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京城所有人都明白,……
京城所有人都明白, 杨家没有将来,也没有以后,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杨阁老葬礼的盛大。
关太后指派心腹大太监来杨家代祭,显庆皇帝派出三皇子来杨阁老灵前祭奠。紧接着皇亲国戚, 世家大族, 朝中百官, 连带着京外五品以上官员皆来吊唁。
首七第三日, 苏震岳亲自带队,苏天华, 叶峰,苏邑骑马,叶氏和苏钰坐车。除了三房外,苏家人马一网打尽亲来杨家吊唁。
三房苏天佑乃是杨阁老的继子,属于半个主人家。苏天佑早就在杨家住下, 关氏虽然没帮忙,也时常带着苏越过来。
“太太,大姑娘, 前头路堵了, 马车走不动, 前头老太爷己经下马了。”跟车的婆子说着。
“那我们也下去吧。”叶氏对苏钰说着。
苏钰点点头,杨家房舍狭窄, 门口面路也不是很宽敞。首七第三天又是宾客最多的时候, 肯定是人山人海,别说马车了,只怕走路过去都要人挤人。
婆子打起帘子,叶氏和苏钰一前一后下车,只见前后皆是马车, 路面己经堵死。
叶氏看看前路,道:“只怕要走三四里路才能到杨府。”
苏钰不禁感慨,道:“杨阁老,唉……”
本来按照朝廷惯例,官至三品之后都会有朝廷分配的官邸。只是官邸分配门道很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杨阁老一直没要。
为此儿孙没少抱怨,总觉得杨阁老不为他们考虑,只图自己的名声,不管儿孙的前途。
他们却不曾想过,在世家权贵盘根交错的京城官至阁老,想持中居正,就不能犯一丁点错处。
“我本以为老太爷不会来。”叶氏小声说着。
给前妻的现任上香,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在一边披麻戴孝,这场景不管怎么想都很尴尬。
“老太太就要搬回国公府了,总是要相见的。”苏钰说着。
给杨阁老上香是面子上的尴尬,接下来与谷夫人同住一府,才是心灵精神上的考验。
“三十年了,没想到转了个圈,又要同住一所府邸。”叶氏叹气说着,却是把声音压的更低,“你年龄小不知道,当年老太爷与老太太也曾十分恩爱过,让京城多少人羡慕不己,是老太爷突然发了疯。”
苏震岳与谷夫人也是婚前相识相恋,顺利成亲生子。本以为会这么幸福一辈子,不曾想苏震岳突然休妻,就这么离家去了边关。
虽然当时京城流言许多,但也有很多人认为,苏震岳也就是离家一阵子总会回来,只要谷夫人愿意等他,总是能等回他。
曾经那般恩爱的夫妻,怎么可能会这么突然分开。不曾想一年后谷夫人再嫁了,苏震岳虽然没再娶妻纳妾,但也没回来。
这对曾经恩爱的夫妻,如同过眼云烟,就这么散去了。
“十分恩爱过?”苏钰惊讶。
苏震岳与谷夫人婚前相识,苏震岳执意要娶,两人才能成亲,这是她知道的。
本以为两人会分开是因为性格不合,谷夫人性格外柔内刚,行事极有主见。与杨阁老这种情商高,温柔体贴的男人在一起才般配。
苏震岳几乎是杨阁老的对立面,武将,冲动,暴躁,不听人说话。
一见钟情靠颜,长久的婚姻却是靠性格。
谷夫人与苏震岳婚后闹翻太正常,性格不合是是婚姻大忌。虽然苏震岳做法太极端,但是分开这个结果却不意外。
哪里曾想,苏震岳与谷夫人竟然十分恩爱过,一直恩爱到苏天佑六岁,做了七、八年的恩爱夫妻。
那两人和离,到底为了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没耳朵,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叶氏觉得话题不妥,不该与未成婚的姑娘说这些,便连忙打住,“老太爷走到前头去了,我们快些跟上。”
“嗯。”苏钰点头应着,遥看一眼早就走在前头的苏震岳。
苏震岳是武将,行事素来自我,自然不会考虑旁人的脚程。
苏家其他人还好些,都是习武之人,唯独苦了叶氏,追起来不容易。
一路狂走,叶氏走的都有些喘了,终于到杨府门口,门口川流不息,却连个接引的下人都没有。
这倒不是杨家故意怠慢,杨家房屋狭窄,下人也少,兼之谷夫人病重无力打点,只凭杨家兄弟俩打理,越发显得凌乱不堪。
苏震岳并不理会,径自跨门进院,步子却慢了下来,似乎在打量杨府的环境。
杨阁老的灵柩就停在第二进院中,灵棚早就塔起,杨家人守在灵前家属谢礼。因地方太小了,连和尚念经的地方都没有。
苏震岳走到灵前,却仍不见杨家下人,就在苏震岳自行取香之时,只见苏天佑从后面走来,亲自捻了三根香递了上来。
苏震岳看看苏天佑,苏天佑看着苏震岳,父子俩皆没说话,气氛瞬间冷到冰点。
肉眼可见的诡异修罗场,就在苏天华欲上前接过香时,苏震岳接过苏天佑手里的三根香,道:“你母亲还好吗?”
“很好,不劳您挂念。”苏天佑出口即是嘲讽。
“好好照顾她。”苏震岳说着,对苏天佑的无礼置若罔闻,径自上前把香插上,却没有马上走开。
从进入杨府后,苏震岳的神情就格外平静,平静的有些不正常,直到此刻脸上才有些表情,却显得格外复杂。
就在众人以为苏震岳要说些什么时,他突然转身往要离开。一行人皆是懵逼,却只得跟上。
就要走出院门时,苏震岳好像终于想起苏家一干人的存在,停下脚步道:“我先回去,你们自便。”
话完,他径自快步离开,也不管众人,留下一行人面面相觑。
鉴于苏震岳的暴君脾气,又是苏家辈份最高的,众人都是内心吐槽,并未说出口。
“那我们看过老太太再回去。”苏天华说着。
不管苏震岳与谷夫人闹成什么样,谷夫人都是苏天佑的生母,这些年来往不曾间断。
谷夫人重病,他们也该去看看。
“不用去了,母亲吃了药才睡下。”苏天佑说着。
苏震岳转身走了,他却没有走。在此时此地看到苏震岳,他心里更窝火。
苏震岳明明可以不来的,为什么要来,他到底想来看什么!
“那我们就不打扰老太太休息了。”苏天华说着,又宽慰苏天佑,“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好好照顾老太太。”
“多谢二哥关心,我晓的了。”苏天佑说着,突然转头看向叶氏,“还有一事想麻烦二嫂。”
叶氏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杨家己拟定七日后出殡,停灵青云寺再做法事。”苏天佑说着,“母亲病重,我想尽早接她回府,劳烦二嫂帮忙把乐道堂收拾出来,方便她居住。”
像杨阁老这种大葬事,一般都要先在家里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出殡。但杨家情况特殊,没有地方大做法事。
青云寺是皇家寺庙,太后特旨许杨家停灵,杨家人就索性在青云寺内做法事,这样即体面又能省些花销。
“这……”叶氏顿时犹豫起来。
她若是还在国公府住着,就是不管家理事这个忙也可以帮。问题是她长居叶府,现在国公府的下人皆是关氏的人。
下人调动不便不说,她这个搬走的人乍然去管这些,让关氏面子上如何过的去。
“老三,你不该跟三太太闹成这样。”苏天华不禁说着,“三太太知书达理,老太太要回府的事,她不会不管。你如此做法,让她情何以堪。”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苏天佑的婚姻,连苏震岳都不多言,更何况旁人。
要是和离了,两人彻底分开,也就算了。偏偏两人还是名义上的夫妻,哪怕是搭伙做生意,这场面总得维持下去。
“二哥不晓的,她背着我定下越哥儿和关家女儿的婚事。”苏天佑说着,心头怒火又起。
是关氏拆台再先,他现在连面子都不想维持。
“啊?!”苏天华脸色顿时变了,连叶氏都一脸惊讶。
关氏糊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关家结亲。
“唉,算了,此事我与她说吧。”苏天佑神情有几分疲惫,“杨家两个媳妇一直闹腾不休,这几日就不要过来了,我料理的开。”
杨家人的心思,不外乎是图谋谷夫人的嫁妆和财产。就算杨阁老临终前请了旨,杨家两房也想咬上一口。
苏天佑并不在意钱财,但是让他受这口窝囊气万万不能。
“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只管派人来寻我。”叶氏说着。
撕逼争家产这点事,她太熟悉了。苏天佑若是需要她帮忙,她定然鼎力相助。
“多谢二嫂。”苏天佑说着。
灵前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苏天华正欲告辞。就见婆子匆匆从后院跑出来,慌张喊着,“二太太殁了。”
“啊?”众人皆是一怔。
苏钰却是心念一动,杨二太太也殁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苏天佑问着。
婆子慌张道:“二太太本就染了风寒,又因三姑娘病逝,一直伤心难受,这些天都是茶饭不思。就刚才一口气没上来,殁了。”
杨三娘和杨二太太是同时染的风寒,杨三娘没熬住,杨二太太情况也不大好。
又因杨阁老大丧,她也没办法养病,病、累加伤心,赶在一起人就撑不住了。
“我去看看。”苏天佑说着。
杨二太太死活无所谓,但这个时候死了,总要给她备口棺材。不然亲友吊唁时,旁边屋里还挺着具尸首,太不像样。
“你先忙,我们先回去了。”苏天华说着。
苏天佑道:“我就不送二哥了。”
苏天佑匆匆去了后院,苏天华不禁轻叹口气,却众人道:“我们也回去吧。”
原路返回,车驾还在三里地外,只能靠两条腿走。其他人还好,叶氏有些撑不住了。
走过来三里地,走回去还要三里地,中间连口水都没喝,她有点走不下去了。
苏钰只得扶着叶氏走慢些,苏天华却是一马当先甩开步子走。
叶氏神情渐渐不悦,对苏钰道:“你看看你二叔叔,不知道还以为前面有金山等着他。”
苏钰不敢接话,只能礼貌笑着。
话音刚落,就见前头大步走的苏天华突然停下脚步,返头走到叶氏跟前,不耐烦的道:“真是麻烦,过来,我背你。”苏天华说着。
“谁要你背了,我有儿子呢。”叶氏说着,目光看向叶峰和苏邑。
叶峰和苏邑仿佛没有听到,步子却是快了起来,几乎是用跑的向前走。
苏钰见状赶紧道:“我突然想起今天约了人,就不与二婶同车回去了,我会自行回府的。”
话完,苏钰转头往回走。
三个小辈都走了,苏天华上前背起叶氏,道:“这么大的人了,还闹什么别扭呢,走了。”
叶氏趴在苏天华背上,嘴上却是不饶人,道:“这么大的脾气,小心上门女婿都当不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同路而来,走时却是七零……
同路而来, 走时却是七零八落。
苏钰并不着急回苏家,今天天气不错,逛逛也不错。麻烦的是,她没有交通工具, 只能凭两条腿走。
拐了两个街口, 走了差不多四里路, 路面才宽敞起来。
苏钰也觉得有些累了, 正想找家店面喝茶,抬头就见谢无衣迎面而来。
身上宝蓝色大氅, 头发束冠,跨下白马。
常服打扮却因为颜值加成,越发显得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有颜的人果然可以嚣张,那么讨人厌的性格, 却在看他脸的一瞬间怒气就能消几分。
“哟,这不是苏小姐吗。”谢无衣勒住缰绳,人却不下马, 神情十分欠抽。
苏钰本来还想着, 看你长的那么帅的份上就不吵架了, 没想到谢无衣先开口,开口就让人生气。
此时谢无衣人在马上, 她只身站着, 想与谢无衣说话,只能抑起头。
估摸着这也是谢无衣的目的,用高高在上的姿态与她说话。
“原来是谢大人。”苏钰并不想在大街上与谢无衣开战,随口说着,“听说你要尚公主了, 恭喜恭喜。”
薛驸马亲上奏折为谢无衣求娶昭华公主,事情不大,却写到邸报里,己经传遍整个京城。
真是想不到,谢无衣这么重的口味,竟然喜欢昭华公主。
“你胡说八道什么。”谢无衣顿时变了脸色,直瞪着苏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苏钰奇道:“写在邸报里的消息,难道还是我造谣不成。我可是一点坏心思都没有,真心恭喜你,你别不知好歹。”
以谢无衣的性格,以及晋阳长公主对他的态度。他的婚事,虽然不能完全自己做主,但是尚公主这么大的事,肯定也会征求他的意见。
薛驸马奏折都写了,谢无衣就算不是十分爱慕昭华公主,多少也得有些喜欢。
谢无衣好像被踩到脚巴的猫,神情暴怒。从马上一跃而下,手里挥舞着马鞭,直冲苏钰而来,嘴里说着,“你竟然也敢提起此事,苏钰,你知道自己欠我多少吗。”
请旨尚昭华公主之事,是他的痛点。为此他都要与薛驸马断绝关系了。
奈何己经递上去的奏折,写到邸报里的消息,也没办法收回。
旁人提起还好,但苏钰提起,让他格外恼火,可谓是新仇旧恨一起叠加了。
足足两年时间,苏钰欺骗他的感情。这笔帐,他早晚要跟苏钰算清楚。
“喂,你想做什么!”苏钰吓了一大跳,本能性的摆出防御姿势。
谢无衣心里却是越发恼怒,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想,世上为什么会有苏钰这种人。
两年时间通信,真情实感的欺骗他。还是苏钰就是天生渣女,就喜欢骗人感情。
“谢大人,有话好好说。”
突然一句插进来,竟然是贺英。
他去给杨阁老上香,没想到走到半路竟然看到谢无衣要打苏钰。
退婚之事本就是他对不起苏钰,两人本就有交情,他如何能看着苏钰挨打。
贺英迅速下马,站到苏钰面前,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对谢无衣道:“谢大人息怒,有话好好说。”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苏钰惊讶说着,直接推开贺英,“一边凉快去。”
她不想与贺英再有瓜葛,而且贺英就是个书生。要是她和谢无衣真打起来,不够碍事的。
“呵,贺英~~”谢无衣怒极反笑,爸1四八一流9流散“怎么,要给你前未婚妻现大姨子出头?”
