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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第 31 章 杨阁老病重的消息,……


    杨阁老病重的消息, 瞬间在京城传开,一波又一波的人马去杨府探病。


    在世家贵族遍布朝野的大周,毫不根基的杨阁老能官至阁老,虽然也有其他因素, 个人能力终究过硬。


    不管是敬佩杨阁老为人, 还是拜服于他的能力, 京城之中真心敬仰杨阁老的不少。


    “姑娘也不用太担心了。”绿川劝慰着苏钰, “杨家两位老爷再怎么样不好,总还有三老爷呢。”


    从杨家回来之后, 苏钰就心事重重。为杨阁老的难为,更为谷夫人担忧。


    “我倒没担心这个,老太太这辈子经历了这么多,这点事不算什么。”苏钰说着。


    刚从杨家回来时,她确实担心, 但后来一想,就觉得太多余。


    谷家说不上名门望族,父亲只是一般官职。谷夫人幼年丧母, 在继母手下讨饭吃。风风光光高嫁苏震岳, 却被休弃。


    父亲亡故, 兄长想管却有心无力,她自己选了杨阁老, 过了三十年舒心日子。


    现在杨阁老要去了, 就看上次见面,谷夫人肯定早有打算。


    一个出身平常,年幼丧母,高嫁后被休弃,不得己改嫁穷举子, 最后却成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女人,为她担心太多余。


    “那姑娘在想什么?”绿川不禁问着。


    苏钰叹口气,突然扭头看向窗外,此时正是阴天,乌压压一片,“马上就要变天了。”


    绿川莫名其妙,前后不搭,也看了一眼窗外,道:“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我是说京城,也许要变天了。”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绿川听得越发莫名,却也不敢问。


    “最近的邸报,让前书房的小厮抄一份送过来。”苏钰说着。


    邸报是官方的报纸,每隔几日送到京城官宦人家,上面写的都是朝廷大事。


    杨阁老还没有去世,新阁老还不能正式上任,但继任者是谁,这个时候都会有苗头。


    都说关楚河是阁老侯补,她也十分好奇,他到底能不能上任。


    “是,我这就去办。”绿川说着。


    心情沉闷,苏钰也没有玩乐的心情。在家里闷了两天后,趁着天气不错,苏钰决定出门逛逛。连绿川都没有带,让小厮备马,苏钰自行骑马出门。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苏钰溜达到了文墨局。许诺了要送薛雨梓几本书,总不好食言。


    骑马到门口,就有小厮迎了上来。


    苏钰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小厮时不由的看他一眼,“看着你很眼生。”


    “听爷这么说定是常客了。”小厮笑着说,“小的刚来没几天,若有哪里不周到,还请大爷见谅。”


    “罢了。”苏钰笑着,随口问,“夏老板呢?”


    小厮笑着道:“大爷来的不巧,掌柜去直隶进货去了,只怕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噢……”苏钰随口应着,径自进门去,“你去忙吧,我挑几本书。”


    小厮牵着马去后院,苏钰径自进店挑书。正值中午,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此时店里的人不少。


    苏钰随手翻了翻,自己写的几本话本店里还有卖,便拿了两本,又选了几本诗集,厚厚一摞,估摸着够薛雨梓看些日子。


    选好书籍,苏钰正欲叫小厮来结帐,就听门口传来女子的呼救声,“救命,杀人了……”


    店里客人皆是一惊,苏钰走到门口看过去。只见一名女子身着破烂单衣,看样子像是刚刚被抓破的。头发凌乱不堪,脸上还有伤痕。


    “我夫家要打死我,救救我。”女子声音歇斯底里,满脸惊恐。


    她似乎跑了很久的路,己经跑不动了,倒在书店门口。


    就在此时,一个彪形大汉从转角处出来,眼神凶悍,指着女子道:“我看你往哪里跑。”


    此时店中客人己经有少站到门口围观,女子见店里人多,当即跑了进来,跪下来疯狂磕头,“我丈夫要打死我,快救救我。”


    “臭婊子,看你往哪里跑。”彪形大汉怒声骂着,也跟着进到店里,伸手就去抓那女子。


    苏钰看不下去,当即拿出折扇挡住男人伸出来的手,道:“光天化日,欺负一个弱女子,成何提统。”


    大汉显然一怔,抬头看向苏钰时却是杀机尽现。猛然间出手,直攻向苏钰。


    苏钰吓了一大跳,手转折扇化解攻势中的力道。本以为只是个市井之人,哪里想到竟然是高手。


    不对,事情有点不太对。


    “原来你就是同党。”大汉说着。


    几乎是下意识的,苏钰转头看向求救的女子,只见她趁着两人打斗时,竟然往街上跑去。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从两侧街道包围而来,清一色黑色官服,腰间配着军刀。


    苏钰的神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这身打扮她见过,谢无衣的建章营骑。


    “建章营骑追捕犯人,闲杂人等闪开。”为首的男子大声喝斥着。


    官差办案,身上又有官刀。普通百姓哪里还敢围观,顿时鱼馈鸟散,连书店的管事小厮都躲到后头去了。


    苏钰没躲,她没法躲。躲了之后再被建章营骑找出来,想到谢无衣得知之后的神情,她就恨不得立刻把他杀了。


    本以为是恶霸打人,见义勇为一把,没想到会遇到钓鱼执法。


    但这个执法方式,未免太不靠谱,稍微有点正义感的路人都要躺枪。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女子尖叫喊着,看着围上来的马队,精神几乎要馈散。


    避无可避,她看到苏钰。


    下一个瞬间,女人拿出匕首架到苏钰脖子上,喊着道:“你们再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苏钰神情镇定,只是耐心解释着,“你们看到了吧,我和她真不是一伙的。我就是个路过的,与我无关。”


    对方都这样对她了,总可以证明她是无辜被卷进来的路人了吧。


    “抓活的。”为首的男子看出苏钰确实不是同伙,直接下令,“不用理会人质,碍事就砍了。”


    说话间,建章营骑众人一起下马,掏出配刀逼向人犯。


    “喂,你们……”苏钰满头黑线,果然是谢无衣的手下,办公差都如此没人性。“我是无辜路人啊。”


    “这世上谁不无辜呢。”突然一句从对方屋顶上传来,带着揶揄的意味。


    苏钰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谢无衣竟然己经爬上对面屋顶。甚是潇洒的坐在屋脊上,双手抱胸看着苏钰,神情依然阴郁,隐约中似乎有几分笑意。


    “我!!&*%&*”苏钰很有骂娘的冲动。


    她傻傻的在底下表演,谢无衣却坐在屋顶上看戏。


    丢人丢大发了!!


    “我真的会杀了……”女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绪却是极其不稳定,拿刀的手都要开始抖。


    “小娘子啊,我之所以敢管闲事。”苏钰说着,突然间动手,一手擒拿,女子手中的匕首落地,人也被制住。“那是因为我管的了。”


    苏家上下没人管她四处乱跑,是因为她有乱跑的实力。


    “犯人还给你们。”苏钰把女子推开建章营骑的官兵。


    众人一愣,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眼前的文弱书生竟然是个真高手,这手功夫很俊。


    彪形大汉上前制住女犯人,有几分敬畏的看向苏钰。


    苏钰挑衅似的抬头看向谢无衣,比了一个骂人的手势。马上转头回到书局,拿起挑好的几本书,头也不回的走了。


    再跟谢无衣怼下去,谢无衣没死,她就要先气死了。


    “哈哈哈……”谢无衣大笑。


    看来也是他走眼了,苏钰并没有丢父母的脸。


    ***


    回府之后,苏钰生了大半天的闷气。


    从小到大,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都没这么憋屈过。


    为什么世上会有谢无衣这种人,早晚有一天,她要亲手打死他。


    “姑娘,送给薛姑娘的书,我己经打发婆子送去了。前院的邸报,小厮己经抄好,我放在书桌上了。”


    苏钰有气无力应着,道:“知道了,先放着吧。”


    邸报上的消息会有延迟,这几天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几天的。


    “还有一件事……”绿川犹豫了一会,才道:“听婆子们说,三太太要给四爷定亲了。”


    “啊?”苏钰有点没反应过来,“阿越?他今年才十四岁,定什么亲啊。”


    叶峰和苏邑都还没定亲,而且现在京城局势风云变幻,并不是定亲的好时机。


    “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绿川吞吞吐吐说着,“说是万一杨阁老……怕耽搁四爷的亲事。”


    “这也耽搁不着。”苏钰不禁说着。


    要是谷夫人过世,苏天佑做为亲子肯定要守孝,耽搁苏越定亲还有可能。


    但杨阁老是继父,苏天佑并没有改姓,杨阁老也没有抚养过苏天佑。守不守的,全看苏天佑的心意。


    再者,苏越今年才十四岁,就是苏天佑真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后,苏越才十七。


    叶峰十九了都不着急,苏越有什么好着急的。


    “我听婆子这么说的。”绿川想了想,道:“可能三太太早就挑好人了,怕夜长梦多,早点把亲事定下来。”


    玉粹堂己经开始准备,连粗使婆子都知道了,消息肯定错不了。


    苏钰问:“定的哪家千金?”


    “是关家的小姐。”绿川说着。


    亲上加亲,从娘家侄女里挑儿媳妇,也是正常操作。


    “关家啊……”苏钰语气意味深长。


    叶氏拒了关倩倩,除了关倩倩本人的原因外,估摸着也有关家的原因。


    现在与关家结亲,并不是好事。


    绿川继续道:“关家哪房的不知道,只知道叫关灵灵。”


    关家最出名的小姐是关倩倩,因为风头太大了,把其他关家姑娘都盖过去了。这位关灵灵是什么人,完全不知道。


    “是她啊,三太太的眼光倒是不错。”苏钰说着。


    关灵灵是关家三房的姑娘,与六房七房相比,三房血脉相对远些。


    其父与苏天佑是同科进士,进翰林院后成庶吉士,从六品官做起,现在己经是四品了。


    关灵灵本人并不算出色,至少没有关倩倩出色。虽然也跟着母亲出外应酬,但是不像关倩倩那样能折腾,很容易就成了小透明。


    “姑娘认识她?”绿川惊讶说着。


    苏钰道:“有一次到别家做客时遇上了,正好子烨也在,说她是关家年轻女孩儿里最懂事的。”


    虽然甚少参加女眷的场合,但她经常参加男客们的活动。


    京城宴会又不分把男女席彻底分开,遇上也很正常。


    难得关子烨如此夸人,苏钰就特别留心了。


    关灵灵是长相中等偏上,才华中等偏上,为人处事中等偏上。没有特别优秀的一面,但也没有差项,综合评合够高。


    除去关家的原因,关氏挑选关灵灵当儿媳妇,四平八稳,没毛病。


    “原来如此。”绿川说着,“这样一位四奶奶进门,也是家里的喜事。”


    知书达理不张扬,怎么也比娶关倩倩那种戏精强。


    苏钰不太肯定的说,“三叔,未必会答应吧?”


    以苏天佑的机敏,不会答应与关家结亲。但是他素来不管孩子的事,要是关氏执意,就像苏玫的婚事那样,最后还是成了。


    “啊?”绿川愣住了,下意识的问,“为什么不答应?”


    苏钰却没有回答,只是道:“这话只是我私下里说的,你切莫在外面胡说八道。”


    “是,我记下了。”绿川不敢再问。


    玉粹堂里灯火通明,关氏翻看着苏家的旧帐本。挑来选去,最后为苏越挑中关灵灵,虽然各方面条件不如关倩倩,但亲家事少。


    娶妻娶贤,有个通情达理的亲家是福气。趁着苏天佑操烦杨家的事,她索性把亲事定下来,省得他又啰嗦。


    “下聘的事还早呢,太太何必着急翻旧例。”洪婆子笑着说,把茶端上来,“忙碌半天了,太太喝杯茶吧。”


    关氏也觉得有些乏了,把帐本放到一边,道:“还是把聘礼下了才好,免得三老爷知道了又要闹着退婚。”


    女方收了聘礼,亲事才算彻底定下来。


    就像贺英与苏钰的婚事,说是定亲了,但贺家并没有下聘,后续就有很多操作空间。


    关灵灵的父母也是这个意思,苏越虽然才十四岁,但关灵灵十六了。若是正式下了聘礼,过两年再成婚也没什么。


    聘礼都不下,过两年关灵灵十八了,苏家毁婚,岂不是坑了自家女儿。


    洪婆子想了想,笑着道:“依着我说,越哥儿的聘礼,太太管家自当自己做主,何必又去翻旧例。”


    关氏却是摇摇头,道:“就因为我管家,才要遵循旧例。”


    苏越是幺儿,前头三个哥哥都没有定亲。


    最小的要先下聘,本就不合规矩,若是聘礼再给多了,就更不合适了。


    “这是太太恭敬。”洪婆子拍着关氏的马屁,“太太管家这些年,把里里外外打整的井井有条,谁不称赞。”


    “呵~”关氏自嘲笑着,“苏天佑从来不称赞。别说我了,就玫姐儿和越哥儿,他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这些年了,我也想开了,现在就想挑趁心的儿媳妇,他拦不住我。”


    不管她为这个家做了什么,苏天佑从来都看不到。


    这个男人的心,这个男人的情,早在很多年前就彻底死了。


    洪婆子顿时不敢多言,只是陪笑道:“灵姐儿那般人才,与越哥儿最是般配。”


    关氏道:“亲事我做主定了,我倒要看看他能怎么样。”


    为了苏越的婚事,她找过苏天佑。


    苏天佑听说是关家姑娘就马上拒绝,只说越哥儿还小,过几年再说也不迟。


    又说什么京城形势不明,叶峰十九了都不着急定亲呢,何必急着给越哥儿定亲。


    要是苏天佑好言好语的说就算了,结果又扯上了苏玫。


    关氏当时就火了,苏天佑自己不管不问,她这个什么都管了,没有丝毫功劳不说,出了错就全是她的了。


    这么多年她也早明白,这个丈夫指望不上。


    她只有苏越这么一个儿子,现在想挑一个顺心的儿媳妇,苏天佑也拦不住她。


    “启禀太太,杨府老太太打发人来与太太说话。”管事媳妇进门回报。


    关氏多少愣了一下,道:“快请进来。”


    稍等片刻,小丫头引着刘顺家的进来。


    关氏看到来者是她,心中越发惊诧,连忙让坐,又问,“妈妈这时候过来,可是老太太有什么事?”


