封锁的观察室。
“江先生——！”
红发的少年站在观察室前方，低垂着头，看起来情绪非常低落，不过在看到江传安的那一瞬间，他依旧勉强扬起笑容，向着江传安挥了挥手。
“对不起，江先生，我没想到他们会因为姐姐而怀疑您……更没想到大家居然把投诉信直接发到了司长那里……”
秦筝的眼下一片青黑，显然这三天一直在为此而努力，年轻人大概是存了自己可以解决的心思，所以并没有提前告诉自己的恩人相关信息。
只不过他没想到，即使自己强烈反对澄清，猎人司中大量见识过垃圾场恶行的猎人依旧毫不犹豫，将引起佳妮特暴动的罪行按在了江传安身上，流言甚至传的越来越离谱，很快就连【莫比乌斯衔接点】事件都快变成江传安一个人所为了。
也不知道献祭自杀的那些拾荒者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向苍蝇神告状自己抢了他们的功劳。
江传安在心里吐槽道，表面上却绽出一个温和的笑：“没关系，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虽然你并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但是这几天在医院里多多少少也能听说到。”
江传安温柔地揉了揉秦筝低下的头。
“你已经尽力啦。”
“江先生……”秦筝看着很从容接受了自己要被暂时关押入观察室的江传安，眼睛变得更湿漉漉：“我一定会尽快努力把您救出来，找到真正害了姐姐的凶手的！”
秦筝咬牙切齿地发誓。
年轻的未成年猎人并不知道，猎人司对他的恩人的非议自从银霆把他带回来之后就没有停止过，江传安无论如何总要通过某种方式，解决掉猎人司内对于他曾经是拾荒者这一身份的不信任感。
现在莫名其妙的流言爆发，是很顺理成章的情况。
可即使如此，江传安也依旧从这背后察觉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年头，连一个普通的穿漫者落地都要被网暴，猎人司普遍厌恶垃圾场，但如今这样明显的恶意针对和黑锅乱扣，江传安只能猜想有人故意在其中作梗引爆情绪。
“……没想到《月相地下城》一开始的篇章就这么复杂……不愧是墨羊时隔多年祭出的主线。”
笑着与秦筝江平告别后，江传安坐在观察室几乎和酒店一样布局的干净整洁被褥上，调出了t314所在的猎人状态栏。
【那宿主，你会老老实实地留在这里吗？】
t314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江传安就是能感受到对方似乎有些焦虑。
如果接下来一直被困在观察室这个小小的十几平房间里，那就很难对主要角色们进行精神疏导，积攒下一次复活的能量了，至于完成拔除银月病毒的任务，更是天方夜谭。
“留在这里……”
江传安露出了高中时翻墙旷课和白敬泽一起去网吧打游戏的张狂笑容。
“那怎么可能？”
他指尖在空中展开，魔术般变出了一张小小的纸条，那是柏真之前偷偷塞给他的纸条。
上面用板正的文字写着：【拜托猎人先生在这周六的12:00在学校后无名许愿湖与我见一面！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知您！】
“我还有一场在湖畔的‘约会’呢。”
江传安站起身，走到刚刚落锁的厚重观察室铁门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026章 奇怪的记者
青浦市, 猎人实验中学后的无名湖畔。
猎人实验中学是青浦市籍籍无名的众多猎人预备高中之一，但是其校后的一座人工湖却闻名整个青浦市，原因无他, 在每座城市都多少流传的民间故事中，人们相信这座湖泊深处有一座天然的溶洞，洞府中安睡着一位湖神，只要往其中扔入一枚硬币, 就可以得到湖神的庇佑，许愿成真。
所以虽然这座人工湖并不是什么景点, 但是周末依旧人流如织, 不少家庭三三两两一起在湖畔漫步, 随时可见依依的柳丝下虔诚双手合十的祈愿者。
因为临近第一区人人重视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分流考试，在湖畔刻意围出位置的鹅卵石路上, 前来许愿的人大多都是身着沉稳商务服饰的家长，甚至还有人带着往年的分流试卷在这里虔诚祈福, 念叨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在这个猎人是无可置疑最受人尊敬的职业的世界里, 希望孩子在分流考试中脱颖而出，考上专业的猎人学院, 已经成了每个家庭唯一的夙愿, 好多人宁愿倾家荡产，也要让孩子觉醒成为猎人, 或者通过考试, 变成猎人司里匆匆忙忙的文职。
湖边的花坛中心一座体育运动人型雕像向路过的每一位游人展露着笑容，在许愿湖装修精致的栏杆对面的校后小吃一条街, 是分列的各种快餐店和餐厅，比如五大区连锁的肯x基, M记。
一个带着鸭舌帽和白色口罩，把自己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运动服少年正偷偷摸摸地站在其中一家看起来格格不入，非常高档的西餐餐厅前，时不时在两家店之间的缝隙小巷里探头，像是在观察着店内的某位食客。
“喂喂，虽然我政治也不是很好，但是比起你来至少是文科生，政治学的还行，至少能及格，柏真，咱们这算是尾随侵犯隐私权了吧？”
同样把整个人遮起来，带着绿色鸭舌帽的林风看着自己和好兄弟柏真偷感十足的样子，为了防止柏真走上歧途，白瞎了大好前程，犹豫片刻后还是默默开口。
“林风，你要知道，为了揭露那个女人的虚伪假面，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实验高中的优等生柏真按住自己的口罩，恨恨道。
自从哥哥许愿在几天前一次与【不净宅邸】跨国传媒有限公司的商务会议上认识了一位名叫朱绯的年轻女子后，就越显得越来越不对劲，下班回家后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就算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心不在焉，观察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地下城资料。
但哥哥许愿的工作明明和地下城无关。
更何况……
柏真不安握紧拳头，指甲刺痛掌心的些微疼痛似乎让他清醒了不少，只是呼吸的急促依旧无法掩盖。
柏真想到那天晚上偶尔的噩梦，更加按耐不住自己焦虑的心情。
更何况那个名叫朱绯的女人，可根本不是人类啊！
柏真咬牙切齿地瞪了林风一眼：“这次绝对要让你看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可疑的家伙……等你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你也一定会支持我的！”
“什么可疑的家伙？这里好像只有你们两个最可疑唉。”
突兀的声音不着痕迹地插入两个高中生的对话之间，柏真冷笑一声，刚想说“你懂什么”，就被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吓了一跳。
林风明明在面前，为什么会有一只手在自己后背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
柏真猛地转身，却被身后的手顺势拉入了快餐店和西餐厅之间的夹缝小巷，一只冰凉修长的手轻而易举地放在了少年的颈侧，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扼住一条鲜活的生命。
“你！你想干什么——？！唉？江先生？”
林风见好友被拖入幽深黑色的小巷深处，奋不顾身地追了进去，却在看到挟持好友的人的那一瞬间怔在原地。
打扮成普通大学生模样，灰色衬衫配米白色织针衫，看起来更加温和无害的江传安向两个高中生比了个“嘘”的手势，安抚般揉了把呆愣住的柏真的头发：“吓到了？记得以后跟着别人的时候要提高警惕，不然的话，轻而易举就被发现了。”
他背靠着墙面，眼眸扫了扫小巷外那家餐厅的门口，只见一个黑色长直发垂下，看起来分外年轻的红眸女生正不着痕迹地站在店口玩着手机，黑红的旗袍裙上绣着大朵分不出具体品种的红色重瓣花朵，脖子上佩戴着长长的尾坠像是某种昆虫的串珠麻绳项链，明艳精致中透露着一丝颓丧，犹如一支即将凋零的荼靡花。
柏真的表情瞬间变得咬牙切齿，那个女人正是他这次的目的——最近总是出现在哥哥身边的可疑记者，朱绯！
“久等了，朱绯小姐。”
穿着经典商务西装的青年匆匆赶到，他有着一张看上去虽然与柏真并不相像，但是气质相仿的脸。无论是谁看到许愿和柏真站在一起，都会想当然地夸一句二位可真是兄友弟恭。
站在入口处的朱绯笑了笑：“没关系，我也只是刚到。不用这么客气，……许愿先生，毕竟这次的合同如果达成，我们的行动会变得很方便。
打扮相当有记忆点的朱绯和许愿非常商务地互相点头致意，好像他们不是什么合作客户，而是常年合作的上下级。在离开前，朱绯相当警惕地环顾四周，才就着许愿推开的店门，走了进去。
很显然，如果刚刚江传安没有把他们两个拉进小巷，他们两个就要暴露在那个女人敏锐的洞察力前了。
“呼……多谢江先生，不过江先生，您出现在这里没关系吗？我们之前加了秦筝猎人的联系方式，听说您好像被扯入了什么麻烦……”
柏真长松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他转向信步闲庭的安抚师，眼中满是担忧。
江传安嘴角抽了抽，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柏真，而是另一个秦筝——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是不会读空气的ky模版的秦筝。
