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挣钱啦


    柳天骄下意识捂紧钱袋, “怎么,你饿了?我跟你说,那家包子也就是闻着香,其实味道很一般, 又卖得贵。再忍忍, 回家我剁些上好的猪肉给你包, 肯定比他们家的好吃。”


    卫文康哭笑不得, 见惯了柳天骄阔气的样子,今个儿才知道他其实也还是挺会过日子的。“我不是想吃包子, 就是想着咱们不如也点上火把猪杂再煮一会儿,香气出来了人也就引过来了。”


    柳天骄双手一拍,“还得是你们读书人脑子活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看着摊子,我现在就进屋搬炉子点火。”


    那炉子还是柳老大之前放在铺子里的,冬天拿来取暖,跟家里的土灶比起来小了不少, 好在火力还是不错, 没一会儿锅里便咕咚咕咚开始冒泡, 麻辣鲜香的肉味儿一下把对门的包子香盖了个干净。


    好些路过的人脚步慢了下来, 有意无意地往这边张望, 明摆着是意动了。柳天骄忙把卫文康拉到摊子前, 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扬声道:“大哥, 尝尝,卤猪杂,十几种大料熬出来的猪杂,香辣软乎, 好吃得紧哩。”


    卫文康多聪明的人,刚还有些不明所以,一听柳天骄这话就反应过来是让他装作客人,配合着大声问道:“怎么卖的?”


    “两文钱一份,三文钱两份,划算着呢。”柳天骄说着夹起一块儿卤猪耳朵递给卫文康,“您尝尝,吃着满意再买。”


    细细咀嚼完,卫文康点点头,颇有些矜持地说道:“味道还成,来两份吧。”


    “好嘞。”柳天骄说着赶忙拿油纸细细包上两份猪杂,递给卫文康,笑眯眯地说:“感谢惠顾,吃得好以后常来。”


    卫文康点点头,拿着东西就朝着人多的东边走去。大概走了有二三十米远,卫文康耸耸鼻子,似乎是有些禁不住美食的诱惑,竟悄悄把那油纸包打开一个小小的角,拿手就捻了几块儿来吃。


    众人见这俊俏的小伙子刚刚还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转头就偷摸吃了起来,感觉颇有些好笑,也不禁想象那小哥儿卖的卤猪杂到底是有多好吃。


    一个衣着还算体面的大娘忍不住问卫文康:“小伙子,你的卤猪杂买成多少钱?”


    卫文康记性好着呢,立马发现这个大娘在刚刚往摊子前望的那波人里头,且她距离摊子不算远,想必是听到了骄哥儿说的价钱的,如今问自己,不过是怕上当受骗,套自己的话呢。


    卫文康也不多言,只是简单回道:“三文钱两份。”


    大娘又问:“味道果真好?”


    卫文康只是淡淡道:“是不错。”


    他越是这样装模作样的,大娘便越发肯定这卤猪杂味道不错,不然如何叫一个看起来颇为傲气的书生都说好?又听说这猪杂价钱实惠,大娘也不再犹豫,当即便到了柳天骄的摊子面前。


    “你这卤猪杂真是用十几种大料熬出来的?”


    “可不是嘛,专门跟大户人家里的掌勺娘子学的秘方,全镇独一份。”柳天骄说着跟将才一样,夹了一块儿卤猪杂递给大娘。“您尝尝,吃着满意再买。”


    好歹是肉呢,知道尝尝不要钱,大娘自然不会拒绝,直接放嘴里,然后眼睛蓦地一亮,“滋味儿真是不错,还带着点甜呢,怎么卖的?”


    柳天骄笑眯眯地说道:“三文钱两份,实惠着呢。”


    “两份是多少斤两?”人老成精,大娘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直接问到了关键。


    “吃食这东西轻重讲出来也不好分辨,这样,我捞些肥肠切了拌给给您看?”


    柳天骄卖的一份是一两,就算两份一起买便宜些,算起来就是十五文钱一斤,比猪肉的价钱也差不了多少了,直接说出来怕是能把人都吓跑,便想起小钱氏他们给他爹丧礼办席面时,菜都切得细细的,再垫上些不值钱的菜叶子什么的,显得分量足足多了一番。


    果然,那肥肠切成细细的小圈,再加些花生、辣椒圈、嫩姜片,倒在一个比较浅的盘子里一拌,装了个满。


    “您瞧着如何,刚刚那些配菜都是免费送的,您要是想拿回家自己拌也可以。”


    大娘哪能不知道柳天骄这点儿小计俩,但瞧着放在一起也能算上一盘肉菜了,还算满意。嘴里却习惯性讲价:“一文钱一两如何?”


    柳天骄连连摆手,“大娘,这可不成,本钱管着呢。大家伙都知道,大料可是贵比黄金,我这猪杂里加了多少,再便宜可就得亏本了。”


    大娘见他说得不似作假,又舍不得这般好滋味儿,只得道:“给我拿上二两。”


    “诶。”柳天骄利落地从锅里捞出还冒着热气的猪杂,仔细拿油纸包了,递给大娘,笑眯眯地说道:“谢谢大娘照顾生意,以后再来。”


    大娘接过油纸包,说道:“再来你可得给我优惠。”


    “那肯定。”柳天骄说着又夹了一小块猪杂递给大娘,“您拿着吃。”


    大娘本就舍不得那味儿,见柳天骄主动给自己添了一块儿,满意地点点头,“你这小哥儿倒是个会做生意的。”说着把那块猪杂吃了,完了还意犹未尽地咂摸了一下沾了味儿的手指头,倒是比卫文康故作的馋样儿生动多了。


    有人见大娘吃得香,价钱也不算太贵,便也走了过来,柳天骄都给了一小块儿猪杂让他们尝尝。


    他的卤猪杂味儿实在是很不错,尝过的都有些舍不得挪步子,再说三个鸡蛋的价钱便能吃上肉,倒也划算,便纷纷解囊。


    不一会儿就卖出去七八份,柳天骄数了数到手的二十几文钱,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没想到还真能成,郑麽麽说得不错,我果真是大富大贵的命啊。”


    卫文康此时已经趁人不注意晃悠回摊子边上了,听着柳天骄这番大吹大擂,也不知就卖出去几份卤猪杂,骄哥儿怎么就能联想到自己是大富大贵的命,只是看着他眉眼飞扬的样子也很高兴。“是你手艺好。”


    柳天骄倒是想得挺明白,“酒香也怕巷子深,东西好没有成算也是空的。你也别闲着,跟我一起吆喝。”


    从小就是读孔孟之道,要求重义轻利的卫文康哪里会这些,脸都憋都有些红了,“不太合适吧,我刚刚还乔装成顾客呢。”


    “怕什么,集上这么热闹,来来往往人都换了几波了,哪里还会叫人认出来。”


    卫文康还欲再挣扎,“我分明瞧见了,还有熟面孔没走。”


    “没走就没走,大不了就说我薄待你,自家做的东西都让你花银子买呗。”


    卫文康:“……”骄哥儿为了赚钱倒真是豁得出去,什么名声都敢背。


    “别墨迹呀,快点儿。”柳天骄催促着。这阵子人这么多,当然得趁机多挣些。


    卫文康无法,只得认命地张了张嘴,声音就跟蚊子般大小,“卖卤猪杂,卖卤猪杂。”


    柳天骄嫌弃得想上手给他抠一下喉咙,看看能不能张大些发声。


    好在卫文康长得实在是好看,大娘子小姑娘哪个不爱俏,见一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一双温润的眸子看向自己,想要招呼又不好意思开腔,哪怕没什么心思,逗弄逗弄也是极好的呀。


    不一会儿摊子前边围满了女子哥儿,柳天骄又是打包又是收钱,忙得满头大汗,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直到一个小哥儿大着胆子跟柳天骄打听,“柳屠户,边上的男子是谁呀?”