    刘顺家的是谷夫人的心腹,现在杨府乱成一团时,就是有什么话,谷夫人也可以另派人来说,怎么把贴身的人派过来了。


    “老太太得知越哥儿要定亲的消息,有几句话要我带给太太。”刘顺家的说着。


    关氏脸色微微变了,笑着道:“这点小事,老太太竟然知道了。”


    孙儿定亲并不算小事,但现在杨府都乱成那样了,谷夫人竟然还有心力过问越哥儿的婚事,让她十分意外。


    “老太太说,阁老之位空悬,京城风云将起,是福是祸皆是未知。与关家的亲事劝太太三思,若是非要急着寻亲,也要挑远离事非的人家。”刘顺家的低头重复着谷夫人的话。


    关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本以为谷夫人只是关心问一句,没想到竟然是劝她不要给越哥儿定亲的。


    平常不管不问,现在要说亲事了,一个两个都跳出来做主了。


    在她眼里,苏天佑这个亲爹尚没有资格,更不用说早就改嫁的谷夫人了。


    “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关氏说着,“只是越哥儿也不小了,老爷从来不管他。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管不了朝堂之事。我为他定亲,也是希望借着岳父的光,将来也能考个举人进士的,不求光耀门楣,只求人前说的起话来。”


    刘顺家的听出关氏语气中的怨气,虽然觉得不妥,但还是把谷夫人的意思转达,“京城读书人家的好女儿许多,不一定要寻关家女儿。”


    “老太太是看不上关家女儿吗?”关氏冷哼说着,顿时怒火涌上心头。


    她也是关家女,谷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顺家的低头道:“太太管家理事,里里外外照料周全,老太太都是知道的。只是亲事之事,此一时彼一时,还望太太三思。”


    “不用三思,我主意己定,请老太太好生休养,莫再操烦。”关氏说着,语气中带着怒火。


    刘顺家的知道再说无益,低头道:“老奴告退,望太太不要后悔。”


    第32章 第 32 章 连看几天的邸报,并……


    连看几天的邸报, 并没有内阁官员调动的消息。倒是有一条消息,让苏钰伤心。


    十月十二,显庆皇帝和关太后亲去杨府,御驾探病。


    这是官员最大的荣耀, 也是必死符。


    太医会诊后, 确定是真要死了, 这才有御驾探病。


    基本上前脚探完病, 后脚就进棺材。


    “我听婆子说,老太太给三老爷送了信, 让他当天一定要过去。”绿川说着府里八卦。


    苏钰并不意外,苏天佑是继子,虽然不如杨家二位老爷名正言顺,这种时候他是可以在场的。


    做臣子的,能在皇帝太后面前露个脸, 总没有坏处。


    只是苏天佑忙起来,只怕更顾不上苏越的婚事。


    “还有四爷的婚事,我听婆子说, 这两天就要下聘了。”绿川说着。


    “这么快吗?”苏钰有几分意外, 聘礼抬到女方家, 这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等苏天佑闲下来之后再反对,只怕都来不及了。


    “三太太好像挺着急的, 聘礼都是让管事加紧采买的。”绿川说着。


    苏家没有财务问题, 只是库房里堆的东西就足够下聘了。但聘礼中除了值钱贵重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买起来很麻烦。


    一般大户人家下聘,再怎么也得准备一个月,没想到关氏短短几天全部办好了。


    “聘礼都下了, 那就等着四奶奶进门吧。”苏钰说着。


    关氏主意己定,旁人能说什么呢。


    时至十月十二,虽然没有苏钰什么事,她却起了个大早。


    心里有事睡不着,还不如早点起床。


    “姑娘就放心吧,我早就跟前头管事说好,前院只要收到杨府的消息,就会马上回报听雨楼。”绿川一边侍侯苏钰更衣,一边笑着说。


    苏天佑去杨府肯定会带管事小厮,有了消息后苏天佑不能回来,小厮会第一时间回苏家报验主。


    她己经跟着前门管事说好,得到消息后,马上派小厮传话,就前后院的功夫,消息快的很。


    苏钰听得点点头,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不知道杨阁老会求什么?”


    一般来说,能得到御驾探病荣耀的官员,临终之时,都会为儿孙求点什么,皇帝基本上都会答应。


    从常理推测,杨大老爷和杨二老爷,以及下面的孙子辈,没一个考上功名得官职的。


    功名是没办法求的,必须得考。官职倒是可以,但是这么多年来,杨阁老若是想让儿孙当官,有的是办法。


    杨阁老会在这个时候为儿子求官?


    谷夫人特意派人给苏天佑说,让他一定要去,难道杨阁老的所求与苏天佑有关?


    抱着这份疑惑,苏钰从中午等到下午。


    看看书,写写字,虽然等待让人焦急,但若是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这辈子还能成什么事。


    “外头下雪了。”绿川打帘子进屋,“看样子要下大。”


    突然冷了起来,她只是后院走了几步,就冻的全身冰凉。


    苏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了看。鹅毛大雪己经飘起来,灰蒙蒙的天空,带着压抑。


    “姑娘快别开窗了,外头冷。”绿川说着,“我派小丫头去大厨房拿碳,要把炉子烧起来。”


    屋里虽然有地龙,但京城的冬天格外冷。苏钰嫌碳的味道大,不到下雪天绝对不烧。


    “天气真糟糕。”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十月十五她还要赴笔友之约,大雪天出门,挺讨厌的。


    这位笔友,又会是怎么样的人。


    “绿川姑娘在屋里吗?”后院处传来小厮的声音。


    “来了。”绿川连忙说着。


    苏钰立时打起精神,道:“把他叫屋里来,我亲自问他。”


    “是。”绿川应着。


    虽然外头小厮不该进姑娘的闺秀,但苏钰素来不在意这些,她自然不会多嘴。


    稍等片刻,绿川领着一个衣貌整齐的小厮进屋。十几岁的模样,样貌齐整,很有几分外露的机灵。


    “给大姑娘请安。”小厮上前请安。


    苏钰摆手让他起来,直接问:“老太爷求了什么?”


    “老太爷求了两件事,第一件事,给杨家千亩良田,让杨大老爷和杨二老爷带着家眷回老家务农;第二件事,老太太乃是三老爷的生母,老太爷不忍心他们骨肉分离,让三老爷接老太太回苏家安养晚年。老太太的嫁妆,以及这些年存下来的东西,全部跟着老太太回苏家。谷夫人百年之后,三老爷愿意送陵入杨家祖坟,就与老太爷合葬。若是不愿意,可自行安排。”小厮说着,条理清晰,口齿伶俐。


    “这两件事……”苏钰沉默半晌,追问小厮,“就这两件吗?你来报信的时候,皇上和太后己经起驾了吗?”


    小厮道:“就这两件,管事回府报信时,皇上和太后己经起驾。”


    苏钰神情意味深长,对小厮挥挥手。


    绿川会意,带着小厮后门出去,又塞了小厮一串钱。


    “老太爷对老太太真是情深义重。”苏钰不禁说着。


    就算杨阁老不求,苏天佑也有抚养生母的义务。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免不了跟杨家二位老爷扯皮。


    尤其涉及到谷夫人的嫁妆以及财产,以杨家的经济情况,杨家老爷们估计早算计着呢。


    现在杨老阁求了恩典,并且明言让谷夫人带走财产,这就把一切争端从根本上解决了。


    同时,也是明确指出杨家二子不孝,甚至会抢夺继母财产。


    虽然是事实,但如此指责,对杨家二位老爷不可谓不重。


    绿川送完小厮回来,道:“没想到老太爷竟然只给儿孙求了田地。”


    正常情况下,不该求个小官吗?难怕不是京官,而是七品全县令呢,官身和白身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苏钰轻叹口气,意味深长说着,“老太爷官场沉浮这些年,如此安排,定有自己的考量。”


    京城将起风云,连她都看出来了,当朝阁老只会知道的更多。


    杨家没有任何根基,杨阁老去世,这座空中楼阁也就彻底倒了。


    为官这些年,杨阁老得到的美名许多,得罪的人也不会少。会让儿孙回家务农,估计是担心会被仇家报复。


    风云将起时,杨家人带着良田回老家种地,彻底退出官场,退出事非圈。


    白身是不如官身,但若是明知道得了官身要断头,那还不如白身。


    杨家将来有没有儿孙再考出来为官为宰不知道,至少眼前平稳安康,衣食无忧。


    “如此安排,姑娘也放心了。”绿川笑着说,“老太太明正言顺的搬回来住,姑娘也能常去探望。”


    虽然孝道大于天,但谷夫人在苏天佑幼年时就改嫁,没有尽完全的抚养义务。


    谷夫人年老丧夫,夫家又无亲子,苏天佑做为唯一的亲子虽然也有赡养的义务,但是怎么赡养就要看儿子媳妇自身的孝心有多少。


    只看平日里,关氏对谷夫人就淡淡的,让她全心全意侍奉婆婆,只怕不容易。谷夫人就是受了委屈,也没地方说理。


    现在好了,有了皇帝的恩典。苏天佑和关氏就必须拿出十二分精神侍奉谷夫人,若是有怠慢之处,那就是抗旨了。


    “是啊,我这心也放下了。”苏钰笑着说,心头却仍然有个疑惑。


    谷夫人的身后事,杨阁老竟然说,入不入杨家祖坟由苏天佑决定。


    大周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出嫁女儿不能葬回娘家祖坟。谷夫人改嫁后,哪怕她是苏天佑的生母,也不能葬在苏家。


    若是不葬到杨家祖坟,谷夫人只能葬到庙里,孤坟一座,岂不是十分凄凉。


    要是因为与杨家二位老爷结了仇,担心杨家人刁难。杨阁老也说了,若是进杨家祖坟就与自己合葬,苏天佑扶陵过去,杨家人也不敢阻拦。


    在她看来,只要求合葬就好了,没必要让苏天佑做这个选择,实在没得选。


    “不知道老太太会住哪里?”绿川想了想,又道:“就是求了恩典,估摸着也要年后开春才能搬回来。”


    杨阁老现在还活着,等他断气,然后发丧葬礼,这一系列下来,得好几个月。


    “应该是乐道堂。”苏钰并不担心,“三叔自会安排。”


    绿川笑着道:“姑娘安心了,也PMDUJIA可以全力准备赴约之事。”


    这位神秘的笔友,也许就是苏钰的良人了。


    ***


    大雪下了两天,大地换上了银装。


    约的是中午,苏钰早早开始准备。雪天路滑,她必须早点过去。


    万一路上耽搁了,时间也充足些。


    “放晴了,难得的好天气。”绿川推开窗户说着。


    苏钰往外看了看,太阳高高挂起,天空如水洗一般。积雪压在房顶树梢上,白茫茫一片,越发显得晴空万里。


    “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绿川一边侍侯苏钰更衣一边打趣,“符不符合姑娘心中的预期。”


    苏钰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轻轻笑着,“我也很好奇。”


    从未见过,只是通过信件来往而产生的好感,到底是可靠还是很不靠谱,今天就能彻底知晓。


    巳时不到,苏钰就坐上马车,女装赴约不方便骑马,马车最方便,绿川还特意吩咐管事备了两辆。


    雪天路滑,车驾最容易出事,多备一辆车,连衣服都多带了几套,防止一切意外。


    “往城东门走。”苏钰吩咐马夫。


    约见地点临溪楼,听着像是京城酒楼的名字,其实不是。


    大概是一年前,她骑马到城外东山上玩,不小心迷路。四处寻路时,寻到一个小瀑布,下面水潭并不深,水流四溢。


    当时正值春天,花草茂盛之时。瀑布周围奇花异草许多,景色美妙。


    沉迷于景色,苏钰也不着急找路。倒是诗兴大发,写了首诗刻在周围的树干上,诗名为临溪。


    回去之后,她就在信上提了此事。


    没多久笔友回信说他也去了那个地方,并且在她写的诗旁附了一首。


    因为东山的景色着实不错,苏钰再过去玩时还确认过,对方确实附了诗。


    后来两人通信时多次提到此地,并且达成同识,有如此美景,该建一所别院,做为踏春的休息之地最为合适。


    既然是赏景之所,该建一座楼,登高望远。


    虽然这座楼只存在于两人信中,现实中连地基都没挖,两人却把名字起好了,就叫临溪楼。


    此时终于相见,对方特意约在此地,苏钰是非常满意的。一是两人的小秘密,有种特别的亲密之感。二则秘密之所,旁人不知道,也就不会认错人。


    对方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苏钰突然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竟然紧张起来。


    就在苏钰出门之时,谢无衣也准备好出门。


    没穿官服,更不是平常的便装。生平第一次,他精心打扮,从小到大无数人夸他长的好看,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但这一次,他很希望自己的容貌能打动人心。


    “爷,马匹己经准备好。”心腹小厮墨砚进门回报着。


    “嗯。”谢无衣点点头,最后又理了理衣服,转身向外走。


    “雪天路滑,爷路上小心。”墨砚说着。


    没让任何人跟随,谢无衣快步往西角门走。


    明道斋的西角门可通外街,这也是为了谢无衣出入方便。不然人住在后花园,通行只走正门,也是麻烦。


    牵马小厮己经在侯着,谢无衣接过缰绳,正欲翻身上马,就听前面传来一个声音,“这里遇到谢大人实在太好了。”


    谢无衣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个胖墩墩的男人,没有胡须,说话娘里娘气。虽然是便装,但身上的官味以及钱味十足。


    正是显庆皇帝的心腹大太监刘安。


    “刘大人。”谢无衣把声音压低了,心中十分疑惑。


    刘安怎么会一身便装出现在大街上?


    要是其他内监,遇上并不奇怪。不当差时,出来闲逛并不犯法。


    但是刘安是显庆皇帝的心腹,日夜跟在显庆皇帝身边,他就没有不当差的时候。


    “跟我走吧。”刘安笑着说。


    谢无衣顿时皱起眉头,问:“去哪里,刘大人有何吩咐?”


    “哪里是我吩咐你。”刘安笑着说,却把声音压低了,“是大官人想见谢大人了。”


    谢无衣顿时一愣,难道显庆皇帝微服出来了?


    晋阳长公主府就在皇城边上,显庆皇帝以前就微服出巡的习惯,闲逛到这边来,也有可能。


    “谢大人发什么呆呢,快走吧。”刘安笑着说。


    “我今天有要事……”谢无衣几乎是咬牙说着,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什么事能比大官人召见重要。”刘安笑着说,“谢大人把心放回肚子里,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谢无衣并不在意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道:“请刘大人给我两个时辰,我把事情处理完了,马上进宫面圣。”


    “哎哟,谢大人,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刘安差点叫出来,“让圣上等你两个时辰,你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说着,刘安上前抓住谢无衣的胳膊,拉着就往前走,“谢大人啊,别让我为难。”


    “那也容我安排一下。”谢无衣说着。


    刘安停下脚步,却依然不放手,嘴里说着,“谢大人从小就狡诈,我可是吃过亏的。要安排什么,就当着我的面安排了。不然让谢大人跑了,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谢无衣知道这回是躲不掉了,只得吩咐牵马小厮,“去我屋里把墨砚叫出来。”


    “是。”小厮应着,赶紧去了。


    稍等片刻,墨砚匆匆跑过来。


    谢无衣也不便在刘安面前言明,只是小声叮嘱几句。


    幸好墨砚知道地方,他此时不能过去,只能先派墨砚过去传个消息。


    “爷放心吧,我定把事情办妥当。”墨砚说着。


    谢无衣道:“骑我的马去,千万不要耽搁了。”


    “是。”墨砚应着,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去了。


    刘安等了许久,道:“谢大人,不能再耽搁了,大官人要着急了。”


    “我们走吧。”谢无衣无奈叹气。


    约是他约的,现在又是他失约。等相见时,不管对方罚他什么,他都认了。


    马车停在山脚下,苏钰独自上山。冰雪太厚,出城这一路车夫走的十分辛苦,现在要上山了,强行让马车上去,只怕要翻车。


    时间还富裕,苏钰慢悠悠走着,心思甚是纷杂。


    没见面时想见面,马上就要见面了,她的心情却又复杂起来。


    人这一生,遇到一个投缘的人不容易,投缘的笔友更是不容易。


    “马上就到了。”苏钰好像给自己打气一般,自言自语说着。


    只要再一个转角,就可以看到瀑布……


    心里如此想着,下意识的,苏钰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却是愣在当场。


    天气寒冷的关系,瀑布己经彻底冰封,冰柱把水流之处铺满,成了一个天然奇景。


    冰柱之上站着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体格匀称,一袭藏青色长袍更显得气势不凡。


    此时他目光远眺,侧脸对着苏钰,在冬日暖阳之下,五官好像渡了一层光晕,好像天神一般。


    “薛迟……”


    苏钰怔怔看着,整个人好像定住一般,思绪杂乱无章。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约见的笔友就是他吗?他就是自己的笔友?


    思绪纷飞之时,苏钰猛然清醒过来。


    现在看到的只是侧脸,正脸才能确定。想到这里,苏钰的脚步顿时快了起来。


    她的轻功虽然不如骑射功夫,但也可以。脚下箭步如飞,脚踩着碎石冰柱直往上而行。


    “你……”


    薛迟听到身后动静,转身看去,也是一怔。


    他见过苏钰男装,果如京城传闻的那般,是个不辩雌雄的俊俏儿朗。


    但他没见过女装的苏钰,俊美的五官顿时柔和起来,美丽,明艳,挑不出瑕疵的美,让人惊心动魄。


    “是你,真是你……”


    苏钰喃喃自语说着,又觉得太不可思议。


    这么巧吗?真的这么巧吗?