但是人家孩子毕竟心是好的，而且才16岁，比秦筝还要小两年，世界对未成年总是宽容的，他无奈地摊摊手：“柏真同学，你不要忘了是谁给我塞的纸条。更何况那些流言……你们觉得是真的吗？”
林风和柏真对视一眼，用力摇了摇头。
虽然因为猎人司网络部的控制没有在公众面前广泛传播，但是公开的官方论坛里流浪猎人和官方猎人鱼龙混杂，这几天他们在繁重的课业之余，也多多少少通过为此焦头烂额的秦筝得知了江传安疑似污点猎人，被猎人司调为观察状态的事情。
柏真和林风两个人作为被江传安亲手救下的地下城受害者，最清楚不过碎片地下城的产生绝对和江传安没有关系，但是没有人会摒弃常年的成见相信两个高中生的证词，他们也只能努力用秦筝的小号，在猎人司的论坛里为自己的恩人和那些阴谋论的家伙辩驳几句，然后喜提私信99+。
“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江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您真的是垃圾场的人，根本没必要救我们。”
“别人的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毕竟不认识您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柏真的语速很快，但是声音相当诚恳，林风更是情商高的和他寸头体育委员的外貌完全不符，江传安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两人身上，反而透过他们似乎在看着什么人，听到那句不假思索的回答，才恍然反应过来一样，摆出一副欣慰又说不出夹杂着何种情绪的表情。
这种无论如何都支持他，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样子，还真是让人不受控制地怀念起了现实世界的白敬泽和柏冉。
那两个家伙，从小学，到高中，甚至到工作，都一直一直站在他身边。
微长的黑色额发散下，遮住了青年的双眸，让人暂时辨别不出那是什么情绪。
“江先生……”
柏真和林风两个人担忧的要命，虽然江传安在笑着，但是两个高中生联想到最近的舆论，自动将其脑补为难过，急的团团转。
“噗嗤——”
没想到下一秒，面前的青年就装不下去了，笑的捂住肚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喜剧。
“江先生…？”
两个高中生一脸茫然地看着深陷舆论甚至可以称为网暴漩涡的青年笑的死去活来，半天才勉强维持住自己的情绪，擦着眼角消除的眼泪道歉：“不好意思，刚刚你们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怪好笑的。”
也许是察觉到来自两个高中生谴责的眼神，江传安讪笑两声，解释道：“我毕竟也是猎人司在职的精神系猎人，这点小小的事情怎么可能对我构成影响，来，同学们，大人教给你们的第一课：被误解才是人生的常态。”
江传安打了个响指，两个高中生看着面前没心没肺的大人，顿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怨念在心底蔓延。
“……算了，江先生，不过我真的没想到……您真的会过来。”
柏真神情复杂地看着江传安，他还以为天天奋战在拯救世界第一线攻克地下城的这些英雄们那么忙碌，作为安抚师的江传安应该也差不多，没想到……居然也会认真倾听并赴约一个高中生开玩笑一般的邀请。
“那当然了，你邀请我了，我就一定要过来啊。”
江传安挑挑眉，虽然是很吊儿郎当的动作，但就是被他做的很真挚。
“可江先生明明最近也很困扰，你不会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
柏真喃喃开口。
“既然你提出来了邀请，那么肯定有你的理由，至于确认，那是之后的事情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没有必要的。”
江传安直起身，向着朱绯离开的方向观察而去，目光停留在朱绯和穿着休闲西装的青年身上。
“接下来，来介绍一下你的问题吧，猎人司在此，所有问题都将被解决。”
“请相信我。”
柏真被江传安的笑容晃瞎了眼，傻呵呵地笑了一声，旁边的林风都快看不下去了，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江先生！我要向您举报……最近出现在我哥哥身边的那个记者朱绯，她似乎不是人类，而是地下城或者空间裂缝里爬出来的怪物！”
柏真想到那个最近在脑海中浮现的噩梦，梦中的朱绯总是会剥下自己的人皮，变成一只巨大的虫子，然后一口把他和哥哥许愿，以及父母一家普通人吃掉。
少年眉头紧皱压低声音，凑到江传安刻意俯下身体的耳畔，一字一顿地解释，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样。
“哦？虽然因为猎人们的存在，青浦市的都市传说很多。但是直接指认……朱绯小姐是裂缝怪物可是要拿出证据来的哦。”
裂缝怪物和地下城怪物属于同一类型存在，都是在地下城的诞生之处，孕育无数地下城的空间裂缝中诞生的生命，某种意义上说，裂缝怪物就是离开地下城的地下城怪物，它们对人类有着极大的威胁和危险性，其能力如猎人一般多样，直到现在，猎人司的怪物书图鉴中也只敢自称涵盖10%左右的怪物档案。
可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的人类指认为裂缝怪物，这种事情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但即使如此，江传安也没有表现出嘲讽和质疑，16岁的高中生不是应该被随意讽刺的群体，更何况按照墨羊那样伏笔狂魔的性格，柏真这里的线索绝对和《月相地下城》第一个篇章【特雷维】有关。
甚至和即将登陆的巨型地下城【特雷维】有关。
“我当然有证据！”
柏真急匆匆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林风和江传安放缓了呼吸，让录音在喧闹的海洋馆门口可以显得清晰些。
那是一段不长的录音，一开始是少年明显的喘气声和奔跑的声音，但很快，奔跑的脚步声中就夹杂了某些诡异的，血肉蠕动般黏腻让人难受的声音。
“嘶啦——”
有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剥下，随之而来的是粘稠的水声，有锋利的某种东西刺出，少年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都停了下来，大概是柏真见到了什么极端可怕的场面，所以身体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江先生，我曾经亲眼见到朱绯那个女人在与哥哥讨论工作事务的时候，偷偷离席到餐厅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撕下了自己的脸，变成了某种虫类怪物！”
柏真抖了抖，他似乎被脑海中浮现的回忆吓到，江传安连忙扶住他的肩膀，安抚他继续说下去。
“脸下面血红的液体流淌了一地，从那之后，每一天，我都能注意到朱绯那女人的脸上有某些细节变得不对，那次在餐厅里，朱绯就是在这个时间段更换了伪装……她肯定会在今天再次换掉自己用来伪装怪物身体的脸……江先生，到那时候，我会向你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
柏真的情绪有些失控，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告诉自己的哥哥许愿，但是因为年龄差距较大而一向自负的兄长从来听不进弟弟的劝告，只会将那当成小孩子的玩笑，甚至还让他早点睡觉好好学习，那样就不会天天胡思乱想，还能提高成绩。
林风安抚地拉了拉好友的胳膊，柏真深吸一口气，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勉强稳定下情绪。
“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应该行动起来了。”
江传安的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柏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话也是可以让他人感到重视的，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江传安所指的方向的画面再次搞得全身紧绷起来。
朱绯和柏真的哥哥许愿此刻正并肩走在一起，一人拿着一杯在西餐厅买的咖啡，向着许愿湖的健身步道走去，嘴里还不断说着各种合作愉快之类的客套话。
“糟了！他们要离开视线范围了！”
柏真喃喃道。
第027章 江上爆炸案
在湖畔练习乐器的音乐生们悠扬的曲调中, 江传安带着两个高中生用尽了毕生潜伏的技巧，跟上朱绯和许愿并肩的身影。
当然，江传安没忘记在第一时间给自己和两个高中生加上【精神屏障】, 作为精神系的技能，虽然无法对精神力之外的事物产生影响，但至少可以在他蹩脚的跟踪技巧下，降低他人的注意, 达到心理学意义上的隐身，从而增加一层保障。
朱绯的外貌特征实在是过于突出, 许愿也是典型的商务精英, 一身西装长身玉立, 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郎才女貌，看的柏真一路生气咬牙切齿。
不过朱绯的警惕性确实好的不太像一个普通记者，即使【精神屏障】降低了三人的存在感, 但是朱绯依旧时不时地回头观察，好像【精神屏障】对她来说根本不存在一样, 就连许愿也因为朱绯而几次回头观察身后的情况。
