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小说 > 青春校园 > 给短命疯批大小姐冲喜后 > 第19章【VIP】
    第19章 私奔


    [支线任务贺霜桦的委托:想要对方公布恋情。已完成。]


    [奖励发放中:积分50点。]


    [积分余额:-503。]


    性命攸关的任务终于结束,方奕却没有半点欣喜。


    她看着林舒星唇角的笑,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太安静了,正常人乍然得知真相应该是这种反应吗?


    她倒宁愿她哭,或是发脾气,可林舒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骄傲地挺直脊背,伫立于流言中心,双瞳空落落的。


    李斯年还在喋喋不休,噪音一遍遍碾压着方奕紧绷的神经。


    她漆黑的瞳色越来越暗,转过身,将少女护在身后。


    “李斯年。”方奕吐出第一句话,沙哑又低沉。


    她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束成高马尾,钻石袖扣在灯光下闪过一抹锋芒,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凌。


    她挽起衣袖,上前一步,逼迫李斯年与自己平视,极强的压迫感硬是让李斯年那张淬了毒的嘴也慢慢停下,有些紧张地搂着贺霜桦,干巴巴问:


    “干嘛!”


    方奕抬手拽住李斯年的衣领,强行将她压下,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尽是森森杀意,如此沉默地打量她半响。


    死一般的寂静。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紧张地盯着方奕的一举一动,犹豫着是否该将她们分开,而管家刚给林岚汇报完,皱起眉,背在身后的左手微微扬起。


    方奕身上的杀气太重了。


    不是愤怒催生出的戾气,而是纯粹的杀气,不声不响,见血封喉。


    她看向李斯年的眼神甚至没有太多情绪,冷静得有些可怕,漆黑眼瞳中沉甸甸的,像是在思考。


    在管家的高度戒备中,方奕终于动了,她克制地垂眸,按下指节,将李斯年拽得一个踉跄,冷冷开口:


    “你算什么东西?”


    “你懦弱无能,寄生于家族势力,爱恨都不敢,只能拿长辈当借口,又有什么资格在这狂吠?”


    李斯年常年健身滑雪,可此时在方奕手下,竟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惊恐地看着方奕拉近距离,扯出一个同样恶劣的笑:


    “生气吗,害怕吗?叫你姥姥来救你啊。”


    “承认吧,离开家族庇护,你什么都不是。”


    贺霜桦微微一愣,即使相识多年,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方奕如此……锋芒毕露的样子。


    李斯年死咬着唇,一副受了莫大屈辱的样子,眼底闪过愤恨和不甘,紧紧盯着方奕的侧脸。


    贺霜桦深知李斯年的记仇程度,连忙上前,一手拉住方奕,一手拍了拍李斯年的肩膀,努力打圆场:


    “抱歉,李小姐喝多了,酒后失言——”


    她转向方奕,含泪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哀求,轻轻向她摇摇头。


    但方奕依旧没有松开手,她不愿意接受这个台阶。


    酒精这种东西,是什么犯错犯贱后的遮羞布吗?


    “道歉,你亲自来。”她将李斯年昂起的头压得更低。


    李斯年偏不,直接闭上眼,将脖子梗得很直,一副你有本事就打死我的无赖相。


    方奕紧绷的手背上暴青筋,修长指节一点点收紧。


    但在她的怒火突破理智之前,一旁的贺霜桦深吸一口气,突然扬手,毫无征兆的,狠狠扇了李斯年一巴掌。


    “和人家道歉!”


    她眼角的泪痕未干,可下手却毫不含糊,整个大厅都回荡着这响亮的巴掌声。


    “……!”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今天这场闹剧,爆炸范围未免有些太大了。


    如果说李斯年那句鸠占鹊巢能引发无数猜测,毕竟没有证据,还有转圜的余地,贺霜桦这一巴掌就彻底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疯了。


    林舒星和李斯年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跺跺脚整个Z市都要抖三抖。


    今夜就像两颗核弹相撞,一个被骂身份不明,一个被情人扇耳光,很难说她们的怒火究竟会燃烧到什么程度。


    李斯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懵了,脸上火辣辣的疼,拉着贺霜桦的手还没松开,“我——”


    贺霜桦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而是无声将手探向她腰间,用力向上一掐。


    这双手,这个位置,太多记忆触觉如潮水涌来。


    李斯年的所有怒音都被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贺霜桦又梨花带雨地哭起来:


    “李斯年,拜托你正常一点!”