    薛迟心神也有些恍惚,并没有听清苏钰在说什么,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正是在下。”


    苏钰几步上前,走到薛迟身侧,怔怔看着他。


    薛迟却是留意苏钰的脚步,脚下踩的是瀑布,冰封虽然很结实,但太滑了。若是不小心失足,将掉到水潭之中。


    “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竟然真的发生了。”苏钰喃喃自语说着。


    她再不用纠结,也不用再考虑对薛迟的感情是不是移情。


    原来她与薛迟早己认识,并且性情相投。


    “苏姑娘……”薛迟有些莫名。


    “遇到你,我实在太高兴了。”苏钰伸手扶额,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太过于兴奋的情绪,激动的将要爆炸的心脏,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也很高兴。”薛迟说着。


    这是他的真心话,此地是他几年前发现的。大雪封山之时,天地一线全化为白色,干净的让心都安静下来。


    也许是误闯,也许苏钰早知道此地。但不管哪一种,此时此刻遇到苏钰,他真的很高兴。


    “我……”苏钰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你等我,我明天去找你。”


    话完,苏钰转身就跑。


    她有无数话想对薛迟说,但此时此刻,她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需要准备一下,明天,明天再见面。


    “苏姑娘……”薛迟下意识的追出去。


    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苏钰既然要走,定有她要走的理由。


    己经相约明天,他又何急于一时。


    心情莫名舒畅起来,薛迟也没有赏雪的心情,径自下山去了。


    第33章 第 33 章 谢无衣回到家时天己……


    谢无衣回到家时天己经黑了, 憋了一肚子气,此时全然顾不上了,刚进院就喊着道:“墨砚,墨砚。”


    连喊两声, 小厮言庆赶紧跑出来, 道:“墨砚还没有回来。”


    “还没回来?”谢无衣愣了一下, 难道是雪天路滑出事了?当即吩咐, “你带上几个人往东山方向走,找找墨砚。”


    “是。”言庆应着, 赶紧去了。


    谢无衣着急之余,又添了一份担忧。


    更衣吃饭,一直等到亥时依然不见回来。谢无衣正准备亲自去找,就有管事进门传话,“公主和驸马爷请谢大爷前院说话。”


    谢无衣皱眉, 道:“也罢,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说。”


    丫头拿来大氅披上,谢无衣匆匆往前院去了。


    长公主府的前院是薛驸马的办公区, 因公务太多, 薛驸马大部分时间歇在书房, 久而久之就成了薛驸马的起居住所。


    管事前面引路,直到前院正房, 匾额上“威虎堂”三个字在黑夜中也难掩风彩。


    这是薛驸马自己起的名字, 晋阳长公主听到名字转头就走了,谢无衣懒得吐槽,后来就真做成牌匾挂了上去。


    每每看到这块匾,谢无衣唯一的感想,驸马爷开心就好。


    小丫头打起帘子, 谢无衣进到正房,只见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正堂坐着,表情十分严肃。


    谢无衣却全然不受影响,上前懒懒散散见礼,“见过公主,驸马。”


    薛驸马生的威武熊壮,掌兵多年更添威武气势,怒气冲冲开口,“今天皇上亲自昭见……”


    “我己经拒绝了。”谢无衣直接打断薛驸马的话,脸上怒气更盛,“昭华公主中意的是薛迟,薛迟不想娶她,就让我娶,凭什么!”


    今天显庆皇帝私服来见他,就为了这件事。


    昭华公主乃是关贵妃的亲女,三皇子的同母姐姐。


    今年十六岁,性格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去年及笄后,昭华公主就吵着要嫁给薛迟,这件事宫中上下都知道。只因为薛迟不喜欢她,显庆皇庆一直压着没答应。


    薛迟的烂桃花,本与他无关。


    没想到今天显庆皇帝把他叫过去,大概就是说,他也是从小进宫读书的,与昭华公主也从小玩到大的。


    不如把昭华公主娶了,要什么赏赐都好商议。


    “皇上赐婚,怎么能拒绝。”晋阳长公主听得都要扶额了,却是转头怒骂薛驸马,“都是你惯的,现在都敢抗旨了。”


    “皇上只是询问我,并没有下旨。”谢无衣说着,“我实话实说哪里不对,难道真要等到圣旨下来,我抗了旨,搞到满门抄斩的地步才拒绝。”


    “谢家就你一个人,抄斩也是斩你自己。”薛驸马怒声说着,“皇上都找你商议了,你还想怎么样,求着你不成!”


    “谁让他求了!!”谢无衣声音更大了,“我只是不明白,薛迟不想娶昭华公主,皇上顺着他。但京城官宦子弟这么多,想尚公主的这么多,为什么要指给我啊,我是专收薛迟的不要的吗。”


    “你这个孽障!!!”薛驸马怒不可谒,起身就要打谢无衣。


    谢无衣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晋阳长公主却是拦住薛驸马,“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啊。”


    “你又拦着我!”薛驸马怒声说着,“刚才骂我说惯着他了,现在我要打,你又要拦着。你有本事你管啊,从小到大就拦着我,要不是你一直拦着,他也不会现在这样。”


    晋阳长公主顿时怒了,“好,好,我不拦你了,你去打吧。”


    说着,晋阳长公主又指指薛驸马肥肥的肚腩,“就你这样,不用再过几年,你现在就打不过了。”


    “怎么,这个孽障还敢跟我动手了!”薛驸马转头怒骂谢无衣,“行啊,我们现在就比划比划。”


    争吵至此,谢无衣知道今天也谈不出什么了。


    晋阳长公主和薛驸马都是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开始吵,吵到最后往往连最初的争执原因都忘了。


    “总之,我不会娶昭华公主。”谢无衣说着,“你们继续吵,我先走一步。”


    “这事由不得你,你不娶也得娶。”薛驸马大声喊着。


    谢无衣全当没听到,径自打帘子出门去。


    “这就不是孩子,上辈子冤家。”薛驸马怒声说着,“不管同意不同意,这个请婚的折子,我都得写。”


    晋阳长公主却是犹豫起来,道:“你还真写折子啊。”


    谢无衣的脾气硬着呢,他说了不同意,那怎么也成不了。


    “不然怎么办。”薛驸马忧心重重说着,“太后己经几次暗示,若是我们不请旨,难道真让……娶昭华公主。”


    晋阳长公主顿时不说话了。


    谢无衣怒声冲冲回到明道斋,墨砚和言庆皆没回来,眼看就到子时,谢无衣不禁担心起来。


    这个时间依然未归,肯定是出意外了。


    是墨砚出了意外?还是笔友出了意外?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走向西梢间,在书架上的最上面仔细存放着一叠信件。


    整整两年时间,明明没有见过,却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大爷,墨砚回来了……”屋外小厮高声喊着。


    谢无衣立时打起精神,“让他进屋说话。”


    稍等片刻,墨砚灰头土脸的进门,整个人冻僵了一般,舌头都直了,“给大爷请安……”


    “出什么事了,他人呢?”谢无衣急切问着。


    墨砚直摇头,道:“路上没什么事,小的一直在那里等着,没有人去。”


    他之所以耽搁到现在,是因为没人来,他就一直等着,等到天黑了才往城里走。


    天黑路滑,回程时摔了一跌,才这么晚回来。


    “什么?”谢无衣愣住了,他直瞪着墨砚,“没人去??”


    墨砚道:“小的准时到的,一直等在那里,直到天黑下来,依然不见有人来,小的这才回来的。”


    “是有事耽搁了吗……”谢无衣自言自语说着,“还是路上出了意外?”


    这场会面他想了许久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


    根本就没见到人。


    “大雪封山,山上路很滑。”墨砚小心翼翼说着。


    他多少会些把式了,还挡不住摔跌。若对方是个文弱书生,失足摔下山都有可能。


    “他是习武之人。”谢无衣说着。


    虽然没有特意说过,但只看他在信中提到的一些小事,也能推测出来。至少身强体健,不至于因为下雪就登不上山。


    墨砚当即不敢作声。


    谢无衣沉默半晌,神情严肃,“把王林叫进来。”


    墨砚愣了一下,王林乃是建章营骑的人,谢无衣的得力干将。


    因家境贫寒,在京城无处落脚。谢无衣便把他安排在公主府的前院居住,也方便听差。


    这个时候叫他进来,这是打算……


    “你也辛苦了,去歇着吧。”谢无衣对墨砚说着。


    墨砚不敢多问,低头道:“是,小的告退。”


    墨砚转身去了,谢无衣正堂坐着,神情凝重。


    稍等片刻,小厮带着王林进来。


    “城里有座文墨局,里头卖着不少话本。”谢无衣说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以最快的速度,查出话本的作者到底是谁。”


    查一个人的身份很简单,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因为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隔着的那层纱,必须由他们自己来揭来。


    但是今天,他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挑破。


    无故失约,是出事了?还是根本就没去?


    次日清晨,谢无衣刚刚起床,言庆就拿着一个信封进来。


    谢无衣迅速拆开,信上只有两个字:苏钰。


    ***


    天还没亮,苏钰就醒了。自行穿衣起床,开始盘算今天的行程。


    先去找薛迟,然后就去品花楼?


    这样似乎太单调了,或者街上逛一会,去品花楼吃中午饭。下午找个茶馆喝茶,晚上去游船看节目。


    满档档一天,这样才好玩。


    “姑娘醒了?”


    暖阁里绿川听到动静,揉着眼起来。


    昨天苏钰闹到大半夜才睡下,没想到这么早就醒了。


    匆匆穿好衣服,先把屋里蜡烛点上。


    “唤人进来,我要洗脸。”苏钰说着,己经坐到梳妆台前。


    她对妆容向来不太在意,但现在不同了,她想好好打扮一番。


    “时辰还早,小丫头们还在睡,我去叫婆子来。”绿川说着,走到外间把值夜的婆子唤醒,“热水还要等一会,姑娘稍等。”


    “那我就先看看今天要穿什么。”苏钰径自打开大衣柜,开始挑选今天出门的衣服,又对绿川道:“你也帮我参谋参谋。”


    “姑娘乃是天人之姿,穿什么都好看。”绿川笑着道。


    这虽然是玩话,却也不算奉承。男装的苏钰都是大美人,更何况现在要精心打扮。


    “衣服有点少啊。”苏钰把大衣柜里的衣服挑了一遍,总觉得好像差了一件。


    绿川笑着道:“姑娘若是觉得少,吃了早饭我就派人寻多宝楼的娘子进府,好好做几箱子衣服,连带着首饰也一起打了。”


    苏钰的衣服并不少,只是一半是男装。


    现在苏钰爱起美来,自然不会再穿男装,也就显得衣服少了。


    倒是首饰部分,苏钰素来不带,只有每年国公府的份例。不管是数量还是款式,都有不少。


    “妥当,就这么办。”苏钰说着,突然想了起来,“也不知道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说着,苏钰顺手推开窗子,黑漆漆一片,寒风呼啸,漫天雪花飞了进来。


    苏钰赶紧关上,满脸失望,“竟然又下大雪了。”


    “己经入冬,少不了雨雪天气。”绿川委婉劝着,“外头还黑着呢,姑娘何必如此心急。”


    昨天回来之后,苏钰整个人就处于兴奋状态。


    虽然绿川也很高兴笔友是薛迟,但是苏钰似乎太兴奋了。说了半夜疯话,天不亮就要兴冲冲去晋阳长公主府,再是笔友,也不太妥当。


    “也是,天还黑着呢,我似乎起的太早了。”苏钰有几分自言自语说着,“我做梦都没想过竟然是他,昨天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其实,今天我也没想好要说什么。”


    虽然与她相熟的世家公子许多,但她从来没有爱恋过谁,这种喜悦又纠心的情绪,一直占据着她的感情,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


    连将来以后,甚至于嫁给薛迟的事情都顾不上去想,她只是想着薛迟这个人。


    “姑娘……”绿川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如何劝。


    苏钰的第一次恋爱,她既不懂,也帮不忙。


    洗梳,吃饭,梳妆打扮,一系列完成天也大亮了。虽然时间上还早,苏钰却似乎等不及了,就要急冲冲出门去。


    “姑娘若是想见薛大爷,派人送个贴子,约他品花楼相见就是了,没必要非去家里找他。”绿川笑着说。


    从昨天回来苏钰就处于兴奋状态,她也被带偏了,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见面没什么妨碍,苏钰天天跟世家公子们打交道。关键是地点不太对,直接冲人家家去,怎么想也不合适。


    “是噢,我竟然没想到。”苏钰乍然恍过神来。这种做法才最合理,她竟然全然没想起来。


    绿川笑着道:“现在也来的及啊,姑娘现在写贴,我马上派小厮送过去。”


    “但是我昨天亲口说的,要去他家找他。”苏钰犹豫起来,“算了,下次再约外头见面,今天就去公主府。”


    绿川顿时无言以对,她算知道什么叫做恋爱脑了。


    没带绿川,苏钰从西角门上车,去了晋阳长公主府。就在她车驾驶出时,谢无衣骑马到了国公府正门。


    “我是谢无衣,来找苏钰。”谢无衣对前门管事说着,语气凝重。


    收到王林的回报后,他第一时间赶来苏家。


    昨天苏钰是出意外了吗,还是有什么变故?


    管事愣了一下,好一会才道:“谢大爷寻大姑娘有何事?此时三老爷正在府中,我马上去请三老爷。”


    苏钰虽然经常跑出去玩,但还没有人这么找上门来,尤其是谢无衣顶着这么大的雪跑过来,又脸色不善。


    多半是来找茬的吧,那就要赶紧通知苏天佑了。


    谢无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出格,被当成踢馆的了,解释道:“我不是来找茬的,只是有几句话要与苏钰说。请她到前院来,我与她说了就走。”


    管事迟疑一会,道:“谢大爷客房稍坐,我马上派人去后院通报。”


    若是两人只在前头院里说几句话,倒是没什么妨碍。就是苏钰打不过他,前院还有那么多护院在。


    谢无衣翻身下马,跟着小厮进倒座客房休息。


    小厮奉茶上来,谢无衣虽然焦急,也只能耐心等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管事终于进来,道:“谢大爷来的不巧,大姑娘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谢无衣失望之余也十分惊讶,“这么早就出门去了??”


    管事点点头,道:“确实出门去了。”


    “她去了哪里?”谢无衣追问。


    管事摇摇头,道:“大姑娘出门,从来不交道去处。”


    这是实话,苏钰一直在西门出入,需要车马就派人传话。


    谢无衣想了想,问:“她可有生病?或者哪里受伤?”


    “府里并没有传大夫,大姑娘应该身体无恙。”管事说着,莫名其妙看着谢无衣。


    “那她昨天出门了吗?”谢无衣继续问。


    管事越发莫名,回答却十分谨慎,“大姑娘的行踪,下人们从来不敢过问。”


    谢无衣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虽然满心失望,也只有起身离去。


    管事亲自送谢无衣出门,小厮把缰绳奉给谢无衣。


    谢无衣翻身上马,心思却有几分恍惚,没找到人,让他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苏钰,竟然是苏钰。


    虽然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京城的闺秀也只有她能做出这等事情来。


    才华横溢,奇思妙想,敢作敢当,热爱生活。这是信里的苏钰,与现实中的苏钰完全对的上。


    这个人,这个人……


    “大爷,大爷……”


    墨砚喊着,几乎是一路狂奔而来。


    谢无衣停下马,看着墨砚问:“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苏大姑娘……”墨砚上气不接下气说着,“苏姑娘来公主府了。”


    “什么?”谢无衣顿时大喜,挥着马鞭就想往公主府走。


    苏钰竟然去找他了,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不在府里。


    看来他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虽然昨天没有见到,今天却是早早起来去见彼此。


    “大爷,大爷……”墨砚眼疾手快,赶紧拽住马头,“苏姑娘找的是大公子……”


    “什么!??”