情况确实异常。
“话说, 小同学，你的电话手表应该不会实时在你哥哥的手机上显示你的位置吧？”
江传安想到一种可能, 因为好兄弟白敬泽是高中老师, 他之前也没少被拉到学校里帮忙，所以他很清楚, 一般家里有兄长的家庭, 兄长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分享家长的监督权力。
对于各方面处于关键期的高中生来说更是这样。
柏真一脸茫然：“啊？我怎么会用电话手表？我的手表就是普通的智能手表而已啊。”
江传安哦了一声，默默闭上了嘴：“……秦筝和你差不多大, 他姐姐从小给他戴电话手表，我以为你这个年龄都该用呢, 既然没有那就好。”
一边的林风目瞪口呆：A级猎人秦筝可是第一区东南地区最著名的猎人司猎人，每天网络上的相关剪辑和宣传数不胜数，这种机密居然是他可以听的吗？
江传安和柏真一个乐子人一个天然呆，没有注意到林风的茫然，继续追踪走在前方的朱绯和许愿。
两个人没有挽在一起，就像一对很普通的来海洋馆约会聊天的朋友，却也没有说任何与“工作”相关的事。
只能勉强听到：“已经都完成了”“放心”之类模糊不清的字眼。
迟迟未有进展让柏真相当焦虑，很快，湖畔步道靠近青浦江边，一个搭建精致优雅的西式地下入口出现在三人眼前，柏真看到那个地下入口后，很快重新恢复了活力。
“前面就是学校和猎人司融资搭建的‘许愿湖’海底隧道了，那边的的光线很暗，有很多隐蔽的岔路空间，，我估计朱绯那个魔女绝对会在这里更换自己的脸——”
许愿湖海底隧道说是海底隧道，其实本质上是猎人司和其他市面上的地下城相关公司出资修建的一座科普性质高于旅游观光性质的江上水族馆，里面饲养着一些很常见的低攻击性地下城水族生物，方便民众加深对于地下城怪物的认识与了解。
柏真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抬脚就想往海底隧道里冲，却在下一秒被表情骤变的江传安与林风一左一右按下肩膀。
“小心！”
剧烈的爆炸声在不远的方向传来，震耳欲聋，可怕的声波直接崩裂了湖畔另一侧靠街店铺门店上质量不佳的窗户玻璃，也许是因为爆炸中心距离这里较远，所以那些玻璃只是泛起裂纹，没有真的碎裂掉落，造成伤害。
江传安将两个高中生按在自己身侧，用手臂护住他们的头部，三人蹲下身，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被飞来物伤到的可能。
周围的人群发出尖叫和无法制止的骚乱，有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黑色的烟雾在不远处缓缓飘起，像是恐怖小说里不详的诅咒。
“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怎么会有爆炸？！是地下城入口又打开了吗？！”
……
慌乱的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猜测，有些人因为情绪紧张开始大喊大叫，在秩序乱掉之前，有人从水族馆入口冲出来，高声喊着：
“大家冷静下来！不要奔走造成踩踏！请大家冷静下来等待工作人员引导！伤者请在原地不要移动！医护人员正在赶来的路上！”
穿着蓝色许愿湖海底隧道制服的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从水族馆门口跑到街上，在猎人司到来前的混乱的人群中艰难地移动着，试图维持秩序。
江传安拉着两个高中生站起身，向着黑烟升起的地方看去——从黑烟的位置来推断，刚刚爆炸的位置大概是距离许愿湖不过一街之隔的青浦江江面。
“综合黑烟的浓度和爆炸声的频率，应该是江面上的游艇爆炸。”
柏真皱了皱眉，一瞬间判断出了爆炸的源头。
“哦？你反应很快嘛。”
江传安偷偷在混乱的人群中铺开了精神触手，顺便隐藏了自己的痕迹，通过偷听海洋馆工作人员和江面巡逻队的交谈，他大概确定了刚刚爆炸声的来源———青浦江江面中心一艘运输地下城道具的游艇突然异常失火，火势迅速蔓延之下引爆了油舱。
他有“作弊”手段暂且不提，没想到柏真一个高一学生，瞬间就判断出了具体状况。
“我从小就五感比较灵敏，在经过考试训练之后更是可以勉强分辨一下……”
柏真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林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嚣张自信的好友现在居然一副谦虚和煦的样子，感觉不是对方不正常就是自己不正常。
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维持秩序，柏真刚低下头沉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问题导致了爆炸……”
混乱的人群中又传出一声呐喊，熟悉的黑色制服大衣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在拥挤的人群里快速移动。
“猎人司？！官方猎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刚刚的爆炸声果然和地下城有关？！”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虽然声音杂乱，但是却莫名其妙的自发遵循起秩序，循着猎人司成员的指引纷纷排好队进行快速疏散。
“哇，这可糟糕了……”
江传安双手搭在两个高中生肩膀上，苦笑两声。
“怎么了，江先生？”
柏真本来看到猎人司的官方猎人们还很开心，没想到一转头却看到自己恩人摆出了一副苦瓜脸。
“哎呀，我现在深陷舆论风波，就像是一身黑料的艺人明星，所以不太适合和光明正义的猎人司官方猎人出现在一起……”
江传安一边说着一边后退，林风左右晃了晃头，看到猎人司的黑色制服队伍中有两个戴着口罩，没穿制服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向着他们的方向转头望来。
其中一人的卫衣外套下露出鲜红的发丝，鲜明的特征让两个高中生瞬间分辨出他的身份——是碎片地下城中与江传安一起救下他和柏真，最近也时常因为江传安互相联系的著名A级猎人秦筝。
“我去帮你们追上朱绯，看看她到底打的什么名堂——这里刚刚发生了爆炸，你们先顺着猎人司的疏散离开这里……我就先走一步了！”
江传安两三句话嘱咐好两个高中生，确认两个高中生安全后，毫不犹豫，转身就逆着人流跑进了不远处的海底隧道入口，整个人迅速消失在水族馆的入口深处。
另一边，那两个没穿猎人制服的青年显然察觉到了逆流奔走的江传安，正在人群中奋力向着水族馆的方向移动。
柏真傻呵呵地还在向江传安挥手告别，林风眉头一皱，他猛地拍下柏真的手，意识到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劲。
江传安满嘴跑火车的话显然不能解释他匆匆忙忙离开的真正原因，林风向柏真眨了眨眼，低声道：“我总觉得江先生现在对猎人司的态度有点异常，也许他不只是因为深陷舆论风波不方便……还有其他原因必须要避着猎人司。”
柏真不以为意：“啊？总不能江先生和网上流传的谣言一样，真是垃圾场那帮犯罪分子的其中一员？”
林风沉思片刻，很快点了点头：“也是，这不可能，那我们现在——”
柏真铿锵有力地回应：“当然是追上去！怎么能麻烦江先生替我去追朱绯？我一定要亲自在猎人司面前揭开那个魔女的真正面目！说不定还能拿到猎人司的表扬给两年后的分流考试加分……”
林风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柏真，有些无奈：“……我总觉得你会变成别人的业绩，而不是给自己加分。”
“刷——！”
两个高中生还没来得及行动起来，就感觉后颈一紧，再次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一双凭空出现的手拉住了衣领。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加强一下警惕了，再这样下去，不光想要搞清楚朱绯小姐究竟是什么人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后衣领都要被别人拎秃了。”
林风嘟嘟囔囔地说了两句，他和柏真的动作完全被追过来的两人控制住，一瞬间动弹不得。
“唉？怎么是你们两个？”
身后拉住两人衣领的人皱眉，两个高中生颤颤巍巍地转身，正对上秦筝那张被黑色口罩遮了半张，没比他们大几岁的帅脸。
“我们……我们来海底隧道找我哥哥。”
柏真结结巴巴地哼了两声，感觉这句话的可信度实在太低，出于急切想要帮江传安掩盖行踪的心情，又补了一句：“爸妈叫哥哥今天中午回去吃饭，但是联系不到他，就让我过来找人了。”
林风绝望地捂住了脸，他虚弱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认识旁边这个人。
跟在秦筝身后，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的另一个黑蓝冲锋衣青年这时也走了过来，他看到两个高中生，罕见地做出了生动的表情。
江平挑挑眉看向秦筝：“什么情况？”
柏真向秦筝眨了眨眼，林风心道这下完蛋了，江先生也要暴露。
没想到秦筝一脸恍然大悟，语气夸张地喊了声：“哦！我只是看到了之前救下的两个高中生，想过来打个招呼。”
林风更加目瞪口呆：不是？这两位怎么突然就打起配合来了？难道是天然呆之间的莫名默契吗？这脑电波怎么对上的？！
“嗯？”
穿着黑蓝冲锋衣的青年皱起眉来，压迫感十足地扫视了一番面前的三个人。