苏钰听得头皮发麻,就谢无衣那个嘴,还不知道会如何刻薄,再次对贺英道:“没你什么事,快走。”
“谢大人,君子不动口不动手。”贺英说着,“尤其是对待一位淑女时,你如此模样,实在有失风范。”
就谢无衣这个样子,他如何能走。他本就欠了苏钰的,若是这个时候连义气都不讲,他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娶了未婚妻妹妹的男人,却在我面前提君子,贺英,要点脸啊。”谢无衣嘲讽笑着。
贺英道:“我是不要脸,但我从来没有对女子动过手。”
“我动手了吗?”谢无衣怒声说着。
他虽然心火怒烧,但并没有动手的想法。
为什么连苏钰都认为他要动手打她?在她心里,他就这以下作无耻吗?
苏钰和贺英的目光不自觉得看向谢无衣手中的马鞭。
嘴里说着要算帐,手里拿着鞭子冲过来,这不是要打架,难道是要请客吃饭?
“这,鞭子一直在我手上的。”谢无衣不禁解释着。
他骑着马,手里就握着马鞭。下马的时候因为太生气,一直把鞭子握手里,这有什么问题?
“不想打架就好。”苏钰说着,眼前情况混乱又是在大街上,明天的八卦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说着,苏钰也不理会贺英,径自快步离开。
她走了,贺英也会走。当然,要是谢无衣心情不爽,把贺英暴打一顿,她也觉得无所谓。
贺英欠抽,尽情打。
“等等,我还有话要说。”谢无衣一个箭步上前挡住苏钰的去路。
苏钰双手抱胸看着他,不耐烦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吵过也打过。非得撕破脸面大街上打架,不是她的风格。
都看彼此不顺眼,别开脸就好,装没看到简单多了。
“我并不喜欢昭华公主,也不会娶她。”谢无衣说着。
苏钰愣在当场,贺英也愣住了,做为情场高手他很了解。一般男人说了句话,下一句就是,我喜欢的人是你。
难道谢无衣喜欢苏钰?
不,不可能。就谢无衣的表现,说他与苏钰有大仇更接近真相。
“呃,噢,那你自便,想喜欢谁就喜欢谁。”苏钰怔怔说着。
谢无衣的怒气竟因她这句话而起,看来薛驸马这次请旨是另有隐情。
昭华公主确实不讨喜,谢无衣不喜欢她很正常,喜欢她反而不正常。
“不要让我听到你在外面胡说八道,不然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谢无衣怒气冲冲说着。
“我哪里胡说八……”
苏钰正想出口反驳,就听旁边传来一句,“苏小姐,我家公子请您过去。”
说话的是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衣貌整齐,态度恭谦。
苏钰不自觉得停住了,顺着管事所指看过去。只见薛迟站在不远处的马车边上,正看着这边的情况。
“薛迟……”苏钰顿时高兴起来,对谢无衣和贺英挥挥手,“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话完苏钰快步走向薛迟。
谢无衣看着不远处的薛迟,目光森寒。
苏钰的话让他暴怒,但薛迟的出现,就让他暴怒之余理智却回归了。
昭华公主这笔帐,他要和薛迟好好算。
“告辞。”贺英对谢无衣说着,不等他回话,径自离开。
看到薛迟顿时放下心来,京城早有苏钰和薛迟的传言。虽然苏钰行事出格,但男未娶女未嫁,只要两人成了亲,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退亲之事总是他对不起苏钰,他衷心希望苏钰能有一个美满姻缘。这样他心里的歉疚才能消散,他在京城的名声也能挽救。
“真巧,这个时候遇上你。”苏钰笑着对薛迟说着。
薛迟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给杨阁老上香的,只是不知道他是要走,还是刚来。
薛迟挑起车帘,道:“上车。”
苏钰先一步上车,薛迟也跟着上来。车厢宽敞,两个人坐绰绰有余,内饰简单却十分精致。
管事把车帘放下,车驾却没有动。
“你还没去杨府吧。”苏钰说着。
要是薛迟己从杨府回来,车驾就可以直接往回走,而不是这样停在路边。
薛迟点点头,道:“请旨尚公主之事,是我对不起他,我不想正面冲突。”
若是他亲自过去,以谢无衣现在的情绪,只怕会当场跟他打起来。
派个管事过去,也算搭个台阶,大家都顺着下来,免得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啊?”苏钰怔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
早有传闻昭华公主中意薛迟,看来是薛驸马不同意婚事,才把谢无衣推出来挡枪。
那就怪不得她刚才提起此事时,谢无衣会这般暴怒。
“你家里人呢?”薛迟问。
苏钰道:“从杨家出来时,各自有事就散开了。”
“那你坐我的车回家。”薛迟说着,“我走着去杨府。”
“前面人山人海的,你想坐车也坐不了。”苏钰说着,语气中带着委屈,“我送你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多谢你。”薛迟说着。
两件摆设,虽不知苏钰的用意。但苏钰派人送来的,他十分高兴。
“你既然收到了,为什么不回礼?”苏钰忍不住问着。
品花楼见面后,就不主动与她联络。她先送了东西过去,本以为会收到回礼,结果十天了,完全没有消息。
她差点都要认为派送中出了差错,东西根本就没送到薛迟手上。
“我……”薛迟顿了一下,实话实说,“我没想到。”
爱慕他的女子不少,但他从来没有与女子亲密接触过。苏钰送他礼物,他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并没有想到要回礼,也不知道要回送什么。
“没想到??”苏钰满脸问号。
这也能没想到?
他是觉得没有回礼的必要,还是没有再跟她联络的必要?
通信这么久,“薛迟”一直是个很风趣的人。基本上她说上句,他就能接下句。
回礼这种事,怎么可能没想到?
薛迟认真问:“你想要什么?”
苏钰怔怔看着薛迟,确定薛迟是在认真询问。心头莫名之余又添了几分火气,她是缺东西的人吗,想要什么她可以自己去买。
不管对她还是薛迟,收礼物乐趣在于对方的心意,你来我往之间的情意。
难道薛迟缺两件摆设吗?
“钗环首饰?胭脂水粉?”薛迟问着。
他对女子所用之物,也就知道这些。
“不需要!”如此无懈可击的应对,苏钰心头有气,“那我不耽搁你了,快点去杨府吧。”
薛迟注意到苏钰神色有异,却有点不太明白异从何来,道:“那我先去杨府,回去之后马上补上礼物。”
苏钰觉得自己肺都要气炸,径自打起帘子下车,嘴里说着,“我自己能回去,也不用送我了。”
薛迟紧跟着下来,只是苏钰步子极快,径自走了。下意识就想追去,旁边管事不禁提醒道:“大公子,莫勿了时辰。”
“嗯。”薛迟应着,脚步停了下来,杨府之行不能再耽搁。
等他忙完了,再亲自去苏家问苏钰想要什么。
第43章 第 43 章 苏钰从来没像现在这……
苏钰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生气过, 键步如飞狂奔两条街。
狂走一通,心头的气多少消了些。回头去看,却发现薛迟并没有追来,瞬间怒气又飚升。
薛迟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在生气, 薛迟就这么晾着不管吗?
“苏小姐……”
管事小声说着, 薛迟去了杨府, 却把他和车夫留给了苏钰。
苏钰一副狂怒的模样, 走的又急,他也不敢上前来。直到此时她停下脚步, 他才敢上前来。
“你还在啊。”苏钰没好气说着,总算知道把车留给她,没让她真走回家。
管事陪着笑脸,道:“大公子吩咐我送您回家。”
“我不想回家。”苏钰说着,她都要气死了, 如何能回家,“送我去多宝楼。”
“是。”管事说着,心里舒口气。
多宝楼是卖货的地方, 不管苏钰挑中什么, 薛迟都可以结帐。
多宝楼离品花楼不远, 都在京城的黄金商业街上。只是在面积上,多宝楼要逊色很多, 前后三进小院, 优雅精致。
车驾在门口停稳,苏钰径自下车,多宝楼的何掌柜己经在门口侯着。
“苏小姐?”何掌柜多少愣了一下。
小厮来报,薛迟的车驾来了,车驾确实是薛迟的, 没想到下来的人竟然是苏钰。
本以为苏钰与薛迟之事是捕风追影的传闻,京城从来不少这种绯闻八卦。现在看来,八卦不如现实精彩。
坐了一会车,苏钰面色缓合许多,道:“没看到薛大少,何掌柜这是失望了?”
何掌柜连忙笑着道:“苏小姐这么说,我无地自容。您是多宝楼的贵客,我是跪着求着等您来。正好店里来了一批新货,伙计还没清点出来,您先看看?”
苏钰并不是多宝楼的常客,却是多宝楼的贵客。京城的店铺,有一个算一个,哪怕是苏钰一次没踏进的店,也绝不敢怠慢她。
“你这是吃了几斤油,舌头都要滑掉了。”苏钰说着,脸上也有几分笑意。“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拿出些好东西让我开心开心,不然小心我砸了你的招牌。”
何掌柜笑着道:“苏小姐放心,您若不满意,我立时把自己的头扭下来给您当凳子坐。”
说话间何掌柜引着苏钰进店,公主府管事正要跟着进来。
苏钰回头对他道:“你回去吧,薛迟还要用车,多宝楼有车,自会送我回去。”
管事笑着道:“我早就打发小厮回府,另外派了车驾去接大公子。大公子吩咐了,让小的跟着您。”
“那你随意。”苏钰说着。
穿过第一层店面,第二进是雅座,专门招呼贵客之地,后面第三进则是库房,据说是重兵把守,请了不少高手坐阵。
何管事引着苏钰在雅间坐下,稍等片刻,只见小厮抬了两厢子首饰进来,样样精品,堪比宫中之物。
苏钰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道:“我是缺首饰的人吗,竟然拿这些东西让我看。”
薛迟说要送她首饰,来到多宝楼,掌柜的就抬出一箱子首饰。虽然是迁怒,苏钰心里却是憋屈。
薛迟太呆了,哪怕说送她一枝梅花,或者一盘点心呢。
她要的是心意,心意!!
“抬错了。”何掌柜连忙把盖子盖上,低声斥责小厮,又对苏钰陪笑说着,“小厮做事马虎,抬错了箱子,您莫生气,我马上让他们换了来。”
苏钰并不是常客,买的东西少,分析不出她的爱好。倒是前些日子订了一批衣服首饰,他就下意识的认为苏钰会喜欢这些。
“抬走抬走。”苏钰连连挥手说着。
小厮赶紧抬走箱子,何掌柜顿时一头冷汗,陪笑道:“苏小姐莫急,新货马上就来。”
多宝楼与品花楼不同,品花楼卖的是服务。多宝楼是实打实卖货,在平常人眼里,多宝楼的东西自然珍贵异常。
但苏家是什么人家,苏钰又是什么人物,一般凡品她如何看的上。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苏钰说着,“你帮我寻样东西,价钱不是问题。”
何掌柜马上道:“您说,就是老君的仙丹也给您寻了来。”
“鱼肠剑。”苏钰说着。
多宝楼连太古遗音都能找到,也许真能把鱼肠剑翻出来。
“鱼肠剑啊……”何掌柜面露难色,“这把剑失传许久,不过请苏小姐放心,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您。”
苏钰道:“我也不着急,你慢慢找。找到有赏,找不到我也不罚。”
像这种失传许久的神器,只凭钱是寻不到的,还要机缘造化。非要何掌柜一定把剑找出来,太难为人。
“苏小姐果然体贴我们。”何掌柜顿时大松口气,笑着说,“请您放心,我一定全力寻找。”
“我相信何掌柜的本事。”苏钰笑着说,随口又问,“我上次拿走的那架‘太古遗音’,我大哥结帐了吗?”
“这点小事哪里还敢惊动大爷,苏小姐也太客气了。”何掌柜笑着说。
“过些日子,我打发人把银子送来。”苏钰说着,“你们小本买卖,也不好让你们亏钱。”
“太古遗音”虽然是天价,但过年可以收压岁钱。今年过年苏略多半会回来,大不了问他要压岁钱,多少都会给她。
“不用,真的不用。”何掌柜连连摆手,“您既己签了单,小的若是再收您的钱,大爷知道了,我小命都要没了。”
公主府管事借机插话道:“掌柜把帐单拿给我家大爷,大爷出钱。”
“哪里需要薛迟出钱,我买的东西自会付帐。”苏钰说着,随即对何掌柜道:“不准送过去。”
何掌柜连连点头,笑着道:“苏小姐己经签单,再送钱来,打死我也不敢收。”
苏钰签下名字的一瞬间,苏略两个字就是付款。敢收双份钱,那是嫌命长。
闲聊一会,小厮终于把箱子抬上来,最近新货里的尖,一起聚齐了抬上来。
苏钰看了看,不外乎古董字画之类,没有特别出挑之物。随手拿起一把折扇,竟然是湘竹的,扇面上的字画也有几分意思。
“就这个吧。”苏钰说着,虽然不太满意,但空手而归更无趣,“一会我打发人把钱送来。”
她不需要薛迟帮她付钱,家里的钱还花不完呢。
何掌柜笑着道:“难得苏小姐喜欢,还讲什么钱不钱的,倒是俗了。”
“奸商说钱俗,你倒是会逗我开心。”苏钰笑着说。
何掌柜做生意全凭一张嘴,心烦时过来买货,就算买不到合适的,也能讨个开心。
“能让小姐一笑,就是大功一件。”何掌柜笑着说。
苏钰心情舒服了许多,也无意久留,笑着道:“走了。”
何掌柜连忙上前引路,从雅间出来,正要往外走。只见一行四人迎面而来,中间位置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模样有几分眼熟,苏钰却一时记不起是谁。
少女身侧站着的是关倩倩,另外两个是丫头打扮的下人,年龄颇大,身手貌似也不错。
少女乍然看到苏钰,惊讶之余却是满脸怒气。
苏钰却是视而不见,径自前行,京城看她不顺眼的多了。停下来询问是自寻难堪,各自走开,彼此都留脸面,冷处理才是最好的处理。
就在两方人马擦肩而过之时,就听少女突然怒喝一声,“站住,给我拿下。”
苏钰不禁回头,这口气很大嘛。
就在此时,少女身侧的两个丫头乍然出手,直袭向苏钰,下手却相当有分寸,只打算制住她。
苏钰多少愣了一下,什么情况?