    柳天骄刚要说是他夫婿,见那小哥儿俏脸绯红,明白了过来,到口的话立马拐了弯,“同村的一个哥哥,来帮忙的。”


    “哦,那……”小哥儿还要再打听,被边上的亲娘瞪了一眼,知道他娘是嫌自己不矜持了,只得闭了嘴。


    美食加俊男,好吃又好看,谁不迷糊?不到一个时辰,锅里的卤猪杂就被卖了个干净,连边上的凉拌菜也去了大半,装钱的袋子变得鼓囊囊的。


    柳天骄也不好人来人往的集市上数钱了,只兴奋地抓着边上的卫文康摇,“发了发了,这回真的是发了。”


    卫文康倒是还算冷静,“明日不是赶集的日子,人会少很多。”


    柳天骄他们家的猪肉铺子是在镇里最繁华的地方,五日一次的大集也是在这里,乡下采买东西都会赶着大集来,卖家多可选择的东西多。不赶集的日子也有人来买东西,只是生意终究会差些。


    柳天骄跟着在镇上卖了这么多年的猪肉,自然是知道这个理的,便盘算了一会儿道:“明日比着今日少做三成吧,到时你再跟我一起来。”


    卫文康却是并没有一口答应,“东西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打包收钱,你一个人也忙得过来,我不如在家劈柴。”


    柳天骄忙道:“那可不行,好多人都是冲着你来的,没有你得少多少生意啊。”


    卫文康眯了眯眼睛,“冲着我来是什么意思?”


    第32章 第 32 章 齐心过日子


    柳天骄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还挺高兴地说道:“你长得好看,想多瞧瞧呗,我之前不就说过,就凭你这张脸, 啥都不干就能赚到钱。”


    “所以你没有告诉人家我是你夫婿?”


    “我又不傻, 那小哥儿明显是瞧上你了, 说了他还能高高兴兴地买我的东西?”


    真是, 这个小哥儿真是,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是害羞才不说, 没想到他竟是为了钱财连夫婿都不要了。卫文康好悬没叫柳天骄气死,又不知道能把他怎么办,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柳天骄高兴着呢,哪里顾得着观察卫文康这些小情绪。守了一会儿把剩下的凉拌菜卖完了,便收了摊子,赶着去给卖猪下水的那些夫郎嫂子结了账,又说定了明天要的货。


    瞧着铜板真的到了手里, 那些夫郎嫂子仔细数了几遍, 去掉买猪下水的钱, 竟是赚了十来文。别说鸡蛋, 都可以买大半斤肉了, 这小哥儿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自己能接到这种活也真是有运道。


    铁娘子便是其中一个。她家说是住在镇上, 不过是因为家里没地, 不得不在镇上讨生活罢了。家里一共四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只能在家洗洗涮涮的小哥儿,能顶用的小儿子连路都走不稳。


    一家六口就靠着在粮行扛袋子的丈夫下苦力维持生计, 日子自然是过得紧巴巴的。铁娘子再是心疼孩子,也只能抠搜着过日子,平日里杂粮稀饭混着菜叶子,能糊弄着把肚子填个七八成便算是不错了,上次尝到肉滋味还是过年的时候。


    今日赚到了钱,铁娘子越想越高兴,觉着得好生庆贺一下,竟是大大方方地割了半斤肉,拿白菜粉条炖了满满一大锅,又煮了半锅糙米饭,香得干完活回来的丈夫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门。


    “出什么事儿啦,不年不节的怎么还炖了肉?”


    铁娘子端来水给丈夫仔细擦洗了一下,见他肩膀上背上都是青的紫的一大片,不知道又受了多少罪呢,哑声道:“今个儿高兴,我赚到钱了,一家子吃顿好的。”


    她丈夫惊得手都不喜了,抬起头来,“你赚钱了,干啥赚的?”


    铁娘子本想卖个关子,见她丈夫满脸担忧的样子,直接说了,“给人洗猪下水,足足赚了十二文呢。”


    她丈夫有些不敢相信,“十二文,哪里的主顾,这么大方,该不是骗人的吧。”他在粮行给人干苦力,才不过一天十五文呢。


    “我起初也以为是骗子,人家小哥儿带着他家读书识字的夫婿,写了契书还付了定金,便想着做做看,没想到刚干了一天就拿到了这么多钱,还说以后也是每天给现钱。”


    听说是给现钱的,她丈夫放了心,“遇到好人了,这么好的运道你可得好好干。”


    “那当然,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吃饭吧。”


    铁娘子把洗手的水端去倒了,招呼着丈夫坐到饭桌前,挑了几大块油滋滋的猪肉,又盛了满满一大碗粉条白菜,递给她丈夫。


    香味儿钻进鼻子里,也顾不得旁的了,她丈夫吸溜了满满一大口粉条,劲道爽滑,再来一块炖得软糯的肉,鲜美的嘞,感觉白日里的辛劳一扫而空,日子又是有滋有味儿的。


    给孩子们也一人盛了一大碗,瞧他们一个个夹着小小的一块儿肉,放进嘴里,咂摸了好半晌,直到一点儿味儿都没有了才舍得咽下去。


    看得铁娘子又是欣慰又是心酸,要是那个小哥儿的生意可以一直做下去就好了,有活干有钱赚,叫家里人十天半月地能吃上一回肉,日子就有了盼头。


    柳天骄今天赚的自然是比他们多,去掉八文钱的本钱,一斤肉的利润在七文,今天卖出去三十斤,便净赚二百一十文。不赶集的日子生意会差些,平均下来一日就算赚一百五十文,一个月就是四两五千银子。


    四两五钱啊,他爹在时一年也不过十几两。柳天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把咧到耳朵边的笑容好歹扯回来一些。这不过是开头,日子久了新鲜劲儿过了生意自然会差一些,再加上看着眼红学着做了打擂台的,一年能赚二十两银子就很不错了。


    卫文康见柳天骄一会儿笑一会愁的,有些无奈,“乐傻了,又在想什么呢?”


    柳天骄把桌上的银子往自己怀里一搂,“哎,钱好赚更好花呀,照今个儿这势头,算下来一年结余也不过十来两,买铺子还要攒七八年呢,也不知道到时铺子的价钱还会不会再涨。”


    卫文康一本正经道:“如今天下太平,大家得了银钱便是置房置地,价钱应当是会上涨的。”


    “就是工钱不涨,粮食不涨,钱都叫那些本来就有钱的大老爷赚去了。”柳天骄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觉着这世道只要胎没有投好,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要是哪天世道能变变就好了,叫我们这些老百姓也能凭着辛苦劳作过上好日子。”


    卫文康心念一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正是读书人的理想吗?若他有一天真能读出个样子来,定叫如他和骄哥儿这样的普通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两人刚还念叨着钱不够呢,谁料没多久就有人上门送钱来了。


    岩小子端着个大碗来,一进门就问:“骄哥儿,还有卤猪杂不,我买些。”


    柳天骄没想到还有人在家中坐钱自己送进来的好事儿,又是高兴又是可惜,“今日赶集都卖完了,岩哥你要是想吃,我明日多做些。”


    岩小子显而易见的失望,“没了啊,我还说特地早点来,你做的卤猪杂味儿太好,家里人都念叨大半天了。”


    “要不这样,我家还有些凉拌菜,吃着也不错,我送你些先将就着?”


