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考得如何?


    柳成器没有说话, 柳老二打他娘的时候也没有制止,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娘就是该得些教训。


    小钱氏也没有觉着什么不对,对着儿子还是满心愧疚,“那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叫成器走着去县城。”


    柳老二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 老子豁下脸求人去呗, 郑家那么多牛, 总有一头空闲的。”


    柳成器一脸感动,“爹, 还是您对儿子好。”


    “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柳老二拍拍儿子的肩,对他这副样子很是受用。


    柳天骄本来只想着把人送到村口,见走着走着天色越发阴沉,倒是有些不放心起来,便干脆把人送到了贡院门口。


    这种非官方的考试论理说是不能使用考科举的贡院的,不知道县老爷是如何接洽的,叫上面同意了。也因着考试就在贡院举行, 让这次考试显得分外庄重。


    卫文康确认了一遍东西都带齐了, 便道:“我先进去了, 天气不好, 你还是跟着蔡大爷回村吧。”


    柳天骄却是不依, “回去做什么, 我今个儿可是包了一天的牛车, 等到点了就来接你。”


    卫文康不放心, “你又没带多余的衣服,何必在外面等着遭罪。”


    “冷了我自然会找个茶水铺子坐着,赶紧进去考你的试吧,罗里吧嗦的。”


    卫文康说不过他, 只得进去了。哪只今日周围的茶水铺子知晓了考试的风声后都涨了价,柳天骄问了一下价格,听说一杯最普通的粗茶都要三十文后,扭头就走,有这钱还不如割些肉回去好生吃几顿呢。


    柳天骄体格好,冷天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难熬,多走路就是了。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柳天骄干脆就在县城里随意溜达,瞧瞧县里的肉铺价钱几何,人家的吃食铺子都卖些什么,倒也乐在其中。


    就是这县城的物价太贵了,镇上一个白面馒头五文钱两个,县城里卖四文一个,简直是抢钱。伙计还说都是市价,谁叫他们这地方雨水多,小麦收成比北方差得远呢。


    柳天骄自然是不可能买的,随便找家店买了张糙米饼子垫肚子,又见那家店离贡院不算远,跟店家说好,给他们一文钱,叫他们到时给他烧些热水,再放两个姜片。今日给卫文康的吃食是带够了的,但天冷,水怕是早就跟冰一样凉了。


    他们这地方说起来好山好水,比北方气温低,雪也很少下,可冬天那种寒意是能到骨头缝里的,稍不注意人就会得伤寒。


    卫文康那头还算顺利。柳天骄性子粗,做事情却是周到,衣服吃食都带得合适,不像对面一个穷书生,穿着一层单衣,写字时得努力保持住不让身体发抖。


    今日的题目是完全按照科举的制式来出的,比王夫子之前给他们讲过的童生试题目难一些,比乡试又简单些,不难看出县老爷的用意。


    卫文康的帖经做得很顺手,可以确保没什么错误,经义也是缠着王夫子给他讲过一遍的,策论就差了一些,能想到的破题之法都比较普通。这也很正常,他才上私塾多久,书看的也不够,掌握的知识终究有限。


    尽力把能做的都做好,确保无一处错漏后,卫文康阖上试卷,长叹一声,自觉八成是无望了,颇感对不起自家夫郎,也对不住夫子的期许。


    失意的自然不是他一个人。柳天骄见大部分人都是垂头丧气地出来,便知道这回考试怕是有些难,见卫文康面色不好也没意外,只是赶紧把人扶到牛车上坐下,又递过加了姜片的热水,待他喝完缓一缓才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卫文康摇摇头,“还好,你准备得周全。”


    “那就好,咱们是现在回家还是缓一会再说?我割了肉,晚上给你炒肉吃。”


    “你就不好奇我考得怎么样?我看边上的人都在问。”


    柳天骄挑眉,“你又不是主考官,问了也不知道成绩啊。再说我看大家出来都是垂头丧气的,想必题很难。”


    “是很难,我可能考得不是很好。”卫文康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却是悄悄看着柳天骄的表情。


    “不好就不好呗,今个儿这么冷,能安安生生出来就不错了,我看好几个一出贡院的门就瘫在了地上。你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卫文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考了这么一整天,除了有些疲乏外,竟是一点不适都没有。跟之前参加那两次童生试的状态比起来,完全算得上是天壤之别了。“你说得对,我还年轻,现在身体也好了,只要努力,总有机会的。”


    蔡大叔今日叫柳天骄给了个没脸,心里是有气的,这会儿听着两人相互安慰,心道没那本事何必充大头鬼,真是浪费钱。


    几句话的功夫,更多的考生走了出来,柳成器也在其中,跟几个衣着不错的年轻书生谈笑着,看起来有几分志满意得,想来应该是考得不错。


    蔡大叔更是后悔,今日将他家得罪了,也不知道柳成器以后发达了会不会记恨他。


    柳天骄倒是看都没看柳成器一眼,只是问卫文康,“你那两个同窗出来了没有,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卫文康指了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给他看,“小同窗已经进马车了,另外那个想必已经回去了,天冷,不必打招呼了,咱们也回去吧。”


    其实另外那个叫叶平的同窗还在一边跟别的书生谈论今日考试的事情,卫文康知道科举班的人看自己不顺眼,也不上去凑那个热闹。


    柳天骄见天色不早,确实也不好再待,便让蔡大叔赶着牛车回村了。他们村离县城不算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进了家门,一下子暖和起来,两个人都放松下来。


    柳天骄今日什么活也没做,不觉得劳累,把东西搁下就问卫文康,“想吃些什么?”


    卫文康以前被柳天骄教育过,不能说“都可”,便当真想了想,回道:“酸辣汤。”


    柳天骄的酸辣汤是以前上县城喝过一回外地传来的胡辣汤后自己瞎琢磨的。用切细的绿叶菜木耳豆腐皮之类的切得细细的,加上鲜红的朝天椒圈和细细的姜丝,再添些酸菜末,最后用红薯淀粉勾芡。出锅一片糊糊状,卖相一般,喝起来却是酸辣暖胃,舒服得紧。


    今日天气寒冷,喝这个去去寒倒是正合适,柳天骄欣然答应了,又切了辣椒把刚刚从县城带回来的肉炒了,再闷上一锅糙米饭。简单的一荤一素,吃得两人都是心满意足。


    卫文康从小经历得多,心态比一般人好许多,吃过一顿美食又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就神清气爽了。


    这些日子生意都一般,昨日回来的晚也没来得及做准备,柳天骄今日便干脆又歇了一天业。待卫文康走后就去了菜园子。


    突然的降温对菜蔬影响也大,柳天骄把院子里的杂草拔了一下,就在琢磨有什么法子能晚上给菜地保温。


    卫文康说得没错,物以稀为贵,过了这些天,他们家有夏季菜蔬的消息传了出去后,来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日里能卖个上百文,这可抵得上他以往卖菜五六日的收入了。


    这生意不说做多久,但凡能坚持一个月,就是三四两银子的收入。因而柳天骄今日见地里菜蔬受了寒潮影响,便有些着急。只是他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想着卫文康聪明,便打定主意等他回来一起想。


    至于被他念叨的卫文康,这会儿正被王夫子逮到了书房里问话呢。本应叫他们参考的三人都来的,叶平昨日在贡院外与其他读书人寒暄,回家太晚受了冻,今日一早就托人来说是病了,病得还不轻,告假几日。因而,现在在厢房的只有秦百宣和卫文康。


    王夫子问道:“昨日的考试怎么样?”


    秦百宣率先回道:“还好,帖经和经义出得有些难,策论倒是中规中矩。”


    王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你与唐睿皆是过目不忘,帖经我从不担心,经义也不差,倒是策论差了些火候,这回策论出得简单,对你是有利。”


    王夫子选中这三人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叶平素日里最用功,资质也不差,考个前五十名应该没有问题,选他对王夫子来说就是托底。秦百宣资质过人,年纪虽小,基本功却很扎实,考前五十名难了些,但只要能考上,这回便能一举成名。


    县里举人没几个,秀才却也不少,县老爷不直接勉励秀才,想必是觉着他们不足以担当自己的重托,想要发掘一个有潜力的来,秦百宣这样的便是最好不过。


    卫文康这里,王夫子没抱太大的希望,心态平和许多,直接问道:“帖经和经义做得还顺手吗?”


    卫文康点点头,“帖经应当是没有问题,经义也还有印象,就是策论没有找到合适的破题之法。”


    王夫子一点没意外,“先把你的想法与我说一说。”


    卫文康回道:“此次策论问的是如何富民以安天下。学生不才,见识有限,无甚生财之法,只觉得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王夫子仔细听他讲完,然后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却也成功回避了自己的不足,答得还算流畅,不失为一种聪明的做法。”


    至于能不能进前五十名,王夫子没说,卫文康猜大概就在孙山前后,要看阅卷考官喜好和其他考生的作答水平。


    第42章 第 42 章 出成绩了


    秦百宣倒是一反常态, 待出了书房,第一回屈尊降贵与他搭话,“你帖经都作对了?”


    卫文康自然不能打包票,“只是都有些印象罢了。”


    秦百宣皱眉, “这回帖经挺难的, 我都有一个差点没想起来, 你才念了几日书, 怎么会都记得?”


    卫文康感激那日相助,也没有隐瞒, “我以前并未正经拜师,只是先父在时教过我一些,先父去后,我无人引导,便只有每日自己看书背诵,帖经题自然熟练些。”


    “行吧,往日倒是小瞧你了。”从小被叫做神童的秦百宣这会儿只觉得卫文康比他想象中有本事, 从未觉得此人日后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甚至后来超过他。


    后来每每想起来秦百宣都很是后悔, 觉着自己当时若不是掉以轻心, 好生努力那几年, 必不叫卫文康乡试的时候抢了自己的风头。


    卫文康到家的时候, 柳天骄正在家里打拳, 这是镇上一家武馆的师傅教他的, 算不得什么高深的武功,更没有飞天遁地之能,不过是些防身打人的巧方法。


    柳天骄已经练了好些年了,算是小有成就, 出去不说多了,配合他那身牛劲,放倒四五个人还是可以的。


    见卫文康回来,柳天骄收了拳脚,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随口问了句:“怎么今天有些晚?”


    卫文康瞥了眼他大开的领口,见里面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莫名觉得紧张,赶忙移开视线,有些慌乱地回道:“没什么,就是,就是今天私塾有事耽搁了。”


    柳天骄哦了一声,也没在意,说起正事来。“这两天冷得太快,咱们家的菜都冻得够呛,特别是晚上,再不想想办法估计没几天就不长了。”


    卫文康还在想刚刚看到的东西,明明自己身上也有,可看着就是,就是觉得不一样,好生奇怪。


    “喂,怎么不说话?”柳天骄见人半天没动静,走到人跟前晃了晃。


    他人一靠近,又做着大动作,本来还隐隐约约的东西一下子几乎全露了出来。卫文康只感觉身体里的血一下子往上冲,整个人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差点儿就撞到了院里的水缸上。


    柳天骄一手把人拉住,“搞什么啊,冒冒失失的,也不怕摔着。”


    卫文康勉强稳住心神,“没,没什么,想着先生布置的功课呢。”


    “功课天天都有,你这会儿就别想了,先想一下咱们家的菜。”


    “咱们家的菜怎么了?”


    柳天骄无语,“感情你刚刚压根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啊?”