反应却不是慢,躲闪避开之余,乍然想起少女是谁。
当即打开折扇,先一步动手,直攻向两个丫头。两人多少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苏钰竟然有此身手。
几乎是瞬间,三人缠斗在一起。在场众人皆愣在当场,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何掌柜反应最是讯速,当即吹起口哨,就有护院匆匆赶来。但弄不清对方身份,也不敢冒然出手。
只见场上,苏钰身法轻灵,转动手上折扇,看似轻松出手却是丝毫不留情面。
折扇挥动直击丫头胸口,再添一脚,两个丫头皆倒地不起。
“京城之地卧虎藏龙,小姑娘带着两个三流打手就想耀武扬威,将来只怕要吃大亏。”苏钰笑着说,完全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我们走。”
话完转身离去,神态潇洒。
何掌柜愣了一下,也赶紧追了上去。长公主府管事脸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也跟着走了。
少女气的全身发抖,几乎咬牙切齿道:“苏钰,你最好别落我手里。”
关倩倩也惊的说不出话来。京城早有传闻说苏钰文武双全,她一直以为就是传闻而己,或者会骑马能拉弓就算高手。
哪里想到,苏钰竟然能将两个大内高手瞬间打倒在地。
苏钰没再停留,快步走向大门口。临上马车时,公主府管事忍不住道:“刚才那位是……”
“所以才要快些走。”苏钰说着。
管事这才恍然大悟,催促着车夫,“快走,快走。”
马车几乎是一路狂奔到苏家,因为是薛迟的车驾,国公府管事正想派小厮进去禀告,就见苏钰从车上下来。
“把这个给薛迟。”苏钰说着,把手上碎成一片片的折扇递给公主府管事。
随便折扇而己,哪里真能当兵器使,十几招下来连扇骨都碎成渣。
“是,小人明白。”公主府管事说着,双手接过折扇。
“回去吧。”苏钰对他说着,转身回府。
迎面撞上时,苏钰确实没有想起来对方是谁,直到那两个丫头对她动手,她才想到。
谢无衣的“心上人”,关贵妃的爱女,据说一直爱慕薛迟的痴心人,出了名的刁钻古怪,昭华公主。
两年前入宫时,苏钰曾见过昭华公主一面,但当时昭华公主还是小女孩,两年时间小女孩长大不少,样貌又不是特别出众,没能马上认出。
她与薛迟之事早就传遍京城,昭华公主心中不知如何恨她,不然也不会直接下令动手。亏的是她,若是换个人,只怕脸都要被打烂了。
昭华公主年龄不大,心肠却是出了名的歹毒,鞭打宫女,杖毙太监,小小年纪手里人命却不少。
来自公主情敌的打击报复,处理起来多少有些棘手。昭华公主既然是微服出巡,装作不认识就是最好的应对。
不然昭华公主亮出身份来,不管是动嘴还是动武都不太好。
装作不认识,自卫反击,打了护卫,潇洒离开。她是挺开心的,相信昭华公主对她的恨意又要翻一番。
无所谓了,她并不在意。
第44章 第 44 章 一天时间,京城八卦……
一天时间, 京城八卦飞了起来。
多宝楼打架之事,当事人不提,何掌柜禁止店员提起,知晓之人并不多。
但苏钰与贺英、谢无衣大街上说话, 最后坐上薛迟的马车走了, 却是众目葵葵之下。
两个人的八卦己经有无数人传了, 现在是四个人的劲暴消息, 瞬间版本翻出来十几个,刺激异常。
“贺六爷成亲不久就后悔了, 街上乍然遇到苏大小姐,想起两人婚约,便上前纠缠不休。正巧谢大人路过,仗义出手,暴打贺英。薛大公子听到消息, 快马加鞭赶过来,带走自己的心上人。”绿川笑着说,“这是第一个版本, 姑娘觉得如何?”
苏钰听得直笑, 道:“贺英委屈。”
“所有版本的开头都是这样, 贺六爷成亲不久就后悔,过来纠缠姑娘。”绿川笑着说, “结局都是薛大爷英雄救美。”
所谓八卦, 眼见的一丁点信息配合大脑认识,再加上丰富的联想而产生的系列故事。
在所有的版本里都是贺英婚后后悔,这就是大众对贺英婚姻的认识。
所有人都觉得,贺英娶了苏玫后,一定会后悔。
“那谢无衣呢, 八卦里怎么说他的?”苏玫笑着问。
绿川笑着道:“有说他路见不平的,也有说他与姑娘有旧仇伺机报复的。”
谢无衣是八卦里的变数,不像贺英固定拿坏人剧本,薛迟固定拿英雄救美剧本。谢无衣好人坏人各占一半,基本上所有的联想部分都在他身上展开。
“冬日无聊,都太闲了。”苏钰说着,“随他们去说吧,过阵子也就没了。”
八卦是没办法解释的,所谓越描越黑,等时效过了,也就没人记得了。
两人正说着,就有婆子进门来,手里捧着一把匕首,笑着道:“姑娘,找到了。”
苏钰接过匕首,细细把玩着,外观造型十分普通,仿佛随便一间铁匠铺就可以买到。轻轻拔出,刀身薄如蝉翼,寒气逼人。
这是十五岁时,苏略送她的生日礼物,兵器名家打造。苏略为其起名“无相”,名符其实的杀人利器。
东西是好东西,她却没办法喜欢。一直收藏在东厢房,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姑娘突然把它寻出来,是用来防身吗?”绿川好奇问着。
苏钰点点头,道:“防身。”
昭华公主身边的两个丫头,只是一般侍卫,微服出巡时保护公主安全。若是昭华公主下次带了大内高手,她想取胜就没那么轻松了。
绿川不禁道:“贺六爷只是一介书生……”
就算是贺英想做什么,苏钰单手能打他两个,实在没必要把兵器拿出来。
“不是防他。”苏钰并不解释,把匕首递给绿川,“以后就放这屋里,出门时我会带上。”
“是。”绿川应着,小心把匕首收好。
“乐道堂开始收拾了吗?”苏钰问着。
前几年府里大翻修时,乐道堂也跟着翻修了,家具也都换了新的。
只是空闲许久,若要住人,须得里里外外清扫一遍,陈设帐幔也得重新装饰。
眼下苏天佑与关氏关系恶化,就是苏天佑说了,关氏估摸着也不太想理会。
要是关氏实在不想管,那就不要怪她越权。
府里的下人她还是能叫住的,乐道堂肯定要收拾,谷夫人一定要搬回来。
“我刚打发婆子去看了,那边府里的孙管事来了,带着一群小子,手脚麻利的很,这两天应该能收拾出来。”绿川说着。
国公府与侯府虽然是两府并一府,但是侯府都是男主子,使唤的多是小厮。
孙管事是苏震岳的心腹亲兵,只因受了伤不能再战才退下来的。
名义上这些人也归关氏管,但大多数时间里关氏不管,也管不了。
孙管事带着小子们清理打扫,又有婆子专门整理辅阵。若是国公府的库房不好开,还可以开侯府的,孙管事就有钥匙。
乐道堂几天内就能收拾好,谷夫人自有心腹下人带过来,关氏只要再随意指派几个粗使婆子打扫洗衣就够了。
“如此甚好。”苏钰说着,她也不想横插一手,与关氏闹的不好看。
苏越的婚事不妥,她都看出来了。但没想到因为这个,关氏与苏天佑的关系又恶化了。
就像苏天华说的,既然还是夫妻,那就不能闹的太僵。连脸面都顾不全了,还继续在一起就是互相折磨。
“三太太行事向来公道,姑娘就放心吧。”绿川笑着说。
关氏做事虽然不太周全,但她行事公道,待下虽然严格却不刻薄,算的上称职好主母。
与谷夫人关系再冷淡,也不会不认谷夫人这个长辈,大面上总是能过去的。
苏钰轻轻叹口气,正欲开口,就有管事媳妇进门来报:“薛大爷打发婆子来给姑娘送东西。”
苏钰顿时高兴起来,笑着道:“让她进来。”
管事媳妇转身出去,稍等片刻,领着一个婆子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给苏姑娘请安。”婆子上前见礼。
“坐下说话。”苏钰笑着说,“你家大爷做什么呢?”
小丫头搬来矮凳,婆子告罪坐下,笑着道:“大公子大早起就去了衙门,临行前吩咐我把东西给姑娘送来。”
说着婆子把盒子奉上,绿川接了,奉给苏钰。
苏钰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把团扇。以白玉为柄,握之温润并无凉意,缂丝为面,花团绣样,不管是做工还是材质皆是顶级,多宝楼进不来这样的货色。
“这是宫中之物?”苏钰说着,把玩着团扇。
她把打烂的扇子送给薛迟,薛迟回送了一把宫中团扇。
这意思是说,昭华公主他搞的定?
“苏姑娘好眼力,这是江南织造刚刚送进宫的,各宫娘娘们还没有分派,大公子先给姑娘拿了一柄。”婆子笑着说。
就算是宫中之物,团扇而己,说不上贵重。关键是薛迟第一个拿到,马上送给苏钰。
“扇子我很喜欢。”苏钰笑着说,“不过,我更想见他本人,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闲下来。”
“老奴一定把话带到。”婆子笑着说,“还有姑娘想要的鱼肠剑,大公子也派人去寻了,寻到后马上给姑娘送来。”
苏钰笑着道:“管事多嘴,我只是兴致来了,随便提那一句,不用太当真。找到找不到的,随缘即可。”
她要是喜欢到非要不可的地步,就不会让何掌柜去寻,那是大海捞针。直接写信给苏略,或者给慕容宁说一声,效率都更高。
“姑娘喜欢的,大公子定会尽心。”婆子笑着说,“大公子还说,宫中之事,请姑娘放心。”
苏钰看看手里的团扇,笑着道:“没什么不放心的,我能自行料理。”
她把“无相”都找出来了,就没打算让薛迟保护。不管是昭华公主还是关贵妃,她并不惧怕。
但昭华公主爱慕的是他,如何拒绝,那就是他的事了。
“苏姑娘素有手段,巾帼不让须眉。”婆子说着站起身来,礼物送到,话也己经带到,“老奴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苏钰点点头,正想吩咐绿川送客,突然想了起来,道:“府上的小荷叶藕粉桂糖糕我挺喜欢的,让他做了送来。”
上次在流临草堂吃的是下人做的,她现在想尝尝他的手艺。
信上挺会吹牛,还会改良菜品。就薛迟这样,要是真能下厨房,她才服气。
“是,老奴一定把话带到。”婆子笑着说。
苏钰对绿川道:“送送妈妈。”
“是。”绿川应着,手里早就拿了二两银子,亲自送婆子出门。
送婆子到院门口,银子悄悄塞给婆子。管事媳妇带着婆子走了,绿川这才回屋。
进到里间,只见苏钰把玩着团扇,径自笑着。
“难道见姑娘这么高兴。”绿川笑着说。
苏钰笑着道:“收到礼物,当然会高兴。”
虽然是在她提醒之下送来的,但总是送来了,她也没那么大的脾气,就不跟他生气了。
与此同时,勇毅侯府二房,却是闹成一团。
“哐啷”一声,苏玫把药碗砸了出去,把身边的丫头吓了一大跳,皆不敢出声。
“这又是怎么了。”贺二太太听到动静,挑帘子进屋。
张婆子迎了上来,面色愠色,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自从得知苏玫的身孕后,贺二太太就没有消停过,指桑骂槐闹个不休。就是能拦住她不进院子,但婆媳俩前后院住着,贺二太太就在后院骂,前院想不听也难。
苏玫本就心里难受,如何经的住贺二太太这般吵架,可谓是病上加病。
“我哪里敢有吩咐,好不好的,拉我出去打一顿,我可是承受不了。”贺二太太冷嘲热讽说着。
张婆子没作声,前几日闹的太凶,她便使计把孙怜娘骗进前院,婆子丫头齐上手把孙怜娘狠打了一顿,脸都抓花了。
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没想到孙怜娘竟然以看病为由住下了。
贺英不露面,贺大太太看笑话还来不及呢,如何会管。
考虑到贺二太太娘家穷,手里没钱。也曾主动示好,给银子买太平,至少等苏玫生下孩子再说。
不曾想贺二太太竟然连银子都不要,行事不管不顾,每天吵闹不休。
偏偏她又是婆婆,回几句嘴还可以,真打骂回去是不能的。
软的硬的都使了,结果就是贺二太太每天吵闹的更厉害。
还天天说贺英对孙怜娘多好,明知是假的,却架不住苏玫生气。
“你刚才在说什么,六郎去了见苏钰??”苏玫问着,脸色苍白。
其他的话就罢了,唯独这句,好像一把尖刀刺到她心口。
她受了这么苦楚,贺英却连面都不露。以他的风流性子,如何能忍住。张婆子再说贺英外头没人,她都不相信。
没想到竟然是苏钰,为什么是她!!