    “你平时总欺负我,我都忍了,可今日她只是帮我说了一句话,你就疯了,李斯年,是不是Z市谁都不能忤逆你?”


    理智稍稍回笼,方奕听出来了,贺霜桦是在帮忙坐实李斯年只是‘恼羞成怒的胡言乱语’。


    一个继承人的身份意味着很多,林舒星曾经以此为傲。


    但方奕知道,或许不是因为这个身份而骄傲,而是因为,林岚。


    林舒星太在乎林岚的看法了,这种期待足以轻而易举地毁掉她。


    李斯年会不会道歉,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她重如千金的面子还不如一颗糖。


    方奕从空荡荡的西装裤口袋里抽出手,可她现在全身上下连一颗糖都没有!


    “小星星,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她尽可能放缓声音,如果林舒星愿意,她想先将她带走。


    这里的气氛太浑浊,林舒星那么聪明,一旦有了苗头,她怎么可能猜不到真相?


    “去……哪?”


    林舒星终于有了些反应,她用那双剔透得近似无机制玻璃的眼瞳静静看着方奕,音调异常干涩。


    方奕牵住她的手:“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你愿意陪我吗?”


    林舒星喉间颤了颤,良久才缓缓开口:“好。”


    她们牵着手穿过这场闹剧,步调不急不缓,黑白礼服傲然穿过七彩人群,就像踩着电影退场的舞步似的。


    方奕的视线平视前方,所有人都自觉让开一条路。


    明明她不过出生寒门,明明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威胁的举动,但举手投足间的威势竟稳稳压李斯年一头,让在场的老狐狸们都生出一种必须避其锋芒的想法。


    ……


    等在法拉利上的王泉探出头张望着,她不太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按照计划,她只要把贺霜桦接走就好了。


    但走出来的怎么是方奕和林舒星?


    王泉掰着手指一数,方奕一个,林舒星一个,自己一个。


    嘿,三个,但这车只能坐两个人。


    破车!


    王泉跳下车,看见方奕面色严峻,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计划有变吗,她们为难你们了?”


    林舒星面无血色,白得胜过皎皎月光,她抿唇跟在方奕身后,一言不发,竟然透出几分乖巧。


    无需方奕多言,王泉一瞬间脑补三万字长文。


    大姥为爱打脸未婚妻的渣女前任,不敌对方家族势力迫害,试图带大小姐千里私奔——


    “什么都别说了,上车!”


    她痛快地拍了拍方奕的肩膀,“要幸福啊!大姥!”


    “门口的岗哨要是不放行你就撞过去,什么破门,在咱们红色闪电面前都不是事儿!”


    “不用担心!你们快走吧,我来拦住她们!”


    王泉跃跃欲试,摩拳擦掌,暗自感叹应该叫上保镖带上摄像机,这么刺激的事情,人生难得几回遇啊!


    “谢谢,注意安全,晚点联系。”方奕点点头,将林舒星扶到副驾驶,俯身系好安全带。


    法拉利绝尘而去,门岗看见副驾驶是林舒星,很配合地打开大门。


    金色大厅的灯光外溢,夜色依旧宁静,并没有人追出来。


    等等,这发展不对呀?这么平淡的吗。


    早就做好舌战群儒、力斗群雄准备的王泉站在晚风中,满腔热血,拔剑四顾心茫然。


    车上。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知道几家不错的宵夜,不知道你忌口如何。”