    凉拌菜哪家哪户都会做,顶天了加些姜蒜醋之类的,味道差别都不大,但柳天骄都这么说了,岩小子也不好拂他面子,“那就来些凉拌菜吧,不过钱还是要给的。”


    “给什么给,咱们从小一块儿玩到大,你还不知道我性子,说送就是送。你要是觉着不好意思,以后多来照顾我卤猪杂的生意就好了。”柳天骄说着就去屋里把凉拌菜拿了出来,给岩小子装了满满一大碗。


    别说,柳天骄拌的这凉拌菜色泽鲜艳,样子齐整,看起来和自家的区别还真不小。岩小子一下来了兴趣,又不好当着柳天骄两口子的面儿尝,道了谢后便端着碗急匆匆地回了家。


    家里人见他端了个碗回来,以为是卤猪杂,一股脑挤上前去,待瞧见不过是样子好看些的凉拌菜,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大嫂率先开口道:“三弟,不是喊你买卤猪杂吗,怎么是些凉拌菜。”


    “就是,咱家也没穷到一碗卤猪杂都吃不起的地步呀,你咋净把娘的抠门劲儿学到了。”这回说话的是他二哥。


    “奶奶,不要吃凉拌菜,要吃肉。”


    “对,奶奶,要吃肉。”


    两个侄子更直接,直接哭闹了起来。


    李大娘拿着鸡毛掸子就作势要打孩子,“闹什么闹,老娘什么时候不让你们吃肉了,是你三叔没买。”


    岩小子瞧着一家人鸡飞狗跳的也好笑,“行啦行啦,今个儿骄哥儿家的卤猪杂卖完了,要吃的话得等明天。这凉拌菜是他送我的,瞧着也不错,大家尝尝。”


    居然卖完了,岩小子他爹哼哼两声,朝着李大娘道:“都怪你这老婆子,让你一大早就去买,你非不听。”


    不过是个猪下水,怎么还叫自己成了罪人,李大娘不乐意了,把岩小子手里的碗抢过来,“行行行,都怪我,既然你们都这么嫌弃,这凉拌菜也别吃了。”


    “哪能啊,娘,大伙儿开玩笑呢。”岩小子他二哥说着就直接拿手从碗里拿了一小撮凉拌土豆丝,别说,酸辣爽脆,比自家拌的好吃不知道多少倍。


    李大娘见他还要伸手,狐疑道:“好吃?”


    岩小子他二哥忙点头,“您尝尝,好吃得很。”


    家里数老二舌头最挑,李大娘见状果真捻了些放进嘴里,味道确实不错。没想到柳天骄那个五大三粗的蛮横人还有这般手艺。


    “明个儿你去多买些卤猪杂。”李大娘想了想又对着岩小子道:“凉拌菜也再买些,免得小兔崽子些再跟我闹。”


    一听有肉吃,几个小孩儿哪里还会再闹,立马围着李大娘一口一个好奶奶叫了起来。


    柳天骄原以为有一个来买卤猪杂的就是意外之喜了,没想到过了没多久,邵青家的小儿子也上门来了。拿着十个钱,说是他爹叫他来买卤猪杂。


    柳天骄在里面干活,人是卫文康接待的,他说没有卤猪杂了,那孩子有些失望,便预定了明日的,还要先把钱给了。


    卫文康知道两家关系好,本来没想要钱,那孩子却是把钱和碗放下就走了,跑得还贼快,卫文康追都没追上。


    第33章 第 33 章 小伙子,我看好你


    “这孩子。”卫文康只能拿着钱和碗进了屋, 问柳天骄,“刚刚邵大叔家的小儿子过来买卤猪杂,我说没了,他便定了明日的, 还把钱留下了, 你看我把钱送回去还是你亲自送?”


    柳天骄切菜的手顿了一下, 然后道:“不用送了, 就收下吧。”


    卫文康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是邵大叔家。”


    柳天骄“嗯”了一声, “我知道,让你收下就收下。”


    卫文康是知道柳天骄的性子的,对待真心帮忙的人一向很大方,今日如此反常怕是有些缘由,但他也没问,只是道:“村子里尝过味道的拢共不过五六家,如今就有两家找上门来了, 看来卤猪杂的生意很是做得。”


    柳天骄闻言心情果真又好了起来, “有道理, 那咱们明天还是做三十斤, 卖不完的就带回村里卖?”


    卫文康点点头, “我看成。”


    两人今日起得太早, 都有些累, 就着还剩下的凉拌菜随便吃了几个糙米馒头便睡下了。第二天又是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把猪杂炖好, 拉着板车到了镇上,天光已是大亮,见自家店铺门口围着两个人,柳天骄还当是什么事, 走近了一问才是买卤猪杂的。


    “也不知道你那味儿是怎么做的,吃完了还一个劲儿惦记。”


    “就是,我们当家的让我今日多买些,他好下酒。”


    这俩人穿的都是没有布丁的细布衣裳,脸上也没有一点儿菜色,想必都是日子过得不错的殷实人家,柳天骄觉着可以发展成长期客户,笑吟吟地说道:“两位真是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我给你们个优惠,买十份送一份,可好?”


    一般人也不过就图着三文钱两份的优惠买两份,柳天骄开口就送了一份,两人高兴得直竖大拇指,“小哥儿厚道,以后一定常来照顾你家生意。”


    “好,再来我也按这个价给你们。”柳天骄利落得把东西包好,凑近了些跟他们叮嘱道:“小本生意薄利多销,个个都这么送我也受不住,你们得了优惠可别跟其他人讲哈。”


    谁不希望自己是特殊的,老板特地给自己优惠,不是说明自己是他看重的大主顾?两人提着东西脸上全是笑意,嘴脸连连答应着,“一定一定,老板你尽管放心。”


    许是这头开得好,今日客人虽不如昨日多,但好些都是四两八两的买,还有一个大手笔的直接买了三斤,说是留着晚上待客。


    大把的铜子儿直往手里钻,柳天骄乐得嘴巴就没有合起来过,幸好他牙够白,看着挺喜庆。这不眼瞧着锅里见了底,柳天骄把火一熄,呲着牙就开始数钱。


    “一斤十五文,总共带了三十斤的货,除了搭出去的饶头八两,拢共卖出去二十九斤二两,应该收到银钱……”柳天骄把手指头扒了好几遍,还是没算明白。


    卫文康忍不住开口道:“一共收到银钱四百三十八文。”


    柳天骄挑眉,“你算这么快,该不是胡诌的数字吧?”


    卫文康老神在在,“你要不信自己再算算。”


    柳天骄要能算的明白就不会在那扒拉半天了,好在他脑子活,直接把兜里的铜板都拿出来往桌上一倒,然后两个一对十个放一堆,认认真真数了半晌后,惊道:“真的是四百三十八文,你竟然那么快就算对了。”


    卫文康难得露出些得意来,“你那是没找到诀窍,先算整数后去零头,二十九斤二两就按三十斤算,一斤十五文就是四百五十文,八两就是十二文,四百五十文减去十二文就是四百三十八文。”


    柳天骄听晕了,“什么三十斤二十九斤的,听不明白,以后算账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卫文康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账房先生的酬劳都是很高的,你给我什么好处?”