“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英哥儿后悔娶你,回头去找苏钰。还放下话说,只要苏钰同意,他就立即休了你。”贺二太太说着。
虽然她也很讨厌苏钰,但是现在苏玫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大的冤孽。只要能打击苏玫,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了。
“胡说,你胡说八道!!”苏玫怒极攻心,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张婆子见状,赶紧按住苏玫,小声劝慰着:“姑娘莫生气,身子要紧。”
“我是不是胡说,你出去打听打听即知。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着,英哥儿去找苏钰。”贺二太太气怒说着,“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何苦毁我亲生儿子的名声。”
这则流言里,被骂最狠的是贺英,什么难听话都往贺英身上堆,她都要气死了。
这也怪苏玫,要不是苏玫自己犯贱,贺英本可以光明正大娶苏钰。苏钰行事再不好,也不会做下婚前珠胎暗结的丑事。
“妈妈,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的,贺英是不是真去找了苏钰。”苏玫哭泣着,精神几近崩溃。
贺二太太虽然对她不好,却是贺英是命根子。再怎么吵闹,也不会拿贺英的名声开玩笑。
“唉,姑娘啊,外头的流言如何能当真。”张婆子说着,“不过是遇上了,说几句话,本就是亲戚,招呼应酬也是常事。”
外头流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她却不怎么相信。贺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只是流言难听,也没办法辩解,只能任由人说了。
“他们真的见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苏玫连声说着,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好像被彻底击溃了一般,喃喃自语说着,“我不如苏钰,我什么都不如苏钰,他果然后悔了。”
不管嘴上如何强硬,她心里很明白,她不如苏钰,她哪里都不如苏钰。
哪怕逼着贺英娶了她,贺英也不想见她。在他眼里,她就是耻辱,被逼无奈的耻辱。
“姑娘,你莫要多想……”张婆子无奈劝着,却是无力。
她算是明白了,贺英找其他人都好说,哪怕是孙怜娘,苏玫也不曾放在眼里。
唯独对苏钰,嫉妒,不甘,愧疚,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就是好像扎在苏玫心上的一把刀,让她时刻喘不过气来。
贺英不露面时,苏玫就怀疑贺英去找苏钰了。明明没有的事,依然生气纠结。
不只是苏玫胡思乱想,也是因为苏钰就是她的心结,这门婚事到底是从苏钰手里抢来的。
不管苏玫表现的多任性,她心里终是不安。
现在得知贺英真的去找苏钰了,就好像最大的恐惧终于发生了,让她整个人彻底崩溃。
“血,姑娘流血了……”小丫头突然叫了起来。
第45章 第 45 章 杨阁老出殡在即,关氏心……
杨阁老出殡在即, 关氏心里却越发不自在。
养父过世,云娘做为养女,就是远嫁了,也该回来吊唁。苏天佑天天往杨家跑, 估摸着一边帮忙丧事, 一边等云娘。
两情相悦, 青梅竹马, 养云轩的匾额挂着,苏天佑这辈子是过不去了。
“太太, 喝口茶吧。”洪婆子端茶上来。
关氏接过茶碗,却好像发梦一般,突然道:“当年我要是没嫁给苏天佑,是不是会过的更好些?”
这些年来,无数次梦回少女时期。
花样少女, 出身名门,秀外惠中,父母的掌上明珠。
及笄之后提亲的人家踏破门槛, 父亲精心挑选, 生怕误了她的终身。
这样的家世品貌, 为什么会落到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洪婆子吓了一大跳,陪笑着道:“太太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当年, 那也是没办法。”
关氏嫁给苏天佑是个意外,关氏独自坐车去青云庵上香,路上出了意外,惊了马,连人带车落了水。
苏天佑路过, 见义勇为救了关氏。又恰巧被一个大嘴巴太太看到,宣传的京城皆知。
无奈之下,关氏只得嫁给苏天佑。
“父亲与我说过,可以不用嫁给苏天佑,让我自己拿主意。”关氏幽幽说着。
当年的苏天佑,寄居国公府;父亲常年驻守关边,是个不出名的武将;母亲再嫁,当时的杨阁老也只是个小官。
乱七八糟的身世,没有功名在身,苏天佑本人又不善交际,更没有才名在外。除了长的不错外,几乎没有优点。
这样的个人条件,在父亲看来根本配不上她。只因几句流言就要嫁过去,是耽搁自己。
但是……
外头传的那么难听,要是不嫁,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太太看上他,那是他的造化,谁曾想……”洪婆子有几分气愤,却没有再说下去。
谁曾想苏天佑是个情种,怎么也忘不了旧人。
“他来找过我,与我说过,自己己有心上人,不能娶我……”关氏说到伤心处,不自觉流下眼泪。
当时的苏家只守着一个空爵位,人丁单薄,苏大老太爷官职也不大。
关家让苏天佑娶,苏天佑不得不娶。
家里逼的太紧,苏天佑便来找她,态度十分不好。
说他己有心上人,虽然小门小户出身,却是知书达理,不会以清白为名要挟救命恩人。
关家高门大户,他一个没功名的白身,实在不敢高攀。
关氏当时就怒了,堂堂名门千金竟然不如小门小户的养女,可笑至极。
明明就是苏天佑接触不到高门千金,才会觉得小门小户的女子好。
她原本对亲事一般,也不是非苏天佑不可,但这场争吵之后,好像负气一般,马上点头定下亲事。
苏天佑那样的条件,凭什么挑她。
就是苏天佑有心上人,她自觉得比对方强的多,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说来说去都是杨老太太的错,故意把养女和儿子养在一起,亲上加亲成了婚,就可以把媳妇捏在手里,等她老时就有儿子媳妇在身边侍侯了。”洪婆子抱怨说着。
这是关氏的母亲关老太太的原话。
国公府公子,容貌俊美,就是父母不行,挑个高门大户的庶女还是可以的。
杨家当年根本就不入流,养女就更不入流。给儿子娶这样的媳妇,就是想着好拿捏,这是谷夫人的私心。
“谷家小门小户,凭美貌嫁到高门终被休弃。二嫁了门当户对的杨家,家境贫寒,为了自己的将来,自然要打儿子的主意。”关氏自言自语,重复着当年母亲说过的话。
当年关老太太很看不上谷夫人,她也傲慢的认为苏天佑被生母坑了。
等她嫁过去后,把道理慢慢说给苏天佑听,苏天佑自然就能明白了。
至于云娘,小门小户的养女,婚前就与男子私定终身,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天佑清醒之后,自然不会再搭理。
“这种小门小户的女子最可怕,只要有机会向上爬,毁儿子的前程算什么。”洪婆子愤愤不平说着。
关氏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云娘而起,而云娘就是谷夫人养大的。
等价转换,让关氏不幸的罪魁祸首就是谷夫人。
“她己经是一品诰命夫人。”关氏轻声说着,“杨阁老临终前为她请旨,苏天佑奉旨供养,哪里还需要把儿媳妇捏手里。”
曾经嘲讽过谷夫人的高门贵妇,现在对她都是真心拜服了。
少年时惹祸闹事的前夫凭军功封了侯;没有任何根基,只有科举名次的后夫,官至阁老。
连原本没什么才名的儿子,都考中了榜眼,在继父的提携下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大反转的剧本,谷夫人都快封神了。
这是天生带着福气的女人,旺夫旺儿,连和离的前夫都出息了。
“那是她运气好。”洪婆子说着,“就是奉旨供养,难道她还能让太太立规矩不成,太太就不用担心了。”
不管杨阁老生前如何风光,人走茶凉。谷夫人能指望的就苏天佑这个儿子,还敢难为关氏,也要看看关家同不同意。
关氏苦笑道:“我和苏天佑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会在意这些。”
婚姻的主体是夫妻二人,夫妻感情好,她自然会用心侍奉婆婆。
夫妻关系如冰,婆婆什么的,早就不在意了。
洪婆子想到关氏这些年受的委屈,心中很是气愤,道:“苏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眼看着哥儿就要娶亲,太太身边有儿子有媳妇,理他们呢。”
关氏肯下嫁,那是苏天佑的造化。苏天佑竟然冷淡关氏,根本就是不知好歹。
“现在的苏家,很了不起。”关氏喃喃自语说着,“前些日子回娘家,母亲还劝我把脾气放宽和些,不要与苏天佑争执。”
风水轮流转,关家并没有没落,苏家的掘起却是肉眼可见。
现在宴会排坐次,苏家只在关家之下。等苏天翊回来,只怕两家就要平起平坐。
己经不是能任性使劲子的时候,要好好与夫家打好关系。
谷夫人搬回来后,也要好好侍奉。
这些话从关老太太嘴里说出来,听着就有些玄幻。
想当年,最看不上谷夫人,见面时甚至恶语相向。现在竟然反过头来教育她,要好好侍奉谷夫人。
“太太莫要伤心了,何必为那负心人难受。”洪婆子说着。
关氏拿起手绢擦泪,道:“我是后悔……”
在她所受的教育中,夫妻恩爱并不是必须的。
相敬如宾,凡事有商有量。
苏天佑却是个另类奇葩,在他的观念里,夫妻必须恩爱。
不是他爱的人,那就是天塌地陷,这辈子都不能安生。
至于纳妾,关氏与苏天佑婚后第一场冲突就因为纳妾。
虽然婚结的不情愿,婚后苏天佑却是礼数周全,夫妻俩称的上相敬如宾,关氏并无怨言。
生下一儿一女后,关氏心力全在孩子身上,无心侍奉丈夫。
高门大户的常规操作,挑个靠的住丫头给丈夫当通房,免得向外发展。
关氏也是这么干的,把自己的陪嫁丫头给苏天佑。
结果苏天佑当场翻脸,几乎要指着关氏的鼻子骂。
当时的关氏很委屈也很冤枉,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苏家专出发颠的情种。
“太太若是心里不舒服,何不回家住几天?”洪婆子建议着。
关氏刚要开口,苏玫的丫头宝瓶匆匆跑进门来,满脸焦急道:“太太,不好了,姑奶奶小产了……”
“啊!”关氏大惊失色,道:“怎么会小产,张妈妈不是在吗?”
宝瓶气愤道:“姑奶奶听说姑爷去见了大姑娘,又有贺二太太在旁边插嘴,怒极攻心就……”
“这,这与大姑娘又有什么相关?”关氏顿陷茫然,顾不得细想,吩咐洪婆子,“备车,我现在就去贺府。”
洗脸更衣,关氏匆匆坐上车去了勇毅侯府。
张婆子早派人请来大夫,贺二太太见心愿达成,又担心苏家人找她麻烦,索性带着孙怜娘回娘家去了。
“奶奶还年轻,只要好好调养,孩子总会有的。”大夫说着。
苏玫脸色如纸,虽然睁着眼,却如死尸一般,对大夫的话置若罔闻。
“还请您多费心,给姑娘好好调养。”张婆子说着,“请先生外间写方子。”
大夫跟着张婆子来到外间,写下方子,又格外叮嘱:“奶奶一定要好好调养,切勿再动气伤身。”
“太太来了……”
小丫头一声通传,关氏带着洪婆子匆匆进门来。
大夫本就是常去苏家的,自然认得关氏,连忙作揖问好。
不等关氏询问,就主动说:“奶奶是怒极伤身,又兼之体弱,两厢叠加才小产的,想再生育只怕要调养几年。”
苏玫这一胎没法细说,月份根本就不对。张婆子塞了银子,他自然会保守秘密。
母体孱弱,前些日子来诊脉,己有滑胎之相。就是勉强生下来,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现在孩子没了,对苏玫反而好了。
“劳烦先生了。”关氏说着。
张婆子道:“我送先生出去。”
大夫跟着张婆子出去,关氏进到里间,苏玫听到关氏的声音,挣扎着坐起身来。
关氏赶紧上前扶住她,道:“好好躺着……”
“母亲,哇~~”苏玫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关氏心如刀割,也跟着流眼泪,却是劝慰道:“你要好好保养,大夫说了,只要你好好调养,孩子总会有的。”
苏玫失声痛哭,心里难受至极,喃喃自语说着:“母亲,我是不是哪里都不如苏钰?”