秦筝的声音越来越弱，但还是在坚强地说着：“他们都是我最狂热的粉丝，没看到我会很失望的。”
林风和柏真感受到A级猎人偷偷在背后戳了戳他们的后背的动作，连连点头，表情有些扭曲。
以A级猎人的体质，即使刻意放缓轻柔动作，也依旧很疼。
江平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继续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哎呀，哎呀！我耳朵里突然有奇怪的嗡嗡声——可能是刚刚的爆炸——！”
秦筝动作夸张地突然叫起来，江平的表情从面瘫变得担忧起来：“刚刚的爆炸确实可能造成这种状况，你这种临床症状应该被称为暂时性失聪，但是你可是A级猎人……难道是那座学校里的碎片地下城的问题？”
秦筝满不在乎地叹了口气：“害，原来是我聋了啊，我还以为又有地下城要降临了呢。”
林风再次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震惊的不轻：这就是他们奉为英雄膜拜的猎人司官方猎人吗？
“别开玩笑了，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让林风稍微有点宽慰的是，那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黑发男人很快冷哼一声，揭穿了秦筝的伪装。
“不会是某个现在绝对不该在这里的人吧？”
江平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冷漠，他的手放在腰侧，似乎随时会召唤出一把可怕的长刀。
秦筝一向不会应付这种场合，他干脆闭上了眼睛开始说胡话：“你不要瞎说，江先生现在在观察室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何况我现在还在耳鸣，眼瞎的很，什么都没看见。”
江平冷笑一声，懒得听完秦筝的辩解：“我还没说是那个家伙呢，看来司长说的对，你是越来越出格了。”
他没再搭理秦筝，转身精准锁定了江传安离开的方向，向着海底隧道入口就追了过去。
“唉！等等！江前辈！”
秦筝在原地急的跺了跺脚，但他还没行动起来，就见身边的两个高中生突然不约而同同时发力，挣脱了他虚虚搭在他们肩膀上的手，仗着自己身形灵活，混入人群之中，向着同样的方向冲去。
“哎呀！你们两个……呃，同学！等一下！”
这下不追上去也彻底不行了，秦筝在原地发狂地喊了两声，头转的和风扇一样也没人理他，他只能尴尬地也逆着在海洋馆里疏散的人流，一边喊着借过，一边像只螃蟹一样努力追上那三个扔下他的家伙。
第028章 流浪客
许愿湖海底隧道背靠青浦江, 是第一区东南地区最大的水族馆之一，因为与猎人司合作，出于科普的目的, 其中展览着无数因为地下城影响而出现的特殊海洋物种标本以及活体，占地面积远超普通水族馆，称得上是一座当之无愧的海底世界。
因为刚刚发生的爆炸事件，有不少游客都开始沿着海洋馆的参观路线逆向向着出口逃离, 因为场面混乱，逆行而入的江传安反而并没有显得很起眼。
海洋馆的大厅正中央是一座优雅的白鲸雕像, 穿过大厅, 一座座映照着淡蓝色波光的展览水箱堆砌出一条蓝色的路, 江传安循着自己的精神触手感知到的，属于朱绯与许愿的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还真是多亏了精神系技能。”
黑发的青年苦笑一声, 如果他不是精神系的猎人，恐怕现在已经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在这里乱转了。
复杂的展馆水箱之间的路径不断曲折地转换着方向, 人流随着时间的推迟越来越少, 直到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炫丽热带鱼在身畔浮沉，江传安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扶着海洋馆恍若无物的水箱玻璃, 动作微微一顿, 这里是一条精心设计的海底隧道，也是这座海洋馆的核心。
漫长的隧道曲折看不到尽头, 只有那些彩色的热带鱼类在翩然的水草与水观造景中游动, 吐出单纯的泡泡。
“呼——”
江传安长松一口气，他扶着玻璃急促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月光般的精神力拂过这方海底的世界，确认再也没有精神触手追踪的痕迹, 转身环顾四周。
精神触手的追踪断在了这里，虽然【银月的海燕】状态下是非完全觉醒猎人，但是他的技能毕竟是当世第一梯队的L级，不可能出现错误。
也就是说，朱绯或者许愿其中一人，此刻一定在这里。
“……都邀请我到这里了，不出来见一面以示诚意吗？”
江传安挑挑眉，他摘下鼻梁上用来伪装大学生纯良气质的黑框眼镜，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几步，猛地将那个眼镜砸到了一边的玻璃墙面上。
玻璃相撞破碎的声音却并没有传来，微微的涟漪泛起，黑框眼镜与玻璃墙面相撞，却像是直接撞入了水中，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失真虚幻，只有一朵红色的荼靡花静静地飘落，在海底隧道的地面上激起一阵涟漪。
江传安低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脚下的地面也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流。
“邀请别人见面的方式这么暴力，还这么自信，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啊。”
柔媚的声音随着荼靡花的旋转而逐渐明显，在花朵炸开的那一瞬间，周围的所有水流和蓝色都被血红吞噬，江传安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血肉甚至开始溶解。
海洋馆内巨大的白鲸雕像坠入海底隧道撞碎玻璃，血肉在鲸尾冲出水箱的那一瞬间溶解崩溃，变为血水流淌在地上，构成一汪血池，森森的巨大鲸骨从天而降，砸入血池，溅起的血水浸透了江传安的身体。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视觉器官的运转传来，他皱了皱眉，月光触手如箭一样划开血红色的水面，精致的晶石火柴被点燃，闪烁起月光般的火焰。
不断流淌的血色顷刻间被月光褪去，江传安抬头看着从血池中站起的，穿着红色旗袍裙的年轻女孩，微微皱眉。
“我可不知道，原来作为受害者还要被加害者污蔑暴力。”
他顿了顿，无视脚下血池中攀援而来的荼靡花花枝，叹息一声：“你说对不对？潜伏在猎人司论坛，对我本人进行无端揣测报道的那位记者小姐？”
他直接一针见血地点名了所有真相，让朱绯忍不住轻笑一声，欣然地点头。
“虽然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瞒过您，不过您找到真相的速度还是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同为精神系猎人和拾荒者，您应该明白，玩弄人心太容易了，我都有点腻了……这些家伙甚至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能一拥而上，把您撕碎啊。”
“……我无意与你探讨人性。”
江传安拨开那些烦人的，不断向他脚腕上缠去的花枝：“说吧，故意打开实验高中的碎片地下城，借用柏真七转八转把我引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江传安懒得和这位一眼就是裂缝神明信徒，甚至大概率还是拾荒者的小姐多话纠结，同时大概理解了对方的思路。
苍蝇信徒都是乐子人的美誉在外，朱绯选择故意发出带有强烈引导意味的帖子，在猎人司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舆论风潮，以此向她眼中同样是乐子人的江传安展示自己的对话诚意。
对于苍蝇信徒那些疯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让他们自己陷入困境更有乐子的邀请了，实话说，朱绯的做法的确相当符合裂缝信徒们的精神状态，江传安甚至毫不怀疑，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原著J本人，说不定会大笑一声，然后非常有兴趣地聆听朱绯的诉求。
可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江传安，莫名其妙被网暴了的精神正常人类江传安只感觉很无语。
朱绯没有察觉到面前人的异样，她向江传安微微鞠了一躬，施施然感叹道：“网上的舆论，您也看到了，好不容易搞出您喜欢的乐子，把您引到这里来，同样身为苍蝇主的信徒，恕我妄言，我知道您和其他高层苍蝇信徒都得到了苍蝇主的神启，在寻找某些东西，比起卧底在猎人司寻找您想要的东西，您不如直接与我合作，来走一条捷径。”
江传安向身后的玻璃墙面一靠，整个人懒散闲适的要命：“那你不如好好说说？”
垃圾场的体制松散，信徒之间信息不互通也是常有的事。
朱绯笑容越加明艳：“前辈，您一定会对此满意的，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得知了五年前被我们几乎吞并的福泽会在这座城市突然开始活动的真正目的——”
她刻意拉长了尾音，一字一顿地带来了足以震惊整个猎人司的核心情报。
“在【绯色】的双生地下城【特雷维】中，有堪称神迹的存在正在诞生。”