    卫文康缓了一会儿,总算冷静了些,有些不好意思,“你再说一遍吧,我这回一定仔细听着。”


    柳天骄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咱们家的菜快要冻死了,你快想想能有什么办法给他保暖。我没见过给菜地保暖的,但驱寒的法子不外乎就是那些,建房子生炉子盖被子。”


    “建房子确实能保暖,只是菜蔬见不到太阳,没法生长。生炉子暖和的就只有那一片,盖被子更不必说,又贵又重,反倒把菜蔬压坏了。”卫文康说着突然一顿,“我们在下面撑些棍子是不是就不会压坏菜了?”


    柳天骄双眼放光,“对,上面就放茅草席子?那东西便宜,弄薄一些,白天卷起来放一边就行了。”


    “那底下撑的东西得结实才行。”


    “这有什么,多砍些竹子,拿草绳仔细绑了,轻易坏不了。或者干脆跟建房一样,修那种矮的土坯墙,都是一样的。”


    两人越想越觉得可以试一试,土胚墙这会儿做起来麻烦,草和竹子村里倒是多得是,不过是费些事罢了,他们年轻,有的是力气。


    心里惦记着事儿,两人晚饭也吃得简单,就拿糙米面搅了些小面团子,加了几匹嫩生的萝卜缨子,再活了一点子猪油和盐,吃起来倒也香得很。


    吃过饭,两人也没有歇息,柳天骄把家里之前砍回来准备做柴烧的竹子劈开,弄成粗细合适的厚竹板,再把底部削尖,便于往土里插。


    卫文康手劲不如他大,就在一旁挫草绳子。这活儿极其费手,好在家里有一副手套,戴上除了笨重些,别的倒也还好。


    至于草席子,两人都不会弄,只能赶明儿去求助许娇娘了,她手巧,干这些缝补编织的活儿最是在行。


    说到手巧,柳天骄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比许娇娘还强些,就是他二伯家的柳金儿,说起来她也真算是个能干人了,长得也漂亮,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爹不疼娘不爱的,自己要是立不起来,以后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不过也奇怪,最近没怎么听见小钱氏骂她了,绝不可能是因为小钱氏突然转性了,怕是中间有什么变故才是。


    “骄哥儿,想什么呢?你看我这绳子能不能用。”


    “哦,没什么。”柳天骄回过神来,拽了拽卫文康手中的草绳,“挺好的,够结实,明日我叫娇娘帮着把草席子编好就能用了。”


    第一回尝试,东西也没弄太多,估摸着够一块一丈见方的菜地就行。许娇娘手脚快,下午就把草席子弄好了。


    两人也没耽搁,把竹板像屋梁一样交叉搭好,盖上草席子,有用土把边边角角压实,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


    “你说能行吗?”


    “应该行吧。”


    “我也觉得能行。”


    嘴上相互安慰着,实际上却是一晚上翻来覆去谁都没有睡好,待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跑去了地里。


    小心把草席子取走,见里面的菜蔬明显比外面的精神很多,两人高兴得不行。


    “真能成啊,卫文康,我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简直是个天才。”


    “对,你就是很聪明。”


    柳天骄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应该反驳我,说我厚脸皮吗?”


    卫文康笑道:“实话如何反驳?”


    柳天骄使劲把自己的嘴角往下压,结果还是没压住,“对,就是大实话。”


    第一次尝试就取得了不错的效果,两人信心倍增,却也没敢贸然扩大保暖的规模,只每日里按时盖席子揭席子,预备看长期效果。


    之前也说了最近卤猪杂的生意不是很好,每日里的量由三十斤改到了十五斤,钱少赚了许多,人倒是轻松不少,至于盖席子揭席子,本就是顺手的事儿,也没有增加什么工作负担。


    柳天骄便又琢磨起了重开猪肉铺子的事情。没办法,手里没银子总觉得不安稳。


    蒋家强和全氏上回叫林屠户大闹一场,再不敢与林屠户来往,但也不代表着全氏对着柳天骄的态度好转一些。她听林屠户说过了,是柳天骄在里面传闲话,才叫林屠户冤枉了她家,对着柳天骄更是恨之入骨。


    柳天骄自然也知道那人什么性子,才不会现在就上她家买肉,直接订了蒋家强他三弟家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这种又干着同一个行当的,别看外人说起来整个家族都是养殖大户,势力强悍,实则里面龃龉也不少。


    蒋家强和他三弟家之前就因为主顾的事情闹过,蒋家强家猪养得多一些,全氏又是个蛮横不讲理的性子,他三弟家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


    这回柳天骄找上他们,给的生猪价不低,对方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都是一个村的,早上又清净,拉猪的生意大半个村都能听见。蒋家强两口子知晓柳天骄拉得是他们三弟家的猪,气得不轻,全氏更是直接站到人家家门口破口大骂,说他们忘恩负义抢自家的主顾。


    蒋家强他三弟也生气,以前柳屠户在时,大哥家把人生意占完了也就罢了,毕竟人家先合作。现在大哥家自己把柳天骄得罪了,怎么倒怪到他家头上了,难道全天下除了他蒋家强家,谁都不能做姓柳的生意了不成?


    柳天骄回来就给卫文康摆他们家的官司,“你不知道,吵得可凶了,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了,什么他三弟小时候尿裤子跑出门差点叫拐子抓走还是蒋家强救的,什么蒋家强当年娶亲没钱,他三弟凑了好几两,还有什么两家的娃娃小时候打架,谁偏帮着自家孩子,反正精彩着呢。要不是他们家老爷子压着,怕是能直接打起来。”


    卫文康有些奇怪,“你不是买完生猪就走了吗,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叫他们村的一个婶子帮我打听的啊,还花了我一个大钱呢。”柳天骄想想就肉痛,但脸上的兴奋显然是觉着物有所值。


    卫文康不太理解,“他们吵架有什么好打探的?”


    “哼,谁让那两口子觉着我年纪小看轻我,就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大财主。”


    这个小哥儿远比自己想象得聪明,卫文康怕他因着这些变故走佐了路,提醒道:“那你不怕他们真闹出什么来,你心下不安?毕竟做买卖向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对方不愿意卖你也不算什么大事。”


    “怕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柳家老宅那群一样没心没肺吗?”柳天骄拍拍卫文康的肩,“你虽然比我聪明,可不如我懂人心。蒋家强和他家老三毕竟是亲兄弟,几十年的感情,中间吵吵闹闹不少,相互帮衬更多。如今为着利益闹起来很正常,可那也只是闹一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再说,全氏性子本就讨厌,我不出这个头,以后也有的是人会出头。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第43章 第 43 章 请帮工


    重新张罗猪肉铺子, 还要做卤猪杂、精心照看地里的菜,家里的人手是真的不够了,柳天骄觉得请个帮工势在必行。若是没有方桂花那一茬,最好的选择就是邵壮他们, 现在几家都默契地不怎么来往, 一时之间人选倒是不好定了。


    他们家干的都不是轻省活, 姑娘哥儿干起来有些难, 汉子的话卫文康又觉得不太舒服。他和柳天骄才成亲没多久,这就多了个成日里相处的汉子, 怎么想怎么不对味儿,偏偏他又不好意思直说,只是谈到人选的时候,柳天骄提一个他否一个。


    什么身上收拾的不利索一看就不爱干净,什么毛手毛脚的容易坏事,什么性子急容易得罪客人,反正哪个都能挑出些毛病来, 搞到最后一个村那么些人, 竟是一个合适的都找不到。


    还是邵青听到柳天骄在招人后, 主动上门给他提了个。“论理这事儿我不该插言, 但小包那小子日子过得实在是艰难, 我跟他爹多少年的交情, 还是想帮他一把。只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最多偷摸着给几个糙米饼子……”


    说到这儿, 平日里爽朗大方的邵青脸上写满了难为情,“当然,这都跟你没关系。骄哥儿你要觉得小包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过。”


    柳天骄忙给人倒了杯茶, “邵大叔你先喝点水。这有什么,小包那孩子我以前也听我爹说过,只要他愿意来,我就收。”


    不是柳天骄烂好心,实在是这个小包情况比较特殊,要不是因为他住在靠山村,柳天骄一时没有想起来,倒不用邵青说,他自会考虑。毕竟他爹在时也对这个孩子多有照顾,说是他兄弟走得早,就留这么个独苗,要是长不大,以后下去见了他兄弟都没脸。


    是的,这个小包他爹也是跟柳老大他们一起去过战场的,且作战勇猛,还立了个不大不小的功。因着家里没什么背景,功劳自然是被那些官家子弟抢了,好在对方还没有丧尽天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就算拿到现在也够一家人过几十年了,更不必说十几年前。小包他爹回家买了十来亩上好的良田,娶了个顶顶漂亮的媳妇儿,又拿着剩下的钱开了个小货运行。因着日子太平,做生意的越来越多,小包他爹的小货运行也跟着吃香,一时之间倒真是赚了不少。


    好多人发达了都会忘本,可小包他爹不一样,为人极为仗义,除了父母亲族,还有一起回来的兄弟,基本都受过他恩惠。


    柳天骄他小爹病重时,小包他爹还特地去省城给人请了大夫,后来虽说人没有治好,最起码减少了柳天骄他小爹的痛苦。因而,柳老大对他很是感激。


    至于邵大叔家受了他什么恩惠,柳天骄不知道,想来应该也是大恩,不然依着邵大叔这么不愿意托关系为难人的性子,不会来开这个口。


    好人不长命,小包他爹发达是因为那些官二代,散尽家财丢了性命也是因为那些官二代。那单小包他爹本来是不想接的,可他娘好打扮,听说事成之后会给他家一匹上好的“烟罗沙”,他娘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可是上好的“烟罗沙”啊,他们这小地方有钱都买不到的珍品,穿出去什么官绅太太、地主家的媳妇儿都得羡慕他。小包他爹什么都好,就是对他那个媳妇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在对方又是温柔小意又是撒泼哭闹的攻势下,还是没忍住接了单。


    也不想想,那么珍贵的东西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货运行,对方不怕货物有什么损失吗?柳天骄长大了回想起来这事儿,觉着那批“烟罗沙”怕是本来就有问题的,小包他爹后来应该也是回过味来的,才到处喊冤。可货都已经叫人劫了个干干净净,证据全无,空口白牙说再多也没有用。


    追债的直接把小包他爹告上了府衙,货运行被人查封,一家三口分文不剩叫人赶了出来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看看美丽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幼子,小包他爹终于还是走上了绝路。人死债消,对方如他所愿,没有再追究,可失去了顶梁柱,这个家也散了。


    小包他娘那种性子哪里是守得住的,没出三个月就带着人改嫁了。对方是个小地主,糟糠之妻刚去没多久,就怕不急待娶了小包他娘这个大美人当续弦,完全不顾家里三个孩子的处境,仇恨的种子便就此埋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不好,二嫁的小地主没几年也死了,小包他娘带着小包和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弟弟,一起被赶出了家门。


    谁能想到呢,几月前作为护身符一般金贵的小娃娃,亲爹没了后立马就成了累赘。守寡是没法守的,可要再嫁人也没有那般容易了,毕竟已经没了两任丈夫,谁听说了不得骂一句克夫?


    小包他娘寻摸了几个月,把身上能当的都当了,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抱着两个孩子好生哭了一场,然后在一个雨夜悄悄走了。


    小包没有去追,兴许知道追了也没用,只过了很久才听到村里人说,他娘嫁给一个小官当妾去了。


    卫文康听完也是唏嘘,“那俩孩子现在谁养着?”