    柳天骄指了指自己提回来的篮子,“今个儿买了鸡蛋,赏你一碗鸡蛋羹。”


    自打柳大发去后,家里变少了猪肉铺子这个主要的进项,虽说这两日柳天骄卖卤猪杂和凉拌菜赚了些,但生意还不稳定,谁都说不准能赚多久的银子。两人的日子便也过得节俭些,成亲那日剩的菜吃完后,就没再买过肉菜。


    柳天骄本想给卫文康买些肉补身子,对方死活不让,便时不时给他烧些猪下水,配合着镇上大夫的药,气色倒也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没有那么新奇了,倒是这鸡蛋羹,柳天骄做过一回,蒸的嫩嫩的,撒上些葱花和香油,鲜得能让人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可惜家里没有养鸡,吃个蛋都得花钱买,柳天骄也就做过那么一回。听说待会儿有鸡蛋羹吃,卫文康想着那滋味儿,不由得跟个小孩子一样,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盼头,挽起袖子就要去院子里劈柴。


    柳天骄把人拦下,“急什么,先帮我去地里浇水,我看前几日洒的菜种子都出苗了。”


    卫文康哪有不应的,农家过日子就是这样,只要想干有的是活。


    两人也没有磨叽,喝了水又歇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去挑水浇地。他们家的菜园子大,来来回回跑了十来趟后,柳天骄抹了把汗,然后一屁股坐到了菜地边。


    “累死人了,种点菜不容易啊。”


    “可不是。”卫文康抹着汗,感觉肩膀都是火烧火燎的。这还是柳天骄觉着他身子骨弱,桶里的水只让装个半满,不然他早受不住倒下了。


    “柳家老宅那群该死的东西,老子满满一园子嫩汪汪的菜哦,真是可惜了。”


    卫文康亲自体会过种地的艰难,如今也不觉着柳天骄无礼了,跟着骂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早晚得遭报应。”


    柳天骄听着就高兴,把屁股挪到卫文康边上,揽着人肩膀哥两好道:“骂得好,我们家文康兄终于懂事了。”


    卫文康见不惯柳天骄这种小流氓做派,见他高兴又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等以后有空了,一定要花时间教他一些孔孟之道,好叫这人有些哥儿的自觉。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地浇完了,微风拂过,一地绿油油的小苗轻轻晃动,想着再过半月就能吃到亲手种的新鲜蔬菜,身体上的疲劳好像一下子就去了大半。


    卫文康不禁道:“骄哥儿,咱们再去捉些小鸡小鸭吧,我来养,这样家里以后就能随时吃上新鲜的蛋了。”


    “你倒是干活上瘾了。”柳天骄好笑道:“养鸡养鸭可不是轻松的,早晚都得细细伺候着,咱们现在干着卤猪杂的买卖,以后还要收猪卖肉,哪有时间。”


    “猪杂不是上午就卖得完?”


    “你不读书啦?”


    卫文康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几日就要去上私塾了。“那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柳天骄早就想好了。“卖猪杂又不是多复杂的事儿,到时随便找个夫郎媳妇帮忙就行了,只是卤猪杂费时费力,你下学回来可得帮我。”


    卫文康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私塾申时末放学,我酉时就能到家干活,早上咱们寅时把猪杂卤好,我帮你推着去镇上,时间刚刚好。”


    让人一天干到晚两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柳天骄还是有些汗颜,“倒也不必,你有空多帮帮忙就是了。”


    卫文康却是意志坚定,“那哪行,我白天不能帮你已经很对不住了。”


    行吧行吧,柳天骄也不再争辩,看他能坚持几日。到时身子骨受不住了,自己再提,有人怕是再不会嘴硬。


    回到家,两人又歇了会,柳天骄果真打了个鸡蛋,蒸了一小碗白白嫩嫩的鸡蛋羹,配上一碗早上留出来的凉拌豇豆,还有一盆萝卜缨子汤,就着糙米饭,吃得两人心满意足。


    “要是天天都有这样的日子就好了。”柳天骄腆着肚子躺在院子里头,微凉的小风儿吹得人舒服到骨头缝儿里。


    卫文康没他那么放得开,只是端坐在条凳上,望着满天星辰,轻叹道:“是啊,这样的日子太好了。”


    满口苦药后的那一点甜比什么都弥足珍贵,而这点甜是居然是不到一月前还跟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骄哥儿给的,人生的境遇当真是不可思议,却又有些出乎意料的美丽。


    接下来几天的生意都挺不错的,三十斤卤猪杂不到午时末便能卖干净,柳天骄数钱数得跟吃了大补丸一样,起早贪黑的都没能阻止他整个人红光满面。


    三日后的大集,柳天骄决定大干一场,咬咬牙卤了五十斤的猪杂,又拌了两大盆凉菜,就等着赚笔大的。


    “待会儿你负责招揽客人收钱,我负责称称打包,记得笑得甜一些哈。”


    卫文康被柳天骄努力搞钱的氛围感染了,丝毫没察觉出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还一个劲儿地点头,“好,我一定好好表现。”


    瞧自己的眼光多好,雇的长工多值。柳天骄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小伙子,我看好你。”


    第34章 第 34 章 搅屎棍(本章红包不限量……


    大集的人流量果然不一般, 没一会儿两人就顾不上说话了,只埋头干自己的事情。


    “大娘,这个真不能便宜,本钱管着呢。”


    “猪杂是不贵, 可大料贵啊, 洗这玩意儿还花功夫, 您自家要是做个猪下水就知道, 不洗个十遍八遍的都是臭腥气呢。”


    “不好吃是不要钱,但不能您一个人说不好吃就不好吃, 个人口味不同不是,你家里人都说不好吃我们一定退钱。”


    干了这几日,卫文康嘴皮子都遛了好多。村里赶集的人很少在外花钱买吃的,难免会多问些,卫文康也不恼,一直都好声好气的,倒是叫人看了欢喜。


    有人见他算账麻溜, 便问道:“小伙子, 你读过书啊?”


    “读过几年。”


    “现在没读啦?”


    “读, 过几日就去。”


    小伙子长得好看脾气好还会读书, 喜欢做媒的大娘大婶们很是意动, “说亲没有, 大娘村里有个好姑娘, 长得那叫一个俊哦, 人也能干。”


    “我村里也有个,年芳十五,家境殷实着呢。”


    卫文康赶忙止住他们的话头,“成亲了, 边上那个就是我夫郎。”


    “唬我们呢,我记得前些日子他还说过你是他哥呢。”


    卫文康眼睛微眯,问边上的柳天骄,“你说我是你哥?”


    柳天骄能说是为了吸引姑娘哥儿故意的吗?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真诚道:“我在家不都叫你哥吗?”


    卫文康:“你都是直呼我大名。”


    柳天骄哼哼两声,“你也是直呼我大名啊。”


    卫文康皱眉,“那不一样。”


    柳天骄不服,“怎么不一样了?总不能就因为你是男子我是哥儿吧?”


    “反正就是不一样。”卫文康说不过他,也不再跟他纠缠,“反正以后你要叫我夫君。”


    “然后你叫我骄骄吗?咦,好恶心。”


    卫文康瞧他那一脸嫌弃地样子,觉得跟他争论这些地自己就是个傻子。


    围观众人见状笑得开怀,“这小夫妻俩,打情骂俏呢。”


    卫文康本来还有些拧巴的脸上浮起了微微红晕。


    ……


    小钱氏觉得自己当真是倒霉,柳老三跟她妹妹搅和在一起是他们两个自己不要脸,怎么传着传着倒成自己撮合得了,现在老三媳妇儿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娘家那边也没讨到好,说自己亲妹妹叫他小叔子欺负了,当姐姐的都不帮着出头。


    连柳老二都埋怨她,说她正事不干只会偷鸡摸狗的,招惹出这许多的麻烦来。小钱氏向来是个泼辣的,往常柳老二说她铁定是要对着干的,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怎么回事,柳老二那眼神凶得跟要吃人一样。


    小钱氏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但她不敢往那方面想,也不敢再和柳老二闹,只把柳天骄和关氏两口子骂了个痛快。


    今日赶集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关氏非说她家男人伤得严重,要二哥二嫂买些肉给他好好补一补。也不看看柳老三喝水都要漏的样子,除了清粥能吃下什么去。不过是关氏自己好吃,借着老三的事情要好处罢了。


    可家里人都怕关氏再闹,逼着小钱氏拿东西贴补。无法,小钱氏只得趁着大集来瞧瞧有什么边角料可以糊弄糊弄。


    转了一圈,肉都卖得死贵死贵的,小钱氏正心烦着呢,瞧柳老大家的肉铺外头围着许多人,忙上前看了看。


    “你们买啥呀,这么多人?”