    方奕试图转移林舒星的注意力,随意和她聊些什么,“之前那家烧烤,你吃过的,不过这个时间可能没位置了,或许,药膳炖鸡?有一个农家乐,都是山上散养的土鸡,我还喂过……”


    林舒星只是偏过头,看着方奕,一言不发。


    车内的氛围灯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很美,有一种冷冰冰,棱角分明的禁欲气质。


    但她挽起的袖口还没放下,眉宇间的危险意味尚未散尽,就像冰川中点缀着一抹艳色。


    窗外风景如走马灯闪过,是喜是悲都不太重要。


    林舒星恍然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她们会一直开到世界尽头。


    世界的尽头有什么?


    是文学,科技,爱,还是,死亡?


    林舒星突然问:“方奕,你说,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的语调很轻松,像是谈论起今日的天气。


    “我不是林女士的亲生女儿,其实我早就该知道了,只是自欺欺人的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性。”


    “坚持了十八年的信仰,我曾竭尽全力,试图去成为林女士满意的接班人。”


    “原来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轻轻发出一声低笑。


    “有些迹象,简直太明显了,这样就说得通了呀……”


    就像灵魂飘出身体,她轻描淡写地剖析着回去,每一句气音都伴随着血淋淋的回忆,她将痛苦的脉络从血肉中分离出来。


    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是有些疑惑。


    她误入了一团迷雾中,不知道路在哪里。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好奇,真的好奇,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


    方奕捏紧方向盘,心底的担忧与暗潮一同汹涌。


    当人所面对的痛苦太过浓烈,情感上寻求逃避,会下意识封存感官,变得冷静冷漠,心理学上称之为解离性障碍。


    方奕并不清楚林舒星在经历些什么,但她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答案很重要。


    可是,这个颇具哲学色彩的问题对她来说也有些深奥。


    上辈子她没空想这些问题,除了杀戮就是奔逃,科学体系被摧毁大半,人类文明只差一点点就将要消失在地平线之上。


    在那个时候,活着本身就很有意义。


    人活着,和一朵花,一棵草活着,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在被污染的土壤上,她们活着,这本身就很振奋人心。


    “我不知道,”方奕决定实话实说,“但如果人一定要追寻些什么,应该是快乐吧。”


    “快乐?”


    “是啊,”方奕点点头,“我想给你看一些东西,一些好玩的东西。”


    她将目的地定位改成公司,休假中的大厦每层楼只保留了几盏灯,方奕扫脸进入,白光一层层亮起来,最终定在办公室。


    现在是周六晚上十一点,里面的灯没关。


    “这是我的工位。”


    方奕带着林舒星推门进去,将大鲨鱼挪开,给她腾出一块座位。


    位置上有点乱,还是系统帮忙一起扫描,才很快找到一个外形有些奇怪的装置。


    “给你。”


    “这是什么?”


    “一个简单的游戏机。”


    方奕将灯关了,按下开关,屏幕上亮起星星,随后画面骤然亮起来,星空竟在林舒星手中铺展开,盈盈漾满整个屋子,汇成一道璀璨银河。


    她低下头,画面也跟着转动,夜幕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焦红土地,月光照耀着斑驳大地,方奕将手压低一些,细细在泥土中翻出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刚从泥土里挖出来,还有一点湿润,植物会在你的手里茁壮成长,你能感受到它微弱的生命力吗?每颗种子都不一样,现在开始发芽,长出绿苗……”


    方奕的声音像清风,缓缓拂过荒芜贫瘠的世界,那颗种子虚虚浮在林舒星掌心,真的开始抽条,成长,翠绿色在一片焦土中分外明显。


    “这是可以交互的,你可以试试看,比如说,浇水。”


    方奕单手提起来,向着那颗种子倾倒,嫩芽慢慢被滋润,伸长出深绿色枝丫,她用掌心捏出弧度,又捻起一团泥土,点缀在下面,组成一个问号。


    林舒星眉眼弯弯,戳了戳这个它,“问号。”