    柳天骄叹道:“两个男孩,养大了又不能换钱,谁愿意要。我爹当时也是想过收养小包的,可小包不舍得丢下他弟弟。我爹一个鳏夫,带着我本就艰难,再加个小包也就罢了,他弟弟还在襁褓里,弄回来怎么养?”


    “那俩孩子就自己过活?”


    “可不是,好在受过小包他爹恩惠的人多,一人接济一些,日子虽苦些,好歹没饿死。”


    话罢,两人都是说不出的滋味儿。柳天骄也没磨蹭,第二天晚上就和卫文康去靠山村瞧小包那孩子了。


    顾名思义,靠山村是背靠大山的一个村子,因地势不平摊,良田不如清水村多,日子过得自然也差些。


    两人七拐八绕好不容易到了村口,柳天骄叫住一个身上打满布丁的大娘,笑道:“劳驾,请问包林献家在哪?”


    大娘把柳天骄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找他做什么?”


    找人做工的事情还没有定,柳天骄只是道:“我们两家是故交,以前我爹在时就常来往,如今我爹没了,我代替他来看一下。”


    大娘明显很警惕,问柳天骄,“你爹是?”


    “我爹是一个屠户,姓柳,个子蛮高的。”


    “原来是柳屠户啊,我就说他最近怎么没来了,原来竟也去世了。”大娘有些唏嘘,“这小包命可真够差的,靠得住的人都走了,眼看着就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话同情里带了些难以明说的庆幸,估计是觉着好歹日子还有比他们过得更差的。也是人之常情,好歹这个大娘对小包兄弟还是有爱护之心的,不然也不会盘问这许多。


    “大娘,还劳您相告,小包家在?”


    大娘指了指远处一个茅草屋,“瞧见没,就那个大榕树下的屋子。”


    柳天骄看清后与人道了谢就朝着那屋子去了。


    大娘看他们走远了,嘴里还嘀咕着,“小包这亲爹结识的人还怪靠谱呢,拿了那么些肉和鸡蛋,不像他幺弟家的,说是富裕的很,这么多年也没瞧见半个人花子。”


    望山跑死马,小包他家当时瞧着距离没多远,实际走过去还真花了不少时间,离村子中心这么远,也不知道这两孩子怎么敢住下去的。


    柳天骄敲了敲那变了形的破木门,顶上盖着的茅草就簌簌往下掉了不少,柳天骄赶忙一个后退,咳了好几声才跟卫文康说道:“这屋子比你家的还要破。”


    倒也不必时时拿他家穷说事,卫文康面无表情,“莫欺少年穷,小包不过十四岁,过两年能挣钱后必然会换好的。”


    柳天骄莫名其妙,“什么莫欺少年穷,我又没有嫌他穷,就是觉得这孩子过得辛苦了些。”


    卫文康:“……”


    “谁呀?”过了不久,一个瘦高的孩子出来开门,长相俊俏,见人脸上都是笑。


    柳天骄眼前一亮,拿手捣了捣边上的卫文康,“我的个乖乖,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在外面偷偷生了个娃?也太像了。”


    卫文康:“……哪里像了?我小的时候眼睛比他大,皮肤比他白。”


    柳天骄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真是,你小的时候比他更像个女孩子,他应该是跟现在的你比较像。”


    卫文康:“好好说话,别吓着人家孩子。”


    “没什么,哥哥一看就气质不凡,长得像哥哥是我的福气。”


    柳天骄对这个乖巧好看的孩子更是喜欢,“你叫什么名字,是小包的弟弟吗?”


    那小孩没先回柳天骄的话,反倒是问道:“哥哥你是?”


    “我叫柳天骄,边上的是我的夫君卫文康,我爹是柳老大。我爹以前常来你们家,挺大个个子,当屠户的,不知道你记得不?”


    那小孩见柳天骄眉宇间果真有几分柳老大的影子,脸上的笑意都热络了几分,“原来是柳哥哥和卫哥哥,我叫江闵,哥哥们叫我小闵就好了,快请进。”


    柳天骄和卫文康进了屋,发现屋子虽破旧,收拾得却是干净,院子里一大片都种满了菜,不外乎这时节常见的白菜萝卜之类的,长势很不错的样子。另外一边却是堆了许多的衣服,瞧那样子比江闵身上穿得好不少。


    “你哥哥没在家吗?”


    江闵请人在桌子旁坐下,又倒了两杯温得正好的热水,才道:“哥哥去镇上打零工去了,要天黑了才回来。”


    柳天骄皱眉,“他那么小的年纪,去镇上做什么零工?”


    第44章 第 44 章 重开猪肉铺子


    说到这个, 江闵脸上的笑意黯淡了些,“不外乎给人扛袋子盖房子这些,哥哥长得高,说是十七八岁东家也都信的。”


    “活好找吗?”


    “天天在镇上寻摸, 隔三差五的总能找到一个吧。”


    柳天骄想起刚刚院子里那一大堆衣服, 又瞧见江闵双手肿胀、衣服下摆湿乎乎的, 便知道这孩子怕也是在干浆洗的活计。这活可不好干, 没几年就风湿风寒的一大堆毛病。


    原本就想着只要人品不是太差就收下小包的柳天骄,当即就下定了决心, “我们镇上的铺子缺人,你哥要是不嫌辛苦,就叫他来,工钱是三百文一个月。”


    柳天骄目前能力也有限,这工钱不算高也不算低,比镇上下苦力的少一些,比一般跑堂的小伙计又稍稍好一些。


    江闵却是跟天上掉了馅饼一样, 有些不敢置信, “这工钱也太高了些。”他哥在镇上干苦力, 一日能得个十二三文, 却是三四日里才能成功找到活, 算下来一个月也就一百二三十文, 比柳天骄给的低不知道多少。


    柳天骄干脆说了个明白, “我那的活儿也不轻松, 我杀猪的时候他得在边上帮手,卤猪杂的时候也要劈柴添火,还要跟着去镇上卖。一般要从寅时初干到午时末才能回家,忙的时候下午也得帮着干些琐碎的活儿, 一般是一个时辰左右。你要跟你哥讲好,确保能干得下来。”


    这样说起来,活确实是不轻松。江闵想了想,问道:“我可以跟着去给我哥帮忙吗?工钱不用给我的,也不用管饭。”


    柳天骄不解,“那你图什么?”


    “就想着给我哥分担分担,我听人家说,年纪小的时候干活太狠,对寿数……”江闵说到后面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嫌活重哈,就是扛袋子这些我帮不上忙,烧火之类的杂活都可以做。”


    柳天骄算是明白了,这孩子倒真是个有心的,不枉他哥哥拼了命也要留住他。“成,我也不欺负你年纪小,只要你来,就管一顿饭。我们家家境也一般,吃得都是糙米饭这些,你别嫌弃。”


    江闵却是道:“说好了只是给我哥哥帮忙,哪能让你再添负担,我的饭食自己负责。”


    这孩子倒是个很有分寸的,卫文康觉得比自己小时候强不少,“既然都这么说了,骄哥儿你也别勉强,倒叫孩子有心理负担。”


    “行吧,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哥哥是一天管两顿饭,早食和午时,若是下午有活干就加一顿。”


    现在大多数人家都是一天两顿饭,柳天骄这条件很是丰厚,江闵忙道谢。“我哥明日就来上工。”


    柳天骄见他小大人一般的样子,笑道:“不再问问他的意思?”


    江闵一本正经,“不用问,我哥肯定乐意。”


    柳天骄又问:“那你不怕我唬你的?”


    “不会,我瞧得出来,两个哥哥都是好人。再说,清水村离得这么近,稍微打听就知道是真是假。”


    柳天骄是真稀罕这娃娃了,悄悄跟卫文康说道:“这聪明劲儿,我倒是觉着你也不一定能生出这么好的娃娃来了。”


    卫文康冷哼一声,“生不生得出来那不得问你吗?”


    柳天骄倒是一点不害臊,“也是,要随了我的性子,怕只有一天三顿打的份儿了。”


    卫文康不乐意了,“小孩子不懂事好好教就是了,怎么能打?”


    “慈母多败儿,我就是小的时候被打得少了,惹了不少祸事,所以我娃娃一定要从小就用棍棒教好。”


    卫文康:“……你可真是个好爹。”


    双方说定待小包回来就去他家上工,柳天骄把拿来的一小袋糙米留下,说:“就当提前预支的工钱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江闵明白柳天骄这是接济他们,心里愈发感激,也不推辞,只是道:“以后我们一定努力干活。”


    小包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全身上下都酸疼得很,想着工钱脸上又带上了笑意,“小闵,你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吗?十三文,能买两三斤糙米了。”


    “是吗,哥哥可真厉害。”江闵说着给人递上一杯温水,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水凉了他就烧,不然柳天骄他们来的时候也不会是温度正好。


    小包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你哥哥以后会更厉害的,小闵就不要接浆洗的活儿了。”


    “嗯,不接浆洗的活儿了,明个儿起,我跟哥哥一起去柳天骄哥哥家里干活。”


    “柳天骄,你说的是柳大伯家的哥哥?”


    “嗯嗯,骄哥哥今日和他夫婿一起来了,说是让哥哥去他家帮工。”


    “工钱说得多少?”


    “一月三百文,包两顿饭,我跟哥哥一起去帮忙,不算工钱,也不叫他们管饭。”


    小包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这工钱给的太高了,一看就是特地照顾他们。“不去,柳大伯帮我们已经够多了。如今他又去了,我们不要给骄哥哥增添负担。”


    江闵低下头,“可我已经答应了。”


    小包急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问过我就答应了呢?”


    “除了骄哥哥帮忙,我们哪里找得到这么好的差事。”


    小包以为弟弟是不懂,“就是因为人家好心帮忙,我们才不能给人家增添负担。小包,咱们虽穷,可不能昧了良心。”


    “跟牺牲哥哥的身子相比,我愿意昧良心。”江闵抬起头,“哥哥,去吧,我一定帮着你好好干活,等咱们日子稍微好过些也会好好报答骄哥哥的。”


    小包沉默良久,再没有说出个“不”字。良心和尊严谁不想要呢,就算他不怕磋磨死,还有弟弟呢。他弟弟那么聪明又那么懂事,却是几个月大开始就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不该是这样的。


    柳天骄见第二天兄弟俩早早就过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人派去烧火,然后抓紧煮了一大锅糙米粥,又热了几个糙米馒头,抓了些酸豇豆佐饭。


    “吃吧,我供不起太好的,好歹吃个饱。”


    江闵却是坚持不动筷子,“说好了只供我哥哥的吃喝,我在家吃过了的。”


    这小屁孩,穿个薄薄的单衣,肚子瘪得都要凹进去了,哪里像吃过的样子。柳天骄作出不耐烦的样子,“抓紧吃,别搞得我跟虐待小孩儿似的。”


    小包端了一碗粥,拿了一个糙馒头,又拿了两双筷子,对柳天骄说:“他就跟我一块儿吃,骄哥哥,我们本就占了你的便宜,再多了也不安心。”


    江闵见状忙点头,“对,在家时我们也是两个分一碗糙米粥。”这是实话,家里穷,可不得数着米粒过日子。


    柳天骄也没再勉强,“吃去吧。”


    两个孩子便端着粥和馒头跑到灶膛前,高高兴兴吃饭去了。


    卫文康看着自己的专属位置被抢,还颇有些不是滋味,“要不以后还是我烧火吧。”


    柳天骄说道:“还以为你跑得掉不成?这会儿不过是叫两个孩子暖和暖和,待会儿我们杀猪,要的热水多,除了卤猪杂,你还得另外照看个大锅。”


    明明是被使唤了,卫文康却莫名又高兴起来。高高兴兴应了声,“欸。”