    “卤猪杂,好吃着呢。”


    说得好听是猪杂,不过就是些猪下水,小钱氏撇撇嘴,那玩意儿腥臭味儿重的很,能有多好吃。不过卖的人是柳天骄,她高低得凑个热闹。


    “多少钱一斤啊?”小钱氏问边上的一个老太太。


    对方回道:“三文钱一份。”


    “那不贵啊,一斤才三文钱。”小钱氏听说这么便宜,也不嫌猪下水腥气了,寻思着买一斤回去糊弄糊弄关氏,好歹也是肉嘛。


    “什么三文钱一斤,三文钱二两。”


    小钱氏惊呼出声,“他抢钱啊。”


    老太太瞟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里面加了好些大料,味道好着呢。”


    有什么比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升官发财更让人冒火的?小钱氏当即冲了进去,怒骂道:“柳天骄你个丧良心的,猪下水也敢卖十五文钱一斤,想赚钱想疯了不成?”


    周围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都睁大眼睛瞧热闹呢。


    卫文康拧眉,“二婶儿,地里老了喂猪的菜大酒楼一炒都要一两银子呢。吃食向来注重的是干净和味道,我家猪杂特地雇人洗十来遍,又拿了上好的香料炖的软乎的,怎么就不能卖钱了,难道要白送您才叫划算?”


    众人见卫文康叫得是“二婶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个妇女怕是与卖猪杂的小夫妻有过节,思绪压根儿就没往卤猪杂的价钱上想了,只小声嘀咕着他们有什么过节。


    柳天骄接着就不负众望,诉说起两家的恩怨来,“二婶儿,我爹才去,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猪肉铺子也开不起来了,好不容易靠着卖猪杂挣些糊口钱,您何必又来搅局?”


    小钱氏愤愤不平,“什么欠债,你爹可是留了三间青砖大瓦房五亩地的,在这哭什么穷?”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把人家的家底儿打听的那么清楚,怕不是为了钱吧?”


    有人自认为清醒,“也不一定吧,都是亲戚,知道他们家底不是很正常吗?柳屠户在时我来他们家买过肉,生意好着呢,怎么可能没有积蓄,我看那小哥儿说的也有可能是假的。”


    卫文康眸中冷意更甚,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苦口婆心地劝道:“都是一家人,二婶儿何必闹得大家看笑话。三叔那伤我们也知道你是无心的,可跟我们更是毫无关系啊,二婶儿您就高抬贵手,别再闹了。”


    这闲话怎么越听越复杂,有人忍不住发问,“你三叔伤了,怎么回事?”


    卫文康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含含糊糊地说道:“是伤了,挺严重的,也怪我俩成亲,不该办席面的,叫二婶儿拿了好些酒菜回去,把三叔吃坏了。”


    柳天骄也是个聪明的,立马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要是我家酒菜有问题也就罢了,可十来桌子人吃了都没有问题,偏偏是洞房的交杯酒不知道是不是叫人做了手脚,叫我二婶儿拿走后就出了问题。”


    什么人啊,拿人家洞房花烛夜的交杯酒,实在是匪夷所思。


    有大娘把小钱氏上上下下瞧了个遍,惊道:“你该不是瞧着人家新郎官俊俏,想自己跟他喝交杯酒吧?”


    柳天骄目瞪口呆,“二婶儿,这不是真的吧,你俩差了几十岁呢。”


    小钱氏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样猜忌啊,一张老脸又红又紫的,“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会瞧得上一个风吹就倒的弱鸡。”


    “什么弱鸡,人家小伙子瘦是瘦了些,长得可没话说。”


    “就是,得不到就诋毁,这人不行啊。”


    卫文康完全没想到事情能朝这么个离谱的方向进展,忙道:“大家别说笑了,二婶儿八成不知道那是交杯酒。”


    小钱氏也顾不上跟卫文康做对了,一个劲儿点头,“就是就是,上面又没写交杯酒三个字,谁知道呢。”


    有人又说,“不知道什么酒就敢拿,是小偷吧。”


    “什么小偷,那酒菜是我婆婆也就是柳天骄他奶奶让拿的。”


    “你说是他奶奶让拿的就是啊?我看八成是打着老人家的幌子。”


    “可不是,这妇人长得就是个刻薄相,哪是那么听话的性子。”


    自己是来找柳天骄两口子麻烦的,怎么最后麻烦的反倒是自己呢?小钱氏察觉出不对来,也不再与人争辩,寻了个空子便跑了。


    柳天骄看着她仓惶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讥诮的笑来。不过似是而非的几句流言就受不住了,何尝想过这些东西十几年前他们就加诸在自己身上呢?


    这世道想要认真过活不容易,可毁掉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哥儿,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只不过柳天骄不愿意使用那样的法子罢了。


    小钱氏今日没占到便宜不说,反倒叫柳天骄一阵奚落,自然没有什么心情给关氏买肉,又怕回家交不了差,便预备去林屠户那里寻些猪下水。


    哪料对方说早就卖光了。


    今日怎么什么事都不顺,小钱氏抹了把头上得汗,有些不高兴,“肉不还有这么些么,怎么猪下水偏偏卖光了?那玩意儿一股子腥臭气,谁爱吃呀。”


    林屠户斜了她一眼,“猪下水怎么了,受欢迎得很,这几天可都是一大早就叫人包圆了。”


    “还受欢迎得很 ,不过都是些买不起肉得穷光蛋罢了。”


    林屠户本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见小钱氏一直在那阴阳怪气的,吼道:“把你那喷粪的嘴给老子闭上,说人家穷,你有本事别来买猪下水呀。”


    小钱氏觉着这林屠户当真是小瞧人,“你当老娘真吃那东西,不过是买来喂狗的。”


    林屠户见她口气这么大,讥笑道:“夫人看来真是富贵,那不如带上些肉?”


    小钱氏哪里舍得买肉啊,嘴上却是道:“不买了,我瞧着你这些肉不新鲜。”


    林屠户恼了,把杀猪刀往案几上一拍,怒道:“臭娘们儿,买不起肉还敢嫌我的肉不新鲜,不想活了啊?”


    第35章 第 35 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本章红……


    小钱氏也就是嘴硬, 实际上胆子真不大,叫林屠户这么一吓,声音都有些发颤,“你, 你想干什么, 这, 这可是大集上, 有的是人,看着呢, 你敢,敢打我不成?”


    林屠户冷笑,“你空口白牙就敢说我的肉不新鲜,砸我的饭碗,打你都是轻的,不信你叫大家伙评评理。”


    他蛮横惯了,哪里有人敢来评理, 只站在边上瞧热闹。


    “这娘们也是, 连林屠户也敢惹, 真是不怕死。”


    “可不是, 林屠户今日要是不扒她一层皮, 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小钱氏是真的吓到了, 什么话也不敢说, 转身就想跟刚刚一样偷摸溜走。


    可林屠户岂是像柳天骄一样好糊弄的?只见他一把将人拉住, 冷声道:“跑哪儿去?我姓林的是那么好欺负的?”


    小钱氏心底叫苦,“我,我没有欺负你,你不要冤枉人。”


    “我是卖肉的, 说我的肉不好就是欺负我。”


    “那你想怎么样?”


    林屠户把小钱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知道是个光会说大话,实际上没几个钱的乡下婆子,便道:“爷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你说我肉不好,叫我生意受了影响,便买上十斤吧。”


    小钱氏哪里会愿意,叫苦道:“林老板,我给你赔罪行不?十斤肉,家里实在是吃不完啊。”


    林屠户存心要整治她,哪里肯罢休,“吃不完就放井里吊着,放盐熏着,实在不行就拿去送人,你家不是有钱得很吗?”


    小钱氏再不敢摆谱,“林老板,我那是说大话呢,实际上家里穷得很,根本买不起肉。”


    “你说穷就穷?我明白了跟你说,今个儿要是不买上十斤肉,你甭想走。”


    “真的没有钱啊。”小钱氏叫逼急了,灵光一闪,“柳天骄你该是认识,以前跟着柳屠户卖肉得那个哥儿,他是我当家的亲侄子。我今日身上着实是没钱,你先把我放了,我立马去找他要钱。”


    林屠户一张糙脸一拧,粗声粗气道:“柳老大不是死了吗,他家铺子还开着?”