“未来无所匿藏——新的奇迹正在诞生，那是一个，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池。”
朱绯笑得越来越张狂，完美符合江传安对于苍蝇信徒的刻板印象。
难道是她？……那个能够引起佳妮特精神孤岛异常暴动，提前打开实验高中碎片地下城的，那个第三方。
江传安的眸色在血红流水的映照下变得晦暗不明，朱绯不分敌我的癫狂作风让他想到了地下城系列里着墨不多，但是最为棘手的混乱邪恶势力。
在众多的裂缝神明教团中，除了疯的很欢愉乐子人，基本都在一边看戏，但是关键时刻可以为了自己信仰的苍蝇主集体献祭的拾荒者之外，最疯癫的就是同样信仰苍蝇主的特殊存在：【流浪客】。
和拾荒者不同，他们信仰苍蝇主，但是却拒绝为自己打上信徒标记，喜欢游离在各个裂缝神明教会之间，美名其曰作为垃圾场的前锋组织打入其他裂缝神明教会，让【苍蝇主】成为最终吞掉所有裂缝神明的最终胜者。
因为行事极端，得罪了几乎所有的猎人组织，包括但不限于官方猎人司与大多数裂缝神明教会，就连拾荒者也对其避之不及，生怕扯上关系。
因为【苍蝇】是操控谎言的精神系裂缝神明，所以流浪客中有着大量精神系猎人，也许是因为物极必反，精神系猎人们疯狂起来远比其他猎人们要恐怖，主打一个对官方猎人和流浪猎人无差别攻击。
与这两位进场的大神相比，被苍蝇包围的无辜福泽会几乎称得上纯良。
对于现在观看动漫的可怜漫友们来说，《月相地下城》的开篇也过于刺激了点……又是拾荒者又是流浪客的……狂喜的估计只有考据党。
江传安嘴角抽了抽，虽然自己一个人跑过来和朱绯见面有些以身犯险，但是至少回报充足——他得到了无数与现在情况相关的，重要的核心情报。
【特雷维】地下城中，有与裂缝神明相关的存在正在活动。
至于面前的朱绯小姐是不是那个所谓的第三方势力，还有待商榷，毕竟【流浪客】与【拾荒者】不同，完全懒得说谎，如果真的做了绝对不会隐藏。
“你觉得我会不会答应呢？”
沉默片刻后，江传安直起身子，他挑挑眉，与对面等级未知的猎人毫不畏惧的直视。
即使他现在只是一个非完全觉醒，毫无战斗力的普通人。
“您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替我们的信仰神明聚合任何同属于裂缝神明的权能可是每一位裂缝神明的欲望，这太符合吾主苍蝇之主的戏剧美学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替神明拓宽权能领域更令人心潮澎湃的呢？”
裂缝神明之间并不如杜流所说的那样和蔼可亲，相反是犹如生死困兽一般搏斗的绝境局面，想要吞掉同类变强，犹如兽类的狩猎直觉深深地刻在每一位裂缝神明和他们的信徒心中，如有机会，便是一击毙命。
对于每一位裂缝信徒而言，杀死除自己信仰的神明之外的至高存在，就是对信仰最好的奉献。
在地下城刚刚建立的那一百年前，秩序混乱如黑夜，也少不了裂缝神明之间互相搏杀，造成天灾肆虐的原因。
朱绯显然相当自信，她毫不犹豫地做出回答，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脚下的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冰层。
江平的寒意正在逼近，江传安在口袋里握紧的，已经准备好唤出状态栏切换【黑月的渡鸦】的手很快松开，他不着痕迹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心道不愧是他最喜欢的角色，与秦筝这个不靠谱的就是不一样，从不掉链子，不枉他在进入海洋馆前故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引他追来。
“是吗？可惜啦，朱绯小姐，你自信的过头了。”
【“银月的海燕·月光火柴”技能已启动。】
江传安看着逐渐蔓延的红色冰层，颇为狐假虎威地挥动了手里的月光火柴，温和的月色顷刻间让周围的血红色开始碎裂，精神孤岛剧烈地摇晃起来，朱绯的表情骤然变得相当可怕，那张娇艳的脸庞几乎因为愤怒撕裂，变成扭曲的恶鬼模样。
她强行建立的，把江传安拉到自己精神孤岛的链接正在断裂。
血色寸寸褪去，缓缓露出之外温和的，已经结满冰霜的蓝色海底隧道。
“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把我误认成来猎人司卧底的人，还总喜欢和我合作，但是有句话我真的没有说谎——”
江传安再次擦亮了月光火柴，骤然升起的月光彻底吞噬了一切血红。
“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一切裂缝神明。”
青年颇有亲和力的脸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伴着身边的月色，像是月夜潮汐之下轻笑的精灵。
但朱绯冷哼一声，只觉得对方简直是虚伪又恶心至极。
“哦？原来你真的已经成了叛徒……【拾荒者】果然不如我们【流浪客】虔诚，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这份大礼可要好好享受。”
朱绯大笑一声，随着崩塌的精神孤岛变成一片扁扁的人型皮囊，软软倒在地上，比起人皮，更像是褪去外壳的虫类留下的软壳，毫无生机。
“柏真同学诚不欺我，没想到还真是一位画皮小姐。”
江传安上前，用月光触手碰了碰那软软倒下的胶质软壳，啧啧两声。
生死他都经历过了，总不至于连一块虫茧还害怕。
“江先生！”
两个高中生略显稚嫩的声音和秦筝的大嗓门同时响起，江传安本着未成年为上的心情，连忙用月光触手将那多少有点恐怖的人型虫壳围了起来，他转过身，向三个未成年笑笑以示安抚。
“没事了柏真，至少这次，你的哥哥再也不会被朱绯纠缠了。”
他看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晕倒的许愿带上海洋馆外的救护车，安抚完柏真，随即面向冰霜最厚的地方，敲了敲冰层。
“怎么样，现在相信我了？”
黑蓝色的冲锋衣随着青年的动作从天而降，江平依旧是那副没表情的冷脸，只不过即使是大大咧咧的秦筝，也感受到对方的敌意稍微弱了一点。
“你观察期间私自离开猎人司，我是来把你抓捕归案的。”
江平依旧硬邦邦的像一块冰，只不过一遇到江传安，话明显多了不少。
“我不会相信一个污点猎人。”江平摇了摇头：“但是就事论事……至少现在的你的立场是可信的。”
江平走向江传安，冰制的长刀被他插入虚空中的刀鞘之中，散为片片雪花消散。
没有人比他更理解，刚刚江传安说到裂缝神明时，眸中的恨意是多么真实。
犹如他对于J的恨意，刻入骨髓。
他与猎人司大部分循规蹈矩的人不同，只要与裂缝神明为敌，对他而言都是同路人，这一优先级甚至高于江传安让人过敏的精神系苍蝇信徒身份。
“有你这句话，我这次冒险也是值得的。”
“咔嚓！”
江传安笑了笑，眼中流露出一种让江平头皮发麻的欣慰，他刚想在说些什么，就被身后快门闪动的声吓了一跳，他条件反射抬手，试图遮住自己的面容，却还是没能来得及。
黑发的安抚师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一向运筹帷幄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眼睛因为闪光灯泛着水光，让江平心软地想起了猎人司总部大厦楼下那只通体雪白四足黝黑的雪夜交兵田园猫。
江平皱皱眉，将黑发的安抚师推到自己身后。
带着专业设备的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过外面的封锁线，已经站在身后，那是一个中年男人，手中相机和手机同时闪烁着闪光灯，正向着江传安几人露出极为诡异的笑容。
刺眼的闪光灯让江传安微微眯起眼睛，他正思索着要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脱身，却被江平和秦筝牢牢地护在身后。
一蓝一红两个人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那位来自【不净高邸】记者的闪光灯。
这样毫不犹豫的回护，还真是让人觉得心头有点酸涩。
明明对恶意毫不在乎，现在却突然有点难过的江传安心想。
可他只是一个拾荒者而已。
“还真是阴魂不散……不知道又是哪路神仙的信徒。”江平皱起眉来，他翻身上去按倒那个诡异的中年男人，没想到中年男人根本没有什么挣扎的动作，很轻易地就被他夺过了手机。
中年男人嘴角的弧度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江平眉头紧皱，发现不对劲的下一秒，手下的男人就变成了一张扁下去的皮囊。
和刚刚的朱绯一模一样，但是细看过去，虫类的特征却显得有些稀疏，还散发着一种不同的，说不清的恶臭。
江平低下头，只见手中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份已经编辑好发布出去的猎人司内部论坛帖子。
配图上，江传安冷漠地看着变成皮囊的朱绯，像是毋庸置疑的凶手。
有人几乎是在帖子发出的第一时间就在下面疯狂刷起了评论，即使江平第一时间将帖子删除，也来不及阻止他们转发阴阳。
“江传安果然就是刚刚青浦江上的游艇爆炸案肯定也是他干的！一定要严惩拾荒者！没见过这么大胆的污点猎人！”
“多少灾难都是那帮疯子做的！建议榨干精神力之后严惩严惩！公开审判过程！”
江传安走上前来，拿过江平手中的手机，上下滑动那些随时不断刷新的评论。
多亏猎人司积威甚重，即使是在外区引起过巨大社会骚乱的【不净高邸】记者也只敢利用猎人司对于垃圾场的仇恨，将舆论引导向自己。
他看着那些不断翻新的评论，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讽刺笑容。