    第34章 第 34 章 苏钰着实费了一番功……


    苏钰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进入临流草堂, 先是通传,然后回报,再然后管事领着她进去。


    又因为大雪冰封了河面,无船可坐, 从正门进花园, 只能绕了一段路才到临流草堂。


    “大公子正在前院等您。”管事恭敬说着, 心里却是疯狂吐槽。


    苏家大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上次会芳园宴会,与谢无衣打架打到关禁闭。


    这趟自己杀过来, 却是来找薛迟。神奇的是,薛迟竟然请她到临流草堂。


    每天来找薛迟的人很多,大部分拒绝,小部分前书房相见。苏钰虽然不是唯一进入临流草堂的客人,却是第一位女客人。


    “多谢。”苏钰说着。


    管事自行离去, 苏钰却不着急进门,抬头看看门匾。黑漆大门,配着金色笔墨, 临流草堂四字乃是草书, 笔法却是格外刚劲工整。


    跨过门槛进入院中, 前后两节大院,青石铺地, 正房厢房, 抄手游廊,四方工整,却因太标准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大雪依然下着,院中虽然不见下人, 地上却没什么雪花。


    “苏姑娘,大爷正在屋里等您。”衣貌整齐的小厮快步走过来,恭敬说着。


    “薛迟都不出来迎我吗?”苏钰笑着说,却不禁把声音放大了,“喂,你这架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雪我都来了,你却面都不露。”


    话音刚落,正房门帘挑起,薛迟从屋里出来。


    他一身梨花白道衣,头发随意挽起。身上严肃高冷之气收了许多,显得休闲而儒雅。


    “请进。”薛迟说着。


    苏钰笑着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进到屋里,小丫头上前侍侯着苏钰脱了大氅。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大氅上沾了不少雪花。


    “还是屋里暖和,这么一路走过来,真冷。”苏钰不禁说着。


    她最讨厌冬天,虽然下雪比下雨好些,但不管下雪天外出还是下雨天外出,都一样讨厌。


    “管事没有安排车驾吗?”薛迟说着。


    苏钰道:“倒是准备了,我懒得坐。雪天马车走的慢,坐在车里又冷,还不如走路。”


    管事倒是没有怠慢她,她是讨厌这种天气。


    “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薛迟说着。


    他甚至没想到,苏钰真会冒着大雪前来。


    “没有热茶吗?”苏钰丝毫不客气,“还要手炉,我要暖暖手。”


    “是我怠慢了。”薛迟说着,唤来婆子吩咐一通。


    他没有同龄人朋友,也甚少于同龄人来往。进他书房的姑娘,苏钰更是第一个。


    他也很想体贴周到些,却有些不知所措。


    “我来你家,竟然是你拘谨了。”苏钰笑着说,却是环顾四周打量空间布局。


    五间正房完全打通,堂屋是客座,两侧各摆着四把椅子。


    东西稍间墙上皆有书架,东梢间放的是文卷,西梢间放的是书籍。


    书案摆在东梢间,除了笔墨纸砚,上面还堆着满满的文卷,应该是薛迟日常办公所在。


    西梢间窗外摆着罗汉床,旁边是棋桌和画案。


    家具阵设并不多,摆放的十分整齐,打扫的一尘不染。


    “你这屋里好冷清。”苏钰忍不住说着。


    这是一间标准的书房,就像外头的院子一样,太标准了,反而少了点烟火味。


    难道这就是现实与虚构的反差吗?书信里的他,虽然时尔阴郁,时尔刻薄,但很会享受生活,活得十分精致。


    “这边坐。”薛迟招呼苏钰到罗汉床上坐下。


    小丫头端来热茶,婆子拿来手炉和碳火,屋里顿时暖和起来。


    苏钰抱着手炉,喝着热茶,烤着碳火,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你这屋里的地龙是不是碳不够,总觉得冷些。”苏钰说着。


    也可能是她怕冷,下人便把她屋里的地龙烧的格外暖和。


    “我倒觉得还好。”薛迟说着,“你若是怕冷,再让婆子加些碳火。”


    “不用,这样就够了。”苏钰笑着说,却不自觉得歪头打量薛迟,“你与我想像中差了许多。”


    薛迟轻轻笑着,问:“那你想像中,我该是什么样子?”


    “这个嘛……”苏钰笑着,却是话音一转,“我不告诉你。”


    一封封书信,真实中带着虚幻,仿佛雾里看花。而眼前的薛迟,却是真实存在。


    没有必要为此纠结,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薛迟就够了。


    薛迟轻轻笑着,却没有言语。默默喝着茶,享受着这一刻的愉悦。


    苏钰,太有活力,扑面而来的热情,几乎要把人烧起来。只是这样看着她,就觉得很高兴。


    兴奋中的苏钰继续说着,“我昨晚想了半夜,还想着中午去品花楼吃饭,结果大雪下个不停,真讨厌。”


    “雪天出行是有些不方便。”薛迟说着,“等放晴了再去也是一样。”


    “那就说定了哟,等放晴了,我们一起去。”苏钰笑着说,“说起来,你去过品花楼吗?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她是品花楼的常客,不但上上下下都认识,常去宾客也都相熟。以薛迟的知名度,他若是去了,老板肯定得大肆宣扬一番。


    “去过。”薛迟说着,“与户部尚书李大人同路,谈完事情就离开了。”


    “呃……”苏钰顿时哑然。


    她倒是认识李大人的儿子,薛迟与人家老子同路,跟她完全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就是同去一个地方,也不会碰上。


    “我见了你挂在品花楼的诗句。”薛迟称赞着,“好诗,好句。”


    苏钰的诗句在品花楼名列三甲,被裱起来挂在品花楼最显眼的地方。


    潇洒豪放之中却带着几分婉约,他看到时就有几分赞叹。


    苏钰虽然行事与众不同,但是她的才华也是高人一等。


    “我可是很厉害的。”苏钰笑着说,“你也不错啊,只是从来不外露。”


    书信来往中,他写了不少诗句。虽然不是句句精品,但不管数量还是质量,放在京城才子圈里也是超一流的。


    这些诗句从来没有外露过,也是觉得没必要吧。薛迟本身并不走才子科举的路子,他的仕途早就一片光明。


    信手拈来的诗句,写过好友看看就好,犯不上传到外面博名声。


    “公务繁忙。”薛迟淡淡说着。


    他与一般世家公子不同,他没有时间玩,没有时间交朋友,所有同龄人做的事情,他都没有做过。


    孩童时他还写过几诗首,赢得薄名声。但随着渐渐年长,他也越来越没有空闲。


    “大人……”


    突然一句从门口传来,一个身着七品官服,文书打扮的人抱着文卷进来。


    外面雪花正紧时,他身上也沾了许多,整个人好像雪人一般,声音都有些发抖。


    苏钰看看他手里的文卷,不禁道:“不是吧,这么大的雪,还把公文送到家里来。”


    该说文书敬业?还是薛迟敬业?


    薛迟微微皱眉,问:“很重要的事吗?”


    “重要,都很重要。”文书说着,声音中带着哭腔。


    苏钰见状,便起身道:“我刚才过来时,看到旁边院子里的梅花开的不错,我去折一枝来给你插瓶。”


    薛迟点点头,对屋里的婆子道:“好生跟着。”


    “是。”两个婆子应着,跟着苏钰出门去。


    苏钰从临流草堂出来,左转过桥就是梅园。园子并不大,花儿却是开的密集。艳红的花朵,配着这白雪格外有趣。


    薛迟的书房太冷清了些,借他家的梅花送给他,也给屋里添些色彩。


    “姑娘喜欢哪枝,奴婢帮你折下来。”婆子见苏钰要自己动手折枝,便连忙说着。


    苏钰笑着道:“哪里需要你们,我自己来就好。”


    婆子顿时急了,道:“那如何使得,若是伤了姑娘的手,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


    这是薛迟的第一位女客人,将来弄不好就是大奶奶了。若是怠慢了,吃罪不起。


    “我还怕闪了你们的腰呢。”苏钰笑着说,“不要在我面前啰嗦了,快去后头找了瓶子来,要装梅花。”


    说话间,苏钰径自动手,折下一枝梅花。


    苏钰抱着梅花正想回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苏钰。”


    苏钰回头看去,只见谢无衣匆匆而来,面露愠色。


    他接到消息就往公主府赶,听下人说,苏钰正在临流草堂,他就是赶紧过来。


    没想到刚走到梅园,就看到苏钰。如此也好,他也不想去临流草堂。


    “冤家路窄啊。”苏钰神情感慨,“建章营骑没有事情做吗,你不去衙门,竟然还有时间在家里游园,领月俸的时候不会心虚吗。”


    与谢无衣三次见面,皆是不愉快。今天遇上,谢无衣冷哼一声走开才是正常操作,现在特意叫住她,绝对没有好事。


    前两次都是谢无衣挑衅,这次换她主动出击。


    “我有话与你说。”谢无衣不理会苏钰的挑衅,径自走到苏钰面前,神情认真。


    苏钰嘲讽笑着,“我没话与你说,好狗不挡道,让开。”


    “我……”


    谢无衣正要开口,就听身侧传来薛雨梓的声音,


    “苏姑娘,谢大爷,你们在这里呢。”


    第35章 第 35 章 薛雨梓早就来了,只……


    薛雨梓早就来了, 只因不敢去临流草堂,便守在临流草堂对面的棣华轩等苏钰出来。


    守了许久,终于看到苏钰去了梅园。她紧忙过去,没想到谢无衣比她快一步。


    虽然惧怕谢无衣, 但薛雨梓更担心他与苏钰再打起来。


    上回当着长公主的面就要打架, 这回只有两个人, 岂不是要决一死战。


    “好俊的梅花啊。”薛雨梓找着话题, 脸上笑容十分僵硬,却是努力站在两人中间。


    苏钰便把手里的红梅交给婆子, 笑着对薛雨梓道:“你若喜欢,我也帮你折一枝。”


    婆子接过红梅,飞似的跑了,这般情景必须马上回去报信。


    苏钰转身去折梅花,她不想与谢无衣打起来, 薛雨梓来劝架,她就顺着下台阶。


    “这里没你什么事,快些离开。”谢无衣对薛雨梓说着。


    他的耐心己经耗尽, 薛雨梓来的不是时候。


    薛雨梓低着头, 虽然没有马上走, 却也不敢吭声。


    “你这是什么口气!”苏钰不由说着,“真要打架?”


    薛雨梓来劝架, 谢无衣不领情就算了, 这副多管闲事的态度,就是真想与她打架了。


    虽然看彼此都不太顺眼,但好歹要有理智,在这里打起来谁都不好看。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昨天出门……”谢无衣说着。


    “我昨天根本就没出门。”苏钰打断谢无衣的话。


    这是她与薛迟的秘密,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这个别人是谢无衣。


    “你说什么?”谢无衣声音冰冷,直瞪着苏钰。


    根本就没有出门?这是什么意思,这么久以来的通信,苏钰全然不在意吗。


    他出发的邀请,她只当是一个笑话吗。


    原来所谓的笔友相交,只有他在意,只有他当一回事了吗?


    两年时间,他的真心情义全部错付了吗?


    “那我再说一次,我昨天根本就没出门。”苏钰再次说着,“我对你说的话不感兴趣,对你这个人更是厌恶至极,请你离我远一点,我将十分感激。”


    一连串的话语,谢无衣的眼神从焦急变成了冰冷,狠狠瞪着苏钰,仿佛要她千刀万刮。


    他如此在乎,那般在意,换来的就是这些话吗?


    薛雨梓顿时怕了,不自觉得后退。


    苏钰却是全然不理会,伸手折了枝梅花递给薛雨梓,“雪大了,你快些回去。”


    薛雨梓好心劝架,奈何谢无衣不领情。快些离去,免得殃及池鱼。


    “我……”薛雨梓接了梅花,刚想再说其他,抬头就见薛迟快步走过来,马上喊着道:“大公子来了……”


    薛迟快步而来,身上依然是梨花白道衣,大氅都没披。漫天雪花中,一袭白色看起来格外单薄。但他步伐坚毅,神情刚硬,让苏钰十分安心。


    “你来了。”苏钰满心欢喜。


    薛迟微微一笑,先对薛雨梓道:“你回去吧。”


    “是。”薛雨梓如遇大赦,赶紧离开。


    薛迟走到苏钰面前,挡在苏钰身前,直视着谢无衣,“有什么事?”


    谢无衣看着薛迟身后的苏钰,又看看保护姿态的薛迟。心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憋闷,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原来真是他自作多情了,笔友而己,是他太在意太当真。对方不在意,不当真,哪怕当他是猴子耍,那也只能怪自己自作多情。


    “好,你们很好。”


    话完,谢无衣转身离去。


    谢无衣走的绝决,苏钰心中莫名,不自觉得道:“真真是个妖怪。”


    虽然有过两次不愉悦的相见,但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此特意来找茬,谢无衣疯的不轻。


    “他向来随心而为,你莫生气,不要与他计较。”薛迟说着,“我们回去吧。”


    “我不与他计较。”苏钰笑着说,快步往回走。“你好歹加件衣服再出来,这样的天气小心冻着。”


    “不妨事。”薛迟说着。


    两人快步回了临流草堂,刚进门苏钰就看到自己刚折下的那枝梅花插在白瓷瓶子里,放到堂屋高几上。


    “这瓶子……”苏钰看着瓶子十分无语。


    她虽然对古董不是太在行,但也看的出来这白瓷瓶子真的就是个白瓷瓶,虽然不至于十两银子买三个,但肯定贵不哪里去。


    “怎么了?”薛迟问她,“可有哪里不妥。”


    苏钰斟酌着用词,终于问了出来:“你这书房是谁布置的?”


    薛迟答道:“工匠上的人装裱的。”


    “那就怪不得了。”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怪不得如此标准,工匠装出来的样板房能不标准嘛。


    “你就没有想过,要在屋里摆点自己喜欢的东西?”苏钰忍不住问着。


    虽然屋里摆的家具都是顶级好货,但一应玩器皆无,墙上连个字画都不见,插个梅花下人就随便拿个白瓷瓶子。


    换成是她,根本就没办法忍。


    “我向来不摆弄这些。”薛迟说着,转头吩咐婆子,“把后罩楼开了,挑几个花瓶拿上来。”


    “是。”婆子应着,转身去了。


    婆子刚走,文书官又来了。神情更是焦虑,几乎都要哭出来,“薛大人……”


    “我知道了。”薛迟说着。


    苏钰见状,便道:“你若有事,只管去忙,我想着也该回去了。”


    和谢无衣闹了一场,薛迟也有事要忙。外头大雪纷飞,也不能出门玩。她不如早些回家,等天晴了,再相约出门。


    “只是一些卷宗需要马上批阅,你稍等片刻,马上就处理完了。”薛迟说着。


    “那好吧,我先帮你把红梅插起来。”苏钰想了想,看着薛迟说,“那道小荷叶藕粉桂糖糕你准备了吗?”