    别看小包年纪小,人个头大力气也大,加上江闵那个极有眼力劲儿的机灵鬼,别说,还真叫柳天骄轻松不少。


    一刀叫大肥猪咽了气,江闵立马递了个大盆过来,柳天骄将扎到猪心脏上的刀翻转一下拔出来,猪血准确流到大盆里。


    柳天骄看得高兴,“好久没有新鲜的猪血吃了,咱们晌午弄些大白菜炖了吃,香得很。”


    年后就没有尝过荤腥想小包两兄弟悄悄咽了咽口水,干起活来更是有劲。


    柳大发在时柳天骄就说以后要继承家业,央求着他爹杀过好些猪,这会儿动作相当娴熟。


    把猪放进热水锅里,烫毛后刮干净,又干脆利落地分拆赶紧,把“白下水”和“猪下水”分开放到大盆里,最后将猪血灌入尿泡里用以“血网”,一头猪就料理干净了。


    也不用柳天骄吩咐,江闵自觉帮忙择肠子洗猪下水,许是浆洗的活干惯了,做起这些来比柳天骄一个小哥儿还仔细些。


    镇上的路太远,江闵毕竟年纪小,也没叫他去,他就说在家捡柴劈柴。


    柳天骄有些不忍心,说:“你要是实在想干就去帮我瞧瞧菜地,有草什么的帮忙拔一拔。”


    江闵便高高兴兴领了活,“一定把菜地侍弄好。”


    因着之前叫冻着了,现在菜蔬品相不是很好,他们今日也没去摘,预备瞧瞧盖草席子的效果,再说后一步的打算,今日去集上便光卖肉和卤猪杂。


    如今卫文康和小包都得力,新增了大肥猪倒也没有影响脚程,到镇上时正是开门做生意的好时候。


    柳天骄把卫文康撵去私塾,带着小包就开始吆喝,“新鲜的猪肉,送卤猪杂的猪肉,大家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


    第45章 第 45 章 生意(加更)


    猪肉哪里不是买, 见柳天骄这里买猪肉送卤猪杂,很快就有人来问,“多少钱一斤,卤猪杂是怎么送的?”


    “猪肉十八文一斤, 买一斤猪肉送半份卤猪杂, 我们家的卤猪杂也是在这儿卖了几月的, 味道好得很, 就送这三天。”


    卤猪杂是三文钱一份,半份就一文半钱呢, 很是划算。“可不就馋你们家的卤猪杂了嘛,给我来一斤肉,肥一点的哈。”


    柳天骄麻利地切着肉,笑道:“放心,我这猪肥得很,随便一切都好着呢。”


    那人见柳天骄切下来的肉果真不错,拿了肉和卤猪杂, 满意地付钱走了。


    也有人嫌柳天骄的价贵, “我见有的屠户卖的十七文钱一斤呢。”


    柳天骄就指着架子上的肉给她看, “您瞧瞧这色泽, 早上刚刚宰的, 新鲜着呢, 那十七文的能跟我一样?再说了, 我这重新开业, 头三天买肉还送卤猪杂呢。我们家的卤猪杂是多贵,您打听打听就知道,可比少一文钱实惠多了。”


    正好边上有人买卤猪杂,那人见要值三文钱一份, 也不再纠结了。算上卤猪杂,这肉可比别地还省半文钱呢,况且柳天骄这儿的肉确实比那便宜的新鲜。“那我来两斤肉,是不是直接送一份卤猪杂?”


    柳天骄有些为难,“大娘,我送卤猪杂是为了招来更多的客人,本来就是赔本儿的,您一人就拿走我两个人的份儿,可不得赔得更凶了。”


    “咦,你这小哥儿怎么回事,我买得多还有错了不成?你若是这样,我就只买一斤,剩下的叫我家儿媳妇再来买,你还能不送?”


    柳天骄似乎被她说得有些无奈,“成吧,大娘厉害,我说不过您,就给您送一整份。”


    见柳天骄心疼得不行,自觉占了大便宜的大娘很是满意,拿着东西高高兴兴地走了。


    镇上的屠户一共就那几家,多一个竞争对手明显能察觉出生意的不同,很快就有屠户过来探查情况。见柳天骄摊子前围满了人,忙打听是怎么回事。


    “柳老大家的铺子重新赁出去了?”


    “没有,是他家的小哥儿,之前卖卤猪杂的,兴许是觉得不赚钱,今个儿又重操旧业了。”


    打听的屠户颇有些不快,“他一个哥儿当什么屠户,也不怕料理不干净,叫人吃出毛病来。”


    “能有什么不干净,我看那小哥儿手脚利落着呢,劲儿还特别大,扛半扇猪肉轻轻松松的。”


    “光劲儿大有什么用,吃饭还是要靠手艺,就他那样的,八成干不了几天就得倒闭。”


    这人不像林屠户一般大胆,说了几句酸话后又不能拿柳天骄怎么样,只能干瞪着眼回去了。


    柳天骄第一日生意算得上火爆,到午时已经把一头猪卖了个大半。只是猪肉毛利低,一斤也就一两文的赚头,若再按照卖价刨除送掉的卤猪杂的钱,估摸着整天的利润也就几文钱,说白了就是赔本赚吆喝。


    小包今日是专门负责卖卤猪杂的,见三文钱一份的卤猪杂被送出去一大半,后头有人想买都没有货,颇有些心疼。“骄哥哥,咱们真还要再送两日啊,我看今天已经送得够多了。”


    柳天骄咬咬牙,“送,把目光放长远点,这点小钱算什么,要紧的是把咱们柳家肉铺的名声再打出去。”


    只是有些人话说得大气,摸着铜钱的手却是分外不舍。小包瞧着柳天骄表里不一的样子,笑弯了眼。


    柳天骄重新把猪肉铺子支起来的事儿没多久就传到村里头,众人冷眼瞧着,觉得这小哥儿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敢干这行当,真当镇上那些人高马大的屠户都是吃素的呢。


    有些自觉为他好的人就来劝柳天骄,“你卖卖卤猪杂就行了,可别再碰卖肉的营生,你年纪小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多着呢。”


    柳天骄只是笑,“我跟着我爹卖了这么些年的肉,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道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柳大发这些人占着长辈的名头让他忌惮也就罢了,外头那些乱七糟八的算什么东西,真当他那手功夫白学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众人见他油盐不进,也懒得再说了,只是冷眼瞧着这个小哥儿什么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柳家老宅的人自然也知道了柳天骄重操旧业的事情,有回柳成器与同窗约着去镇上的酒楼吃茶,还特地来瞧了柳天骄的猪肉铺子。


    “骄哥儿,可还安好?屠户性子都彪悍,你一个小哥儿与他们抢生意,务必要小心。不然若有什么不测,我该如何向大伯交代?”


    柳天骄“啪”一声把案几上的排骨剁成两半,“不劳成器哥操心,我好着呢。”


    柳成器好似没有瞧出他的讥讽之意,笑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对了,文康考得如何,那天我路上瞧见他,感觉有些憔悴呀。”


    柳天骄瞥了他一眼,“我看成器哥你倒是春风得意的,看来已经知道自己能稳拿第一了?”


    柳成器被噎了一下,他不过是瞧柳天骄不顺眼,借机奚落几句罢了,哪里敢说自己考得很好?


    边上的同窗却是立马来了句,“柳兄学识过人,夫子都是时常夸赞的,自然与你那个没读几天书的夫君不一样。”


    柳天骄好笑,“那我就等着瞧,看看成器哥是不是真的文曲星下凡。”


    不过是个低贱的小哥儿罢了,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敢对自己这么说话,以后有他哭的时候。


    柳成器敛去心中的怒意,面上还是维持着那副斯文样子,“骄哥儿说笑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祝你生意兴隆。”


    “切,装什么装。”柳天骄冷眼瞧着那群人模狗样的走了,随手把杀猪刀扔到桌子上,心里不由得烦躁。若真叫柳成器这种人得了势,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一向不信鬼神的柳天骄那日回家时还特地买了两炷香,一炷是保佑卫文康考个好成绩的,另一炷则是诅咒柳成器金榜无名。


    也不知道是不是柳天骄那香烧得太及时,第二日他正卖着猪肉,就听人说到了会考的事情。


    “听说没有,成绩出来了。县老爷就在那榜单旁边置了个桌子,上面摞上了一大堆地契和银子,看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可不是,早知道读书这么挣钱,也叫我家那几个臭小子去了。”


    “得了吧,你当是谁都能得这个钱?我可是听说了,拢共才取前五十名,比考秀才还难呢。”


    “秀才一年也不过录取二十个,这回取五十个,应当还是考秀才难些吧。”


    “你懂个屁,这回出的题可是比考秀才还难。且你知道这回去考试都是些什么人?光秀才就有二三十个呢,你倒是说说哪个难?”


    柳天骄听到这儿坐不住了,忙问说话的人,“两位大哥,你们聊的可是前几日县老爷组织的会考?”


    “可不是,你家有人参考了?”


    柳天骄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他之前光知道这回考试难,可不知道难成这样啊,参加考试的光秀才就有二三十个,别说那大把的童生了。卫文康这种才正经念了几个月书的白身,被说前五十名,就是前一百名也难。


    柳天骄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随口问一下。”考得差本就影响心情,若要叫大家都知道,卫文康那个薄脸皮的还不知道怎么难为情呢。


    小包见柳天骄问完话就唉声叹气的,好心情没了大半,也不敢问。


    倒是过了没多久,柳天骄自己缓过劲儿来,嘴里念叨着,“考不好就考不好吧,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过了前三天,没了买肉送卤猪杂的好事儿,猪肉铺子的生意冷清了些。柳天骄也不急,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张罗着收拾东西回去。


    天是越发冷了,到家的时候手脚都冻得跟冰一样,两人正难受着呢,江闵端了一大盆热水出来。怕柳天骄误会他浪费,还特地解释道:“我拔完草回来的路上拾得柴,哥哥们在外冻了大半天,洗洗暖和。”


    柳天骄真觉得自己这两个小帮工是找对了,拿了大脚盆出来,叫兄弟俩一起泡了个脚,微微发烫的热水让人从脚底一直暖到全身。


    泡完脚,柳天骄便开始做饭。考虑到兄弟两个都是客气的性子,柳天骄也没有做肉,想着之前杀猪的血旺还没有吃完,便配上脆嫩的绿叶菜,再加些生姜蒜末提味儿,简简单单就好喝得不得了。


    饭照例是糙米饭,泡上血旺汤,一点儿也没有刮嗓子的感觉。


    小包和江闵本是准备像早上一样吃一碗糙米饭的,柳天骄说每日扣小包一文工钱,叫江闵跟着一块儿吃饭,两兄弟才算是同意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江闵摸着自己饱饱的小肚子,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骄哥哥真好,哥哥你的爹爹也真好?”


    “嗯?”


    “要不是你有那么好的爹爹,我们怎么能遇见这么好的骄哥哥,所以哥哥,你的爹爹真好,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


    小包不知怎么地,眼眶一下子湿润了,“是,我有全天下最好的爹爹,还有全天下最好的弟弟。”


    “对,我哥哥也是全天下最好的,不过我不能常说,不然这么好的哥哥叫人抢走了怎么办?”


    小包瞧着一向懂事的弟弟难得孩子气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哭又笑:“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在被娘抛弃的时候,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可襁褓里的弟弟用尽吃奶的劲儿抓着他的手,咧开嘴朝他笑得依赖,他才知道,自己不是累赘,是别人的依靠。总有一天,他会带着他的弟弟,过上很好很好的日子。


    第46章 第 46 章 看榜


    “卫文康, 你今日怎么没有去看榜?”