    “开着呢,我那侄子在经营,生意好得很,银子大把大把得赚。”


    “他不是没买到猪吗,哪里来得肉?”


    “不卖肉,卖卤猪杂。”


    林屠户脸色越发阴沉,“你说的是真的?”


    小钱氏赌咒发誓,“比真金还真。”


    “那你就把身上带的钱全拿出来,剩下的我去找柳天骄讨要。”


    小钱氏傻了,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还要钱?“我身上有几个钱,你不如直接去找柳天骄,他如今可是阔气了。”


    林屠户不耐烦了,“让你拿就拿,哪里那么多废话?”


    小钱氏期期艾艾半天,就是不掏钱。


    林屠户作势去拿案几上的长刀,“听不懂人话是吧,我看是得见些血叫你清醒清醒。”


    小钱氏一个乡野村妇,平日里最多不过是跟别的妇女夫郎扯扯头发骂骂街,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忙从衣襟里掏出一个旧钱袋来,“就这么些了,您高抬贵手,可千万别动刀子啊。”


    林屠户把那旧钱袋掂了掂,估摸着里头不过三四十文钱,一脸嫌弃,“几十岁的人了,就带这几个子儿也敢上街买肉?”


    小钱氏被对方羞辱了个干净,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林屠户倒也算有些信用,把钱袋子收下了,就拿着刀给小钱氏割了一小块儿肉,“喏,给你了,剩下的肉等要到钱再给你哥。”


    三四十文可够一个重劳力干好几天呢,小钱氏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怎么偏偏今日带这么多钱上街。又瞧了瞧那肉,小小一块儿,怕是还没有一斤重,大着胆子说:“要不称一称,这肉的斤数……”


    林屠户双眼一蹬,吼道:“我的手就是称,这肉的斤数怎么了?你是不是还想诬陷我卖肉短斤少两?”


    小钱氏哪里还敢开腔,只得苦着脸把肉接了过去。


    林屠户见她识相,怒气总算是消了些,“走吧,你这钱还差得远呢,找你侄子去。”


    这事儿小钱氏乐意啊,毕竟只要柳天骄倒霉她就高兴。“行,我这就带路。”


    林屠户瞧她脸上的幸灾乐祸完全掩饰不住,对她和柳天骄的关系也有了谱。柳老大这人自诩清高,卖个肉还讲究这讲究那的,搞得自己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结果没想到吧,人一走这情境可就变了个天了。


    经过小钱氏那一番闹腾,柳天骄这边人气倒是越发高涨,林屠户两人到的时候,柳天骄锅里的卤猪杂都要见底了,脸都快要笑烂了。


    “大叔,你来多少?”


    “二两,给我多来点猪耳朵。”


    “好勒,三文,多谢您惠顾。”


    “嫂子,你要多少?”


    “六两肥肠啊?怕是不够了,我给你添些猪心成不,一样好吃?”


    “那你给我多添些哈。”


    “没问题。”


    小钱氏见柳天骄眨眼的功夫又收了一大把钱,眼睛都瞧红了,忙对边上的林屠户说道:“那个收钱的,瞧见没,就是我侄子,有钱着呢,你多要些给我割肉。”


    林屠户跟柳老大争了这么些年,哪里会不认识柳天骄,不过是趁机寻个由头找麻烦罢了,直接快步走上前去,“柳天骄,赶紧把我的银子赔了。”


    柳天骄对这个三天两头想抢自家铺子的人早就认得清清楚楚,见人还敢直接上门来找茬,开口一点儿没客气,“我当是谁呢,林屠户,我什么时候欠你银子了,怕不是昨晚没睡醒,在说梦话吧?”


    林屠户见他一个小哥儿敢这么说话,直接把小钱氏扯到面前来,“她是你婶子对不?”


    柳天骄皱了皱眉,“她是我婶子怎么了?”


    林屠户冷笑,“是你婶子就行,她欠了我的钱还不出来,就只有来找你了。”


    “她是我婶子又不是我娘,欠钱关我什么事,你找她丈夫儿女去。”


    “谁知道她丈夫儿女在哪里,找到你你就要管。”


    柳天骄就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的,眼见客人都被林屠户吓得不敢靠过来,脸上也带了怒气,“照你这么说,我去大街上随便拉个沾亲带故的就可以要银子了?未免太好笑了些。”


    “说那些没用的作甚,别人我不管,你别想跑掉,赶紧给银子。”


    卫文康这些日子把人欺善怕恶的劣根性看了个清楚,见小钱氏在一旁得意洋洋的样子,读书人的涵养完全维持不住,


    “婶子与这林屠户无亲无故的,怎么就欠了钱了,该不是伙同起来骗人的吧?”


    “就是,这个女人真是不安分,刚还在这闹呢,转眼间又不知道从哪带了个精壮男人上门。”


    “一个女的能欠什么钱,该不是干什么不好的事情叫人拿住了把柄吧。”


    小钱氏再能说也顶不过众人的嘴,赶忙看向林屠户,“你快与他们说清楚。”


    林屠户怎么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肉不新鲜的话,完全没理会小钱氏的着急,“你管他怎么欠的,这个女的反正认账了,你们就得还钱。”


    柳天骄算是看明白了,小钱氏就是个幌子,这人就是存心来找茬的,也不再顺着他的话说,反而问道:“现在可是生意正好的时候,林屠户你不守着摊子挣钱,反倒来找茬,怕不是肉卖不出去吧?”


    林屠户本就因着生意不好上火呢,一听柳天骄这话就炸了,“你胡哔哔什么呢,我生意好得很。”


    柳天骄一脸疑惑的样子,“是吗,我怎么听养猪的全娘子说,你好些天没有上她家拉猪了?”


    林屠户更来火了,那个全氏就不是个好东西,狗屁不懂,一天就在蒋家强面前拱火,自己都主动给她涨了肉价了,她居然还不满足。居然对着柳天骄说这话,难道还想叫柳天骄买他家的猪?


    柳天骄瞧林屠户脸色铁青,便晓得自己那话他是听进心里去了,立马再拱了把火,“全娘子还说让我再把猪肉铺子支起来呢,说我爹在世时就是屠户里头生意最好的,我来卖肉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娘们果真那么说的?”


    “千真万确,我家丈夫也听见了,对吧?”


    卫文康点点头,认真的样子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林屠户眼里要喷出火来,握着杀猪刀的手都紧了些,“这娘们,老子弄死她。”


    “林大叔,您可别激动,犯不着,人家也是生意人,想赚钱很正常。”


    “她不是想赚钱,她是把老子当傻子呢。”林屠户也不找柳天骄麻烦了,抄着杀猪刀就回去收摊,准备去蒋家找全氏要说法。反正摊子上的猪肉马上就要放坏了,正愁找不到买主呢,这下可都得让全氏把钱都给她退了。


    小钱氏瞧见人走了,直接傻了,怎么就走了呢,柳天骄那张嘴什么瞎话编不出来啊,他怎么就信了呢?