    这道糕点是他信上提起的,据他所说,经他改良之后口感大增,配以清茶,举世无双。并且承诺过,若有机会相见,定然拿出来招呼她。


    举世无双这种话多半是吹牛,但既然是承诺,她倒是想尝尝看。


    她本不想主动提起,但眼前的薛迟……真的不像是能记住这些琐事的人。


    一个工匠装的样板房都能无所谓住下去的人,这信里信外的反差,实在有点大。


    “我马上让人准备。”薛迟说着,他没有吃甜食的习惯,屋里从来不准备。


    苏钰并不意外,只是有点点小别拗,笑着道:“那我就等着吃了。”


    薛迟去东梢间继续看卷宗,苏钰则在西梢间跺着步。盘算着要怎么收拾,她实无法忍受的样板房,既然薛迟没有时间打理,那她就送他几件摆设。


    “姑娘,花瓶拿来了,您来看看。”婆子上前说着。


    几个小厮托着托盘进来,大约十几个花瓶,风格齐全,皆是前朝名贵之物。


    “这还差不多。”苏钰自言自语说着,仔细挑选起来。


    既要配梅花,也要配屋子,薛迟估计也不会喜欢大俗大雅风格。


    “这只青花瓷乃是前朝皇宫之物。”透明人一样的文书突然说着。


    苏钰不禁看向他,二十来岁,七品官服,丢在人群里看不到的长相,不胖不瘦,没有任何特色,过目即忘。


    “在下陈平,乃是薛大人的文书官。”陈平笑着自我介绍。


    苏钰拱手见礼,笑着道:“原来是陈大人。”


    “小小文书而己,不敢称大人。”陈平拱手回礼,“苏姑娘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了。”


    “刚听陈大人说起这个花瓶,看来个行家。”苏钰笑着说。


    她对古董研究不多,只是大概知道些。就像刚才那个瓶子,她大概能看出是前朝之物,但是不是皇室所用,就不能确定。


    “哪里敢称行家,只是跟在薛大人身边,多少有些见识。”陈平笑着说。


    “听大人点评。”苏钰手指花瓶,笑着说。


    陈平倒是不客气,非常专业的点评起来。大约什么朝代,是官窑还是私窑,大概市场价如何,皆说的头头是道。


    “博学啊,陈大人。”苏钰笑着说。


    陈平连连摆手,道:“让苏姑娘见笑了,这些都是玩意,能给姑娘解解闷,我就高兴了。”


    “原来如此啊。”苏钰笑着说,不自觉得看向东梢间批阅文卷的薛迟,“陈大人果然是得力之人,能干能干。”


    薛迟这公文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去了,怕她吵着要走,陈平便过来搭话逗趣。


    古董不古董的不是重点,关键是有趣,听着好玩就行了。


    “大人昨天出门去,文卷快把案几压塌了。”陈平说着,又向苏钰连连求饶,“大雪封路,文卷只是路上来回就要花许多时间,不能再拖了。”


    苏钰不禁道:“陈大人真是尽职尽责。”


    当下属的巴不得上司多偷懒,自己也跟着偷个闲。像陈平这种,公文送到上司门口的,少之又少。


    “苏姑娘不知道,我家境贫寒,好不容易考上明经,得了这么一个小官,家里才得温饱,自然要兢兢业业,不敢出错。”陈平笑着说。


    苏钰不自觉得看了一眼薛迟,笑着道:“陈大人如此勤恳认真,将来必定前途无限。”


    “承您吉言。”陈平笑着说。


    两人说话间,苏钰也挑好了花瓶。指挥婆子把花瓶插好,挑剩下的几个花瓶让小厮拿走。


    “花瓶要摆在这里才好看。”苏钰调整花瓶角度,力图把红梅最好的一面摆出来。


    陈平赞道:“苏姑娘果然会收拾,这么一摆整间屋子都鲜活了。”


    “这屋里差好些东西,等我再想想如何摆放。”苏钰笑着说。


    闲聊之时,婆子提着食盒进来。两碟点心摆到桌子上,笑着道:“这是刚做出来的,厨房还蒸着新鲜的,姑娘尝尝吧。”


    “呃,我就是想尝尝小荷叶藕粉桂糖糕……”


    苏钰不禁说着,又看了看装点心的碟子,不得不叹服。


    招呼客人的吃食,竟然用白瓷碟子装了就是端上来。看碟子的样式,与刚才的白瓷瓶子应该是成套的。


    这难道是屋里的婆子逛庙会时,看到打折便多买了几套放在屋里各处使用?


    “这碟就是。”婆子指指白色那盘,又指指另外一盘,“这一碟是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姑娘也尝尝吧。”


    “这两碟就够了。”苏钰对婆子说着,又转头对陈平道,“陈大人不用客气,一起尝尝。”


    “那我今天真是沾光了。”陈平笑着说,也跟着吃了一块。


    苏钰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活的精致,去品花楼吃饭都要自带餐具,大街上随便卖的白瓷如何能入她的眼。


    “这味道倒是真不错。”苏钰吃完一块,笑着点评。


    怪不得他在信上敢吹牛,小荷叶藕粉桂糖糕是家常点心,京城各府都有,难做出花样来。


    公主府这道,却是甜而不腻,更带着花香的甘甜。更难得的是,这个时节了,可用的材料不多,竟然还能有如此口感。


    “托福,能品尝如此美味。”陈平笑着说,又吃了一块。


    薛迟待他甚好,不然他也不敢如此跟苏钰说话。但薛迟从来不吃点心,他自然也吃不到了。


    “这插瓶也摆好了,点心也吃了,我也该回去了。”苏钰笑着起身。


    正在办公中的薛迟停下笔来,“现在就要走?”


    “快要吃午饭了,我得回家去。”苏钰笑着说。


    进公主府第一个要见的是晋阳长公主,幸运的是,长公主和薛驸马皆不在府中。


    长公主都不在府里,她却来见薛迟,并且呆了一个上午,姑娘家跑到非血缘关系的男人的屋里,己经很出格了。


    就是她素来凡事不在乎,也没办法继续留下来。


    “我送你。”薛迟说着。


    他并不想苏钰走,但苏钰的理由他也没办法反驳。苏钰做为一个姑娘家,来找他一趟己经把名声赔进来了。


    “好啊。”苏钰笑着说。


    婆子拿来大氅,苏钰披好。


    陈平十分有眼色,吩咐婆子去后院拿了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给薛迟。


    屋里使用的器皿己经被鄙视了,穿的不能再被鄙视。


    “苏姑娘应该是坐车来的吧。”陈平说着。


    苏钰点点头。


    陈平道:“姑娘稍坐,我派小厮去前头传话,让车马把马车赶到北门来。姑娘不知道,临流草堂后院就有角门可以直接出去。”


    “这样倒是方便了。”苏钰笑着说。


    谢无衣住的明道斋都有角门可通外街,临流草堂也该有通外街的角门,都是为了出入方便。


    稍等片刻,就有小厮来报,车驾己经到北门。苏钰道:“走吧。”


    薛迟点点头,把苏钰送到北门处,看着苏钰上了马车。


    “别忘了,等天晴了,我们一起去品花楼。”苏钰说着。


    薛迟轻轻笑着,道:“一定不会忘。”


    第36章 第 36 章 贺英细细读着书,他……


    贺英细细读着书, 他自小就有过目不忘之能,为了科举虽然也读书,但都是看过即丢开,从来不像现在这样细细揣摩。


    祖父在世时曾经说过他, 太过于依仗自身的聪明, 忘却了修身养性, 甚至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参加科举。


    那时候的他不太懂, 天生自带技能,为什么不能成为依仗。


    后来祖父去世, 他终于可以参加科举,在明知叶峰下场的情况下,他也执意参加。


    本以为凭他的才能,定能夺得状元。结果叶峰中了状元,他只得了探花。


    这样的挫折依然没把他打醒, 他只是一时大意。


    状元与探花将来在科举上的前途,差距并不是特别大,他还有机会。


    怀抱着这种心情, 因为美色, 他上了苏玫的套, 退掉与苏钰的娃娃亲,在背负着无数骂名的情况下娶了苏玫。


    科举, 婚姻双重失败,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轻狂。


    他要是能沉下心,多用些心思在科举上,他不至于被叶峰压一头。


    色字头上一把刀,他稍微留些心,也不至于中这么简单的计谋。


    “六爷, 六奶奶说身上不适,请大夫进府。”小厮来福进门汇报着。


    “这样啊,派个人给六奶奶传话,我一会去看看她。”贺英说着。


    苏玫怀孕的事一直没对外宣扬,她也知道要脸。现在进门几个月了,是时候“诊出”身孕了。


    “是。”来福应着,赶紧去了。


    贺英继续看书,一本看完正要看第二本,就听门口小厮传话进来,“太太和表小姐来了……”


    贺英微微皱眉,却只得起身相迎。


    小厮打起帘子,孙怜娘扶着贺二太太进屋。


    “这么大的雪,母亲有事只管唤我过去,怎么亲自来了。”贺英恭敬说着。


    “我哪里还敢使唤你,在这个家里,连下人都要踩到我头上了。”贺二太太满心怨气,对着贺英怒吼着,“你那媳妇,你到底管不管。昨天怜娘来家里,又没到她那里去,结果她就指使下人往怜娘身上泼水,还让小丫头编歌谣辱骂。”


    说到这里,孙怜娘哭了起来,楚楚可怜的看着贺英,“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上回进府,被苏玫指使婆子打了一顿。


    她对贺英的心思本来也绝了,奈何回家之后,提亲对象多是不堪之人。


    思来想去,她又想到了贺英。有贺二太太做主,苏玫又那般蠢笨,就算现在受了气,她也有反败为胜的一天。


    “竟然有此事,玫儿实在太过份了。”贺英听得大怒,一副要为孙怜娘出头的模样,“等我派人唤她过来,让她为表妹赔罪。”


    孙怜娘顿时大受鼓舞,连贺二太太脸上也好转了许多,却是道:“赔罪之事先等等,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小妹今年十六岁了,冯家前几天派人来传话,想着把婚事办了。”


    贺英听得点点头,道:“听说冯家老太太最近身上不大好,早些把小妹嫁过去,也能省些心。”


    贺小妹是他亲妹妹,与冯家大爷的亲事是贺老太爷生前定下来的。冯大爷虽然样貌平庸了些,但知书达理,又肯定上进,这门亲事并无不妥。


    早些出嫁,也能远离贺家这乱糟糟的一团麻。


    “我也如此想的。”贺二太太说着,又气愤起来,“只是今天冯家来的人,说话实在不好听。满嘴的规矩道理,说什么不能再出差错。”


    这是嘲讽她呢,讲了一辈子规矩道理,结果娶了苏玫这么一个该浸猪笼的儿媳妇。


    贺英当即低下头,不再言语。


    孙怜娘见状,便笑着道:“姑妈这么说就委屈表哥了,这与表哥又不相关,是表嫂行事太出格,才会惹来这么多闲话。”


    “唉,那就是个扫把星,现在还连累到小妹。”贺二太太哀声叹气说着。


    “我还有些私房,到时候给小妹添妆。”贺英说着。


    “你能有什么私房。”贺二太太说着,冷笑着又道:“苏家也是京城名门了,陪嫁女儿连衣服首饰都没有。说是给了庄子,谁又见过。抠门算计至此,这是防着谁呢。”


    问就是没有嫁妆,没有银子,什么都没有。


    但苏玫从来不短钱使,衣服首饰天天换新的,张婆子还拿着银子四处收买下人。


    这是没钱的吗,这就是有钱明着藏起来,让旁人摸不着。


    “嫁妆乃是女子的私财,怎么使用全凭她自己。”贺英说着。


    苏家如此陪嫁苏玫,他很赞同。


    若是再背上偷窍媳妇嫁妆的罪名,他真不用再出门了。


    “是啊,全凭她自己,我又没说要她的。”贺二太太冷笑着,对贺英道,“她心里就没有你,更没有我这个婆婆。”


    孙家穷还要靠她补贴,贺家又是贺大太太那个抠精管家,她除了固定的月例,一个闲钱没有。


    这些日子贺大太太又说家里费用太大,要俭省,裁掉针线上的人。


    若真执行了,她只怕要亲手制衣了。


    贺英索性低头不作声,一副忏悔的模样。


    孙怜娘想了想,刚要开口,来福进门来报,“六奶奶请大夫诊了脉,大夫说是喜脉。”


    “喜脉?”孙怜娘如遭雷劈。


    若是苏玫生下儿子,以贺二太太的脾性,只怕不会再站她这边,想上位就难了。


    “有喜了?”贺二太太惊讶之中带着喜色。


    她虽然讨厌苏玫,但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孙子,不要看大人,也要看孩子。


    “有身孕了啊……”贺英口气平淡,“我知道了,让六奶奶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过去看她。”


    “是。”来福应着。


    孙怜娘笑着道:“表嫂有喜可是大事,我既然来了,就该过去看看亲自道喜。”


    “如此甚好。”贺英说着,“母亲也一同去,正好借机化解与表妹的误会。”


    贺二太太并不想过去,每每与苏玫见面总是争吵收场,她也有些怕了。


    无奈孙怜娘和贺英都这么说,再加上贺英同路,她也有了底气,便道:“那就去吧。”


    贺英前面走,孙怜娘扶着贺二太太,三人一行便往后院苏玫的住处去。


    苏玫正在床上躺着,她一直害喜,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终于熬到可以请大夫,张婆子去请的,刚才又亲自去送。是常去苏家走动的大夫,许足了银钱,不会到外面胡说八道。


    她现在只愿这孩子早些平安生下来,她也少受些苦楚。


    “六爷来了……”门口小丫头传话进来。


    苏玫顿时大喜,就想从床上起来。


    只是不等丫头扶她起来,就见贺英,贺二太太,孙怜娘三人一行进门。


    苏玫脸色顿时变了,贺二太太就罢了,贺英带着孙怜娘来她屋里是什么意思。


    孙怜娘是什么心思,贺英难道不知道?


    还是他真对孙怜娘有心思?


    “小厮给表哥报信说,嫂子有了身孕,我正好也在表哥屋里,就与表哥同路给嫂子道喜。”孙怜娘满脸笑意,夹枪带棒说着,又走到床前特意看了看,“恭喜嫂子。”


    “你在六郎屋里做什么?”苏玫勃然大怒,指着孙怜娘骂道,“小贱人,上次没打死你,又敢跑过来,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表哥~~”


    孙怜娘上次吃过亏,这回倒是学乖了,看苏玫又要打她,连忙躲到贺英身后,抓住他的胳膊,免得他再溜掉。


    贺二太太道:“怜娘好心来看你,你倒是骂起来了。既有了身孕,还不好好安胎,不过自己也该为孩子着想。”


    “这是来看我吗?分明是来气我的。”苏玫怒不可谒,径自从床上下来,指着孙怜娘骂道,“小贱人,你的爪子放在哪里了。口口声声规矩道理,却把这么一个小贱人领到家里来。若是想当妾那就明说,我度量大的很,这杯妾室茶我喝的下。”


    贺二太太听得大怒,正欲回周。孙怜娘却是尖叫起来,“肚子,嫂子你的肚子……”


    苏玫马上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下意识就要捂住。


    冬天衣服厚,三四个月的身孕并不出怀。但是她在床上睡觉,穿的是薄袄,盖着被子也看不出来,但她这么从床上下来,马上就被看出来了。


    “这,这……”贺二太太看着苏玫微微隆起的小腹,惊的合不上嘴。


    她生过孩子,自然晓得一个多月的身孕,肚子怎么也不可能凸出来。


    苏玫这肚子至少三四个月了,难道这才是苏家急匆匆嫁女儿的真相。再不出嫁,等肚子大起来,那就更难堪了。


    “我……我只是吃多了而己。”苏玫心虚说着,赶紧上到床上,盖好被子。


    如此欲盖弥章,越发验证贺二太太的猜想,顿时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孩子出生时,若是月份不对,京城的流言蛮语只怕会更多。


    “母亲,母亲……”贺英赶紧扶住贺二太太,“我扶母亲回去,表妹也一起走吧。”


    孙怜娘也怕苏玫发疯打她,连忙道:“我与表哥同路。”


    苏玫己经六神无主,哪里还敢说话。


    三人一行,匆匆离开。走到院门口时,张婆子刚送走大夫,撞个正着。


    “贱人,贱人啊……”贺二太太气的发晕,嘴里嘟嘟囔囔骂着。


    张婆子心知不好,赶紧去了正房。


    几个大丫头正围着苏玫侍侯,喝了杯热茶,苏枚也有了些底气。


    这孩子是来的早了些,但总是贺英的种,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出什么事了?”张婆子赶紧问着。


    大丫头宝瓶说了前因后果,苏玫道:“有什么好怕的,她能拿我怎么样!”


    她算是看明白贺二太太了,本质上就是个娘家穷,丈夫不争气,婆家没有话语权,只拿规矩牌坊当遮羞布的蠢笨妇人。


    因为实在没有能拿出手的,就只能把女子最原始的资本当回事。


    偏偏做事又不够周全,行事总是双标,越发让人看不起了。


    “唉……”张婆子不禁一声叹息。


    纸果然包不住火,遮掩了这么久,终还是被发现了。


    只是这被发现的也太快了些,还有贺英的行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贺英扶着贺二太太回到她屋里,就有小厮来传话,贺大老爷寻他说话,他便辞了贺二太太去了前书房。


    孙怜娘下足了功夫侍侯贺二太太,本想传大夫来看看。贺二太太又怕大夫问起来脸上挂不住,只吃了汤茶便想躺下休息。


    “真是冤孽啊,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来。”贺二太太嘴里嘟囔着。


    孙怜娘让屋里丫头退下,坐在床尾处,一边给贺二太太捶腿,一边抱不平,道:“表哥真是可怜,竟然是枉背了骂名,苏家也是欺人太甚,这样的罪名也往表哥身上扣。”


    “你这是什么意思?”贺二太太有些茫然。


    贺英与苏玫早就有私,不然也不会姐姐的亲事变成妹妹的。


    苏玫早有身孕,肯定也是因与贺英不俭点所致。


    孩子来的早了些,但总是贺英的孩子。


    孙怜娘道:“姑妈你想,表哥是何等人物,从来都是最知礼的。小时候来我家,连与姐妹们玩笑都不肯。表嫂虽然也有几分容貌,但表哥身边的丫头个个绝色,如何能看上她。”


    “成亲时我就纳闷,表哥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现在想来,定然是她与人私会闹出事来,急着找人顶缸,又知贺家不愿意与苏家断亲,这才找了表哥。”


    “啊……”贺二太太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傻住了,“你是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英哥儿的??”