还真是一份大礼啊……【不净高邸】……故意弄烂自己在猎人司的名声，从而逼迫自己做出选择，被迫倒向裂缝神明方，与猎人司为敌吗？
第029章 蔓延的碎片地下城
“这架势还真可怕……”
穿着猎人司制服大衣, 带着口罩的青年和其他猎人司后勤人员一起在海洋馆的门口拉出黄绿色的警戒线，遮住面容的鸭舌帽下露出一双淡黄色的锐利眼眸。
围在外面的群众担忧地看着海洋馆，生怕内部还没来得及疏散的, 失散的同行人已经惨遭不测。
近几年地下城登陆的频率越高越高，其中不乏A级的，现在所出现的地下城中的最高等级地下城，让很难不联想到一百年前地下城刚刚降临时的混乱时代, 猎人司突然匆匆封锁海洋馆，大多现场的普通人也都联想到了青浦市最近总是零零散散出现的地下城登陆现实事件。
猎人司在地下城登陆后的一百年间居功甚伟, 即使现场秩序有些混乱, 但是也没有人试图冲破那些黄绿色的警戒线。
除了那个疯狂的记者。
几个后勤人员在那个跨越警戒线的记者追出去的第一时间就追进了海洋馆, 试图将对方扣在入口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中年男人的速度快到即使是训练有素的, 大多都为E，F级猎人的猎人司后勤人员也没能追上, 还是让他长驱直入, 直接冲入了海洋馆的展厅。
不过这和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戴着金属耳坠的猎人司后勤人员心想，他不着痕迹地隐匿到海洋馆建筑物的阴影角落里, 拉下口罩, 解开制服外套，露出里面不规则下摆的卫衣边缘。
“刚刚吓死我了, 还以为你们猎人司在江那边的总部大厦发生了爆炸, 我说，青浦江都爆炸了, 你现在还能那么放心？”
沃尔夫眉头紧皱在一起，因为江传安和秦筝一起向猎人司提交了【特雷维】地下城疑似即将登陆的预报申请, 整个猎人司都紧急开始调度应对不知在何地登陆的【特雷维】地下城。
但正因为猎人司的未雨绸缪，隐匿在暗处的裂缝神明教团势力纷纷浮出水面，光沃尔夫最近隐匿在暗处察觉到的，就有福泽会和流浪客两个。
青浦江上运送地下城道具的游艇突然出现爆炸，肯定与福泽会和流浪客分不开关系，但是福泽会和流浪客关系一向差劲，不如说所有裂缝神明教会都和流浪客关系很差。
两方教团势力目的绝对不一样，朱绯大概只是想要在海洋馆搞事，见一面猎人司新来的ss级安抚师看看是否可以拉拢，至于游艇事件……那相对温和又干脆利索的手法应该是福泽会的手笔。
发生火灾的游艇除了失踪了一个B级道具外没有任何损失，流浪客如果要插手，绝对会把整艘游艇直接炸掉，不会这么温和。
只不过福泽会和流浪客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动手，阴差阳错地造成了这种接二连三的意外效果。
“急什么，入场的嘉宾刚到齐，我真正期待的还没开场。”
银霆悠哉悠哉的声音在对面传来，听上去他即使远在东北地区的首府，也不太着急自己鞭长莫及的东南辖区。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第一区四大分区猎人司司长的……”
沃尔夫颇为不屑地冷笑一声。
“那当然因为我是ss级猎人啊，你如果是ss级，我这司长的位子现在让给你也没有问题。”
银霆的声音一本正经，话却说的相当欠揍，气的沃尔夫一下子拿远了手机，好像那上面染上了什么脏病毒，如果不采取措施就很快会被传染。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默认现在的状况都在你的掌控范围内了，虽然说垃圾场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网上都被骂的那么惨了，还要帮你们跑腿，我说句公道话，你可真冷漠。”
沃尔夫被气的呼吸声都明显重了不少，他努力旁敲侧击地找了一个回击点阴阳怪气了下银霆，没想到对方毫不在意，甚至还笑眯眯地回了句：“承蒙夸奖，你不也是在给我跑腿吗？一般来讲你不会这么好心，那么现在这算是……你们的同病相怜？”
“怜你个……”
沃尔夫冷笑一声，最后还是没有吧粗口骂出来，他挂了电话，重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后勤人员。
虽然生气，奈何现在生死还被人家司长掌握着，只能一边生气一边继续帮忙干活。
在转出海洋馆的阴影地域，回到黄绿警戒线之前，沃尔夫抬头，神差鬼使地看到了一个匆匆忙忙在人群中穿过的影子。
那个影子的耳间闪着一道匕首型的金属耳饰，有些眼熟。
沃尔夫眯了眯眼，他刚想追过去，就被另一边的后勤人员喊了过去：“喂，那边的，快来帮忙架一架警戒线！”
沃尔夫顿了顿，最终还是扬起一个笑脸应和道：“马上就来！”
青浦市，猎人司总部大厦。
猎人司的效率很高，江平先一步离开海洋馆去了爆炸发生的游艇，林风与柏真跟着医护人员带走的许愿去了医院，而秦筝则和江传安一起混在后勤人员中回到了总部大厦。
总部大厦中匆匆来往的大多都是年轻的面孔，十三年前发生的【大灾变前奏】事件中多位裂缝神明下场，大批经验丰富的猎人都在那一事件中牺牲，不仅仅是第一区猎人司有着年轻化的趋向，整个《地下城》世界的人类五大区其实都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猎人司的在职人员们在看到江传安之后低声议论纷纷，但是这些心中怀着正义的年轻猎人们对江传安做的最能表现他们心中厌恶的事情，也仅仅只是冷着脸在他面前按下电梯的关门键，拒绝和他乘坐同一架电梯。
本来特意做了无数心理建设的江传安一时间没绷住：……就这？
笑死，根本感觉不到任何霸凌的氛围。
如果朱绯知道她费尽心思提高猎人司对他的厌恶度，最终只是导致他不能坐有人的电梯，恐怕会直接无语地扔下几张虫壳人皮在猎人司门口摆出【无语】的emoji吧？
不愧是被《地下城》粉丝们评价为“幼儿园一样”的猎人司啊，银霆还真是辛苦了。
在等电梯的过程中思维不断发散的江传安心想。
等他们回到江平在大厦内专属的办公室时，猎人司的后勤人员已经将游艇爆炸的详细资料与朱绯的档案打印了出来，放在了江平的办公桌上。
“江先生，我知道你这次是想一个人去引出幕后一直潜藏着的第三方势力，但是这太危险了，您和朱绯对峙的时候，我魂都要吓出来了……”
秦筝关上办公室的门，长叹一口气。
“而且违反规章在观察期自己跑出去，先不说被舆论引导的那些人，猎人司内部肯定对您更加怀疑了……”
“只要能找出来第三方不就好了？至于他们怀疑不怀疑的……又没有什么实际影响，那就先让他们怀疑好啦。”
江传安倒是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动作随意地坐在江平的位置上，直接开始翻看那些被档案部送过来的资料。
游艇爆炸事件中的痕迹都被爆炸抹除，基本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主犯身份的线索，只有一枚价值不菲的，据说有着可以增强使用者运气的硬币失踪，显然是被人偷走，但是猎人司的围堵倒是成功在附近抓到了不少福泽会的无意识傀儡成员，看来和福泽会脱不开干系。
而朱绯的背景资料也相当干净，毕业于青浦大学新闻系，入职国际传媒公司【不净高邸】刚刚两个月，与柏真的哥哥在一次商务会议上相识，因为两方公司之间的合作往来，所以建立了友情联系。
江传安继续翻阅，却突然注意到了那枚消失的B级地下城道具【幸运硬币】掉落的地下城，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地址。
青浦市实验大街033号第一实验高中。
“这个地址……”
江传安猛地站起身来，他大概已经知道了游艇爆炸事件的罪魁祸首是谁。
仅仅为了一枚B级地下城道具就不惜在青浦江上引起如此大的动静，这样的决心，绝对是对【绯色】地下城步步紧逼的福泽会。
而最方便合适的执行人员……也只能是那个倒霉的突袭型猎人了。
秦筝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办公室的门便被人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江平大跨步走进来，脸色森寒的可怕。
“失窃的b级道具【幸运硬币】的产地，就是五年前的【绯色】地下城。”
江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他没在意江传安什么都没说就霸占了他的办公桌的行为，只是严肃的将【幸运硬币】掉落的详细报告放在办公桌上。
“绯色？！”
秦筝顿时变了脸色，即使五年已经过去，【绯色】那沉痛的，无能为力的记忆依旧是他心中一道深刻的疤痕，只要提到便会微微刺痛。
“是的，【绯色】。而且更糟糕的是，刚刚网络部传来π的实时监测信息，青浦市突然出现了数十个疑似【绯色】双生地下城【特雷维】地下城的异常反应。”
江平声音平缓，迅速将现状给同伴和另一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同伴的人解释清楚。
“网络信息部估计，【特雷维】即将在近三天内登录，但无法从数十个能量点中确认具体位置。”
江平看着自己办公桌上那些厚厚的资料，神情严肃。
“亲爱的外勤部代行部长——”
江传安思索片刻，像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举起手，但他还没开口，江平就冷着脸打断了他。
“江先生，银霆司长不在，疑似【绯色】地下城相关地下城【特雷维】至少是A级的巨型地下城，故意逃出观察室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你现在嫌疑未消，最好的选择是继续呆在观察室里，和第一猎人医院一起等待战后支援。”