“啊?”关氏听得怔了一下,道:“你莫要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大姑娘与晋阳长公主的大公子情投意合,估摸着明年就要成亲。”
薛迟比贺英强多了,两厢对比,苏钰根本就看不上贺英。
她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贺英到底给苏玫下了什么药,让苏玫变成如此模样。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苏钰有更好的,根本就看不上贺英,偏偏我还当个宝。”苏玫哭的越发伤心。
“你这孩子,唉,怎么能这么想。”关氏叹息说着,“你现在要好好休养,莫想这些有的没的。”
“从小到大,我就不如苏钰。大伯父那般疼爱她,从小带在身边,不管是交际应酬,还是文才武功,她都是个尖。我若是站在她身侧,宾客多半看不到我。”苏玫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
同样姓苏,同住一间府邸,说起来是姐妹。
苏钰却把所有的光彩都夺去了,她连个影子都不如。
样样不如人,她本来也不想比,直到她钟情贺英,苏钰的未婚夫。
其他事情都无所谓,爱人却不能放弃。
本以为得到了贺英,她就可以幸福。事实证明,这只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贺英看中的是苏钰,根本看不上她。比厌恶还不如,冷漠与无视更让她伤心。
“你是你,她是她,何必比较。”关氏叹息说着,神情甚是无奈。
她从来不知道苏玫对苏钰竟有如此心结,这要怎么比,只是父母就差了一大截。
“我要回家,我在贺家活不下去了。”苏玫说着。
本以为嫁给贺英是天堂,没想到等待她的是地狱。
贺英的冷漠,贺英的无视,就好像杀人的利刃,让她的精神几近崩溃。
现在孩子没了,心也死了,她一刻都不想在贺家呆下去。
“等你身子好些,我派人来接你。你现在身子弱,要好好养病,不宜挪动。”关氏说着。
苏玫道:“我不想再见贺英,也不想再住在贺家,我要与他和离。”
这样生活下去太痛苦了,
孩子没了,这段婚姻根本就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早日离开,早日解脱。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关氏听得骇然。
和离?成亲时闹成那样,这才多久就要和离。苏玫这任性,也太过了。
张婆子生怕苏玫再受刺激,连忙拦话,道:“眼下姑娘要好好休养,这些事情等你身体好了,再慢慢商议不迟。”
关氏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顺着张婆子的话说了下去,道:“这些以后再说,现在要先保养。”
又说几句,苏玫精力不济,关氏便让她睡觉,带着婆子退了出去。
张婆子心知关氏有话要问,正房狭窄,怕苏玫听到,便带着关氏去了东厢房。
第46章 第 46 章 关氏刚刚坐定,张婆……
关氏刚刚坐定, 张婆子跪了下来,道:“奴婢辜负了太太,没能看顾好姑娘。”
关氏看着张婆子,悲伤之中带着不解, 道:“你跟了我这些年, 办事最是老道周全, 为什么会出这样的岔子?”
要是别人办错了差事, 还会因为偷懒或者能力不济,但张婆子从来没有出过错。
为什么跟着苏玫, 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我……我……”张婆子神情犹豫,斟酌着用词,“前些日子大夫来诊脉时说过,姑娘有心结,药石无效, 还需要自己看开了才好。”
“什么心结?”关氏问着。
张婆子道:“成亲以来,姑爷除了新婚头三天,甚少进后院, 每天不是在书房读书, 就是在翰林院当差。姑娘独守空房, 心中难免有怨。抓不到其他人,就攀扯上大姑娘, 时常因此大动肝火。”
“这……”
关氏顿时无语, 要是因为旁的生气还有话说。因为苏钰生气,实在是攀扯不着。“你该好好劝劝她,何必自寻烦恼。”
张婆子苦着脸道:“我劝了,好话坏话说尽,奈何姑娘不听。”
张婆子虽然是陪嫁丫头, 关氏也是和气的主子,但有些话,她也不敢在关氏面前说。
在她看来,苏玫在情字上与苏天佑一脉相承,都是疯子。
不同的是,苏天佑少时吃了不少苦头,不敢任性,疯在心里,外人看不出来。
苏玫却是自小被关氏捧在手心,要星星不给月亮。
哪怕婚前犯下这等大错,关氏也遂了她的心愿,又因有孕也没有责罚。
千金小姐的脾气使起来,又一根筋的疯劲,两厢叠加,任是万般手段,也解不了苏玫的心结。
“这孩子任性过了,现在没了孩子,只望她能收敛心性……”关氏无奈说着,“贺英又是怎么回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的人。”
“按时辰算,姑爷应该在翰林院,我己经打发小厮去了。他不回来还好些,省得姑娘再受刺激。”张婆子说着,“我冷眼看了这么久,姑爷……也不想这个孩子生下来。”
“什么?”关氏又是惊又是怒,“那是他的孩子,他不想??”
张婆子低头道:“前两日贺二太太身边的婆子悄悄与我说,贺二太太嘴里常念叨,不知道什么时候怀上的孩子,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生下来,岂不是玷污了贺家的列祖列宗。”
关氏顿时勃然大怒,道:“贺家欺人太甚,当我是死的吗,如此欺负我儿。”
“太太先消消气,容奴婢把话说完。”张婆子连忙拦住关氏。
“还有??”关氏怒极气极,听得胸口直喘,“还有什么,你一口气说完。”
张婆子继续道:“贺二太太有个侄女叫孙怜娘,常来府里找姑爷说话下棋,被我使唤下人狠打了几顿,按理说,她早就该死心。奈何,姑爷……时常搭桥拨火。”
论战斗力,苏玫身侧那么多陪嫁,不管是骂街还是打架,都可以把贺二太太和孙怜娘打垮。
有好几次,她都觉得孙怜娘要彻底死心了,没几天孙怜娘又打起精神卷土重来,好像打不死的小强。
几次之后,张婆子就感觉出不对劲。
不是孙怜娘自己意志坚定,而是贺英一直以来都给她希望。
只要干掉苏玫,孙怜娘就是贺六奶奶。也许没有明确说出来,贺英肯定这样暗示过。
表面上没有任何错处,连一句明确的话都没有说过,却让后院三个女人打的血头血脸。
贺英不愧是风流场上的急先锋,手段高明。
“怪不得玫儿说要和离,原来贺英竟然是这般的狼心狗肺。”关氏冷笑说着,“不得己娶了玫儿,他如何能甘心。”
贺英的亲爹是个废物,勇毅侯府大小事务皆是贺大老爷做主。
贺大老爷让贺英娶,苏家也同意嫁,贺英就只能娶。
等苏玫进了门,想报仇想收拾,对他来说更容易。
“姑娘虽然说的是气话,但贺家是个虎狼窝,太太还要早些为姑娘打算。”张婆子说着。
苏玫说要和离,是小姐脾气发作。
但从长远来看,离开贺家,与贺英分开,对苏玫才是最好的。
心上人不爱自己,这种心理压力,能把看重感情的苏玫压垮。贺英又有那般手段,根本就压不住,苏玫早晚在他手上吃大亏。
“成亲己经闹成那样,若是再和离……”关氏没说下去。
婚姻之事哪能这般儿戏,别说苏天佑不会答应,就是她也不会答应。
“这只是奴婢的小见识,要如何处置,还要太太斟酌。”
话说至此,张婆子也不敢再言语。
洪婆子见状,插嘴道:“姑娘还在病中,总要先养好身子再说。太太回府之后仔细思考,小小贺家,还怕了他们不成。”
关氏叹了口气,对张婆子道:“你也辛苦了,还劳你看顾玫儿,务必让她养好身体,容我想想要怎么办。”
“请太太放心。”张婆子说着。
没等到贺英回家,也不见贺家其他人过来探望,关氏越发心灰意冷。坐车回了国公府,思来想去,却没了主意。
苏玫闹着要和离,张婆子也说贺英不是良配。但是抢了姐姐的未婚夫,没几个月就要和离。如此儿戏,别说旁人笑话,自己也干不出来。
“太太何必忧心,小小贺家,难道还能翻天不成。”洪婆子说着,“依我说,先把贺家二太太揪出来,出了那么大的事,她竟然躲了,只怕平时没少欺负玫姐儿。”
关氏叹息道:“玫姐儿还要在贺家过下去的,闹的太僵,就没办法收场了。”
娘家不给力,丈夫不中用,钱和能力一样没有,甚至连口才都欠缺,只能把规矩挂嘴上的婆婆,收拾起来容易的很。
苏玫的婚姻,最大的问题是贺英。
婚前倒贴太过,贺大老爷压着头娶来的媳妇,他终究看不上。
“过不下去就不过,太太若是嫌和离不好,只管把姑娘接回家里长长久久住着。贺家若是来接人,就一棍子打出去,看他们能怎么样。”洪婆子说着。
不说和离,也不回婆家。
苏玫顶着贺六奶奶的名头长住娘家,借贺家一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休妻。
“这倒是个主意。”关氏说着,却不禁担忧,“只是老爷那里……”
苏天佑连门都不让苏玫进,如何会同意让她在娘家长住。
“您是苏家的正房太太,要接自己亲女回娘家住,老爷如何敢拦。”洪婆子说着。
关氏摇摇头,道:“终要他同意才行。”
苏天佑的脾气太拗,就是先斩后奏,他得知后也会把苏玫赶走。
主仆俩正说着,就有管事媳妇进门来报:“前头管事来问,明天是杨阁老出殡的日子,太太和四爷可要过去?”
关氏想了想,道:“要过去的,让管事备好车。”
“是。”管事媳妇应着,又道:“孙管事带着小厮己经把乐道堂收拾出来,尚缺使唤人手。”
关氏微微皱眉,对于这个婆婆,她实在没办法喜欢。以前不在一处还好说,现在同居一府,想想就别拗。
洪婆子道:“知道了,这点小事也来烦太太,你退下吧。”
“是。”管事媳妇不敢多说,转身离去。
洪婆子见关氏眉头紧皱,便道:“太太放心,这事交给我,保证料理的妥妥贴贴。”
一品诰命又怎么样,杨家那小门小户的,谷夫人见过什么世面。以为搬回来就能当老封君了,做什么美梦呢。
不给她一点厉害看看,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杨阁老出殡,京城第一大事。从皇亲国戚起,到朝中百官一个不落下,送灵人马几乎从杨府排到青云寺。
苏天佑做为继子,从早忙到晚,一刻不得休息。关氏带着苏越清闲许多,送完灵就坐车回府。
母子俩一起了吃午饭,洪婆子带着小丫头收拾桌子。关氏叫住苏越,母子俩里间说话。
“听亲家老爷说,你的功课太差,连字都写的歪歪扭扭,要在课业上多用些心。”关氏说着。
定亲之后,关氏便把苏越送至关家家学读书。苏家虽然也有家学,但苏家人口少,适龄的子弟更少。不像关家人口众多,又重视子弟读书,特意请了名师到家学中。
苏越低着头,神情纠结,好一会才道:“母亲,我不想读书。”
虽然在关氏面前能装个样子,但实际上他看到书本就头痛。他根本就不想读书,他想练习骑射,下次苏震岳出征时,他也想跟着去。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关氏吓了一跳,言语严厉起来,“读书考功名,乃是人生大事,哪由得你说不读。”
“祖父和二伯父也没读书……”苏越小声说着。
苏震岳和苏天华都是行武出身,还有苏邑,他可以向他们学习。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若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活啊。”关氏说着,悲从心来,眼泪跟着都落下来。
她就这么一儿一女,苏玫己是那个样子,若是苏越去从军,万一有个好歹,她只能去死了。
苏越看着关氏的眼泪,呆呆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来父亲与母亲关系冷淡,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他希望母亲能高兴些,他也尽可能努力讨她欢心。
但是……他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姐姐在夫家过的不好,将来如何还要你给她撑腰。你若是不好好读书,我和她将来要靠谁。”关氏伤心说着。
苏越头压的更低了,声音中透着无奈,道:“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会好好读书的。”
“这才是好孩子。”关氏说着,“过了年你就十五了,亲事定了,婚事也该准备了。”
苏越不禁道:“儿子还小,兄长们还没成亲,再晚两年也使得。”
“灵灵年龄大了,不好再耽搁。”关氏说着。
她本来也想着晚两年,但苏越连不想念书的想法也有了,那亲事就不能再等。
关灵灵进了门,她有个臂膀,也多个人盯着苏越读书。
苏越不知道说什么好,垂首不语。
他见过关灵灵,长的漂亮又知书达理。关氏给他选的,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他真的不喜欢,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拒绝婚事他不敢,但婚事要是能拖一拖,也许还有转机。
现在关氏让他明年就娶,他满心抗拒,又不好反驳。
“你屋里的丫头,若是有中意的,也可以留下来。”关氏见苏越不太情愿,便把条件放宽了,“将来你若有了心爱的丫头,也可以收房留在屋里。”
苏越摇摇头,道:“我并无此意。”
苏家男人们的婚姻虽然都不幸,却无人纳妾,他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体谅为娘的一片苦心。”关氏说着。
苏越垂首道:“儿子知道,婚姻之事,全凭母亲做主。”
“嗯。”关氏这才放下心来,“回屋去吧,好好读书。”
“是,儿子告退。”苏越说着。
第47章 第 47 章 杨阁老停灵青云寺,……
杨阁老停灵青云寺, 三天后,谷夫人搬回英国公府。
谷夫人一直病着,东西可以慢慢收拾整理,人先搬回来, 省得与杨家人闹气, 这也是苏天佑的一片孝心。
与杨家撕财产之事, 苏钰帮不上忙, 去乐道堂帮帮忙倒是方便。
“怎么不见老太太身边侍侯的丫头?”
一通忙碌后,苏钰把刘顺家的叫到西梢间询问。
谷夫人身边有几个大丫头, 一直服侍的很好。这回谷夫人搬回来,竟然除了刘顺这一家人外,连丫头都不见,情况不对。
刘顺家的小声道:“下人的身契都是杨家的,老太太担心二位老爷……索性放了他们的身契, 让他们先行离府。我细细问过,有几个还是想进来侍侯的,等明天我出去唤他们再进来。”
虽然杨阁老特意请旨, 但谷夫人能带走的也就是自己的嫁妆以及存下来的私房银子, 下人并不在此列。
下人的身价银子没几个钱, 平常继子也不会在意,但杨家二位老爷哪里是一般人。
与其担心自己的人带不走, 留在杨家被虐待, 不如提前给了身契,放他们各自去了。若是有想留下的,再进苏府侍侯即是。
她一家是谷家出来的陪房,身契一直在谷家名下,这才能一路相随。
“原来如此。”苏钰顿时明白, “我这就回去打发院里的人过来,这屋里不能没人侍侯。”
院中侍侯的下人还没有分派过来,谷夫人也没带人来。这么大的院子,只凭刘顺这一房人,谷夫人还病着,哪里侍侯的过来。
“劳烦大姑娘了。”刘顺家的说着,“还有厨房和茶房,我也不知道在何处,一会就要给老太太熬药了。”
苏钰道:“府里向来各吃各的,乐道堂的吃食用水,先使我屋里的,以后再计较。”
听雨楼有独立的小厨房,虽然并不大,添乐道堂一份还忙的过来。
“幸亏有大姑娘。”刘顺家的不禁说着。
苏钰道:“老太太吃药要紧,我先回去安排,晚上再来看老太太。”
“姑娘慢走。”刘顺家的说着。
苏钰带着绿川快步回到听雨楼,不等苏钰吩咐,绿川自去安排。
丫头婆子分一半给乐道堂使唤,厨房也特意吩过,做饭要优先乐道堂,若是饭钱超标了,也不用向上汇报,缺多少苏钰自己拿出来。
“姑娘,都安排好了。”绿川忙碌半晌,午饭都没顾上吃,终于全部忙完,回屋复命。
除了把下人带过去,安排活计之外。她又带着刘顺家的各处走走,认认门,也知会各路管家娘子,府里添了主子。
“三太太去了吗?”苏钰问着,脸上带着愠色。
在刘顺家的面前,她就是有情绪也不好摆出来,做为晚辈总不好说婶娘的过失。
谷夫人都进府了,所有该安排的全部没有安排。婆媳之间没有感情,不上前侍侯可以理解。
但关氏是国公府的当家人,安排谷夫人的日常起居是她份内的工作。连份内的工作都不做了,这是打算与谷夫人撕破脸吗?