    孙怜娘嘲讽道:“连自己的姐夫都不放过的女人,哪里懂得礼仪廉耻。”


    贺二太太神情渐渐变得凝重,孙怜娘的话在理。


    自古以来,女子若是红杏出墙,所出子女必然会被怀疑血脉。


    敢出墙一次,就敢出第二次、第三次,谁敢保证这种女子生下的孩子是丈夫的。


    苏玫敢勾搭贺英,就敢勾搭别人,谁知道她外面有几个。


    成亲之前她住在苏家,谁又知道她晚上见了谁。


    “唉,我真是心疼表哥,背了这么大一口锅。”孙怜娘说着。


    本以为苏玫怀孕,她就要彻底出局,没想到竟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太了解贺二太太,只要让贺二太太相信,苏玫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贺英的。那贺二太太拼着不要性命,也不会让苏玫把孩子生下来。


    她的机会来了,天赐良机。


    第37章 第 37 章 下雪,刮大风,再不……


    下雪, 刮大风,再不然就是乌云压顶。


    苏钰的心情也从期待变成麻木,冬天果然最讨厌了。


    “姑娘,姑娘……”绿川在床边喊着。


    虽然没喊起床, 帐幔也放着, 但以时间算, 苏钰应该醒了。


    “不想起床……”苏钰懒洋洋说着。


    天气太冷, 被窝太舒服。


    绿川笑着道:“姑娘还是快点起来吧,不然一会薛大爷来了, 知道姑娘还在睡觉,只怕要笑话了。”


    “天晴了吗?”苏钰立时跳了起来。


    绿川笑着道:“都出大太阳了。”


    “唤人进来,我要起床。”苏钰高兴说着。


    绿川唤小丫头进来,侍侯着苏钰梳洗更衣,厨房送来早饭。


    苏钰随便吃了些, 喃喃自语说着,“今天要穿什么呢?”


    绿川笑着道:“昨天多宝楼送了半箱子衣服来,说是裁缝们日夜赶工做出来的, 我己经整理出来, 全放到衣柜里, 姑娘可要瞧瞧?”


    正常情况下,在多宝楼订做衣服工期是一个月。但是这回她说了要加紧, 多宝楼就赶工送过来了, 倒是很有心。


    “我看看。”苏钰说着。


    绿川赶紧打开衣柜,让小丫们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撑开给苏钰看。


    “这件倒是不错。”苏钰伸手指了指。


    绿川看了看,是件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吩咐小丫头,“先放到架子上。”


    “这条裙子也不错, 与刚才那件挺配的。”苏钰继续选着。


    绿川向小丫头摆摆手,小丫头把手里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一并挂衣架上。


    苏钰慢慢挑选着,绿川看苏钰心情甚好,便试探性的问,“姑娘可与薛大爷说定,是你去找他呢,还是他去找你?”


    与薛迟两情相悦,绿川当然替苏钰高兴。但是苏钰一直是恋爱脑状态,她不由的又担心。


    上回直接跑到长公主府找人,只怕京城都要传遍了。


    薛迟若是有心,就该有所表示,不然苏钰总是这么倒贴,将来真成了婚也就罢了,若是不成,苏钰肯定会被人笑话。


    “倒是没说。”苏钰想了想,道:“上回是我去找他,这回也该他来找我了吧。”


    绿川笑着道:“薛大爷有心,肯定会来的。”


    据苏钰所说,上次去找薛迟,两人相谈甚欢。


    她听着却有些担心,这个相谈甚欢,是为了顾全苏钰的面子,还是真有情,未必说的准。


    话音刚落,就有管事媳妇匆匆进门传话:“三老爷请大姑娘养云轩说话。”


    苏钰不禁问:“三叔寻我有什么事吗?”


    “晋阳长公主府的薛大爷来了,说是来寻姑娘的,先去拜见了三老爷。”管事媳妇说着。


    “这么早?”苏钰惊讶。


    品花楼吃饭,怎么也得中午了。现在时辰还早,薛迟就是要来,也该再晚些时候。


    “姑娘还是快更衣吧。”绿川笑着说,顿时放下心来。


    薛迟先去拜见苏天佑,这是知礼守规,也是对苏钰有心。只有在长辈面前过明面,接下来才好谈亲事。


    “对,对。”苏钰唤来小丫头梳头,又对管事媳妇道,“我换了衣服就来。”


    “是。”管事媳妇应着,转身退下。


    小丫头围着苏钰侍侯她梳头更衣,因时间紧迫,绿川自己做主给苏钰挑了一件大红羽绉面白狐狸皮的鹤氅披在身上。


    “我有些想骑马了,若是骑着‘雪影’去,就更好了。”苏钰说着。


    “雪影”是她的心肝,甚少在外面骑。但是与薛迟同路走,她就想把“雪影”拉出来溜溜,只可惜女装不好骑马。


    “以后有的是机会。”绿川笑着说,给苏钰系好大氅带上,“快些去吧。”


    苏钰快步走向养云轩,刚进院里就听正房里苏天佑与薛迟愉快交谈着。


    “贤侄实在太客气了。”苏天佑笑着说,笑声十分愉悦。


    薛迟恭敬道:“迟来拜侯,本就是我的过错。”


    苏钰听着不禁愣了一下,记得几回见面,薛迟给她的感觉都挺少言寡语的,没想到竟然能跟苏天佑相谈甚欢。


    “大姑娘来了……”门口小丫头传着话。


    苏钰打起帘子进门,只见苏天佑和薛迟正在堂屋里坐着。方桌上摆着两件东西,一把长剑,一副棋盘。


    “钰儿来了,快坐。”苏天佑笑着对苏钰说。


    苏钰对薛迟笑笑,在他对面坐下来,笑着道:“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要来拜见长辈,自然该早些到。”薛迟说着。


    苏天佑指指桌子上两件东西,笑着道:“来就来了,竟还带东西来。”


    剑是送给苏震岳,棋盘送给他。常住府里的男性长辈,一人一份。东西贵重,足见心意。


    “啊?”苏钰微微惊讶。


    她去找薛迟时,基本上什么都没想。是幸好长公主不在家,不然她真是空着手去。


    没想到薛迟来找她,竟然周全至此。


    “正式拜访,本该如此。”薛迟说着。


    苏天佑笑着道:“你既与贤侄约好,那就去吧。早些回来,不要任性胡闹。”


    苏玫抢了苏钰的婚事,若是苏钰能与薛迟成亲,也是美事一件。


    “是。”苏钰起身说着。


    薛迟也站起身来,道:“下次再来拜会世叔。”


    两人行礼离开,走到二门上,却是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薛迟的,一辆是国公府预备的。


    就算是一起出门,同乘一车太亲密了,还是分开坐车的好。


    “今天我请客,不准跟我抢。”临上车时,苏钰对薛迟说着。


    薛迟笑而不语。


    品花楼离苏家不远,就在鼓楼大街上。最黄金的地段,前后五重大院附带一个大花园,名符其实的京城第一会所。


    一盏茶功夫,两辆马车便在品花楼门前停了下来,薛迟与苏钰一前一后刚从车上下来,品花楼的大掌柜吴德全己经在门口侯着。


    “薛公子,苏姑娘,两位亲临让小店蓬荜生辉。”吴德全上前恭敬说着。


    前两天苏钰去找晋阳长公主府找薛迟,爆炸性新闻早就传遍京城。此时两人一起来了品花楼,关系更近一步,连带着品花楼也要成为焦点。


    薛迟神色漠然,对于这种恭迎他己经习惯。


    苏钰笑着道:“吴掌柜也太客气了,每回来每回迎,你不嫌麻烦,我还不想看到你了呢。”


    吴德全马上道:“苏姑娘若是不想见我,小的这就退下。”


    “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这般谨慎起来,我与你玩笑呢。”苏钰笑着说,“今天我作东请薛公子,要怎么准备全凭你安排。若是搞杂了,呵呵,薛公子不会轻饶。”


    说着,苏钰歪头看一眼薛迟,薛迟微微一笑。


    “小的明白。”吴德全说着,“两位贵客,里面请。”


    吴德全前面引路,薛迟和苏钰并排往里走。此时还是早上,宾客并不多,下午和晚上才是品花楼的高峰期。


    正走着,陆仁甲迎面而来人,看到苏钰时顿时懵了一下,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手指苏钰,“你,你……”


    “陆兄这是怎么了,突然就结巴起来。”苏钰笑着道,“不会连我都认不得了吧。”


    “真是苏兄啊。”陆仁甲听到苏钰的声音,确定是本人,反而冷静下来,“从来没见过你的女装,乍一看吓了一大跳啊。”


    知道与看到感观上完全不同,尤其苏钰男装本来就不显突兀,突然间恢复女儿身,反而让人惊诧。


    “以后就能常看到了。”苏钰笑着说,要谈恋爱了,总不好男装在薛迟面前晃。


    陆仁甲目光看向薛迟,疑惑问,“这位是?”


    “薛迟,薛公子。”苏钰笑着介绍。


    陆仁甲马上变了脸色,惊诧的看一眼苏钰,好像在说,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原来是薛大人,是我失礼了。”陆仁甲恭敬说着,马上拱手道:“不打扰两位,我失陪了。”


    说着,好像有人在抽着他一般,一溜烟跑了。


    “他好像很怕你。”苏钰惊诧说着。


    陆仁甲虽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但素来好爽,并不是胆小怕事之徒。


    “他父亲在我手下办差。”薛迟说着。


    苏钰说不出话来,亲爹的上司却是自己的同龄人,确实挺诡异的。


    三人说话时,吴德全退到旁边等侯,陆仁甲走了,吴德全才继续前头引路。


    跨过第一进迎宾庭院,从第二进开始才是品花楼的客座之处,第二进也是品花楼大会的赛场所在,庭院方正宽敞,迎面三间楼上挂着本界三甲的诗句。


    一年一会的品花楼大赛,不管身份地位,不需要任何银两担保,只要能写诗皆可以参加,也是京城的大场面。


    “行至水云处,坐看云起时。”薛迟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上面的诗句,默默念着。


    第一次看到这两句诗时,他就很喜欢。此刻心情又有些不同,因为原作者就在他身边。


    “我的这首诗怎么样,薛大爷点评一下?”苏钰笑着说。


    “很好,我很喜欢。”薛迟说着。


    苏钰得意笑着,吴德全笑着道:“苏姑娘这两句诗是我品花楼的招牌,多少人都是为了看诗来的。”


    “真会说话。”苏钰笑着说,又随口问吴德全,“许久不见吴老板,他最近可好?”


    吴德全笑着道:“老板很好,劳苏姑娘挂念。”


    “你与老板也认识?”薛迟不禁说着。


    老板与掌柜不同,掌柜常年在店里,熟识很正常。但老板不经常出去,商人身份又卑贱,苏钰不该认识。


    “何止认识,论起来还是亲戚呢。”苏钰笑着说,“品花楼的老板姓吴,乃是安阳侯府的庶子,是我过世祖母的娘家堂侄。”


    苏大老太爷的正房太太,苏钰的亲祖母乃是安阳侯府吴家的千金,当年与国公府也是门当户对。


    大概二十几年前,安阳侯府五代爵位传递到头。朝廷按例去除爵位,吴家从侯府搬出后,家中景况一落千丈。


    在京城挣扎了几年,最后回老家种田去了。


    品花楼的吴老板乃是吴家的庶子,嫡母不容,生母早亡,十来岁时被扫地出门。


    当时吴家爵位仍在,还是京城大户,风光无限。被赶出家门的吴老板,可谓尝尽人间疾苦。


    十来年光景,吴老板成为京城的大商贾,挣下万贯家财。


    当年安阳侯府,吃穿都有问题,最后子弟只能务农为生。


    据说吴老板的嫡母得知他有钱后,还找上门去想用嫡母的身份压他一压,结果被下人直接打了出去,狼狈不堪。


    紧接着,祖父,父亲,叔伯兄弟齐登门,都是无功而返。


    后来吴老板自绝家族,不仅与吴家,还与吴家相关的所有亲友,全部继绝关系。


    “原来还有这段往事。”薛迟听完有些感叹。


    苏钰也有几分感慨,道:“京城的世家大族,更迭快着呢。”


    当年的安阳侯府与国公府门当户对,不到三十年光景,一败涂地,子孙务农。


    还有勇毅侯府贺家,十年前与苏家也是门当户对。但现在就是出了一个探花郎,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就算是大家世族,也不可能永世长青。


    闲话间,吴德全引着苏钰和薛迟进了第四层院,也是品花楼最热闹之处。


    正房与厢房皆是两层楼,中间搭着台子,乃是舞伎表演之处。每天两场,演完即退,不陪酒不陪聊。


    “刚来了一个北齐舞团,十分有特色,我想着苏姑娘会喜欢,便通知她们过来,加演一场。”吴德全笑着说。


    此时吃饭还早,坐着说话也是无聊。不如安排舞伎表演。薛迟几次来品花楼都是谈事,没表现出有什么爱好。


    但苏钰喜欢歌舞表演,美人跳舞,热闹又好看,为此常年包下最好的观舞雅座。


    “倒是合我心意,但是我今天是请客,得听客人的。”苏钰说着看向薛迟,“你觉得如何?”


    “你既然喜欢,那就看吧。”薛迟说着。


    苏钰大手一挥,对吴德全道:“去安排吧。”


    “是。”吴德全应着,转身退开。


    苏钰正欲带着薛迟去楼上自己的专属雅座,就见关子烨的小厮胡言正在穿堂处站着。


    “你怎么在这呢。”苏钰走过去说着,一般小厮在主子都会在。


    胡言愣了一下才认出苏钰,笑着道:“公子,不,是姑娘,您穿了女装,我竟然没认出来。”


    “你家公子呢。”苏钰笑着说。


    胡言笑着道:“在海棠院呢。”


    “那他忙吧,改天我请他。”苏钰笑着说,转身欲走。


    虽然许久未见关子烨,但今天是她与薛迟的约会,她不想被打扰。


    “等等,苏姑娘,你不是约了我家爷吗?”胡言惊讶说着。


    第38章 第 38 章 “不是您约了我家爷吗?……


    “不是您约了我家爷吗?”胡言惊讶说着。


    苏钰愣住了, 道:“没有啊,我没有约他。”


    “这就奇了,前两日公子送信来,说在家里闷的慌, 等天晴了就来海棠院小聚。”胡言说着, “我家爷早就到了, 一直在等公子。”


    苏钰越发觉得诡异, 不禁看向薛迟,道:“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亲自去找薛迟定下的约会, 怎么可能会写信再约关子烨。


    “嗯。”薛迟点点头。


    品花楼的花园与五进大院同等大小并排而立,花园之中又套小跨院。其中海棠院是关子烨常年包下来,是才子诗会的基地。


    除了诗会的聚会外,关子烨也常在海棠院招呼朋友,苏钰也是常客。


    从西侧通穿过去就是海棠院, 跨院很小,只有三间正房,院中花草倒是种了不少, 时值冬季, 也都枯萎了。


    “开门, 快开门!”


    薛迟和苏钰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几个妇人正在猛敲正房门。


    “这不是杨家二太太吗?”苏钰满心疑惑。


    领头的妇人正是杨家二太太, 旁边跟着己经出阁的杨二娘, 还有几个仆妇,看打扮应该是杨二太太和杨二娘的心腹婆子。


    这是什么情况,杨家人怎么会跑这里砸关子烨的门??