秦筝目瞪口呆地看着自从遇到江传安之后话就莫名其妙变多了的江平，他至少近半年都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上司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
“江平，你听我说。”江传安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面对自己从小喜欢到大的主角，江传安比任何人都有耐心，他语气柔和地解释道：“我申请加入外勤的这次行动有必要原因，如今觊觎【绯色】的势力已经浮出水面，以朱绯为代表的苍蝇信徒不乏精神系猎人，外勤部的这次行动需要精神系猎人，而且……”
江传安顿了顿：“虽然我的记忆很混乱，但是我总觉得……朱绯也许认识我，说不定我能从那里找到我的过去的线索。”
江传安轻轻蹙眉，轻而易举地伪装成苦恼脆弱的样子，他微微低垂下眼眸，对于自己混乱记忆的迷茫几乎溢出身体。
当然，这都是胡扯。
在正式成为猎人司安抚师之前的体检中，江传安刻意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构筑了虚假的，被破坏的精神孤岛供猎人司的其他精神系猎人检查，满目疮痍的精神孤岛与他记忆混乱的说辞不谋而合。
江平深深看了江传安一眼，精神孤岛几乎等同于一个人的灵魂核心，仅仅只是一点的风吹草动就可以引起精神力暴动，知道精神力暴动多么痛苦的江平垂下眸，深蓝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钦佩。
精神孤岛仅仅只是刮过一阵风都足以让他疯狂，更何况是江传安那样完全破碎，被破坏的只剩一片狼籍废墟的精神孤岛。
这样的人现在还可以站在这里，还可以为他们提供精神疏导，已经是奇迹了。
“……请多指教。”
江平犹豫片刻，向江传安伸出了手。
“不胜荣幸。”
江传安勾起嘴角，握住了江平释放合作意愿的的手。
状态栏不着痕迹地在江传安的身后闪烁，在江平和秦筝考虑如何更高效率地解决掉这些同时出现的零散碎片地下城时，t314的机器音突然在耳畔轻轻响起。
【宿主，你一直保持着（银月的海燕）的状态，也不仅仅是因为J竖敌众多，也是为了随时可以及时更好地对他们进行治疗吧？】
【也算吧，毕竟我是安抚师嘛。】
t314:【那你还真是好人……】
【好人吗？算不上，我只是……】
不想欠别人任何东西而已。
江传安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将后半句话咽入心里。
他想起那两个在闪光灯前毫不犹豫挡住他的身影，背在身后的手不断握紧。
也许是因为最近的相处太过真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无法仅仅是把秦筝与江平当作需要完成的任务了。
他们是如此鲜活地在保护着他。
所以即使知道那些地下城很危险……他也必须要去，顺便寻找拔除银月病毒的合适机会。
就算不算t314的任务，他也多少能展现，自己至少还有让别人保护的价值，不算白承恩情。
江传安有些别扭的想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如果白敬泽和柏冉那两个从小和他一起在江氏莫比乌斯助养之家长大的家伙在这里的话，肯定又要对他唠唠叨叨地说教了，说些什么：“人和人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欠别人什么”的话。
可惜他们不在这里。
江传安的视线停留在那些关于地下城的资料上，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还真是有点想念那两个家伙了，不过没关系，等他把“银月”这一危险存在彻底解决，就可以回去了。
他不会让那一天到来的太迟的。
第030章 眼中绯色
“那江先生是一会儿准备回到第一猎人医院吗？”
不同于秦筝的闲暇, 江平整个人忙得团团转，手头的爆炸案还在那里僵着，还没说几句话, 就和几个外勤部技术人员再次前往现场调查线索，剩下秦筝和江传安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
秦筝是个坐不住的跳脱性格，在办公室里左移右晃了两圈，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拉了拉继续看资料的江传安的衣角。
“现在我在猎人司的风评可差的要死，就不给竹叶他们添麻烦了。”
江传安放下手中的资料, 社畜本能地将其对了对, 帮江平把略显杂乱的办公桌在不移动文件原位置的情况下稍稍整理了一下。
秦筝注意到, 他的视线划过哪些文件，最后停留在打印纸张上分外显眼的“【幸运硬币】，掉落产地：【绯色】地下城”那行字上,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秦筝，一会儿可能要麻烦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黑发的青年微微一顿, 他拍了拍手, 笑容满面地转向秦筝：“想不想在司长回来之前成功解决【特雷维】地下城事件，好好给他展露展露你的成长进步？”
“当然想啊！江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
还没等他摆出拐人的表情, 红发的少年就自动一脸欢欣雀跃, 好像终于等到了离家散步机会的小狗，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江传安：……总感觉太简单了反而没有什么成就感。
“很简单。”
江传安从无奈又了然的情绪里剥离开自己：“你只需要站在那里就好。”
正午的阳光因为近夏的时令璀璨的像是一层金纱, 落在青年的黑发上, 年轻的安抚师转身向着门外走去，他没有回头, 好像一点都不担忧秦筝不会跟上来一样。
秦筝也相当配合，他甚至没有等江传安开口叫他, 很自然地就追上了前方安抚师的脚步。
即使江传安身上有着苍蝇信徒的标记，即使他过去未知，身世一片空白。
但是这个人救了他和他的姐姐不止一次，他们的敌人都是那些将生死视作玩物的疯狂裂缝神明信徒，而且……
秦筝想到自己陷入精神力暴动时在火海里看到的，那样温柔的，为了拯救而存在的月光。
猎人司研发部的那些非猎人精神力专家不止一次提过，猎人技能和精神力实际上都是人类灵魂内核的外显，可以反应一个人最深层的本质。
对于那样温柔的月光，秦筝愿意尝试着付出自己的信任。
————————
青浦市，实验高中实验路。
实验高中周围的街道都充斥着让人安心的烟火气，江传安和秦筝赶到的时候正是中午的休息时间，漫天的梧桐树绿的要命，高中旁的饭店小摊上坐满了中午因为家远或住校等原因没有回家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动作间都是青春盎然的潇洒肆意。
临近分流考试，猎人实验中学高中部的高中生们看起来刚刚结束完一次模拟考试，有人对着答案，有人互相用可乐等碳酸饮料代酒，庆祝着又熬过了一天，离最终解放的日子近了一步。
这幅和现实中别无二致的场景过于符合江传安刻板印象里的夏天，几乎让他恍惚了片刻，好像自己仍然还在崇明市那座承载着无数人梦想的巨大城市，还是那个通勤时间都要一个半小时的倒霉社畜。
一只优雅的三花猫迈着轻盈又矫健的步伐从路边的花坛里跳出，把沉浸在勉强景象中的江传安吓了一跳，连忙侧身给它让出通行的路。
三花猫轻轻喵了两声，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些聚在一起的高中生们，开始在地上躺着卖萌打滚。
这种画面过于温馨熟悉，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江传安才清楚地意识到，《地下城》世界中，被漫画家十口随意几笔画下的那些血肉和尸体，那些因为地下城降临而逝去的生命，是多么真实地努力地活着的人的缩影。
“江先生！”
熟悉的少年音将江传安发散的思绪拉了回来，秦筝等不及地向两个熟悉的高中生挥了挥手，又感觉自己虽然年纪轻，但是毕竟也是猎人司在职的a级猎人，咳嗽两声，端起早就碎掉的大人架子。
路边饭店的位置已经满了，柏真和林风坐在饭店外的桌子旁，一人面前摆着一份砂锅米线，眼睛里闪着单纯的光。
江传安探身：“你们在聊什么？”
“五年前的【绯色】事件，我们今天上课杜流老师刚刚讲完……”
柏真条件反射地回复道，说到五年前的【绯色】事件，神情都黯淡了不少。
对面的林风也是同样的反应，对于实验高中的学生们来说，那次【绯色】事件是这五年来所有实验学子心头的一道伤疤。
突如其来的地下城毫无征兆地降临，将当时唯一留在学校的学校最强重点班4班的学生们全都笼罩其中，其中不乏猎人觉醒者的尖子生们永远地被埋葬在了那座血红的地下城深处，时至今日，实验高中每年都会进行相关的公祭仪式，不忘地下城带给人们的痛苦。
林风摇了摇头，转移了略显沉重的话题：“江先生最近怎么样？”
“对啊对啊，江先生，我哥哥许愿听说是您在朱绯手里救了他，正想着和您找个时间聚聚餐当面感激呢！”
终于揭露了朱绯的真正面目，知道了那个可疑的女人虽然不是裂缝怪物，但是真的是信仰裂缝神明的流浪客后的柏真后怕的要命，他不敢想象如果继续拖下去，落到那些裂缝神明信徒的手里，自己的哥哥最终会是什么下场，只能把这份恐惧转换为对当时在海洋馆和朱绯对峙的江传安的感激。
“聚餐就不必了，你哥哥平安就好，毕竟当时我也没做些什么。”
江传安笑了笑，他揉揉柏真的头发，不着痕迹地再次转移了话题。
五年前的【绯色】吗……现在看来，【特雷维】和【绯色】之间还有一条线索链没有浮出水面。
而交织的线索之间，唯一知道一切的那个人，应该就在这里。