“三太太打发洪婆子去看了老太太。”绿川说着,“四爷过去了。”
“越哥儿倒是有心。”苏钰说着,又叮嘱绿川,“你盯着些下人,莫要出差错,委屈了老太太。”
“姑娘就放心吧。”绿川说着,犹豫起来,“我刚才外头走动时,听到婆子说,好像,三姑奶奶不大好了,孩子没了。”
据说最近这段日子,关氏总往贺家跑。今天谷夫人回府,她根本就不在家,去贺家看苏玫去了。
“啊?”苏钰惊讶。
关氏把张婆子都派过去了,苏玫竟然还是出事了。
贺二太太就是个废物,不足为惧。
难道是贺英做了什么?
还是苏玫运气不好?
“我随便听了一耳朵。”绿川说着,“详情如何,我也不晓得。”
“不用告诉我,我也没兴趣。”苏钰说着,“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府里就是有些风言风语,随便听听就好,莫要张嘴。”
苏玫流产,她就是知道了,也只能当不知道,有些事情装傻充愣是最好的应对。
“是,我都记下了。”绿川说着,“还有院里的下人,我也会叮嘱。”
苏钰自言自语道:“二哥还真是神算。”
苏玫刚嫁入贺府时,叶峰就说过这段婚姻长不了,现在看来是应验了。
不惜一切代价要嫁给贺英,完全不顾父母的伤心难过。
现在再闹和离,估摸着苏玫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
“为什么不能和离,我想离开贺家。”苏玫对关氏哭泣说着。
她流产这些天,贺英都是关氏在的时候过来,关氏走了,他稍坐一会也会走。
在贺英眼看里,关氏这个岳母比她这个媳妇重要的多。
爱上贺英,不择手段也要嫁给他,甚至把父母的脸面都踩到脚下。
苏枚得到的只有流产,伤心,痛不欲生。
才子佳人,情投意合,全部都是她的空想,这是她的情劫。
关氏有些尴尬的看一眼贺英,就算要和离,也不好当着丈夫的面说。
贺英十分识趣,寻了借口出门去。
等贺英离开了,关氏长叹口气,“和离岂是儿戏,我想过了,等过了年,我就说服你父亲,把你接回家长住,谅贺家不敢造次。”
苏玫愣了一下,十分坚决,“我要和离。”
她不想顶着贺英妻子的名头,这让她窒息。
她想回到以前,她想重新开始。
“和离哪是这么简单的。”关氏声音不由的有点大。
这些天来,苏玫一直闹腾不休,翻来覆去都是和离。
要是和离那么简单,她早就和离了,何苦跟苏天佑这么干熬着。
“母亲……”
苏玫愣住了,她以为关氏会支持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成亲不是过家家,哪能说离就离。和离绝对不成,你就别想了。”关氏索性把话说死。
她能为苏玫做的,就是顶着贺英妻子的名头,被苏家养一辈子。
她给足了苏玫嫁妆,苏越也会照顾她。
要是哪天苏玫想明白了,想跟贺英再有个孩子。生下来不用贺家管,苏家也养的起。
苏玫听出关氏话语里的坚定,只觉得全身冰凉,怔怔看着关氏。
关氏心中不忍,却只能硬起心肠。
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苏玫必须得懂事。
“你好好歇着,年后我来接你。”关氏说着。
刚流产要小心调养,冬天搬迁易添病。快过年了,贺苏两家事务都多,总要年过去了,再撕扯其他。
苏玫眼泪好像线珠一般,一串串往下掉,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无声的哭泣,除悲伤还有绝望。
连母亲都不管她了,她被所有人抛弃了。
关氏看着心里难受,却是说,“我得回去了,府里那么多事务还得料理。”
又叮嘱张婆子几句,关氏转身离开。
苏玫床上坐着,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直到耳边传来贺英的声音,“别哭了,会把眼晴哭坏的。”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在贺家,年后先跟岳母回去也行,我没有意见。”贺英说着。
苏家人口少,事非少,但苏天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苏玫就是想回,只怕也回不去。
苏玫茫然的看着贺英,她从来没觉得贺英如此陌生过。
“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更高兴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室,我会好好待你。”贺英继续说着。
苏玫茫然的神情渐渐变冷,这一刻,她好像才认识贺英。
***
带着满身满心的疲惫,关氏回到国公府。
“老太太那里可安排妥当了?”关氏问着洪婆子。
这些天她的心思全在苏玫身上,顾不上其他,也不知道谷夫人那里怎么样了。
洪婆子笑着道:“人己经住进来,东西还没有全部搬过来,那边院里的孙管家带着小子们搬好几天了。”
关氏想了想,道:“我也该去看看了。”
“这么冷的天,太太改天再去吧。”洪婆子笑着说。
“总是得去的。”关氏说着。
谷夫人住进来了,这一趟是免不了的。
还有苏玫回苏家的事,若是谷夫人跟苏天佑说,希望孙女多在膝下,苏天佑只怕不好驳回。
洪婆子并不赞成关氏过去,也不敢拦,一边侍侯关氏更衣,一边道:“大姑娘现在天天往乐道堂跑,殷勤的很。”
关氏并不在意,要是苏钰愿意照看谷夫人,她也省事了。
从玉粹堂到乐道堂并不远,关氏也没坐车,带着丫头婆子过去。刚从角门进入,就见刘顺家的正指挥着小厮们抬箱笼。
刘顺家的看到关氏进来,连忙迎了上去,行礼道:“见过三太太。”
关氏看看堆满院子的箱笼,笑着道:“妈妈辛苦了,这些都是老太太的?”
“是老太太的嫁妆,刚从杨家拉过来的,这是最后一批了。”刘顺家的笑着说。
关氏想了起来,当年谷夫人再嫁时,为了补偿她,苏大老太爷做主把苏震岳分家所得的一半财产给了谷夫人。再加上她原本的嫁妆,确实不少。
刘顺家的正欲再说,就听“哐当”一声,抬知子的小厮失手,箱子跌落在地,里面的东西顿时散落地面。
好巧不巧的,一副画卷正好滚到关氏脚下。
洪婆子顿时怒声斥责,道:“毛手毛脚的,连个箱笼都抬不好,要是碰到太太,要了你的性命。”
“天冷手滑也是有的,看看伤着没有。”关氏说着。
刘顺家的赶紧过去,指军手上正闲着的小厮捡掉落的东西。
关氏随手捡起脚边的画卷,只看画轴似乎有些年头,保存的却很好。关氏顺势展开,是一副仕女图。
图上少女侧身而立,相貌明艳,神情温婉,画卷右上角提着“春樱”二字。
关氏看了又看,心头涌一起诡异之感,貌似不经意间,招手把刘顺家的叫过来,“这副画像,我看着有些眼熟。”
刘顺家的笑着道:“这是老太太年轻时的画像。”
“老太太的画像?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关氏脸上笑着,心中疑惑却是未消,“这春樱二字是……”
“是老太太的闺名。”刘顺家的小声说着。
谷春樱是谷夫人的全名,知道的人甚少。
“是我僭越了。”关氏连忙说着,把画像卷好递给刘顺家的,“我去给老太太请安。”
“三太太来的不巧,老太太刚吃了药睡下了。”刘顺家的说着。
关氏笑着道:“那我改日再来,妈妈辛苦了。”
“恭送三太太。”刘顺家的说着。
第48章 第 48 章 晋阳长公主府的小荷……
晋阳长公主府的小荷叶藕粉桂糖糕送来时, 苏钰正在信,给薛迟写信。
笔友己经奔现,本不需要再用书信的方式交流,但苏钰想写。
就像是恋爱的情趣, 书信是她与薛迟的小秘密, 承载着他与她的爱意。
“这是厨房刚做好的, 最是新鲜, 姑娘快尝尝。”婆子说着,把两盘糕点放到桌子上。
苏钰捡起一块尝了尝, 和上次一样的味道,不用问也知道是厨房师傅的手艺。
果然只是嘴上功夫,君子远庖厨,别说薛迟这样的贵公子。就是她,连厨房门朝哪都不知道。
算了, 虚幻与现实本就有差距,不能太较真。
“不错,不错。”苏钰连声赞许, “是我喜欢的味道。”
“姑娘喜欢就好。”婆子陪笑说着, “这个点心师傅是江南来的, 会做的点心花样特别多。难得姑娘喜欢他的手艺,老奴这趟过来, 也把他带来了, 若您觉得堪用,就留下来使唤。”
这是薛迟的意思,现在冬天天冷,送来的吃食多半是冷的。不如直接把厨子送给苏钰,想做什么吩咐一声就好。
苏钰微微一怔, 笑着道:“他倒是有心了,我只是偶尔吃吃,厨子就不用了。”
她对点心的喜好一般,会特意提到这道点心,是信上“薛迟”说,他改良了做法,还会亲自动手做,她才提出来要吃。
只是点心师傅做出来的,兴趣不大。
“那姑娘喜欢什么,只要您说,大公子一定帮您找来。”婆子笑着继续说。
“等我想起来吧。”苏钰笑着说,她真不缺什么,缺了的她要是找不到,薛迟也难找到。
“正好我写了封要给薛迟,你捎上。”
绿川进梢间把信拿出来,交给婆子。
婆子双手接过来,“老奴一定亲手交给大公子。”
绿川送婆子出门去,苏钰看着桌子上的点心,有点高兴,又有点别拗。
能想到把厨子送给她,薛迟确实有心。但这种方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吃不下,收起来吧。”苏钰对丫头们说着。
***
苏震岳出身世家贵族,半生戎马,活的十分粗糙。领兵在外时不说,就是回到府里,也是丫头小厮皆不用,平常使唤亲兵。
至于侍女小妾更不存在,整个侯府都找不出几个女性。仅有还都是四十往上,厨房浆洗干粗活的。
关氏刚管家时,也想着对长辈尽孝,让苏震岳过回贵族老太爷的生活。结果被苏震岳一顿骂,再不敢管。
“老太爷……”
乐道堂里,正在院中扫雪的婆子看到苏震岳,吓得手里的扫把都差点掉地上。
苏震岳径自走向正房,屋里刘顺家的听到动静,赶紧迎了出来,惊讶之余心情忐忑,低头见礼,“见过老太爷。”
苏震岳认得刘顺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白色孝服上,又回头看一眼扫雪的婆子,同样的孝服,“这衣服谁让你们穿的?”
刘顺家的愣了一下,杨阁老百日孝期未过,如此打扮才合规矩,“是奴婢的意思。”
“呵~我没死呢,戴什么孝。”苏震岳冷笑,“姓杨的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府里任何人都不准戴孝。”
刘顺家的怔忡,却不敢辩解,低头说着,“是。”
苏震岳越过刘顺家的,径自走到正房门口。却又在门口站定,好像罚站一般,就那么站着。
刘顺家的不解其意,只得上前打起帘子,请苏震岳进去。
虽然不知道苏震岳过来干什么,但住在苏家,免不了打交道,见面是早晚的。
帘子都掀起来了,苏震岳只得迈步进去,脚步却不由的重了起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自己心口上。
明明己经这么老了,孙子都要娶亲,他却时常想起当年,与谷夫人感情最好的时候。
他知道他不该想这些,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连儿子都怨他,更何况是……
“老太太刚喝了药,睡下了。”刘顺家的跟进来小声说着。
苏震岳愣在当场,就好像准备冲锋的将军,结果对面根本就没出营。
不上不下纠着的心,好像被棉花塞满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刘顺家的旁边侍侯,见苏震岳似乎没有走的意思,只得道:“请老太爷上座。”
“不用了。”苏震岳说着,这才恍过神来,转身欲走时,却看到屋里的阵设。
乐道堂五间正房宽敞明亮,打扫的一尘不染,却如雪洞一般,一应古董玩器皆无。
东梢间的帐幔放着,应该是谷夫人的卧榻之处,只有两个小丫头两侧站着,屋里再无使唤之人。
苏震岳顿时变了脸色,他是活的粗糙,但身为国公府的次子,他懂的什么是精致。
别说国公府的老太太,就是一般富贵人家的老封君也是金尊玉贵,屋里哪能这样冷清。
刻薄,关氏竟敢如此刻薄!