    “把吴德全找来。”薛迟吩咐胡言。


    胡言也是满脸懵逼,却是十分听话,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我的三娘啊, 你是不是在里头,快点把门打开啊。”杨二太太放声大哭,声音十分洪亮。


    杨三娘?苏钰乍然清醒,这是设计关子烨的局。


    杨三娘以她的名义送信给关子烨,关子烨必然会赴约。


    杨家人买通品花楼的小厮或者用其他手段,给关子烨下药,紧接着杨三娘进入正房。


    两人皆进入了,杨二太太再带着人来抓。到时候孤男寡女,再有些露骨画面,关子烨就说不清了。


    杨阁老病重,刚刚御驾探病完,这个时候闹出这种事情来,杨家要是死赖着不放,关子烨多半要娶了杨三娘以平此事。


    “下贱!”苏钰忍不住骂着,心头怒火飙升。


    不只因为关子烨,也是为了杨阁老。


    就算真如杨二太太所愿,关子烨真把杨三娘娶了。但京城哪有傻子,这种明显的骗局,难听的话肯定要说到脸上。


    杨家其他人就罢了,杨阁老一身清廉,临死之际却被不孝子孙所累,清白不保,枉遭议论,何其可怜。


    “莫急。”薛迟说着,“接着看。”


    就在此时,正房门打开,一个男人从屋里走出来。


    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容貌俊美,气质邪魅。


    “关楚河??”苏钰几乎要惊叫出来。


    这是悬疑故事吗,不该存在的人,一个接一个跳出来。


    关家当家人,京城传奇人物,被苏天翊压了半辈子的可怜人。


    薛迟面沉如水,直看向关楚河。


    “吵什么!”关楚河怒声斥责。


    吵闹的一干妇人顿时闭了嘴,杨二太太也是满脸懵逼,关楚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二娘勉强打起精神,质问道:“关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那里还需要向你报备不成。”关楚河冷哼说着,“倒是几位,无故跑到这里吵闹,又是为了何事?”


    苏钰顿时有几分放心,关楚河出现在屋里,没人看到杨三娘。只要杨二太太说敲错门,赶紧带着人走,这事也就是遮掩过去了。


    关子烨不用娶杨三娘,杨家也保住了最后的脸面。


    “我们……”杨二娘结巴起来,显得不知所措,不自觉得看向杨二太太。


    关子烨尚未娶妻,还可以逼他娶杨三娘。关楚河的婚姻状况复杂,就是想逼,只怕也逼不了。


    “贵客莫急……”吴德全一路小跑过来,大冷天的却是满头大汁。


    先向关楚河见礼,又转向杨家众妇人,“几位太太是要找谁啊?”


    “我家女儿三娘,她的丫头说有人约她来这里见面,却说又不清是谁。我担心她被坏人拐骗,便追了过来。”杨二太太说着。


    吴德全笑着道:“原来是杨家三小姐,她确实来过,但是呆了一会就走了。杨太太若是不信,可以询问侍侯的仆妇。”


    说着,吴德全唤来院中侍侯的仆妇,众人皆说杨三娘己经走了。


    “那,那关大人怎么会在此处?”杨二娘质问着,语气中带着心虚。


    吴德全笑着道:“海棠院乃是关大人常年包下来的,他时常来此玩乐休息,今天早早过来,一直在屋里休息,是几位太太打扰了他。”


    说着,吴德全直接跪下来向关楚河致歉,“都是小的安排不周,扰了关大人,请大人勿怪。”


    事情始末,他己经大概猜出来。品花楼开门做生意,杨家太太也是京城贵妇,她们要来没人敢拦着。


    但若是今天在品花楼出了丑事,他这个掌柜也是当到头了。


    “哼~”关楚河冷哼着,嫌恶的看一眼杨二太太,骂着道,“滚。”


    说着关楚河就欲关上门。


    苏钰不自觉得长出一口气,吴德全应变机敏,仆妇也会配合。只要关楚河把门关上,杨家人走了,事情也就完了。


    至于屋里的杨三娘,一直没动静,估计是晕迷状态。以关楚河的身份,不会对她做什么。等到下午或者晚上,吴德全偷偷把人送走,事情也就完了。


    “等等!”杨二太太突然喊着,直向前一步,用身体抵住欲关上的门板,“我家女儿丢的无缘无故,怎么能凭你们几句就此放过。”


    关楚河顿时沉下脸,直看向杨二太太。


    吴德全也是脸色大变,几乎顾不上礼仪,上前拦住杨二太太,“杨太太这是做什么,这是关大人的私人房间,您不方便进去。”


    “若是不让我进去寻人,我就到品花楼门前去宣扬,关大人诱拐我女儿,三娘生死不明,我不会善罢干休。”杨二太太大声喊着。


    杨家马上就要回老家务农了,杨三娘还能寻到什么好亲事。有了这回事情后,想再来一次己经不可能。


    既然嫁不了关子烨,那就一不作,二不休,赖上关楚河。只要能留在京城,怎么也比回乡下强。


    “哈哈哈~”关楚河突然笑了起来,“既然杨太太赖定我了,那就进来看吧。”


    说着,他伸手推开吴德全,把房门大开,“请进。”


    杨二太太己经豁出去了,此时再也顾不得,大步走向屋里,杨二娘以及其他妇人也跟着进去。


    苏钰气的全身发抖,终于能理解杨阁老让杨家人回乡务农的苦心。


    有杨二太太这种蠢毒媳妇在,留在京城,杨家不愁死无葬身之地,回乡务农反而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何必与这等蠢人置气。”薛迟对苏钰说着,反手把院门关紧,“我们也去看看。”


    关楚河难得厚道一回,想顾全杨阁老脸面息事宁人。杨二太太如此行事,只怕己经激怒他,此事不好善了。


    杨二太太快步进到里间,大声哭喊着,“我的儿啊,你受此奇耻大辱,可要怎么活啊。”


    听到此话,薛迟停在门口,背对着房门站住。非礼勿视,万一杨三娘衣衫不整,他进去了反而添乱。


    苏钰快步走进里间,只见杨三娘在罗汉床上躺着,睡着的模样,衣衫整齐。


    环顾四周,却不见关子烨。海棠院并无后门可走,再有杨家人守着,也走不了。应该还在屋里,不是柜子里,就是床底下。


    心里盘算着,转头看到吴德全在房门口站着,急的满头大汗,但既不敢进屋,也不敢出声。


    “把院子里侍侯的女仆叫进来,站在床前柜子前。杨家人若是还要闹,你的人只管动手,打出事来,我扛着。”苏钰小声吩咐他。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谁也不知道杨二太太会不会接着发疯,把关子烨给搜出来。闹成这样,也不用担心得罪,关键是丑闻不能再扩大化。


    “是,是……”


    吴德全顿时明白苏钰的用意,赶紧把院里的仆妇,以及打扫的婆子叫进来。因为是关子烨常年包下的,院子里常年有十来个女仆在,但凡能藏人的地方都站人挡住。


    这样杨二太太就是发疯大闹,以她的体格也会被下人拦下来。这样至少保住了关子烨,而且二男一女在屋里,劲暴程度能上天。


    “你们,你们怎么能如此!!”杨二娘跟着骂了起来,“诱拐我小妹,一定要给杨家一个交待。”


    嘴里骂着,眼晴却是满屋子乱瞟。关楚河不好惹,若是能把关子烨找出来,让关子烨娶了杨三娘才是理想状态。


    只是屋子本就狭窄,又站了这么多仆妇,根本就看不见。


    今天也真是邪门了,她一直带着人在海棠院附近守着。既没有看到关子烨出来,也没有看到关楚河进去,杨三娘还在屋里,这男主人怎么就换人了呢。


    “杨家想要什么交待,我己有妻室,侍妾倒是无所谓多添一个。”关楚河嘲讽笑着,“这样吧,我把杨小姐暂时安置在别院,明天晚上就抬她进门当妾室。”


    杨二太太顿时喊了起来,道:“我的女儿是阁老的孙女,哪能被你如此羞辱。”


    “阁老的孙女却出现在男子屋里,这等家教,还不如这品花楼的舞伎。”关楚河嘲讽说着。


    “你的正头娘子早己出家,你既然心悦三娘,就该娶她回去。”杨二娘说着。


    事情己经闹至如此地步,关楚河再不好惹也得惹一惹。


    虽然关楚河口口声声有妻室,但他的妻室等于没有,要是杨三娘能成为他的正室夫人,与杨家与自己也有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如此说话。”关楚河冷笑说着,“阁老的孙女那么想进关家,我就委屈些,纳了她。来人。”


    一声呼喊,好像凭空冒出来一般,四个劲装侍卫出现在屋里。身上皆带兵器,目露凶光,不是普通人物。


    杨二太太和杨二娘哪里见过这等阵势,连吴德全都吓傻了。


    “杨三娘这个妾室,我纳了,抬走。”关楚河说着。


    一声令下,两个侍卫走到罗汉床上,抬起来昏迷的杨三娘就要往外走。


    “你……”杨二太太懵在当场,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关楚河竟然下令把杨三娘这么带走了,这算怎么回事。


    是妻是妾给个明白话,这样抬人走,又算什么。


    “且慢!”苏钰不得不出声,一个跨步上前挡在两个男子面前拦住去路。


    两个男子想闪过苏钰,但是屋里狭窄,几乎站满人了,根本就闪不过去,只得停下脚步。


    “苏家千金要管闲事吗?”关楚河语气悠闲,微笑着看着苏钰。


    他生来一副邪魁长相,这般微笑时,更添几分气质。


    “关大人。”苏钰习惯性拱手见礼,“在下路过此地听到吵闹声,就过来瞧瞧。关大人的闲事也不是我一个小辈该管的,只是我既然遇上了免不得多说几句。”


    “看着你父母的脸面,说吧。”关楚河说着。


    苏钰道:“杨家人有错在先,冒犯了大人,大人把她们杀了剐了都是应该的。但是品花楼毕竟是公共场合,这么多人看着,公然把杨家小姐这么带走总是不妥的。”


    她并不担心关楚河把杨三娘弄死,她担心关楚河真把杨三娘纳为妾室。再来个风光迎妾,让杨阁老情何以堪,没等病死先要气死了。


    “你想顾全杨阁老的脸面,我也想。但要坏杨家脸面的是他的媳妇孙女,旁人再怎么样也无用。”关楚河说着。


    苏钰无言以对,声音小了许多,道:“这等无知妇人……关大人随意处置。只是前不久皇上与太后才御驾探病,那般阵仗,您若是真纳了杨家女儿为妾,只怕太后脸上也无光彩。”


    关楚河确实给了杨阁老脸面,只是杨二太太给脸不要脸,以为关楚河好欺负。


    “你是想吓唬我吗?”关楚河笑了起来,“既然说到太后,那就请杨阁老奏请太后,看此事如何处理。”


    “这等小事,哪里还敢惊动太后。”苏钰勉强笑着,“杨阁老一世清名,备受尊崇,又与关大人同朝为官数年,还望大人能体谅一二,不与这等蠢笨妇人计较。”


    怎么奏请太后,杨家小姐在祖父病重之时与有妇之夫私会,被亲妈抓个正着?


    这种丑闻闹开了,与关楚河只是风流韵事,最多骂他不挑食,竟然找杨三娘这种姿色平平的。


    但与杨家依然是毁灭性打击。


    如此转移话题,关楚河是在敷衍她。


    “我听你说了这么多,始终不入正题。”关楚河似乎没了耐心,语气里也有几分不快。


    道歉没有任何意义,讲大道理更不需要。


    想消他的怒火,摆平此事保杨家的脸面,苏钰需要拿出实质性的交换,或者更大的利益威胁。


    上下嘴唇动一动就想为杨家讨人情,得苏天翊或者慕容宁来。


    “关大人。”一直站在门外的薛迟突然开口。


    关楚河轻轻笑了,“薛大人要为苏小姐出头吗?”


    薛迟语气平缓,道:“你最近所想之事,我许你完成。”


    “好。”关楚河笑着说。


    简单一个字,关楚河对侍卫挥挥手,两人把杨三娘放到床上。


    关楚河不再理会杨家女眷,侍卫开路,径自出门去。


    一直在懵逼中的杨二太太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喊着道:“这,怎么走了,我的女儿怎么办啊。”


    苏钰忍无可忍,对吴德全道:“灌点药,等天黑了,悄悄送回杨家。”


    吴德全道:“苏姑娘放心吧,我定能办妥。”


    虽然杨家也是大户人家,但是就刚才那一番阵式,若是后续处理不好,别说这品花楼的掌柜当不了,小命都要搭里头。


    “大胆,你们知不知道……”杨二娘当即喊了起来。


    吴德全指挥着屋里的仆妇丫头,一涌而上,当即把几个人摁住。又亲自去取了药,品花楼这种高级会所,太过份的药不会有,但迷药之类的还有的。


    药水硬灌到嘴里,片刻之后,几个女眷皆晕倒在地。吴德全命仆妇把她们抬到床上,盖好被子,大冬天的躺地上,难保不生病。


    全部处理完了,苏钰这才敲敲衣柜门,道:“傻子,可以出来了。”


    第39章 第 39 章 衣柜门打开,关子烨……


    衣柜门打开, 关子烨一身狼狈从里面出来,几乎不敢抬头看向苏钰,低着头小声道:“多谢。”


    “你啊你……”苏钰直叹气,又因薛迟也在外头, 不想关子烨尴尬, 便喊着道:“胡言, 你进来。”


    胡言一直在外头躲着, 虽然心中焦急,但关楚河出面料理了, 他哪里还敢露面。若是被杨家人抓到了,又是说不清。


    此时听到苏钰叫他,飞奔进屋里。


    “把换洗的衣服拿来,给你主子换上。”苏钰吩咐着,又对关子烨道:“我约了薛迟, 改天再叙。”


    “谢谢你。”关子烨再次说着。


    第一句谢,谢苏钰帮忙,没把事情扩大化。第二句谢, 谢苏钰照顾他的情绪, 带走薛迟。


    苏钰转身走了, 薛迟一直在屋外站着,两人汇合一起出了海棠院。


    吴德全还要料理后续, 并没有跟着出来, 却是另外指派了小管事,跟随侍侯。


    “我也累了,休息一下吧。”苏钰说着,本想看歌舞的,现在哪里还有心情。


    小管事马上道:“延晖阁己经打扫妥当, 贵客可以过去休息。”


    苏钰看看薛迟,道:“你觉得呢。”


    她在品花楼看歌舞有专门的雅座,诗社聚会有关子烨常包下的海棠院,就是请客吃饭也有专属坐次,从不在公众场合久坐。


    “延晖阁是我的地方,走吧。”薛迟说着。


    苏钰多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道:“你竟然包了跨院??”