    “什么榜?”


    “装什么装,会考的榜,刚刚张贴出来了。”


    “肯定是知道自己考不上,不敢去看呢。”


    说话的几人都是科举班的, 因着黄原清被人打得凄惨, 他们现在也不敢对卫文康做什么, 只是嘴上痛快几句。


    卫文康完全不把他们的嘲讽放在眼里, “技不如人好生努力就是。”


    “你也知道技不如人啊,早早认识到多好, 何必去浪费一个名额,叫我们私塾丢人?”


    “谁说他浪费名额了?”王夫子走了过来,朝几人狠狠瞪了一眼,“你们几个书念好了,有把握今年考上秀才了?人家卫文康可是考进了前五十名,你们还有脸在这冷嘲热讽,也不看看自己肚子里有几两墨水。”


    几人难以置信, “夫子, 您开什么玩笑, 卫文康他怎么可能考进前五十名, 消息有误吧?”


    “就是, 您那个小厮干这种乌龙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王夫子冷笑, “我亲自看的榜, 你们意思是我老眼昏花了?”


    这下连卫文康都懵了, “夫子,您说的可是真的?”


    王夫子对着他的态度明显和善许多,“千真万确,只是名次不算高, 以后还需多努力。”


    卫文康忙问:“多少名?”


    “第五十名。也是你运气好,这回帖经出得难,好些读书人都在帖经上出了错。县老爷说帖经和经义乃是基础,只要不是天纵奇才,就该知道读书打好基础是第一位的,在这上面出错的一律往下降一等。”


    也就是说原本该是前五十名的,因着帖经出了错,很可能一下子就掉到了六七十名,卫文康能进这前五十名也当真是运气好了。


    跟他相比,叶平可谓是倒霉透顶。他一向才学不错,没考秀才也不过是想等上一两年,拿个好名次。这回他以为自己能稳进前二十名的,没想到因着帖经出了两处错,一下子被降到了第四十九名,和卫文康作了伴,简直是奇耻大辱。


    王夫子还说叶平运道也不错,主考官是个惜才的,不然依这回的判卷标准,直接把他罢黜到五十名开外也是理所应当的,可把叶平气够呛。


    秦百宣则是他们三人中考得最好的,一举得了个第九名,声名大噪,听说连县老爷都预备亲自接见他。


    整个下午私塾里就没有安静过,哪哪都是聚在一起讨论这次会考的。


    “秦百宣果真是少年天才啊,以后别说廪生,怕是考个解元都有可能。”


    “是啊,听说人家境也好,又会读书,我等与他相比,当真是望尘莫及啊。”


    “家境好的读书本就占便宜,那些经义典籍我等可是轻易看不到。”


    “祝兄说得对,书香门第的见识积累哪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比的。倒是卫文康,这回当真是出人意料,居然考进了前五十名。”


    “不过是第五十名,有什么好说的,运气好罢了。”


    “叶兄也才四十九名呢,我看卫文康是真有些本事,咱们还是不要小瞧了。”


    不管怎么说,卫文康这次的表现都是可圈可点的。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哪个不慕强?私塾里众人对卫文康的态度一下子发生了变化,有羡慕的有钦佩的自然也有妒忌不满的。


    卫文康却是全然不顾了,下了学就赶着去榜单那边领了银子,然后小心藏在怀里往清水村赶。


    柳天骄正在灶房里做晚食呢,听到门外有动静,从灶房探出头来,“快洗手吃饭,你猜今日我做了什么?”


    卫文康想了想,笑道:“蒸鸡蛋羹?”


    “猜错了,你就没闻到香味儿?”柳天骄把满满当当的一大盆红烧肉从窗户那里递出去,“红烧肉,今天管够。”


    卫文康看到那金黄的色泽,禁不住咽了咽口水,“你今天怎么想起做红烧肉了,是不是已经听到消息了?”


    柳天骄虽见卫文康笑着,但想着这人一向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以为他在强颜欢笑呢,安慰道:“是听到了些消息。这回秀才童生一大把,你考好了才奇怪,别伤心了,吃点好的开心开心。”


    卫文康察觉出怪异来,“你听谁说我没考好?”


    柳天骄不愿再讨论这个让人伤心的话题,“谁说的有什么要紧,赶紧吃饭吧。”


    孰料卫文康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虽然名次不怎么好,好歹也把银子挣到手了。”


    柳天骄“啊”一声尖叫,张开双手就要去摇卫文康,对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肉,这么好的红烧肉,掉了太可惜了。”


    “那还不赶紧放到桌子上去。”柳天骄眼里都是张狂的笑意,“十两银子,卫文康,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居然一下子就挣了十两银子回来。”


    卫文康把肉放到桌子上,脸上的笑意也一点隐藏不住,“主要是运道好,这回县老爷把帖经和经义看得重。”


    “那也是你有那个实力。对了,柳成器考中没有?”


    “没有。”


    “好事,大好事啊。卫文康,你太给我争气了。”柳天骄想起某人此时眼睛鼻子都气歪了的样子就高兴得不得了,吩咐卫文康,“赶紧去村头杜大爷家打壶酒,我再弄两个菜,今晚咱们好生庆祝一下。”


    杜大爷因着姓杜,又干得是酿酒的行当,一向自诩自己是酒神杜康的后代,村里人都觉得他八成是在吹牛。不过杜大爷酿酒的手艺在乡野小酒馆里头着实算是不错的,他自酿的粮食酒,入口绵软,辛辣中微微带着一丝甜,对酒量小的新手来说比较好接受。


    卫文康痛快回了句:“好,我这就去。”


    下酒就得重油有味儿的,家里卤猪杂卖光了,新鲜的猪下水倒是还多,都叫江闵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柳天骄挑了块大腰子,细细切了花,除去血水,加生姜、醋、一点酱油和盐腌着。又趁闲着的功夫,挑了些个大干净的花生米,冷油下锅,中下火满满炸到有些脆的时候,控油捞出来,静置几分钟,拿起一个尝尝就是干香酥脆的了。


    锅里的油自然不会浪费,捞出一部分留着下回炒菜,剩下的大火烧热,把腌好的腰片倒进去,大火爆炒,待到八成熟的时候放入酸姜丝、红辣椒和少许油、盐,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


    柳天骄手脚快,卫文康带着一小壶酒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菜都弄好了,在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快,倒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本就是喝个高兴,卫文康只打了一小壶酒,拿出家里的小酒杯一人倒了个大半杯,惹得柳天骄哇哇叫,“茶满欺人酒满敬人,你这是不敬我啊。”


    卫文康对他的抗议置之不理,“品酒就要慢慢来。”


    “切,就是小气。”柳天骄嘴里抱怨着,手上却是乖乖把那小酒杯接过,“今天你是咱们家的大功臣,就让你做回主。”


    “好,那这第一杯酒就由我来提。”卫文康举起酒杯,也没有说什么文绉绉的话,“今日取得如此好的成绩,多亏了骄哥儿的鼎力支持,日后我会加倍努力,叫你过上好日子。”


    柳天骄跟他碰了杯,然后一口饮尽,“我等着。”


    卫文康被他的豪气感染,也将杯中的酒一股脑灌了下去,然后就捂着喉咙咳个不停。


    柳天骄忙放下杯子过去给人拍背,好笑道:“你跟我学做什么,我从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偷我爹的酒喝,别说你,就是杜大爷喝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呢。”


    卫文康还在那逞强,“我就是喝的少,咳咳,以后多喝几次就行了。”


    “行行行,你最行。”柳天骄嘴上这么说着,后头却是特意把速度放缓了。两人吃几口菜再抿一口小酒,好不惬意。


    只是卫文康的酒量没有他的嘴巴硬,一顿饭吃完,起身的时候整个人都晃了晃。


    柳天骄扶额,只能又半抱着把人放到了床上。“你睡吧,我去把桌子碗筷收拾了。”


    本来闭着眼没什么反应的人,这会儿却是一把将人拉住了,“一起睡。”


    “大爷,你三岁小孩呀,还要人陪睡?放开。”柳天骄说着去掰他的手。


    某人拉着衣服的手却是更紧,“不放,一起睡。”


    柳天骄无法,只能顺着人躺下,“睡睡睡,怎么喝醉酒这么磨人呢,就你这酒品,以后再不准喝了。”


    没想到某人还是不满足,微微睁着眼睛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然后就一个劲儿地往柳天骄怀里拱,嘴里还嘟囔着,“热,好热。”


    “大冷的天你热个屁。”柳天骄反手把人钳住,佯装凶他,“赶紧睡,再不老实把你扔出去喂狼。”


    “热,睡不着。”喝醉酒的人哪里老实得下来,闻言倒是把人拱得更凶了。


    柳天骄感觉到自己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几下,低下头仔细一看,脸刷一下就红得跟猴屁股一样,“卫文康,你给老子滚远点。”


    “不滚。”那人像是尝到了甜头,动作反倒是越发大胆。


    第47章 第 47 章 美梦


    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柳天骄一把将人推到另一边,然后“砰”一声跳下了床。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男子汉大丈夫,不打小孩不打醉汉, 我忍。”


    今晚这个床是睡不下去了, 柳天骄干脆把铺盖收拾了一下, 睡到了他爹的屋里。只是这口气哪是那么好咽下去的。想他清水村一介悍霸, 居然叫卫文康一个文弱书生占了便宜。


    柳天骄越想越来火,又回到自己那屋, 见醉汉已经砸吧着嘴睡得香甜,对着人狠狠比划了一番。


    要怎么收拾这人呢,干脆把人拎起来打一顿?不行不行,他每日都要去镇上念书呢,要是打狠了去不了耽误功课怎么办,这么好的秀才苗子,可不能叫自己掐死了。


    再说他平日里多端方有礼的一个人啊, 今日也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自己如此斤斤计较不是显得小气?


    柳天骄思来想去, 终究还是下不了死手, 只好对着卫文康那张俊俏的脸, 把它弄扁搓圆的, 倒也有些趣味。


    别管柳天骄怎么纠结了一夜, 某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倒是神清气爽, 还跟柳天骄说:“我昨晚做了一个美梦,就是醒来后怎么都记不得了。”


    柳天骄瞧着他那张微微肿胀的脸,有点气愤又有点心虚,“不记得就算了,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可那个梦应当真的很美,我醒来后总有一些怅然若失。”


    柳天骄皱眉,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那梦究竟是关于什么方面的?”


    卫文康蹙眉,细细思索了一番,“确实是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吃了什么东西吧,小小的、红红的,味儿特别好。”


    小小的红红的,他可真是会形容。柳天骄手指上的关节啪啪作响,满脸狰狞,“卫文康,老子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卫文康奇怪,“不就是做梦吃了点东西嘛,你激动作甚?”


    柳天骄浑身上下都是寒意,“我就乐意激动怎么了?再说下去我不介意再激动一点。”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跟要吃人一样,卫文康默默闭嘴。罢了,君子曰,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是君子,要识时务。


    侥幸考进了前五十名也没有改变卫文康现在还是一个白身的事实,庆祝完了,早上又照例帮着干了会活,卫文康收拾东西去了私塾。


    柳天骄却是嘚瑟起来了,从镇上回来,一路上好些人主动给他打招呼。


    “骄哥儿,听说卫小子这回得了县老爷的奖赏,是不是真的呀?”