江传安叹了口气，墨羊设置的精妙情节他在平时不带脑子看动漫的时候很爽，但是当真的开始在地下城世界探索真相步步为营的时候，江传安感觉自己完全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的冲动：md，写这么复杂牛逼干什么？为什么这不是无脑爽文？！
江传安看向柏真：“话说……你知不知道你们历史老师杜流现在在哪里？”
“杜流老师……现在应该在办公室值班？不过也有可能在传达室拿新打印出来的历史试卷吧？”
柏真不出意外，瞬间被套了话，江传安满意地笑了笑，留下一句“好好学习”。向一脸茫然的两个高中生挥了挥手。
“哇，我绝对会的，江先生再见！”
柏真同样挥了挥手，他一脸被喜欢的长辈鼓励的兴奋，甚至一边挥手一边跳了起来。
然后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按了下去。
秦筝装模作样地拍了拍两个高中生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同样叮嘱道：“……嗯，咳咳，好好学习。”
红发的少年装模作样地围着两个高中生转了两圈，目光停驻在柏真放在桌面上厚厚的一打试卷上，偷感十足地翻了翻试卷的内容，发觉都是一些身为资深猎人的自己都看不懂的问题后，半是庆幸，半是故作严厉地背着手离开。
虽然看上去想学猎人司司长银霆的威严老干部走法，但是最终还是走的歪七扭八，让见证了整个过程的柏真和林风不忍直视。
柏真顿了顿：“我总觉得，有些滤镜已经开始碎了。”
林风嘴角抽了抽，他看着秦筝一路小跑追上江传安的背影，目光中沉淀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光点：“确实，不过毕竟都是人嘛，也正常。说不定就连裂缝神明也和我们没有任何区别呢。”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出的眷恋与强行压制的复杂情绪。
柏真微微一怔，他没有注意到林风后面那句不太对劲的话，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猎人司守护第一区的和平一百余年，攻克无数地下城的战绩让几乎所有人都将他们视为绝对不会倒下的坚固城墙。
无论多么可怕的危险与地下城降临，只要有猎人司的猎人们在，第一区的民众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觉得很心安。
但是……但是……他们也都是人啊。
柏真看着走路蹦蹦跳跳的秦筝，现在才有了实感，那位年少成名的少年猎人秦筝，真的只是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同龄人而已。
青浦市实验高中的传达室就在大门门口，江传安和秦筝在门卫大爷那里打了电话，直接绕到保安室后面，不需要指路，就看到了堆在地上的一堆堆还没来得及搬运到课题组办公室的学案与试卷。
杜流正站在那里愁眉苦脸地围着一堆堆麻袋走过来走过去，试图在混乱的各年级学案中找到高一的历史学案。
“看起来你很困扰，需不需要帮助？喂！疼疼疼——！”
一只手想要过来揽过他的肩膀，杜流条件反射地直接锁住身后之人的手臂关节，想直接来一个与原地过肩摔，连贯且干脆利索的动作却在下一秒因为熟悉的声音僵在原地。
“你这家伙！快松开江先生……”
秦筝在一边急的团团转，又因为杜流挟持江传安的动作不敢上前。
上一次杜流挟持江传安的画面属实给他留下了不轻的心理阴影，在碎片地下城中，通过与对方的并肩作战，让秦筝清楚地意识到了对方的战斗经验相当充足。如果杜流真的要做什么，秦筝即使有自信拦下杜流，也不敢确保那建立在江传安毫发无伤的基础上。
江传安因为疼痛轻阖上眼睛，手指轻轻按住杜流的手臂，即使指节用力到发白，也没能移动B级猎人的手指分毫。
杜流难以置信地看向江传安，他没想到江传安居然真的没有任何对抗的意思，身体也没有任何体术强者都应具有的条件反射。
这也太奇怪了，总不能这家伙真的是一个非完全觉醒猎人……还是他为了留在猎人司，居然可以强行忍住自己的本能？
杜流垂下眼眸，意识回笼的那一瞬间，松开了江传安的手腕和肩膀，当他再抬头的时候，面上已经切换上完美的恭敬表情。
“很抱歉江先生，我刚刚有些失神，所以没能注意到您的靠近……”
“杜流……”江传安呲牙咧嘴地推了推自己的肩膀，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想冲过来的秦筝。
“你恐怕不是在失神，而是在思考怎么处理你们福泽会刚刚从游艇上劫走的【幸运硬币】吧？”
江传安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可怕的真相，秦筝表情夸张地看着不久前还并肩作战的杜流，后者神情变幻莫测，他看上去毫无被拆穿的破绽，神情自若地推了推眼镜。
“江先生怎么这么说？难道已经发现了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哦～”
出乎意料的，江传安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也没有给杜流任何掌控话题主导权的机会，只是随意地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猜测，你认识佳妮特和朱绯吧？”
江传安看着杜流，一字一顿地感慨道。
杜流神情自若，但是垂在身旁的手指已经无意识地勾起：“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提到佳妮特时奇怪的态度，而且我注意到，自称流浪客的的第三方势力朱绯接近的，你的学生柏真的兄长许愿，你试图接近的佳妮特，以及秦筝，好像都是这座其貌不扬的学校的毕业生。”
黑发的安抚师微微挑眉：“而作为情报商人的你，一直将这座学校视为根据地，其目的除了隐藏自己，更多的反而是保护这座学校……这种保护欲显然很不正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吧？”
杜流的呼吸一滞，秦筝也对这个情报商人居然是自己和姐姐的校友这一事实露出震撼的表情。
“这么多牵扯到【特雷维】的人都和这座学校有关系，我倒想问问，一直守在这里的你到底还隐瞒了些什么？”
江传安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π的地下城精神力阈值计算从未出错，你是情报商人，肯定也从灰色地带得知了众多疑似【特雷维】的能量点集中式于青浦市爆发的事情，真正的【特雷维】登陆点究竟在哪里，现在再不和盘托出，就来不及了。”
“……无论你隐瞒了什么，至少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力量。”
秦筝深吸一口气，他依旧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像是燃烧的火焰一样的天真模样，真信切意地建议着杜流。
“我不相信那么拼命守护这所高中的你真的会对【特雷维】的登陆熟视无睹，所以杜流大叔，说一下实话吧。”
秦筝露出一个放肆的笑：“就算需要做的不符合规则也没关系，毕竟我在实验高中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杜流看着红发的少年，那种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恍然间让他想起了早在五年前已经随着【绯色】地下城一起沉入一片血红的妹妹。
十几岁的杜鹃也是这幅自信的样子：“那我们就一起去面对吧，哥哥，不论生活想要给予我们什么样的困难，只要不断站起来，就不会倒下的！”
于是两个在地下城怪物手中失去一切的孩子互相支撑着，一步步成为实验中学的猎人尖子生，明明生活正在缓缓变好，过去的一切灾难铸造的血色正在褪去。
明明只要毕业之后，他和妹妹，以至于五年前整个4班的同学们都会有未知的，但是美好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可是……可是……
这样意气风发的妹妹和其他4班的同学们最终却因为【绯色】地下城的异常关闭而葬身于血红之中，而他甚至没能带回妹妹的遗体。
因为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下城，疯狂的苍蝇与白象信徒……无数条条花一般的生命成为了【绯色】地下城事件报道中一个个冰冷的数字，凉的透人。
明明在猎人司宣布关闭地下城的时候，他的妹妹还活着，还可以打电话给他，语气故作坚强地报平安，笑着安慰他说：“别担心啊……”
杜流垂下眼眸，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当秦筝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杜流突然笑了起来。
“……是啊，我认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闪烁着温暖虹光的玻璃硬币，露出一个有些惨然的笑。
“游艇上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
他的声音一顿，双眼却泛出了诡异的血红：“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们面对的可是一个活着的，用多个能量点来保护自己，掩饰自己登陆点的地下城……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啊。”
杜流绝望地惨然一笑。【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