    “问号,”方奕重复。


    她握住林舒星的手,向上一抛,问号植物落在地上,开出一片随风摇曳的满天星。


    少女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呼,她看看方奕,又看看地上的白色小花,像是误入了什么旖旎梦境。


    方奕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将空间留给林舒星。


    少女站在野花中央,眼眸亮晶晶的,也似流淌着银河星光,如此在无垠边际中徜徉。


    她眨眨眼,摘下其中一朵,试探性向天空抛去,那一片白色小花竟在柔软的托举下缓缓升空、发光,最后汇入夜幕,也成了一颗星星。


    “星星……”


    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起仰头凝视着这片缓缓流淌的银河。


    这里曾是方奕记忆中最美的场景,只要抬头看着星空,好像一切痛苦都会归于沉静。


    她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舒星湿漉漉的眼眸所看着的,并不是星空,而是——她。


    星星闪烁着,全世界都黯淡下去,只剩下游戏机屏幕的光源,纤细柔软的手指慢慢勾上方奕的掌心,林舒星握住了她。


    “方奕。”少女轻声唤她。


    “别怕,只是没电了,这个是半成品,之前为了节约成本选材不太好,电池太不经用了。”


    “这是利用虚拟信息的捕捉叠加,和VR相比会少一些设备上的拘束,我更喜欢另一个称呼,灵境,如果未来基础设施能跟上,我希望实现,全息游戏——”


    介绍起这些时,方奕的言语间洋溢着自信和雀跃。


    “之前导师想让我更换方向,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


    “什么是有意义?”


    “活着,然后求温饱,忙忙碌碌一生,其实只有那些快乐的瞬间。”


    方奕半蹲着将游戏机收起来,放回盒子里,“你还小,等你慢慢长大就会发现,其实什么都不重要,快乐最重要。”


    “任何人际关系,包括友情和亲情,如果经常带给你负面影响,不如试着去远离她们,找其他东西填补空缺。”


    方奕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断掉糟糕关系就像收纳游戏机一样简单。


    “我不小,我已经成年了。”林舒星说出这句话时带着点鼻音。


    她慢慢靠近,弯下腰,近乎尖锐的问,“方奕,你好像对什么关系都不在乎,是因为没有拥有过吗。”


    方奕失笑,无所谓地耸耸肩,“可能吧。”


    林舒星更近一步,发间淡淡的香味顺着垂在脸颊上的痒意涌入她的鼻腔。


    “那你内心的空缺,由什么填补呢?”


    办公室的大灯还没打开,只有电脑屏幕散发出的柔柔光晕照亮一角,映得少女发丝也染上一层浅蓝,像某种冷焰正在幽幽燃烧。


    她的焰火渐渐燃上方奕指尖,细腻的触感滑入指缝,那种浓烈的香气几乎让人晕眩。


    她靠的太近了,让方奕的心跳无端慢了一拍,掌心冒出汗。


    少女的举动无疑是在入侵她的领地,可又如此柔软,试探性地一点点收紧。


    方奕无端又想起了那只向自己奔来的变异小猫,她们同样都带着一种期待,一种危险,一种尚未接触就先一步感受到别离的痛。


    林舒星的手太软,像云朵,像初绽的花儿,稍微用力些就会留下红痕,却如此霸道往下滑,居高临下地将主动权牢牢掌握。


    她的唇已经贴得很近,凑在耳畔,并不均匀的呼吸也像小猫,混杂着少女特有的韵味,“方奕。”


    方奕不敢动,总感觉稍微一用力就会使女孩儿受伤。


    她听见主机运行的嗡嗡声,彼此加速的心跳,还有——细微脚步。


    “谁?出来!”方奕猛地抽身,像是找到了短暂逃离的突破,大声向声源处质问。


    黑暗中,传来零散掌声。


    来人毫无偷看的自觉,抬手将灯打开,走回座位上,双手交叉,向方奕扬了扬下巴,“小玩具,还不错。”


    系统:【……】卧龙凤雏。


    系统:出现了,比宿主还不合时宜不会看眼色的人,出现了!!!像这么不懂浪漫的石头,大大一个办公室竟然有两个!!!!