    “还赚了十两银子是不是?老天爷啊,十两啊,一家人撅起屁股干一年也挣不到啊,人家考个试就一天的工夫就到手了。”


    柳天骄微微扬了扬唇角,喜悦又不会显得过于嘚瑟的样子跟卫文康像了个九成九,“侥幸侥幸,不过才正经念了几个月的书,谁能想到他有这么好的运道呢。”


    “是哟,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卫小子到私塾念书还没几天呢,真是了不起。”


    “以前是谁说人家卫小子念书不行来着,人家那是没找对路子,你看现在拜了王夫子为师,稍微一点拨就有大出息了。”


    “可不是,还是骄哥儿有眼光,一下就挑中这么个好苗子,以后就是跟着享大福的命。”


    柳天骄摆摆手,“瞧婶婶麽麽们说的,我和他成亲不过是听我爹的话,有眼光的是我爹。”


    “就是就是,柳老大多有成算的人啊,人也仗义,可惜了。”


    “是啊,我现在还记着呢,那年发大水,我家孩子掉到了水里头,几个浪扑过来,脑袋都瞧不见了,我一边哭一边想,完了完了,这孩子八成是活不了了。然后你们猜怎么着?柳老大一个箭步冲过去,拿着个竹竿就把人捞上来了,接着几息的工夫把呛进去的水倒出来,孩子哇一声大哭,屁事没有。”


    她讲得精彩,周围人听得认真,不时发出一声惊呼,都倒柳老大是个有本事的,仁善。


    柳天骄只是笑,现在他们家正得意着,众人是这番说辞,转眼落魄了就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就像说他爹帮忙捞孩子的那个,若真记着恩情,他爹走后怎么只知道说风凉话呢?何况当他年纪小不记得还是怎么着,以前村里有人说他爹对她娃有救命之恩,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柳老大水性那么好都不愿意跳下去救孩子,只知道拿个杆子在边上戳戳戳的,害得她家孩子遭了好大的罪,算什么救命之恩。


    见多了这么事,柳天骄把村里人算是看清楚了。一天打着老实巴交的幌子装可怜,实际上老实什么呀,不过是胆小怯懦欺软怕硬这些劣根性换了个好听的说法罢了,踩高捧低趋利避害可一点不比谁少。


    路上无聊,说完了卫文康,又有人开始议论柳成器。这些人凑一块说其他人闲话的时候个个都是兄弟姊妹,转头要是人不在,闲话对象立马就变成了刚刚还是兄弟姊妹的人。


    “小钱氏不是一直说他家成器书读得好,夫子天天夸得吗,怎么这回没了动静,难不成没去参加考试?”


    边上立马有人接话道:“怎么没去,那日我可是亲眼瞧见了的,他爹跑郑家借牛车去了。”


    “那就奇了怪了,照那两口子牛皮往天上吹的性子,现下成绩出来了,应当早就有动静才是。”


    “奇怪什么呀,没考好呗。”有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娘家有个侄子不是跟柳成器一个私塾吗,听说他使了法子贿赂了夫子才拿到的考试资格。”


    “真的呀,那孩子看着老实,没想到背地里居然是这种性子。”


    “千真万确,这要是考好了也罢了,现在考得跟狗屎一样,私塾里其他人肯定不干了呀,都吵着闹着要说法呢。没瞧见柳成器昨个儿就回了家吗,压根儿在私塾里头待不下去。”


    “天啊,这可怎么得了哦,现在他家怕不是早就闹翻天了吧。”


    如众人所料,柳家老宅这会儿真是闹翻了天。柳成器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不容易把夫子搞定拿到了考试资格,就指望这次一举成名,居然最后连前五十名都没有取中。


    也怪他倒霉,本来已经花大价钱打听出了策论题目,又请人照着县老爷的喜好写了策论,考试时一字不错地誊抄上去了,应当是得个好成绩的。谁料阅卷的时候县老爷突然改了主意,说帖经和经义是基础,有错漏的试卷一律降等。


    可怜柳成器光顾着背策论了,平时基础又不牢,光帖经就错了好几个,可不一下子就被罢黜到五十名开外了。


    偏偏私塾里好些人想不通他平时成绩平平,也不怎么得夫子喜欢,怎么这回铁了心给了他考试名额。细细打听了一番,最后从夫子家的一个小丫鬟嘴里得知,原来是柳成器带着惧内的夫子逛花楼去了,现在正闹得夫子家鸡犬不宁呢。


    学生带夫子逛花楼,简直是闻所未闻啊。压根儿就不用特意宣扬,知道的是争着抢着往外说呢。柳家老宅众人自然也得了消息。


    关氏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就开始嚎,“我就说怎么回事呢,一家子累死累活这么些年,不说几百两,百八十两银子总归是有的吧,怎么说起要送我家铜柱去念书有人就哭闹着说没钱,原来钱都填了他大孙子那个臭茅坑啊。”


    柳老娘被气得直喘粗气,“你个臭娘们说谁呢,百八十两银子,还真敢开口,就你这种货色,出去卖也挣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这话骂得太难听了,关氏嗷一声扑上去就要去撕柳老娘,“我说老三怎么搞臭鞋呢,原来都是跟你这个不要脸的娘学的。咒自己儿媳妇出去卖,你也长得开嘴,就怕你孙子孙女有个好名声是吧?”


    柳老娘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唾沫星子飞得到处都是,“咒你怎么了,瞧那穿的什么东西,走路屁股扭得比蛇还绕,说人家破鞋,我看你才是上赶着当破鞋呢。”


    自打柳老三瘫了后,眼瞧着关氏越发不像话,在家对着自己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柳老娘早就受够了,干脆今个儿一口气骂了个痛快。


    “别以为我家老三瘫了就拿你没办法,惹毛了老娘直接把你休了,让你滚回娘家去。我倒要看看,你这骚。货有谁会要。”


    拉人的蒋氏和孙氏对着柳老娘又能有什么孝心,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关氏瞅准机会,照着柳老娘那稀稀疏疏的头发就是狠狠一爪子,把本就不多的头发又扯下来一大把,“休啊,你休,十里八村的光棍那么多,老子去哪家都是姑奶奶,犯得着在这里累死累活服侍个废人,还受你这老虔婆的气。”


    柳老娘痛得直抽冷气,眼泪水都飙出来了。


    毕竟是自己老娘,柳老二几兄弟赶忙上前把人拉开。柳老娘也不是吃素的,见有儿子给自己撑腰,找准空档踢了关氏一脚。吃痛了的关氏还待再还手,屋子里乱成了一团。


    第48章 第 48 章 分钱


    柳老爹气得浑身发抖, 拿着拐杖往地上敲得“砰砰”响,“住手,都给我住手,再闹下去通通送去见官。”


    关氏可不傻, 自己在家怎么耍泼都行, 真要把事情摆在明面上, 柳老娘毕竟是她婆母, 怎么说自己礼法都占不着便宜,还会影响自家儿女名声。


    转瞬间把利害关系想清楚, 关氏立马转换了一副面孔,先是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扯着头发一脸崩溃的哭诉。


    “爹啊,不是我找事啊,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啊。眼瞅着成玉和心儿都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他爹瘫在了床上,还有个小的刚会走路, 我一个人又要服侍他爹又要操持家务, 一文钱都挣不到, 心里那个急啊, 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可娘怎么做的, 她拿着我们几房的银子往水里扔啊, 这不是要我的命, 要我几个孩子的命吗?”


    柳老娘破口大骂, “你胡咧咧什么呢,早就分了家的,怎么就是你的银子?”


    “哼,还好意思说分家。是谁说分家不过是防着大哥, 我们这些得了田地的要知道好歹,银钱该上交的照样上交。”


    “你们交了吗,过年过节的孝敬钱都不愿意给呢。”


    关氏张着嘴就开始胡诌,“怎么没交,卖了粮食得的银钱,老三打短工赚得银钱,哪样没上交?有些人是偷偷把银子贴补给大孙子了,现下咬死了不敢认呢。”


    关氏这话不全是假的,柳老娘确实是霸道性子,一天就想着怎么从儿子儿媳那里挖钱,但大家也不是傻的,除了老四家,谁会轻易叫她得逞。


    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关氏这么说是打定了主意要从柳老娘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谁叫她贴补柳成器的事叫人知晓了呢。都是亲孙子,凭什么老两口的银钱就叫他一人拿去了?


    老四媳妇儿蒋氏想着自家叫柳老娘弄去的银钱,呜呜哭了起来,对着自家几个孩子又打又骂,“叫你们不争气,叫你们不争气啊。都是亲孙子,人家能读书能逛青楼还能贿赂夫子,你们能做什么,你们只能光着屁股饿着肚子在地里干活,哪天累死了也没人心疼。”


    几个孩子哭成了一片,嘴里还叫着“爷爷”“奶奶”。


    怎么着也是亲生的,柳老爹一边安慰几个孩子一边对着蒋氏吼,“你也想造反不成?”


    柳老四长叹一声,拉着蒋氏跪下,“爹,娘,你们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家几个孩子笨,不求能跟成器一样念书享福,只想拿了银子娶个好媳妇儿嫁个好人家,日后别像他们爹娘一样一辈子抬不起就成了。”


    柳老娘没想到最老实的一个儿子也跟着造反了,气得跳脚,“好啊,一个个都逼我,银子,哪里来的银子?你们当我会偷还是会抢啊?”


    蒋氏一抹眼泪,眼里全是决绝,“娘,今个儿您也别扯这些没用的,柳成器私塾里的人都说了,他给了夫子五十两银子,我们也不多要,给五十两就行了。”


    关氏没想到一向泥人似的老四两口子这回居然如此硬气,腰杆跟着挺直不少,“就是,以前娘你给了老二家多少银子我们也不计较了,这回一家补五十两银子就算了了。”


    柳老幺家的孙氏也坐不住了,五十两银子啊,分家的时候他们也没拿到这么多现银啊,倒是把老两口小瞧了。说什么最疼他家俩儿子,怎么没见给这么多银子,看来都是嘴上说得好听。


    平日里立多了明礼懂事的招牌,孙氏这会儿也没有直接出头,而是推了推自家两个儿子,“你们不是想读书吗,快去求求你爷奶。”


    那俩孩子能讨得了柳老娘的喜欢,自然也不是傻的,立马跑过去,一左一右把柳老娘抱住,“奶奶,别哭了,您要保重身体,等我们考上秀才孝敬您。”


    关氏趁机刺了一句,“考什么秀才,你们还有钱读书不成?”


    柳老幺家的小儿子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哇一声大哭起来,“没有银子吗?怎么办,奶奶,我们没有银子读书,考不上秀才了。”


    柳老娘最是心疼柳老幺家的两个儿子,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关氏大骂,“你有毛病啊,惹孩子做什么。”


    她说着又赶忙拍着两个孩子的背安慰,“不怕不怕,你们只管好好念书就是,银子的事儿奶奶想办法。”


    蒋氏不干了,“您想办法是什么意思?娘您偏心也得有个度啊,怎么老二家的有银子拿,老幺家的也有,就我家和三哥家该死是不是?”


    柳老娘哪里是会自觉理亏的人,闻言反倒是怒气更盛:“读书是正事,以后他们有了出息改换门庭,还不是叫你们也受益?”


    蒋氏不服,“我又不是没儿子,为何要指望别人,要读书就大家一起读。”


    柳老娘向来不屑于掩饰对老三老四家的轻视,冷笑道:“读书?也不看看你家的孩子是不是那块料,你当人家先生是个人就收呢?”