    “同僚之间也要应酬的。”薛迟说着,“我又不喜欢公众场合。”


    “原来如此。”苏钰明白了,“偶尔过来,也要包下跨院,薛大爷是个讲究人。”


    临流草堂的家具摆设让她目瞪口呆,一直在想为什么信里信外差不多。现在看来,薛迟是有的地方懒得理会,并不是完全不讲究。


    延晖阁在花园西侧,同样三间正房,院中并不见花草,却有不少石山堆叠,还有石桌石椅。虽然是冬季,整理的井井有条。


    小管事引着两人进屋后便退到门外听差,另有四个衣貌鲜艳的丫头进来。


    两个丫头上前,侍侯着两人解下大氅挂好。


    “这屋里有些冷。”苏钰说着。


    话间刚落,就有两个婆子抬着碳火盆进来。还有丫头捧着手炉道:“姑娘,暖暖手吧。”


    苏钰接过手炉,笑着道:“这品花楼的生意越来越好,不是没道理的。”


    不管房舍建造,还是屋内摆内皆是京城顶级大家族的标准。提供的服务更是周到万分,一点不比在家里差,却又比家里自在。


    “对了,你这屋里应该有笔墨纸砚。”苏钰说着,环顾四周。


    因为宴客之地,屋里并没有设床榻,桌椅倒是不少。东间是小花厅,放着圆桌,乃是吃饭之处。西间窗下设着罗汉床,倒是方便交谈。


    “这里。”薛迟指指西间北侧的书桌。


    苏钰笑着道:“借我用用,我写封信。”


    她吩咐吴德全把人悄悄送回杨府,但送人回去总得有人接应,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谷夫人此刻肯定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但是事关杨阁老身后名声,也顾不得了。关楚河不追究了,杨家女眷千万不能再闹起来。


    “你自便。”薛迟说着,在罗汉床坐下来。


    丫头端茶上来,薛迟默默喝着茶。


    稍等片刻,苏钰写好信,把外头的小管头叫进来,吩咐道:“把信交给吴德全,让他派个可靠的人送到杨府,交给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刘顺家的。”


    先把信送过去,刘顺家的准备好了,晚上才好送人过去。


    “是。”小管事接过信,转身去了。


    事情至此,苏钰力所能及之事办完,才算休闲下来。接下来如何,就不是她能过问的了。


    “今天真是谢谢你,你承诺关楚河的,不是小事吧。”苏钰对薛迟说着。


    一句话就让关楚河离开,她相信薛迟的这个承诺绝非小事。


    薛迟道:“不用谢我,这个闲事是我想管的。杨阁老为了朝廷奉献一生,我也不忍心他名声受损。”


    “真不知道杨家的太太小姐怎么想的,以为是村里打架吗,沾了一指头就要撒泼打滚赖上了。”苏钰忍不住说着。


    就算关子烨被逼无奈娶了杨三娘,杨阁老去世之后,杨家回老家务农,连个能撑腰人都没有,杨三娘很快就可以“病逝”了。


    京城的权贵,别说关家这种富贵了六世的。就是平常官宦人家,收拾一个务农的白身也是易如反掌。


    “等他们回了老家,有的是时间村头打架。”薛迟说着,“不提她们了,免得扫我们的幸。”


    “也是,何必为这些蠢人生气。”苏钰笑着说,“大冬天的出门一趟不容易,要玩的开心些。”


    这是她与薛迟的第一次出门约会,不该一直说这些烦心的事。


    吃饭下棋,薛迟与苏钰一直玩到下午才离开。薛迟先送苏钰回了苏家,因苏天佑去了衙门还没回来,薛迟便只留了话,并未进府。


    早上把人接走,下午把人送回。平平安安,没有任何事故发生。


    且说关子烨梳洗更衣之后,也没有马上回关家,而是在品花楼玩到太阳下山才回关家。


    关家也有过爵位,世袭五世而斩。先帝念及关家的功绩,虽然收回了爵位,却把府邸和永业田赐于关家。


    六世累积,关家子嗣繁盛,人口几乎是爆炸式的。回老家的不算,只是京城就有二十房人,按住宅所在位置分为东南西北四院。


    虽然早就分了家,却是形散意不散,各房之间十分照看。


    关子烨家在东院,是四房,五房,六房,七房嫡亲一脉所在。因大宅在城东的位置,在家族内部便统称为东院。


    他并没有先回家,而是去了关楚河住的北院。关楚河并不是嫡系,他本人甚至是庶出,但因个人能力太卓绝,上一代关家族长过世前破把族长之位传他。


    旁支的庶子成了族长,这不止在关家是特例,就是整个京城也是特例中的特例。


    关子烨在北院大门口下马,就有管事上前道:“老爷正在书房等您。”


    关子烨把缰绳扔给小厮,心情沉重,却不由的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跟着管事进去。


    北院乃是旁支的居所,地方并不大,幸好人口也不多。关楚河成为族长后,虽然翻修过,却没有扩建。


    穿过影壁墙就是关楚河的大书房,乃是他会客兼处理公务之所。从左侧穿堂进入才是关楚河的内书房,是关楚河处理家务事的地方。


    小巧三间上房,地方并不宽敞,收拾的却十分精致。


    小厮打起帘子,关子烨进到正房。抬头就见关楚河正堂坐着,关倩倩坐在左下手第一个位子,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关倩倩怎么在这里?


    关子烨心头疑惑,却是垂首见礼,“拜见叔公,今日之事……”


    “我懒得费唇舌。”关楚河径自打断他,看向关倩倩,“你来说吧。”


    “是。”关倩倩起身应着,依然满脸笑意,看着关子烨说,“兄长素来精明,怎么就着了杨家的道,若不是我,只怕兄长要名声扫地了。”


    关子烨心头疑惑,却十分沉的住气,道:“还请妹妹指教。”


    “兄长是知道我的,我与京城的闺秀向来有三分交情。大概半个月前,杨三娘的丫头拐着弯的跟我的丫头打听你的消息。我那丫头蠢笨,只以为杨三娘是想讨好你,也就如实说了。今天早上她当笑话说于我听,我却觉得不对劲。马上派婆子去问你的行踪,又让丫头去杨家打听,这才察觉了杨家的阴谋。我心里没主意,便告于叔公。”关倩倩说着。


    “原来如此。”关子烨说着,向关倩倩拱手道:“多谢妹妹。”


    这番话乍听没问题,细想之下却是漏洞百出。关倩倩总是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做些看似精明却蠢笨的事。


    同属东院,血缘亲近,住的更近。


    关倩倩直接告知自己的父母,或者他的父母,就能省下了往北院跑的功夫,还要赌关楚河正好在家的概率。


    多半是关倩倩早就察觉杨三娘的意图,更甚至还给杨三娘出谋划策。


    到最后时刻,关倩倩再跑到北院告知关楚河。若是关楚河成功阻止了,她就可以卖个人情,也能在关楚河面前露个脸。


    若是没能阻止,他不得己娶了杨三娘。她也提前报告了,就是查出来与她相关,也能撇的干干净净。


    顺带着恶心他一把。


    成与不成,都与她有利,这才是关倩倩会做的事情。


    “兄长那般精明,却只因杨三娘假借苏钰之名,你竟然就上当了。”关倩倩说着。


    这个主意是她给杨三娘出的,假借苏钰之名约关子烨,哪怕只有一分真,也能把关子烨骗出来。


    说什么朋友之交,那都是骗人的话。她又不是傻子,男人看女人是什么神情,她明白着呢。


    关子烨并不反驳,只是对关楚河道:“今日之事皆是我的过错,还请叔公责罚。”


    “你确实该罚。”关楚河说着,“苏钰既己拒绝婚事,你也该把心思收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却是耽于儿女情长,像什么样子。”


    在关家年轻一代里,关子烨是个尖。只要好好栽培必成大器,不然他也不会管这些烂事。


    但是耽于儿女情长,钟情于根本不喜欢自己的女子,这就是大忌。


    关子烨把头压的更低,越发不敢反驳。


    “你的亲事,我己经寻好了。肃国公府周家的三小姐,你回家告知父母,尽快把婚事办了吧。”关楚河说着。


    关子烨低头道:“是。”


    “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关楚河说着。


    “叔公……”关倩倩忍不住道。


    她本以为怎么也会夸奖她几句,没想到关楚河反应十分冷淡,给关子烨寻了门好亲事,根本就不理会她。


    “还有什么事?”关楚河神情甚是不耐烦。


    关倩倩当即闭了嘴,低头道:“叔公好好休息,我们告退了。”


    第40章 第 40 章 转眼进入十一月,天……


    转眼进入十一月, 天气越来越冷,杨阁老的身体越来越弱,京城的喜事却没有间断。


    关子烨定亲了,对象是肃国公府周家的嫡出小姐。不论家世, 还是两人品貌皆是门当户对, 珠联璧合。


    “送什么好呢。”苏钰自言自语说着。


    她与关子烨乃是多年好友, 只是派人道句恭喜显得太冷淡。


    挑一份特别又格外贵重的礼物, 才能显得亲厚,但要送什么, 一时半会真想不起来送什么。


    虽然是朋友,到底是男女有别,这份礼物不能太私密,会被误会。


    若是金银器皿,又显得太俗气了, 也显得关系不够亲厚。


    “这有什么难的,让管事拿了库房单子来,姑娘挑件既贵重又不俗气的, 岂不是两全其美。”绿川笑着说。


    国公府库房里的好东西多着呢, 看着单子选东西, 总比坐着空想来的好。


    “这个主意不错。”苏钰笑着说,“快去拿单子来。”


    绿川连忙唤来屋里侍侯的婆子, 吩咐一通, 婆子自去寻管事。


    苏钰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喝着热茶,道:“这位周三姑娘甚少出门,京城几乎没有她的消息。”


    苏周两家乃是世交,祖辈们一起出征, 又同时封的国公府。虽然这些年来往少了,但比一般世家还是亲密些。


    她见过周三姑娘,称的上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堪配关子烨。


    只是行事低调,不像关倩倩那般张扬。


    “听说肃国公府家教甚严,不许女子抛头露面。”绿川笑着说,“细说起来,姑娘与周家还有另一重渊缘呢。”


    “什么渊缘?”苏钰不禁问着。


    绿川笑着道:“楚王府己经过世的前王妃,就是周家的姑奶奶。”


    苏钰这才想起,笑着道:“还真是,我都忘了。”


    周王妃是病故,与楚王爷生有一女。这些年来周家与楚王府的姻亲关系并没有断,平常四节八礼一直都有走动。


    楚王爷又续弦慕容宁,虽然这种亲戚关系十分拐弯,也不好论,但要说有缘渊也没错。


    “肃国公府的门第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绿川笑着说。


    肃国公府虽然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子孙都挺争气,没有出过败家子。


    家教十分严格,族中不管男女皆恪守规矩,称的上京城世家的楷模。


    也许不够出挑,但世家大族,不出错就很难得了。


    “不然也不会被关楚河看上。”苏钰说着。


    从时间上推算,品花事件后,关子烨就定婚了。


    虽然是关家子弟,但关家子弟多了,要是个个去管,关楚河十二时辰不睡觉也管不完。


    能为关子烨出头挡枪,这是关楚河格外看重。


    既然看中了,以关楚河的个性,这亲事多半是他给关子烨寻的。


    主仆俩说着闲话,绿川打发去的婆子回来,双手奉上单子,却开始告状,“我去寻管事时,遇上了三太太跟前的洪婆子,管事没说什么,她倒是说了一通。”


    绿川训斥道:“你长着嘴是吃干饭的吗,她说你,你就不会说她。自己没本事挨了骂,却来主子面前告状。这点小事,难道还要姑娘给你撑腰,丢不丢人啊。”


    婆子当即低下头,小声道:“我都记下了。”


    “记下什么了?”绿川反问。


    婆子道:“以后她再敢乱说话,我就先给她两个大嘴巴子,嘴都给她打烂了。”


    “这样才像话,下去吧。”绿川说着。


    苏钰向来懒得理会下人之间的撕逼掐架,要是连这些都管,她要累死了。


    低头专心看着单子,库房里的好东西果然不少,挑了前朝名家的《烟雨图》送关子烨。


    又想起了临流草堂的摆设,公主府肯定不缺摆设,多半是薛迟自己不收拾,就这么住样板房,她有些看不下去。


    “这两件给薛大爷送去。”苏钰说着。


    绿川看了看,一件金蔓草连弧水波纹灵蟾托灯,一件翡翠缠丝瓶子,心中十分疑惑,问:“姑娘送这两件东西是何意?”


    东西是好东西,但也没有好到能让薛迟眼前一亮的地步。


    莫名其妙的送两件陈设过去,完全不懂苏钰的用意。


    “送他摆屋子。”苏钰说着,“你只管打发人送去就是了。”


    “是。”绿川应着,想了想又说,“既要送礼,还是姑娘亲自写个贴吧。”


    虽然有专门文书先生,但两个送礼对象都不是平常亲友,还是苏钰亲自写了贴子和礼物一起送去,这才显得亲密。


    苏钰听得点点头,起身道:“那就现在写。”


    绿川赶紧唤来小丫头,把西梢间的书桌收拾好。又亲自把纸张铺好,站在旁边给苏钰研磨。


    给关子烨的贴子写的很快,根本就不用想,几笔就写好了。


    写给薛迟的,苏钰却犹豫起来。明明都通过两年信了,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落笔。


    或许这就是笔友奔现后,虚幻与真实交错产生的落差感。她总觉得信里的笔友与现实的薛迟差距很大。


    “说起来薛大爷就要二十岁了。”绿川旁敲侧击说着。


    “过了年就二十了吧,也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苏钰顺口说着。


    绿川继续道:“姑娘也要十九岁了,都快成老姑娘了。”


    苏钰抬头看向绿川,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绿川笑着道:“姑娘与薛大爷年岁也不小了,婚事估摸着也快了。”


    门当对户,两情相悦,年龄也都合适。


    早日成亲,既能遂了苏钰的心意,又能避免闲言碎语。


    “你说什么呢?”苏钰惊讶说着,“什么婚事快了,我还没想过呢。”


    身边的真实案例告诉她,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为什么要成亲呢,慕容宁明明对她说过,不成亲也可以。


    这个想法以后也许会改变,但目前为止,她并没有一定要成亲的想法,即使对象是薛迟。


    “姑娘怎么能不想呢。”绿川惊诧说着。


    苏钰并不想解释,笑着道:“好好研墨。”


    绿川不敢再言语。


    苏钰终于把给薛迟的贴子写好,因担心婆子弄错了,绿川亲自去库房取了东西,看着婆子把东西和贴子装好,这才拿给前头管事送去关家和晋阳公主府。


    绿川忙完回来,己经是掌灯时分。苏钰屋里坐着,像是在发怔。


    那天与薛迟品花楼见面后,她并没有再约见面时间。当时是想着,她就是不约,薛迟也会约她的。


    结果这都十天了,薛迟一点动静都没有,反倒是她主动给薛迟送东西。


    薛迟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不然早就拒绝,也不会亲自来国公府找他。


    恋爱果然让人盲目,连这种不自信的想法竟然都冒出来了。


    “姑娘……”绿川快步进到屋里,身上还沾着雪花。


    “都送出去了吧。”苏钰说着,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都送出去了。”绿川说着,神情却是十分凝重,“我在二门上遇到杨家人了,说杨家三姑娘殁了。”


    “什么?!”苏钰神情惊讶不己,几乎要惊呼出来,“谁殁了?”


    绿川被苏钰的反应吓了一大跳,道:“杨三娘殁了,说是感染风寒,吃了药不见好转,今天上午咽的气。”


    虽然冬天易染风寒,但杨三娘年龄不大,身体一直很好。杨家也没有穷到让姑娘操劳,生病吃不起药的地步。


    年纪轻轻的小姐,就这么殁了,是挺让人惊讶的。


    “竟然死了……”苏钰喃喃自语说着,神情凝重,“那杨二太太呢,她怎么样?”


    品花楼的事情她并没有告知绿川,没有告知的必要。


    那天之后,不管是京城还是杨家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品花楼的那出闹剧好像根本就没发生过。


    当时苏钰就有些奇怪,杨二太太蠢毒到当面硬杠关楚河。怎么可能送回家后就悄无声息了。


    出来接着闹,甚至在杨阁老葬礼上闹才符合杨二太太的行为逻辑。


    没想到杨三娘竟然死了,这是巧合吗,能这么巧吗?


    “来人没说,应该没什么大事。”绿川小心翼翼说着,“姑娘是想去杨家看看吗?”


    年轻姑娘殁了,丧事不会大办。要不是谷夫人和苏天佑的母子关系,杨家根本就不会通知苏家。


    “我去做什么,也去不着。”苏钰说着,“杨家马上就要有大丧事,年轻姑娘殁了,多半是随便操办,三太太打发个婆子过去也就够了。”


    杨三娘这个时候死了,只能在庙里发丧停灵,棺材暂时寄放,等杨阁老的丧事办完,再一起抚灵回老家。


    大周未出阁的姑娘可以葬回娘家祖坟,总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姑娘说的是。”绿川说着,“那我留意着杨家的消息?”


    苏钰的反应让她觉得杨三娘的死好像另有蹊跷,但其中内情,她哪里敢过问。


    苏钰轻轻叹口气,道:“也没什么好留意的了。”


    人都死了,还能留意什么。再过些日子,杨阁老过世,杨家人离京,关于杨家的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十日后的傍晚,苏钰刚刚吃完晚饭,就有管事媳妇进门回报,杨阁老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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