    纵姮其实一直在办公室,只是中途出去吃了个饭,回来时正好撞见方奕在给林舒星演示她开发的游戏。


    “我看你们要亲嘴,就准备走,”她瞥了方奕一眼,“被你发现了。”


    “……”


    方奕惊愕地皱起眉,像是才发现纵姮说话这么直白。


    她挡在林舒星面前,疑惑道,“你在加班吗?”


    纵姮挑眉,毫不客气反问,“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加班么?”


    到她这个资历地位,偶尔出现解决一下尖端难题就已经很够意思了。


    纵姮虽然来了,但并不觉得这里的任何人有资格指使自己。


    王家吸引人的手段非常简单,她们提供尊重,TOP薪资,充足的休息时间,还有异常昂贵的设备。


    在纵姮还在犹豫要不要加入这个项目时,她只是随口一提之前研究所的弊端,王泉的妈妈王禾君就立刻表示可以按照她的心意配备出世界一流的实验室。


    连国家级项目都要犹豫的天价设备,王禾君眼睛都没眨,当即拍案立项谈采购。


    纵姮在宴京出入面见的都是顶级世家高官,刚开始对Z市的暴发户存在一定轻视。


    但与王禾君见面后,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女人能白手起家造出金山,靠得绝对不只是吃时代红利。


    王泉完美继承了她妈的优点,大方,只要是有用的投资,她是真大方。


    方奕上大学时才拥有自己的第一台电脑,打暑期工攒的,跑跑普通项目都还好,但要想运载大模型就远远不够看了。


    王泉得知后取出厚厚一打现金,拍着胸脯表示你与其出去给小屁孩当家教还不如辅导我呢!求你带我发顶刊!


    方奕至今不知道当初王泉为什么会随身携带那么多现金,去银行存钱的路上都有一种会被持枪打劫的危机感。


    公司放假,纵姮需要用到这里的服务器,但她懒得解释那么多。


    两人说*话的功夫,林舒星已经补好了妆,她的状态看起来比刚才好很多,从方奕身后探出头,落落大方地与纵姮打了个招呼。


    纵姮的视线飘过来,那双完全不把天地放在眼里的眼瞳微微眯起,“嗯?”


    她注视着林舒星,莫名生起一种熟悉感。


    但得益于方奕在她心目中五彩斑斓的形象,她很快就又移开视线,语气更加不善,“小孩,现在已经很晚了,不要和目的不明的人厮混,你应该回家。”


    林舒星扬起脸,语气很平淡:“可是我没有家了。”


    纵姮:“……”


    她露出一种极为罕见的复杂表情,“抱歉。”


    思虑半响,纵姮警惕地转向方奕,“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舒星虽然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精致优雅,但她眉宇间的青葱稚气是无法被掩盖的。


    方奕看见她奇怪的眼神,嘴角抽了抽,举起手刚想解释,林舒星已经将她的胳膊往后拉,宣布,“未婚妻,方奕是我的未婚妻。”


    “……”


    纵姮的表情更奇怪了。


    方奕竟然不要脸到找了个这么小的?还有前几天那个,找上门来扬言要和她一起二女共侍一妻的女人……


    纵姮冷笑一声,往自己的名片上又写上了一串私人号码,递给林舒星。


    “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我,或者警察。”


    方奕:……


    这警告意味也太浓了。


    但方奕也微妙的意识到,这个冷冰冰的纵姮比想象中更热心肠一点。


    时钟已经转过十二点,林舒星蜷曲的睫毛闪出倦意,方奕在走出大厦前将外套给她披上,“我送你回家吧。”


    林舒星揪着方奕衣角的手一紧,低垂着脸,神色不明地强调:“我没有家。”


    “会有的,”方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想见见你的亲生母亲吗?”