    柳老四是老实人,可老实人也是有逆鳞的,当即就低吼道:“娘,您不要太过分了,我家孩子再不好也是我亲生的,由不得你这么说。”


    关氏抓住机会就是添油加醋,“亲生的又怎么样,人家奶奶瞧不上,就比外人还不如。”


    蒋氏今日是铁了心要把钱要到手的,冷笑道:“娘,不管您拿我家孩子当啥,这钱该给还是得给。”


    柳老娘咬死了一句,“我没钱。”


    “没钱是吧,叫我找出来怎么说?”蒋氏说着就要往老两口屋子里闯。


    乖乖,这架势看来是玩真的啊。关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四弟妹,快说,娘背着我们藏了多少银子。”


    大家都是想要钱的,蒋氏也没隐瞒,直言道:“一百两总是有的。”


    这下所有人都沸腾了,连柳老爹都难以置信,不是说积蓄就剩下给成器的那五十两了吗?几十年的夫妻,柳老娘居然背着他偷偷攒了这么多钱,这是有私心啊。


    柳老娘要疯了,“蒋氏你不要胡说八道。”


    柳老四家的小儿子大声喊道:“没有胡说,我亲眼看到的,好几个银锭子。”谁叫奶奶总是偷偷吃东西不给他,这下叫他找出来了吧,娘说这些银子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呢。


    此言一出算是彻底乱套了,别说柳老娘柳老爹,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老三老四家一起把银子翻了出来,光整的就有一百三十两,零的还不算。


    两人啥也不说,一人拿了五十两就往怀里揣。柳老二和柳老幺哪里又肯,兄弟几个打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村长亲自来断的案。柳老三、柳老四、柳老幺家一人分得四十两,柳老二家只得了十两。


    消息很快家跟装了翅膀一样飞了出来,有人就问道:“柳老二能同意?”


    “不同意能怎么着,他家成器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贿赂先生呢,现下名声都臭完了。村长说要是不同意,就把他家逐出村子去。”


    卫文康也有些不解,“柳老娘哪里来那么多钱?”


    柳天骄冷笑,“能怎么来的,从我爹身上抠,从柳老三柳老四身上抠,还有卖闺女的钱,加起来可不就那么些。”


    银子被分光了,柳老爹也跟自己离了心,柳老娘自那以后精神头就不怎么好,不过她这人命硬,瞧着跟个蜡烛一样要熄不熄的,结果硬是挺了好些年都没事。


    最受打击的还是柳成器,本来是家里给予厚望的长孙,现下贿赂先生逛青楼的名声传得到处都是,走到哪儿都叫人一阵嘲笑。柳天骄都以为这人要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人家又收拾齐整换家私塾读书去了。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叫新夫子愿意收下他。


    柳家老宅成了一盘散沙,暂时没人来找麻烦,柳天骄日子一时之间也平顺了下来。猪肉铺子的生意比不得他爹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村里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来他这儿买肉的不多,好像打定了主意不见他多赚。好在镇上的人没那么多心思,只管肉好不好、价钱划算不划算。


    柳天骄算了算,估摸着猪肉铺子的生意只有他爹在时的七成左右。不过因着猪肉铺子的带动,卤猪杂的生意回暖了些,两样加起来收益也不差。


    最让人欢喜的是,盖席子当真有用,他们家那些本该长在夏季的菜蔬又多挺了一个月,多赚了三两多的银子。若是明年好生谋划一番,单这一项就大有可为。


    如今已是腊月初,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也要开始预备年货,接下来就是猪肉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说多了,腊月一个月的收入定能顶上平时两个月的。


    把家里的营生细细理了一遍,柳天骄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钱匣子,里面明显比几月前满了不少。


    之前也说过,办完他爹的丧事后,又连着他和卫文康的亲事,再加上送卫文康读私塾,家里的存银就剩下三十两。


    做了这几月的生意,大概攒了有十五两,加上卫文康拿回来的赏银十两,就是二十五两,对了,还有开始准备重开铺子的时候,卫文康把王夫子退回来的五两银子给了他,加起来就是三十两。


    家里的存银已经涨到了六十两,居然比他爹在时也差不了多少了。柳天骄有些难以置信,又细细数了好几遍,才确定没算错。怪道不说大家都愿意做生意呢,可比地里刨食划算多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后山


    对收入有了数, 柳天骄也不像以往那般抠抠搜搜了。第二日收摊之后,特地揣着银子去了卖衣物布料的西市。开春之前天只会越来越冷,家中几人跟他混之前,没有哪个有件像样的冬衣。


    卫文康还好些, 前些日子怕他上学冷, 柳天骄赶着给他做了件棉大衣, 因没有换洗的, 都是套在里面穿,外衣还是夏日里的长衫, 看着到底是不像样,柳天骄预备着再给他做上一件。


    小包和江闵兄弟俩就更不像样了,那俩孩子估计是饿怕了,拿了工钱是一文也舍不得花,如今都腊月了,还是几件薄衣服套着穿,柳天骄每回看着都有些不落忍, 想着怎么着都要一人做上一件冬衣。


    如今棉花才将将流入寻常百姓家, 种植地也还集中在北方, 他们这儿不说价钱高低, 能拿到进货渠道的商家就不多, 因而一个偌大的镇, 只有两家店在卖棉花。


    柳天骄干的是屠户的活儿, 又脏又臭的, 怕糟蹋了好衣服,身上穿的全是补丁,本就不愁客源的店伙计瞧着自然是嫌弃,也没主动说打个招呼。


    柳天骄见得冷脸多了, 也不在意,直接问:“棉花多少钱一斤?”


    伙计懒洋洋说了句:“两百六十文。”


    柳天骄皱了皱眉,“前些日子不才两百五十文吗,怎么涨了这么些?”


    伙计冷笑,“嫌贵就别买,后面还有的涨呢。”


    没待柳天骄说话,边上一个嫂子就坐不住了,“还涨,你们想钱想疯了啊?”


    伙计直接斜着眼睛瞧人,“就说你们这些乡下的没见识吧,北方今年早早就下了雪,好些种棉花的没有防备,好好的东西都烂在了地里。加上路上结冰不好走,过段时间别说两百六十文,三百文都不一定买的上一斤棉花呢。”


    柳天骄心里一咯噔,怪道不说今年他们这儿天也冷得格外早呢,“那庄稼有没有受影响?”


    伙计这会儿没啥事,也乐于跟这些乡下人显摆,扬了扬下巴道:“怎么可能没有影响,听说有些地方的菜都叫冻死了。”


    “粮食呢?”


    “那应该还好,我们掌柜的说北方粮食都收的早,就一些玉米减了产。”


    柳天骄心下安定了些,若真如这伙计所说,粮食问题不大就还好,只要能吃得饱,就算受灾影响也有限。


    那大嫂却是不吃伙计这一套,“你们年年都是这说辞,恨不得把棉花的价格抬到天上去,傻子才信。”


    那伙计不高兴了,“不信拉倒,又没人强逼着你买。”


    柳天骄倒是觉得这伙计说的八成是真的,前些日子他和卫文康还在说呢,往年这时候镇上早就来了好几波北方行商了,今年却是一个都没来,想来就是北方遭了冻灾的缘由。


    老百姓过日子,不过是吃饱穿暖,如今粮食不缺,穿这方面就得注意些,真要为了省点钱冻出个好歹,怎么也不划算。


    柳天骄狠狠心直接买了五斤棉花。卫文康和小包身量都高,一套棉衣怎么着也得用一斤多的棉花,江闵个头也不算矮,差不多得八两,三人的棉衣加起来就要两斤的棉花,剩下的三斤做个被子放着,万一天冷得厉害就搭在冬被上。


    一斤两百六十文,五斤棉花就是一两三钱,整整一个月的收入,柳天骄付钱的时候心疼得手都在抖。


    伙计倒是没想到他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哥儿出手如此大气,脸上也有了些笑模样,“小哥是个爽快的,以后再来直接找我,一定给你个实惠价。”


    柳天骄道了谢后抱着一个大包袱出了门,也没心情再去买别的了,回铺子里把东西带好就往家赶。


    做衣服这方面,柳天骄是一点儿没继承到他小爹的本事,照例把卫文康的棉衣拿给高夫郎做。小包弟兄俩那里,他想了想,干脆让娇娘帮着做了,她针线活还不错,让她帮忙,自己给些工夫钱,也好让她存些私房。


    只是一点,棉衣外面得罩层布料,小包弟兄俩没有多余的旧衣可以拆了用,柳天骄倒是不介意送些新布料,可想了想又觉得太打眼了些。他俩无依无靠的,日子过得差些也就罢了,新棉衣一做起来就少不得有人动歪心思了,要知道,寻常人家也是四五年都不一定舍得做件新棉衣的。


    柳天骄思来想去,还是去镇上旧衣摊子上买了两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往外面一罩,谁也不知道里面都是好棉花,对小包弟兄俩来说安全许多。


    衣服做好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今年第一场雪,坐在屋子里都能感觉到凉意往骨头里钻。柳天骄把棉衣给了两兄弟,也没说是新做的,只是道见他们穿得单薄,在村子里找人要了两件旧棉衣给他们。


    兄弟俩喜不自胜,当天晚上回家洗了澡就穿上了,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跟到了夏天一样,跑动久了还微微发汗,对柳天骄自是感激。


    卫文康并不想要那件新棉衣,觉得有些浪费。柳天骄对他可就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耐心了,直接把人拉过来钳制住,硬把衣服往他身上套。卫文康被搞得哭笑不得,只得告饶,遇上这么个夫郎,这辈子夫纲怕都振不起来。


    接下来天气越发冷了,在外走动的人渐渐少了起来,穷人家的孩子都换着出来玩,因为一家棉衣就那么一两件,孩子们换着穿,没轮到衣服的就只能光屁股缩在被窝里睡觉。


    院子里的水缸都结了厚厚一层冰,做饭时要拿着斧头把冰砸开才有水。好在他们家还有个井,打完水把边上收拾干净,倒是没什么影响。


    家里的柴火也快用干净了,江闵洗碗的时候都舍不得用热水,小手冻得通红,叫柳天骄好一顿说:“年纪小小的怎么这么没有成算,就为了一点柴火,手都不要了?以后年年生疮烂手,我看你怎么办。”


    江闵只是笑,“没关系,已经生了好几年的冻疮了,习惯了。”


    柳天骄轻叹一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傻子,人怎么可以习惯吃苦呢,苦吃多了忘了怎么让自己享福怎么办?”