心中怒极气极,苏震岳转身出去。
刘顺家的心中不安,搞不清苏震岳到底要干什么。幸好己不是她的直系上司,不用跟前跟后。
苏震岳出了乐道堂,对门口侍侯婆子说着,“把关氏给我叫来。”
连三太太都没喊,直接叫关氏,这是指名道姓。
婆子吓得魂都飞了,连声答应,赶紧去了。
关氏听到婆子传话时,刚从贺家回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带着丫头婆子匆匆坐车过去,心里却十分疑惑。
现任还没埋出去,前夫找上门,苏震岳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长辈的恩怨情仇,她无意打听。只是疑惑,叫她过去做什么。
别说她这个儿媳妇,就是苏天佑这个亲生儿子在这里,也得捂着耳朵捂着眼晴,不敢听不敢看。
车驾在乐道堂前面的穿堂处停了下来,关氏扶着小丫头下车。
抬头就见苏震岳在穿堂里坐着,心腹孙管事立于身侧,穿堂外甬道处站着十来个执棍小子。
关氏越发疑惑,只得上前,“老太……”
一语未完,只见孙管事手一挥,十来个执棍小子上前把关氏身边的丫头婆子按住了。
“每人四十棍,死了的拖出去喂狗。”孙管事说着,“堵着嘴,别鬼哭狼嚎的。”
苏震岳身边使唤的,都是军中的兵士,比一般的家丁手脚麻利多了。
堵嘴开打,一时间棍棒声络绎不绝,连个叫喊声都听不到。
关氏只觉得全身发冷,惊悚的看向苏震岳,眼中带着委屈和不解。
她是女子,又是儿媳妇,当公公的不好直接打她,就打她身边的人以示惩戒。
但是,她做什么了,为什么要如此?
“跪下。”苏震岳怒声喝斥。
关氏又是惊又是怕,身体微微发抖,屈膝跪下。
孙管事拿出帐册,开始宣读,“国公府旧例,老太太月钱三十两,一等丫环八个,二等丫坏十二个,三等三环十六个,另有浆洗婆子六人,厨房八人,每日碳火三十斤,牛羊肉十斤,鸡鸭一只,鸡蛋五斤,蔬菜瓜果……”
一长串念下来,苏震岳怒气未消,拿起帐本砸到关氏面前。
长年征战在外武将的力道,小小帐本硬是把地面上的青砖砸了个坑。关氏吓了一大跳,身体不住的哆嗦,眼中惊恐未消。
“我还活着,轮不到你作践她。”苏震岳咬牙切齿骂着,“好好在这里跪着,天黑之前不准起来。”
话完,苏震岳抚袖而去,孙管事带着小子们紧跟着离开。
关氏穿堂里跪着,甬道处挨完打的丫头婆子挣扎着起来。四十板子虽然听着很多,但动手的小子们很懂的控制力量,不会真打死打残。
穿堂前乱成一团,因为下令的是苏震岳,受罚的是关氏,全府寂静,没人敢说话。
“唉……”
乐道堂内谷夫人一声叹息,她喝了药多睡了一会,醒来就是这个局面。
“老太太要去看看吗?”刘顺家的说着。
谷夫人摇摇头,“我这时候过去,三太太脸上更难看。去找天佑,让他去扶三太太起来。”
刘顺家的唤来丫头去传话,却不禁小声说,“三太太是怠慢了些……”
杨阁老还活着时就求了旨意,这么长时间过去,乐道堂也只是收拾干净,该有的丫头婆子还是向苏钰借来的。
关氏但凡上点心,亲自过来看一看,也能知道她指派的下人到底有多不靠谱。
“我一个改嫁的出母,别说儿媳妇,连儿子管的都不多,哪有脸让儿媳妇孝顺。”谷夫人说着。
这些年苏天佑和关氏夫妻不和,苏玫婚姻不幸,关氏够苦了。
“但……”
刘顺家的刚想说什么,就有小丫头进门来报,“三老爷己经过去了。”
这么冷的天,膝盖落在青瓦砖石上,关氏只觉得全身好像冰窑一般,身上冷,心上更冷。
被婆婆欺负,她还可以回娘家哭诉,暗示婆婆不慈。现在罚她的是公公,因为她苛待己改嫁的婆婆,公公看不下去重罚她。
她都不敢想,明天京城会传成什么样。
当年苏震岳无故休妻,对谷夫人非常不好。现在连这样对谷夫人不好的前公公,都觉得她苛待了婆婆。
这些年的苦心经营,人先争胜,她的名声,甚至关家的名声,全都完了。
“别跪了,起来。”苏天佑说着,硬是把关氏扶了起来。
身体早就冻僵,乍然被拉起时,关氏抬头看一眼苏天佑,心中的委屈伴随着眼泪涌了出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苛待老太太。”
苏玫流产,关氏心思在贺府,但并没有不管乐道堂的事务。谷夫人在杨家的丫头婆子肯定会带过来,旧人使唤的才顺手。
她又另外安排洪婆子,按国公府的份例把缺的部分添上。
国公府有的是钱,又不需要她亲自去侍侯,她犯不上苛扣不属于自己的钱财。
“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苏天佑说着,神色一言难尽,宽慰她,“我爹,他……你就当他日常发颠吧。”
这种指责长辈的话,关氏不敢接话,心里却是认同。
“我还有事,你回去好好歇着。”苏天佑说着。
关氏点头,婆子早就拉来马车,丫头扶着关氏上车,回了玉粹堂。
玉粹堂早得了消息,热水早就备下,关氏进屋就有丫头上前更衣,冻僵的身体泡到热水里,关氏才慢慢觉得活过来。
小丫头拿药包给关氏热敷着膝盖,洪婆子满脸泪痕的走到关氏身边。
“太太,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为什么?”
虽然是下人,但主子身边贴身侍侯的,哪里挨过这样的打,丢过这样的脸。
第49章 第 49 章 “太太,这场无妄之……
“太太, 这场无妄之灾,到底是为什么?”
洪婆子哭的伤心,关氏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右手成拳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苏震岳大概出于以前的情份, 探望生病的前妻, 谷夫人借机哭诉。
苏震岳虽然脾气大, 却不是事非不分,还甚是惜老怜贫。
前妻哭诉, 添油加醋抹黑一番,苏震岳盛怒之下,会如此行事就不意外了。
“杨家两房媳妇都不是好缠的,老太太都没吃过亏,可见手段。现在刚到国公府, 就……这是要给太太下马威啊。”洪婆子哭泣说着。
委屈是真委屈,害怕也是真害怕。
关氏指派她安排乐道堂事务,她当时想着, 怎么也得给谷夫人一个下马威, 免得真以为自己是老封君, 可以拿捏关氏。
看着蠢笨又没经过训练的丫头婆子送上去凑人头,份例数量够质量差。再暗示管家娘子们, 乐道堂的活能拖就拖。
至于苏钰私下帮衬, 大小姐惹不起,但日常那么多事情,只是吃饭裁衣这两项,就能扯出无数麻烦,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能管多少。
改嫁的出母, 在苏家一点根基没有。就是有皇上的旨意,居家过日,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子媳妇真心孝顺自然能事事如意,儿子媳妇不管,日子就只能凑和。
高门大户里,有的是挑不出毛病,却磋磨人的手段,能让谷夫人哭都没地哭。
洪婆子想的很美好,执行的也很顺利,哪里想到这才几天,苏震岳就这样大闹了一通。
府里的管事、管家娘子个个人精,哪个看不明白。
关氏是有管家权,但苏震岳有生杀权。
关氏身边的丫头婆子说打就打,就是当场发卖,关氏都不敢吭声,将来这苏家不一定谁当家。
“呵~”关氏冷笑,仔细回想今天种种,气的全身发抖,“我嫁进苏家这些年,辛辛苦苦挣到今天,谁都别想毁了我。”
管家还只是小事,她更在意名声。
奉旨养老,养成这样,别说宫宴,太太圈的各种聚会,只怕也不会有人请她。
十几年辛苦,管家理事,每天忙碌不休。要是夫妻恩爱,长辈慈祥也就罢了。
苏家是怎么回报她的,一句暖心话都没人说过。现在谷夫人回来,就想摆婆婆的谱作践她,门都没有。
洪婆子看关氏没有追究她的意思,心下稍安,“老太太本就没有抚养过三老爷,这些天也没见三老爷去过几趟。至于老太爷,和离的夫妻,哪能天天去看呢。太太得拿定主意,这深宅大院的,日子这么长,要是被老太太占了上风,那将来……”
“够了!”关氏喝斥,不是洪婆子说错了话,而是说的太对,听的刺耳极了。
洪婆子当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今日跟着挨打的,都赏一个月的月钱,好好歇着,伤好了之后再来当差。”关氏说着。
“谢太太赏。”洪婆子说着。
关氏心头烦燥不己,挥手说着,“下去吧。”
洪婆子知道关氏想安静一会,当即向屋里侍侯的丫头招招手,悄悄退了出去。
关氏安静坐着,脑中思绪万千,却慢慢有了主意,“来人,去后罩楼取几副画来。”
片刻之后,小丫头把关氏要的画取来。
关氏挥手让丫头退下,径自展开画卷,总共三副,皆是仕女图。
画中女子皆是背影,却看的出来是同一人,旁边提字“春樱”。
早在数天前,她在谷夫人的嫁妆中见过类似的画像,或者说这本就是一套,被拆开了。
关氏手攥的死紧,“是你逼我的……”
***
掌灯时分,苏钰去乐道堂请安。
“大姑娘来了……”
小丫头打起帘子,苏钰进到屋里,就看到苏天佑也在,看样子也是刚到。
也是,下午闹那么大一出,苏天佑肯定会来。
下午苏钰听到消息时,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苏震岳竟然替谷夫人出头,动起手来那么狠,把关氏的脸面按到地上踩。
不意外的是,就关氏对谷夫人的态度,闹出事是早晚的。不过以谷夫人的手段,会更温和更圆滑,不至于闹那么难看。
“老太太,三叔。”苏钰笑着问安。
谷夫人笑着说,“这么冷的天,你也过来。”
“天再冷,也得来给老太太请安。”苏钰笑着说。
小丫头上前解了大氅,无须招呼,苏钰径自在苏天佑下手位置坐下来。
“老太太说的是,天冷路滑,灌一肚子冷风小心冻着了。”苏天佑说着。
谷夫人对于早晚请安向来不在意,尤其是冬夏两季,更不想折腾小辈。
小丫头上茶,苏钰喝了口热茶,刚放下茶碗,就见苏天佑起身向谷夫人行礼:“母亲,我代关氏……”
“关氏很好。”谷夫人打断苏天佑,“她没做错什么,是你爹的错。”
“她……”苏天佑心中有气。
苏震岳的脾气他很清楚,故意找关氏麻烦倒是不会,很有可能是因误会而罚关氏。
他生气的是,晚上来请安时,他想把苏越带上,说说笑笑几句话,婆媳妇之间再大的矛盾也解了。
谷夫人要在国公府长住,亲婆媳之间少不得打交道,有矛盾要缓合,有误会要解除。
结果他去找苏越,竟然被告知,关氏送苏越去关家了。
关氏肯定是故意的,这时候把孩子送回娘家。
“这些年,你媳妇过的不容易。”谷夫人说着,“莫不要再因为这点小事,伤了你们的夫妻情份。”
“早就没什么夫妻情份可伤了。”苏天佑有几分自嘲说着。
谷夫人看着苏天佑,一声叹息卡在喉咙里,饶是她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旁听苏钰一直当自己是透明人,此时心里也重重叹口气。
大周虽然民风开放,嫁娶相对自由。但和离对女子依然十分不好,关氏也许想过和离,但现实是不能离。
夫妻早己失和,却不能和离,就这么互相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听人说,你与薛家大爷近来十分交好?”谷夫人突然说着。
苏钰微微一怔,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坦荡承认,“是,我跟他挺好的。”
谷夫人面色微沉,眼中浮现担忧之色,“他不是良配。”
苏钰怔在当场,连苏天佑都愣了一下。
谷夫人说话向来含蓄,只要还有一分余地,都不会把话说死。
现在对于薛迟,直接言明不良配,如此肯定的口吻,把两人都镇住了。
“薛迟的家世人品样貌,倒也没委屈阿钰。”苏天佑说着。
薛迟来过国公府,礼貌周全,没有丝毫傲慢之处。而且论出身品貌,挑不出一丝瑕疵。
晋阳长公主和薛附马对前朝之事虽然掺和不少,但公主之子,只要不参于造反,一辈子荣华富贵是肯定的。
“薛迟,他对我很好。”苏钰小声说着。
“姻婚之事,结的是两姓之好。”谷夫人看着苏钰,神情意味深长,“你的婚事,父亲不在京城,也该你母亲做主。”
苏钰明白了,这意思是,薛迟不合适结婚。
宫中朝廷之事,苏钰了解不多,但杨阁老当了这么多年阁老,各种内幕肯定门清。
谷夫人会这样说,必然有不可言说的道理。
记得在王府时,楚王爷提起薛迟,慕容宁却说谢无衣更好。
谷夫人说让慕容宁决定,应该是知道慕容宁也不同意这门婚事。
“婚姻之事,我还没有考虑过。”苏钰说着。
她现在只想跟薛迟谈恋爱,成亲之事,她真没考虑过。
“薛家大爷性子沉稳,凡事皆有思量。”谷夫人说着,“还是不要耽搁人家的好。”
就苏家的情况,苏钰不考虑成亲可以理解,但薛迟肯定会考虑。
趁着交往时间短,赶紧分开,免得最后想分都分不掉,会更麻烦。
这都不是暗示了,是直接明示。
苏钰只觉外面的风雪灌进了胸口,把她的心肝脾肺肾都冻住了,好一会才木然说着,“我会认真考虑。”
谷夫人看着明显不舍和苏钰,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情关难过,苏家人重情,过的都不是情关,是情劫。
苏钰这一劫要是应在薛迟身上,是要吃大苦头的。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了。”谷夫人说着,“这么冷的天,都不要再过来了。”
若是平常苏钰肯定笑嘻嘻说上几句,此时却全然没了心情。
苏天佑道:“等越哥儿回来,我带他来拜见母亲。”
谷夫人都住进府里了,苏钰都来过了。关氏都没带苏越来过,着实离谱。
苏天佑和苏钰各自回了住处,回到听雨轩,苏钰一直强撑着的脸色垮了下来。
成亲之事,她是没想过,但要她现在跟薛迟分开……她是真舍不得。