    上次逮住了何庄,顺藤摸瓜找出她们的家庭住址其实很简单。


    林舒星没有动,良久才抬起湿漉漉的漆黑眼眸,“你早就知道了?”


    方奕点点头,“嗯。”


    “是那天,APU门口的那位女士吗?”


    “嗯……”林舒星确实很聪明。


    “骗子,”林舒星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我不想见她,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见。”


    她在那身大几码的西装外套下显得愈发清瘦,沉沉垂下的眼睫像是被冰雪压弯的松柏,“我要休息了。”


    方奕轻声问:“那如果,她想见你呢。”


    冰雪在融化,一滴滴落在少女低落的骄傲上,林舒星捏紧外套的袖口,“可她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却和林岚一样,会去APU看林清婉。”


    方奕摸摸她的头,温声打断,“系好安全带。”


    想得太多,不如见上一面。有太多复杂的东西不是外人能够劝慰的。


    这次她开得很快,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扬起一阵尘土,树叶飘起又落下。


    凌晨时分,小区里只亮着少数几盏灯,林心佑的家在三楼,阳台上摆满了绿色植物,暖光透过薄薄一层纱窗,在夜色中格外温柔。


    方奕找了个车位刚想倒进去,突然听见林舒星说:“走,不用停了。”


    她的声音很冷,一点起伏也没有,好像又回到了刚走出晚宴时的状态。


    不太好。


    看来这步棋走得不对。


    方奕偷偷靠过去,确认林舒星没有哭,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不远处的楼下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


    是林岚吗?


    系统探头:【系统的直觉!不是不是,这辆虽然贵贵的,但林岚应该不会让车停在楼梯口。】


    车上留守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辆张扬的红色法拉利,打开车门,一个戴着墨镜和耳麦的黑衣人走向路中央,举起手。


    油门的轰鸣声叠着气浪,在她的手掌停到45°之前,红色闪电已经一个潇洒掉头漂移,只留下一屁股尾气。


    管她是谁,林舒星不想见,那就不见了吧。


    副驾驶的少女被她猛然加速的举动惊扰,微微瞪大眼,一手捂住胸口,发出小小的惊呼。


    她偏过头去看方奕,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窗外是迅速倒退的风景,好像这样的速度激情对她来说也没什么特别。


    林舒星有些惊讶,在她预想中,方奕开车应该很稳健。


    可此时窗外的景色飞驰,方奕漠然地瞥向后视镜,确认没有人跟上来,稍稍放松,修长指节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


    “吓到你了?抱歉。”


    她转过来,“防止有人追踪,这辆车提速很快,如果你感到不舒服就和我说。”


    林舒星的视线定在她泛红的指尖,心跳随着速度一同提升。


    她见过方奕的耐心,方奕的温柔,也见过她的才华和笨拙,但好像只有这一瞬,在黑夜中漠然穿梭的危险——才更贴近她的寂静的灵魂。


    “我平时不飙车。”


    方奕想了想,补充,“王泉也不飙车,这样很危险,不要学。”


    这种时候,她竟然还不忘了安全教育。


    林舒星捧着千疮百孔的心,突然很想笑。


    于是她真的笑了,乐不可支,银铃般的笑声也像在唱歌,泠泠落下,直到眼角笑出泪来。


    林舒星问,“你要带我去哪?”


    “你带身份证了吗?”


    林舒星一愣,脸上出现片刻空白和犹豫,“没带……不行吗?”


    方奕咳嗽一声,感到有点棘手,“那就不能住酒店了,我家有点乱,你不介意的话,要先跟我回家吗?”


    回家。


    回家!


    林舒星的眼神由暗转亮,偏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方奕租的是市中心的老小区,过道里被居民们放了不少东西,部分台阶有高有低,跟陷阱似的。


    少女那双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高跟鞋踩在灰扑扑的台阶上,走得小心翼翼,看起来有些可怜。


    方奕担心她摔跤,伸出手,“我抱你上去?”