    江闵笑得狡黠,“我已经在享福了呀,早上吃了一整个大包子,现在那香味儿还留着呢。”


    “你这小嘴巴巴的比我还能说。行啦,柴火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我下午就去弄。”


    “那我们一起去,近几日家家户户都在往家里头背柴,估计没剩多少了。”


    这也是江闵为何再舍不得烧热水的原因。自打地里的菜蔬都被冻得不怎么长了后,江闵空闲时间多了起来。他不是个偷懒的,每日里柳天骄和小包去了镇上,他就在柳家附近拾些柴火。以往到中午的时候,总能背好几捆柴火回来。


    最近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村里人都是全家出动去拾柴火,江闵人小又是外村人,不敢跟他们抢,只能捡人家不要的小枝丫,有时候到中午都攒不到一捆柴。


    柳天骄成日里不是在家干活就是在镇上忙,倒是没注意到这事儿,听江闵说了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好在他们背后挨着靠山村的地方就是大山,里面野兽毒蛇多,村里人都不敢去,应当还剩下不少干枯树枝。柳天骄便决定收拾一下,下午就去深山里头砍柴。


    小包和江闵两兄弟也要去,被柳天骄制止了,“你们两个青瓜蛋子,去了也是给我添乱,就在家待着,若是我回来得晚,就跟卫文康说我到靠山村走亲戚去了。”


    两人瞅了瞅自己的小身板,也怕真当了累赘,只得应了。


    那大山准确是一片群山,离着靠山村最近,因着绵延上千里,高几百丈,地势陡峭,山路崎岖,除了老练的猎人没几个敢去,倒没有什么地界争议,只要不在紧挨着人家村子的地方搞大动作就没有人说什么。


    柳老大就是死在了这片群山里头,柳天骄不觉得他比自己亲爹还厉害,也没准备去猎些野物什么的,只老老实实把他爹留下的弓箭来回摸了几遍后,带上砍刀和防蛇虫的药就去了。


    走了大半个时辰,脚下已经没有现成的路了,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杂草,不远处还挂着条毒蛇,瞧见人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悠哉地吐着信子。


    柳天骄没敢大意,拿根木棍敲了敲底下的草丛,见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钻出来,警惕着继续往前走。待离着大蛇有一段距离后,柳天骄放下背篓,对着一个枯树就砍了起来。


    都说这片大山里有的是奇珍药草,柳天骄却是并没有找找的意思,一是他大字不识一个,什么草药在他眼里都跟杂草差不多,压根瞧不出不同来。二是大山里危险太多,那些好东西都长在偏僻处,寻宝的人很容易被引到危险的地方。


    倒也不是没人在这山里头赚到钱,柳天骄觉着有一天他要是攒了大把的银子,倒是可以包个小山头慢慢经营。当然,对于现下还在为着买铺子发愁的他来说,这只是一个美梦罢了。


    山中岁月容易过,柳天骄热火朝天地绑好三大捆柴,才意识到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夜晚的深山可是极其危险的,柳天骄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往外走。随着眼前的树木慢慢稀疏了起来,柳天骄擦擦脸上的汗,长舒一口气,还好他脚程快,不然今天估计得遭些罪了。


    以往到家的时候灶房里早就升起了炊烟,今日里却是一片冷清。卫文康推开家门,见柳天骄果真不在,拧眉问小包:“你骄哥哥呢?”


    第50章 第 50 章 为什么怀不上


    小包没怎么说过谎, 看卫文康阴沉着脸更加张不开嘴,还是边上的江闵回了句,“去靠山村走亲戚了。”


    “他在靠山村有什么亲戚?”卫文康推开杂物房,见柳天骄常用的斧头不见了, 转头就把小包盯得死紧, “你说, 柳天骄到底干什么去了?”


    小包来了这么久, 没见过卫文康这么凶过,下意识脱口而出, “砍柴去了。”


    卫文康逼问道:“去哪儿砍柴,后山?”


    怎么就说漏嘴了,小包意识到不好,低着头不敢说话。


    卫文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差点就叫柳天骄气疯了,“可真是能耐了,居然连后山也敢去。”


    天都已经黑透了, 见卫文康不管不顾就要往外走, 小包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了, 赶忙跟了出去, “卫哥哥, 你别急, 骄哥哥那么厉害, 一定没有问题的。”


    卫文康怎么可能不急, “柳叔都出了事,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算什么?”


    “谁说我是三脚猫的功夫了?”一如既往的轻佻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三大捆垒得老高的柴里面,露出来的那个脑袋不是柳天骄是哪个?


    卫文康快步跑上前去, 狠狠盯着眼前的人,却是一言不发。


    柳天骄叫他瞅得有点不自在,轻咳两声,“怎么,一日不见,发现我又英俊到不认识啦?”


    这人脸皮是铁打的不成?卫文康好悬没叫他当场气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看你是欠扁到让人不认识了。”


    柳天骄啧啧两声,“读书人怎么能说脏话呢。”


    卫文康冷笑,“不是跟你学的吗?”


    柳天骄理直气壮,“那还不是要怪你自己,我那么多优秀的品格你就只学了说脏话这一点?”


    “你可真是够优秀的。”柳天骄这张嘴有哪个说得过?卫文康也不再与他争辩,绕到背后去拿最顶上的那捆柴。


    柳天骄侧了侧身子,不让,“我自己背,你身上的衣服可是要穿着去上学的,别弄脏了。”


    卫文康难得强势,压根不听他争辩,直接把人脑袋推到一边去,咬着牙把柳天骄身上的柴拿了一捆下来,甩到自己背上。他本来还想再来一捆的,感觉到半边肩膀都疼得厉害,明白是逞不了这个能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哥儿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吓人。


    小包两个看着卫文康背了柴快步往回走,身上散发着莫名的冷意,完全就不敢吱声,只给了柳天骄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偏偏柳天骄还是个粗性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那儿跟小包兄弟俩吹着牛逼,“你们是不知道啊,我进去就瞧着一个碗口粗的大蛇盘在树上,见了人也不跑,就吐着那根长舌头吓人。”


    “还有那地上,到处都是草,那棍子一戳,爬出一窝子蜈蚣。”


    他还想着赚钱,“可惜离家太远了,不然买些鸡鸭山羊之类的放里头,自个儿就能吃得饱饱的,过些天直接去逮了吃肉就行。”


    “回来路上还瞧见了些野果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儿还没有掉光。要不是天色太晚,我还能摘些回来给你们尝尝。”


    眼见他越说越来劲,江闵终于忍不住劝告了一句,“骄哥哥,你还是闭嘴吧,卫哥哥已经快气死了。”


    柳天骄不以为意,“气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他就是胆子小,多锻炼锻炼就好了。”


    一家几个都还没有吃饭呢,到家放下柴火,柳天骄要去做饭,叫卫文康先进去了灶房,然后“碰”一声把人关在了门外,冷声来了句,“晚食我做。”


    柳天骄有点怀疑他的手艺,“还是我来吧,你没用惯家里的锅灶。”


    卫文康哪里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冷冷回了句,“放心,吃不死你。”


    小包怯怯道:“要不我去帮忙?”


    柳天骄想了想他们两兄弟十年如一日只吃糙米粥,有些无奈道:“算了吧,你和他比还真不一定谁更强。”


    好在卫文康也不是吹牛,他那稀得跟刷锅水一样的糙米粥,黏糊得完全没个形状的糙米饼子好歹是熟的,确实吃不死人。


    饿坏了的柳天骄一边叹气一边往嘴里塞饼子,怎么就有人做饭能这么难吃呢?“哥,以后咱还是别浪费粮食了,你那读书写字的手洗洗碗就成了。”


    卫文康冷眼瞧他,“不好吃啊?那也得吃,以后你生娃坐月子还不是得吃我做的饭。”


    柳天骄差点儿被噎死,一个劲儿咳嗽,“什么坐月子,你别胡说八道了行不行。”


    卫文康却是很认真,“胡说什么,说不准都已经怀上了。我们两家都没个长辈,可不得自己好生谋算?”


    柳天骄以前只知道这人是个呆子,没想到居然呆成这样,一边咳一边捂着肚子笑,“我的个乖乖,你怎么这么傻啊,还怀上了,怎么可能?”


    卫文康蹙眉,听出柳天骄话里的不对劲来,“你什么意思?”


    柳天骄还是笑得止不住,“没什么,没什么。”


    毕竟有两个孩子在,卫文康没再说什么。


    吃过饭,天色太晚,柳天骄觉着他们两自己回去不安全,非要送。卫文康拦着不让,后山那么远,又是背了三大捆柴回来,柳天骄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住折腾,说自己送。可他一个文弱书生,柳天骄哪里又放心,两人争来争去,最后决定直接让两孩子留宿,就睡在柳老大屋里。


    柳天骄还趁机嘲笑卫文康,“还记得不,洞房那天让你去我爹屋里睡,吓得哟,小脸儿都白了,还没有两个孩子胆子大。”


    哪个男人愿意叫人说自己胆子小的?卫文康磨牙,“洞房花烛夜自然是要同睡一屋。”


    柳天骄嗤笑一声,“切,我们又不是真夫妻,装什么?”


    卫文康不乐意了,“都睡一张床了,怎么不是真夫妻?”


    “睡一张床算什么?我小时候还跟邵壮他们睡过呢。”


    这话就跟炮仗一样,把卫文康勉强压下去的火一下子又点燃了,一把推到了床上,“柳天骄,你还记得谁是你夫君吗?”


    “记得记得,别闹。”柳天骄挣扎着要起来。


    卫文康却是欺身上前,直接把人压在了身下,叫柳天骄无法用力,“你夫君是谁?”


    柳天骄无奈,回道:“卫文康,我夫君是卫文康,快起来。”


    “不起。”卫文康脸上怒气未消,思绪却很快叫下面暖烘烘的身子吸引了去。大冷的天,这样的暖意对常年手脚冰凉的卫文康来说很有吸引力,不由得靠得更近了些。


    柳天骄察觉到不对,想往后退,“再不起来我生气了哈。”


    卫文康对柳天骄的躲闪有些受伤,垂下眼睛,声音中透出些落寞来,“为什么生气,我不是你夫君吗?是不是在你心里,还是觉得我不配,跟我成亲只是权宜之计?”


    本来就是权宜之计嘛,说得好像他俩是情投意合一样,柳天骄暗自腹诽。


    见他不说话,卫文康更受伤了,“我哪里不好,叫你如此讨厌?”


    柳天骄喊冤,“老子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居然觉着老子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主动亲近我?那天晚上睡着了就往你那边靠了靠,你就一觉把我踢开了。”


    “哥,你那是靠一靠吗,你那是差点把我勒死啊,我还以为被蛇缠上了呢。”


    “那你为什么对我都没有一点点牵挂?”


    “啥?”


    “后山多危险你不知道吗,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一个人去,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柳天骄这种好强的性子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见卫文康越说越伤心,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又不是打猎,能出什么问题?”


    “后山毒蛇猛兽那么多,但凡被盯上,你再能耐又能如何?”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念叨了,头都要大了,大不了以后不去就是了。”


    卫文康知道柳天骄那点耐性,不再算后山砍柴的账,转头说起另外一件事来,“将才吃饭的时候你说怀不上,为何?”


    柳天骄眼珠子一转,“我是说咱们成亲时间太短了,不可能怀得上。”


    “不短了,牛大爷家的大儿子在咱们后头成婚,都已经有好消息了。”卫文康想了想,认真道:“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以前伤了身子的缘故,要不再去县里瞧瞧?”


    柳天骄:“……不必吧,你身子骨挺好的啊。”


    “不能讳疾忌医。是不是怕钱不够?没关系,我跟夫子打听过了,他有一家相熟的书肆还缺抄写佛经的读书人,夫子说我的字已经够火候了,接个抄书的活计还是没有问题。”


    柳天骄惊喜,也顾不得挣扎了,“真的啊?那太好了,还是得在私塾念书才行啊。”他倒不是指望着卫文康赚钱,只是这意味着卫文康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以后纵使考不上秀才也不用在地里刨食了,怎能不让人高兴?


    卫文康脸上也带了笑意,“夫子人好,记挂着我的难处。”


    “可不是,王夫子来往的人都是有本事的,门路多,你以后对着他要多孝敬。我瞧着牛大叔家的猪养得就挺好的,过年买一头,宰了给王夫子送半头去,咱们自己也留一半,做红烧肉、炸丸子、炖排骨,好生吃个肥年。”


    卫文康见人越说越兴奋,忙把话题拉回到生孩子上面,“你还没说为什么怀不上呢?”


    “跟你说了的嘛,时间太短。”


    “你骗人。”


    柳天骄一脸真诚,“骗人的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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