    柳天骄实在是烦透小钱氏这个搅屎棍,冷笑道:“别瞧了二婶,人都走远了,瞧也回不来了。”


    连凶神恶煞的林屠户都叫柳天骄忽悠走了,小钱氏哪里还敢再待,啥也没说就跑路了。


    柳天骄瞧着她慌里慌张的背影,心情总算是好了些,恶人自有恶人磨,小钱氏和全氏敢和林屠户这种人打交道,就该让他们吃些教训。


    本来早就该卖完的卤猪杂,经这么一搅和,又得再守不知道多久。卫文康瞧着柳天骄再不复刚刚的神采奕奕,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意,觉得自己读书要更努力些才行。


    第36章 第 36 章 好色之徒(本章红包不限……


    小钱氏觉得今个儿就是自己最倒霉的一天, 大早上被关氏使唤着去买肉,又瞧见柳天骄那个小贱人卖卤猪杂赚了老多的银子,气得想给他些教训,结果什么便宜没占着不说, 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这还不算完, 买个猪下水又叫林屠户欺负, 搜刮干净了自己身上的钱, 本想着好歹能叫他帮着出口气,没想到那个蠢货叫柳天骄三两句就糊弄走了。


    这下欺负挨了, 攒了好久的私房钱也没了大半,回来路上因着没有钱,还只能靠着双腿走回来。大热的天,整整十几里路啊,从来都是撑着面子坐牛车的人,哪里受得了。


    到家得时候小钱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行了,脑袋晕着, 两腿打颤。


    偏偏有人还不肯放过她, 见她一进门, 就跟苍蝇一样立马围了上来, “二嫂, 你可算是回来了, 买了多少肉?”


    小钱氏心里咯噔一下, 作死的, 怎么就忘了要偷摸回来先把肉藏起来一些。这下已经叫关氏瞧见了,自个儿是一点儿都甭想留下了。


    小钱氏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对着关氏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没看我都要累死了吗,你可倒好, 净想着肉,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饿死鬼投胎。”


    关氏也不是个好性儿的,直接回怼道:“我家老三都要叫你们害死了,再不想着给他弄点肉吊着,万一一口气上不来,我们娘几个可都只能跟着去死,你说我该不该想着?”


    小钱氏见不得她这般矫揉造作的样子,“糊弄谁呢,老三那喝药都恨不得叫人灌的样子,能吃下肉去才怪。”


    “可不是得炖成肉泥灌呢。”关氏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家老三被害得那么惨,有些人还是连一口肉都舍不得,丧尽天良啊。”


    柳老太正在屋头小憩呢,叫关氏这一嗓子魂儿都要吓掉了,气得爬起来就张口大骂,“关氏你嚎什么丧,得疯病了啊。”


    “娘,我是替老三伤心呢。”关氏一点惧怕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声音越发大了些,“想想都是我这个当媳妇儿的不对,应该直接告到县太爷那里,叫他老人家给我们老三伸冤。”


    本来还躲在屋头的柳老二实在是不耐烦再听弟媳妇儿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出来对着小钱氏吼道:“你废话什么呢,赶紧把肉给三弟妹。”


    小钱氏气得脸都红了,“我买的肉凭啥都给她?”


    柳老二瞪着眼睛凶她,“凭我说了算。你这个臭娘们儿是不是皮子松了,要不要我给你松松?”


    小钱氏也绷不住了,气得眼泪水打转,却又不敢忤逆柳老二,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肉塞给了关氏。“吃吃吃,吃死你最好。”


    “你们两口子把老三害得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想害死我,好毒的心啊。”关氏说着又唱念做打了起来。


    柳老二气得一巴掌甩到了小钱氏的脸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又转头给关氏赔小心,“三弟妹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谁要有那种害人的心思可不得天打雷劈,你二嫂不过是不会说话而已。”


    瞧着平日里自诩长媳又有个得俩老不死的欢心的儿子,对着他们这些弟妹总是吆五喝六的小钱氏捂着脸一脸悲愤又不敢说一句话的样子,关氏心里美得不行,也不再做那些样子,提着肉就扭屁股走了。


    小钱氏恨恨地盯着关氏的背影,心里早把她骂了千百遍,臭骚。货,老三还没死呢,就这种扭腰挤胸的不要脸做派,当真是丢人现眼。


    柳老二自然也瞧出了关氏的不同,估摸着是叫老三和小寡妇刺激狠了。那个老三也是,家里头的关氏也算是有几分姿色的,怎么就偏偏跟一个小寡妇纠缠不清,坏了自己的好事。那个小寡妇也是,臭不要脸。


    想着那个小寡妇还是小钱氏的亲妹子,柳老二这心气儿就越发不顺,质问小钱氏,“叫你买个肉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刚刚扇了自己一耳光,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倒又质问起自己如何回家这么晚来,这柳老二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小钱氏心存怨气,又不敢与他直接对着干,“我能干什么,走着路回来的,都要累死了。”


    柳老二狐疑道:“怎么今日倒是勤快了?”


    小钱氏不敢说出实情,“想省些银子呗,近日家里花了多少银子了,再这样下去,哪里交得起成器明年的束脩。”


    柳老二神色缓和了些,“束脩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


    看他那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小钱氏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隐隐觉得柳老二怕是没有筹谋什么好事。


    至于到底筹谋什么事,小钱氏大概知晓是与柳天骄两口子有关,别的还是那句话,她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两口子各自想着事儿,才消停些,厨房里的关氏又闹腾了起来,“哎呀,这肉怎么是臭的,二嫂,你真是要害死我们家老三啊。”


    柳老二斜睨小钱氏一眼,“你故意的?知道你看不惯她,可使这么显眼的法子,不是反倒叫她借机找事吗?脑子里也不知道长得是什么。”


    小钱氏惊到了,“怎么会,我买的时候都是好好的,难不成是天气太热了?”


    “再热的天儿也不至于这点儿时间就坏了,定是你买的时候就不是好的。那肉贩子怕是故意蒙你的,什么小便宜都贪,也是你活该,这肉你花了几文钱?”


    小钱氏哪里敢说实话,支支吾吾道:“八文钱。”


    “果真是你贪小便宜。”柳老二也厌烦了这些官司,对着小钱氏道:“你自个儿想着怎么把关氏哄好吧。”


    小钱氏却是不愿,“凭啥叫我哄她?”


    柳老二就瞧不上自己媳妇儿这脑子,没好气道:“凭娘都要让她几分。现在老三瘫在床上,关氏要是撂挑子改嫁了,谁照顾老三?还有那一大家子,你帮着养?”


    小钱氏想想那场景就是害怕,也不敢再耽搁,对着关氏赔小心去了。


    柳家老宅这番鸡飞狗跳对柳天骄他们是没有丝毫影响,两人卖完卤猪杂,照例结了工钱回家。简单吃过午饭,却没有休息,而是在商量卫文康明日上学的事情。


    柳天骄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来,“我绣活不行,央着村头高夫郎做的,他手艺很是不错,这布料子也成,应当不会叫你在私塾里丢了脸面。”


    卫文康接过长衫,有些恍惚,“你什么时候找人做的?”


    “你拜师那日啊,回来我就去找高夫郎了,你们读书人的长衫很是费工夫,到时时间不够可是要请人大晚上赶工的。”柳天骄说起来颇为得意,“高夫郎都说我这时间可是把握得极好,再晚一天就得付赶工钱了。”


    卫文康眼眶有些湿润,“你不是说跟我假成亲吗,怎么连这都想到了?”


    柳天骄挠挠头,“假成亲怎么了,你人挺好的,自打进了门,帮了我不少忙呢,作为兄弟我也该对你好些。”


    卫文康:“你说我是你兄弟?”


    “哈哈哈,打个比方嘛。”柳天骄暗地里吐槽,这人啥都好,就是容易想得多,本来娶自己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非得要嚷嚷着负责。


    “好啦,不说这个了,快试试衣服合适不。我虽然没读过书,但知道大多数人都是势利眼,我小的时候因为没人帮我打理,天天穿的破破烂烂的,可是受了不少嫌弃呢。”柳天骄说着又有些不忿起来,“特别是你,看我就跟个小乞丐一样。”


    卫文康抬眉,“有吗,怎么会?”