    林舒星盯着她的手看了几秒,也不客气,“好。”


    方奕的拥抱很稳,看似单薄的身形下隐隐有肌肉起伏。


    凌空被抱起,还是在这种窄小的台阶上,林舒星却没有丝毫担心,顺势勾住方奕的脖颈。


    怀里的视角很新奇,林舒星看着她清晰的下颚线,总想伸手摸一摸。


    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柔软的触感落在颈间,像羽毛轻轻滑动,方奕手上的力气收紧了些,低声说,“别乱动。”


    “嗯哼?”少女闪着无辜眼眸,变本加厉地绕到她的耳垂后,画了一个爱心。


    她明显感到女人的臂弯一僵,上身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好敏感啊,林舒星默默记住,这里是她的敏感点呢。


    有一些坏心思好像天生就浸在骨子里,她贪恋她的耐心温柔,又更想将她激怒或者惹哭,好见一见那些不为人知的风景。


    楼道里的感应灯熄了,看不清方奕的表情,她压低声音,恐吓道:“你再乱动,我就要打喷嚏了。”


    “……”


    宿主是伪人吗。


    在系统无言的沉默中,方奕这拙劣的一招竟然生效了。


    林舒星很安分的一动不动,直到抵达目的地,方奕咳嗽一声唤醒声控灯,放下她,拿钥匙开门。


    门内的灯亮起来,照亮一小片走廊,方奕从鞋柜最下面拆出一双新的毛绒小熊拖鞋,放到林舒星面前。


    这是之前买某个昂贵玩偶送的。


    少女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片刻后灰扑扑的地面竟然溅起一滴泪。


    方奕的心情立刻从“需要请吗”转变为惊愕,她抬起头,看见少女倔强地咬着唇,眼眶中蓄着一汪泪。


    方奕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给她擦眼泪还是先把人扶进来:“你,你别哭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在林舒星落泪的短短几秒钟,方奕的思绪百转千回,连“小孩子可能能看见鬼,楼道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到她了”这种猜想都冒了出来。


    少女泪眼朦胧地瞪她,“你凶我!”


    “我?我没有……”


    “你就有!”


    我有吗?方奕绞尽脑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刚刚的语气确实有点生硬,难怪少女立刻就安静了。


    “你不准凶我,如果你嫌烦,我现在就走。”


    林舒星攥着裙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今夜积攒了太多太多的委屈,被这小小火星一擦,那些压抑的情绪便突然失控。


    在林心佑家楼下停着的那辆车,很明显是送林清婉的,林岚不喜欢那个颜色,也不会让车停在那种地方。


    车上留着的只有一个司机和保镖,更不是林岚的出行所配备的规格。


    大晚上的,林清婉去找林心佑做什么?


    她已经有林岚的爱了,还不够吗。


    林舒星想起那天在APU校门前女人温润的眼神,哭得更凶了,呜咽声压也压不住。


    即使林清婉和妈妈说起自己,可那又如何呢?她们会担心吗?


    纱帘后隐约可以窥见人影,是两个人,一高一矮,刚好符合她们的身形。


    没有出门寻找,甚至没有一个电话。


    妈妈根本不想见她。


    还是说,她也更喜欢林清婉呢?


    好丢人……因为这种事情哭鼻子,好丢人!


    可泪水已经决堤,掐破手掌也止不住,胸口的钝痛更深,林舒星弓起身,感觉温热眼泪更像是血,不断往外涌。


    方奕慌了神,感觉自己罪孽深重,连忙将林舒星扶进屋,用热毛巾给她擦眼泪。


    擦干又流,擦干又流,她的委屈和伤心源远流长,在胃里翻江倒海,几乎想要干呕。


    方奕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开口:“我错了,我发誓,再也不会凶你了。”


    少女瞧她一眼,羽睫如雨中振翅的蝴蝶,无处躲藏,可怜得令人心碎。


    方奕并不清楚少女垂泪的真正原因,急得走来走去,无可奈何,又不知如何弥补,只得把心一横,将脖颈凑过去:


    “你玩吧,随便玩,我不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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