也是她太天真,她没想过,薛迟肯定想过。抱着结婚为目的来往,若是结果注定不好,不如早点分开。
“姑娘……”绿川小心翼翼说着,“您先坐下,喝口热……”
进屋就发呆,小丫头上前更衣都没知觉。
“磨墨,我要写信。”苏钰突然说着。
她不知道谷夫人会这么说的理由,但她舍不得薛迟,真的舍不得。
她要写信,给薛迟写信。
西梢间的灯点上,绿川磨墨,苏钰几乎是奋笔疾书,章节文法全然不讲究,连内容都显得十分凌乱。
不停的写写写,把所有的情绪付诸于纸上,一股脑的倾诉出来。
谷夫人的话必然有她的道理,薛迟或许真不是良配,最后多半七零八落,半生痛苦。
但那又怎么样,婚姻之事,本就是单方或者双方昏头。
为了将来的某个可能,让她就这么放弃薛迟,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第50章 第 50 章 午饭后,谷夫人正想……
午饭后, 谷夫人正想午睡,就听门口小丫头传话进来,“三太太来了。”
正要侍侯谷夫人更衣的刘顺家的愣了一下,谷夫人也有些意外, 却给刘顺家的使了个色。
刘顺家的点会意, 亲自迎了出去。
刘顺家的亲打帘子迎关氏进屋, 关氏神色冷淡, 身边丫头婆子皆无。
小丫头上前侍侯着关氏脱了大氅,不等谷夫开口, 关氏就道:“我与老太太有些私房话要说,都下去吧。”
刘顺家的不禁看向谷夫人,关氏这是来者不善啊。
谷夫人朝刘顺家的挥挥手,刘顺家的虽然忐忑,却带着丫头婆子们出去。又把正房门关好, 廊下站着远远看着门口,既听不到谈话,又看着门口不让人误闯。
一众人离开了, 关氏这才把藏在袖中的画卷拿出来, 奉于谷夫人面前, “前些日子我着人打扫后罩楼,发现几副画, 请老太太品鉴。”
谷夫人接过画卷, 缓缓展开,素来泰然自若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她细细看着画卷,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中流淌着的说不清是回忆还是什么。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关氏直勾勾看着谷夫人, 做为晚辈这样的直视显得十分无礼。
当了这么多年婆媳,关氏都没有好好看过谷夫人,见面时候太少。
本就不住一起,又因与苏天佑不和,关氏更不会主动去杨家给改嫁的婆婆请安。
谷夫人年轻进就是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小门小户,只是跟随父亲进京做官,竟然凭脸嫁进国公府成为正妻。
被休后媒人放出要二嫁的消息,提亲的人依然络绎不绝,门第还都不低。
此时的谷夫人己经年过五十,孙子都要娶媳妇的年龄,依然风韵犹存。
尤其是现在人在病中,一双秋水剪瞳看着人时,好像含着一汪春水,女人看了都要心生怜爱之情。
关氏看着这样的谷夫人,眼中却带着一抹恨意,语气十分舒缓,“我细问了管家,这样的仕女图总共有三张,是大老太爷去世后,从书房找到的。”
除了这三张,她还看到过一张,就在小子们嫁谷夫人时嫁妆,散落在她脚边的那张。
四张仕女图,全提着“春樱”二字。虽然都是背影图,但看构图画风,以及图中的少女的身形仪式,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同一个作者为同一个人画的四副画。
“竟然画这么多……”谷夫人喃喃自语着,捏着画轴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整个人陷在回忆当中,对于关氏的重点全然不在意。
“这是我从……”关氏正要重复重点。
谷夫人抬眸,直视着关氏。依然病弱而不能自理的姿态,唯独那双眼显得格外深邃内敛。
关氏不由的住了口,心头浮起一抹不安,却是强压下去,与谷夫人对视。
“这些画出自大老太爷的手笔,是为我画的,你想拿这个当把柄要挟我。”谷夫人说出关氏意图。
关氏抿唇不语,原本直视着谷夫人的眼眸不由的错开了。
儿媳妇拿这样的丑闻要挟婆婆,说忤逆都是轻的。饶是关氏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也不由的心虚起来。
谷夫人把画卷小心卷好,看着心虚的关氏,心里轻轻叹口气,道:“你应该拿着画去找天佑,父亲出走后,伯父抚养他成人,他敬伯父更甚自己的亲父。这样的一个把柄,你可以拿捏他到死。”
能拿着画来找她,关氏比一般的后宅妇人有勇气,但只是有勇气是不够的。
波澜不惊的语调,内容却是惊世骇俗。
关氏呆滞当场,直愣愣看着谷夫人,“你……”
苏家大老太爷苏震山,前英国公,苏震岳的双胞胎兄长,谷夫人的前大伯,也是谷夫人二嫁的主婚人。
如此身份的两个人,苏震山竟然为少女时的谷夫人做画,并且收藏多年,绝对是骇世惊闻。
这样一个王炸级的把柄要不要丢出来,关氏确实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但她从来没想到,这样的把柄竟然拿捏不住谷夫人。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我不介意说给你听。”谷夫人看着关氏,“你敢听吗?”
谷夫人出身寒门,父亲却是个会读书的,二十五岁中了进士,一路升迁,四十几岁终于能进京入职。
进京之路,路途遥远不说,路匪横行祸事从生。谷家人丁单薄,又因钱少雇不起好镖师,一路走的磕磕绊绊,到直隶时出事了。
马匪劫道,杀人夺财,生死一线之时,苏震山从天而降,救了谷家老小的性命。
接下来的剧情十分恶俗,美貌少女与英雄少年一见钟情。有要务在身的苏震山,要务都不管了,先护送谷家人进京。
刚历经生死的谷家人自然不会拒绝,对于谷夫人与苏震山的接触更是乐见其成。
大周的民风向来开放,男未婚女未嫁,互生好感进而结成夫妻的不在少数。
当时虽然不知道苏震岳国公府世子的身份,但是苏震岳年少英俊,又有一身好武艺,穿着举止俱是不俗。
以当时的谷家,女儿能嫁这样的儿郎,高攀说不上,但也不算下嫁。
这么一路走到京城,仕女图就是二人在路上画的。苏震山对谷夫人说,他只画了一张,并且送给了谷夫人。
苏震山当时确实只画了一张,但是事后,他靠着回忆,又画了三张自己收藏。
苏震山把谷家人送到京城,又留下国公府的信物,向谷夫人的父亲表示,等他办完事回京城后一定会去谷府提亲。
两厢说定,苏震山没进京城大门,直接骑马走了,只等归来就求娶意中人。
谷家人入京后,谷父要述职,继母带着谷夫人找房子,一家人安顿落脚,谷夫人跟着抛头露面忙碌不休。
一个月后,英国公府派媒婆上门提亲,说是国公府的嫡次子对谷夫人一见倾心,非君不娶。
国公爷夫妻扭不过,私底下打听过谷家以及谷夫人,虽然门第差点,人品样貌倒也配的上。
国公府的门第对于谷家实在太高,又想到与苏震山的约定,谷父十分慎重,要求相看后再决定。
媒婆带着苏震岳过来,苏震山和苏震岳双胞胎兄弟一模一样,又都是国公府公子。
不止谷父,连谷夫人本人都认错了,以为是苏震山,立时答应婚事。
三书六礼,两家的媒婆跑断腿。因为苏震岳喜欢谷夫人,对谷家的各种要求全部满足,又大手笔打赏媒婆,婚事办的格外顺利。
三个月后,也就是苏震岳成亲当天,苏震山才从外地匆匆赶回来。
当时的苏震山还不知道苏震岳娶的是谁,直到四天后认亲宴上,谷夫人与苏震山都惊了。
苏震山了解前因后果后大病一场,谷夫人也很长一段时间沉默寡言。
一场阴差阳错,造成谁都无法更改的结果。
日子还得继续过,家里很快给苏震山安排了婚事,吴夫人进门。谷夫人与苏震岳的感情也趋于稳定。
虽然认错了人,但苏震岳对谷夫人的喜欢是真心的。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眼晴都是有光的。
被这样一个男人爱着,结成夫妻,生儿育女,谷夫人觉得自己很幸运。
又过几年,苏震山继承国公府爵位,苏家分家,苏震岳和谷夫人分出去单过。
谷夫人终于松了口气,不管是她还是苏震山,婚后都在极力回避,但同住一府,免不了遇上。
分出去单过,逢年过节偶尔才见,不管对谁都好事。
过去的总将过去,人得向前看。
“我本以为分府之后,一切落定,过去的秘密会是永远的秘密……”谷夫人声音微微颤抖,脸上带着哀伤与怀念。
秘密最终还是暴露出来,意外又不意外。
苏震山与吴夫人成亲后,吴夫人生了双生子,身体亏空。
苏震山性子温和,对于妻儿十分照顾,因心存愧疚对吴夫人越发体贴。
虽然是父母之命媒灼之方的婚姻,但这样的丈夫,吴夫人如何不爱。
越是深爱,越想得到对等的爱。但不管吴夫人怎么努力,苏震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着,怎么都碰不到。
吴夫人开始思考为什么?
只有一种可能,心里藏着人。
吴夫人想知道这个潜在的情敌是谁,开始着手调查。从苏震山身边的小厮下手,一点点抽丝剥茧。
最后的结论,苏震山与谷夫人在婚前有同行之谊,还曾私下许过终身。
大伯子与弟妹……
吴夫人觉得自己要疯了,当了这些年的妯娌,自觉对谷夫人不薄,甚至分家时还多给了二房一份。
痛苦与伦理的双重折磨之下,吴夫人做了一件自己都后悔终生的事。
她把事情告知了苏震岳。
或许是想报复谷夫人,或许是因为同为受害者,吴夫人事后都想不起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做。
而苏震岳的反应是吴夫人没有想到,苏震岳休妻,参军离家,走的彻底走的潇洒。
曾经那样恩爱的一对夫妻,一个美满的家庭,竟然就这么毁了。
苏震山为此大病一场,虽然没说要和离的话,但夫妻感情走至冰点。
吴夫人也开始自省,仔细想想,苏家未分家前,谷夫人与苏震山虽然同住一府,但没丝毫逾越行动。
两人要是有丝毫暖昧,府里那么多丫头婆子不可能看不到。尤其是苏震岳那么爱谷夫人,若是谷夫人与别人有奸情,不可能发现不了。
只是一场造化弄人,本来都过去了,结果被她掀起,造成了两个家庭的悲剧。
谷夫人在苏震山的安排下,改嫁了杨阁老,留下了苏天佑。
后悔的吴夫人,无法补偿大人,只能拼命对苏天佑好。苏天佑是记恩记仇的性子,伯母对他这么好,他就加倍孝顺伯母。
看着一无所知的稚子,真心实意的孺慕之情。吴夫人越发愧疚,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几年后病逝。
苏震山身心俱疲,强撑着国公府,抚养三个孩子成人,一生碌碌不为,四十几岁时染疾下世。
“我从来没有怪过吴夫人,她把天佑照顾的很好。”谷夫人说着。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疲惫感涌上来,身体往后靠了靠,手搭在圆枕上。
关氏早己听呆,立于原处,四脚发冷,恨不得时间倒流,压根就没听到过。
只有自己知道的丑闻是把柄,另一个当事人一清二楚的,那就是不把柄,而是悬在头上的利剑。
尤其另一个当事人是苏震岳,她都不敢想,苏震岳知道后,会不会直接提剑砍了她。
“震岳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却是个绝对忠贞的爱人。他至情至性,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谷夫人整个人好像沉浸在回忆里,即便时隔多年,当年的痛楚依然记忆犹新。
苏震岳真爱她,越是爱,越是眼里揉不得沙子。
尤其是这粒沙子,还是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苏震山。
苏震岳愤怒之中曾经问过她,一模一样的脸,你能分的清吗?
你看着我的时候,看的到底是我,还是苏震山?
她和苏震岳要只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相敬如宾的一般夫妻。吴夫人后来自己都跟苏震岳解释了,只是婚前认识,婚后再无接触。
苏震岳生生气闹一闹也就过去了,毕竟婚后他们相处的很好,孩子也有了。
要是苏震岳稍微能凑和一下,在吴夫人拼命找补解释后,破裂的感情无法恢复,但日子还能将就。
像许多男人一样,再纳上两房小妾,有隔阂的发妻放到一边。
苏震岳却选择了最绝决的方式应对,不和离就休妻,抛妻弃子,把所有人的人生都毁掉,包括他自己。
国公府嫡次子放下京城一切从军,国公府媳妇改嫁带二子的穷举人,苏天佑更可怜,一夜之间父母还活着却都失去了。
“这些往事,杨……老爷都知道,在婚前我就与他说清楚,他并不介意才成的亲。”谷夫人说着。
“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震岳没有再娶妻纳妾,所以在最后才会为我求那么一道旨意。天佑是个孝顺孩子,哪里需要求旨意。”
她这一生是幸运的,与苏震山阴差阳错,却得到了苏震岳的真心。
与苏震岳的婚姻不幸,却又遇到了杨阁老,哪怕到临死之即,杨阁老依然在为她考虑。
关氏好像木桩一般,定在原处,脑子好像冻住了一般,都不知道要想什么。
只是茫然听着谷夫人所说的,原来苏震岳对谷夫人是真爱,原来杨阁老是想撮合苏震岳和谷夫人复和。
心底不禁涌起一股羡慕,被男人爱着的一生,肯定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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