    柳天骄见他居然不承认,气得哇哇大叫,“有,就有,气得我当时就想揍你呢。”


    “好了,一个小哥儿怎么净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我去试衣服了。”


    柳天骄哼哼几声,“干过的坏事还不让人说。”


    不愧是村里手艺最好的高夫郎,明明是最简单的样式,裁剪得却是恰到好处,腰身掐细,下摆微大,墨竹图案点缀在恰到好处的地方,走起路来飘逸又不失方正,好看极了。


    柳天骄当场竖起大拇指,“合适,再合适不过。”


    卫文康也觉得这衣服做得极好,甚至好得有些太招人眼了,“要不还是不穿这件去私塾了吧,我是去念书的,打扮得太花哨了不好。”


    “哪里花哨了,再普通不过的款式,是你人好看衬的。”柳天骄从小跟男孩子一起玩到大,性子也跟男孩子无异,最是喜欢看漂亮的人,见卫文康如此天生丽质,不知道多欢喜呢。只觉得对着这张脸这身段,每天也都能多吃几碗饭。


    卫文康见他瞧得入迷,有些无奈又有些说不清的甜意,这小哥儿当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色之徒。


    某人却是一点儿自觉也没有,直勾勾朝着人看了半晌,然后“啊”一声叫了出来,“完了完了,忘了个事儿。”


    第37章 第 37 章 感动喂了狗


    卫文康早就习惯了他的一惊一乍, 倒也没急,温声道:“忘了什么了。”


    “忘了给你做新鞋了。”柳天骄哭丧着脸,“好马配好鞍,新衣服就该配着新鞋子, 结果叫我忘了, 怎么办啊, 明天你就要去念书了, 再做也来不及了啊。”


    卫文康瞧了瞧自己脚上已经烂了个洞的草鞋,确实有些不相配, 不过也没什么,自家不富裕是事实,没必要非要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我穿这双就挺好的,不用做。”


    “那哪行,这么好的新衣服配一双烂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摆阔呢。”柳天骄作势就往外跑,“你等着, 我给你搞鞋去。”


    “你怎么搞啊, 你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吗?”


    “知道, 我眼睛好使着呢, 瞅一眼尺寸就差不离了。”


    “真不用, 都这么晚了, 你快回来。”卫文康赶紧追了出去, 但他那身子哪里跑得过柳天骄, 没多久就被甩得没影儿了,只得回家等着。


    柳天骄敲开了岩小子家的门,他以前见李大娘给岩小子洗过鞋,瞧着那尺寸应当与卫文康差不多。且岩小子常在城里行走, 衣裳鞋子一向是置办得比较体面的,家里应当有鞋子。


    开门的是岩小子他大嫂,以前跟柳天骄没什么交情,这回见了人却是脸上立马就浮现出笑意来了,“骄哥儿来了,有什么事吗?”


    柳天骄有些不好意思,“我夫婿明日要去城里私塾念书,我给他做了洗衣服,却是忘了做鞋子,想来问问岩哥有没有多的,我买了回去应应急。”


    “这事儿我倒是不知道,你进来坐一会儿,我叫娘问去。”她一个当大嫂的倒是不好直接问一个未婚的小叔子这种隐私。


    柳天骄还记得李娘子不太瞧得上他和娇娘,忙道:“不用了,我就在外边等着吧,劳嫂子您跑一趟。”


    岩小子他大嫂却是不依,“来都来了,在外面等着算怎么回事,好歹进去喝口水。”


    柳天骄自打他爹去后,好久没有受村里人如此热情款待了,有些受宠若惊地跟着人进去了。


    岩小子他大嫂把柳天骄拉着坐下,又端了一碗水来。“尝尝,我娘家自己种的甘蔗制得糖,产量低了些,味儿却是不错。”


    糖水招待,这可是村里最高的礼遇了,柳天骄彻底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嫂也太客气了些,叫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我们还吃了你的凉拌菜呢。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弄的,卤猪杂的味儿好吃就罢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凉拌菜也能叫你弄出比肉还香的味儿来。”


    柳天骄终于搞明白了,岩哥的大嫂瞧着是个温柔斯文的性子,没想到骨子里居然跟自己一样,是个爱吃的货,当即有些好笑又有些高兴。“嫂子喜欢就好,我每天都会做上许多,想吃了直接上我那儿拿去。”


    岩小子他大嫂也高兴,“是常买呢,骄哥儿每回都多给不少,可叫我们占了便宜。”


    “都是乡里乡亲,实惠些也是应当的。”现下的人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都是要在自己出生的村子里过一辈子的,柳天骄不觉得自己短期内有能耐搬离村子,自然也愿意跟村里人搞好关系。


    只是因着他爹的事儿,一下子得罪了好些人,再是解释也没用,倒没想到因着一个卤猪杂叫人愿意与自家亲近起来。


    李大娘本就还没睡下,见大儿媳使唤孩子来叫自己,也没耽搁就过来了。见到来人是柳天骄,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柳天骄硬着头皮又把对着岩小子他大嫂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李大娘有些意外,“你要给卫小子买鞋?”


    “是啊,读书人大多家境不差,他穿得太破,总会叫人说闲话的。”


    “知道读书是有钱人才做的事,你花那冤枉钱送他去做什么?还能指望他考个秀才不成,要真是那块料,早就叫人瞧出来了。”


    李大娘说的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柳天骄也没恼,怎么想是别人的事,怎么做就事自己的事儿了。


    “就是去试试,劳李大娘还是帮我找找,岩哥还有没有多余的鞋。”


    “有,上月刚做的,还没来得及上脚。只是那料子不错,花了不少钱。”


    柳天骄今日事非得找到鞋的,也知道会花些银子,还是问道:“多少?”


    “一百文。”


    柳天骄倒吸一口冷气,“乖乖,这鞋什么材质的?”


    李大娘瞥了他一眼,“没见识了吧,鞋底子可是实打实的纳了几十层,鞋面更是用缎子做的,一百文还没算功夫钱呢。你还想要不?嫌贵我就不去拿了。”


    嫌贵又能怎么样,这会儿能找到一双就不错了,柳天骄想着大不了以后让卫文康把这鞋供起来,只在私塾穿,直接穿个十年八年的。“要,大娘你还是帮我拿出来看一下。”


    李大娘有些不可思议,“你这个小哥儿倒是真舍得。”


    她当时做这鞋也是受了王家婶子刺激,说她家岩小子老大不小了还没说上媳妇儿,怕不是别人见她抠,觉着她家太穷。


    谁不想过宽裕日子,她抠抠搜搜的不还是想让让自家几个儿女都能顺顺当当成亲生子过日子吗?王家婶子说她抠影响了岩小子的亲事,把李大娘气得脸都绿了,回来就买了上好的料子给岩小子做了这么一双鞋。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大娘脾气一下来立马就后悔了,王家婶子那个人,狗路过都得叫她逮起来训哭,自己听她的屁话可不是傻老帽儿吗?


    一百文钱啊,换成肉都可以让全家吃几个月的了,李大娘要是知道哪里有后悔药,一准想喝了让那鞋子变成钱去。谁成想,今日还真有后悔药找上门来。


    李大娘回屋就把那鞋递给了柳天骄,“你瞅瞅,我整整做了半个月,针脚细密着呢。”当然,主要是因为料子太贵,李大娘生怕一不小心错了一针毁了她的银子。


    柳天骄接过鞋看了看,岂止是针脚细密,一行下来就没有半针是偏了位置的,料子也真如李大娘说得一般好。便也不再磨叽,直接从兜里掏出一百文钱来,“多谢大娘。”


    见他如此爽快,李大娘还有些愣怔,“你真要啊?”


    “真要啊,总不能叫文康哥明日穿个破草鞋去私塾。”


    岩小子她大嫂也吃了一惊,没看出来,平时把村里那些大小伙子都揍得服服帖帖的骄哥儿,私下里竟是这般疼夫君的。跟他比起来,总是背着当家的在外面买零嘴吃的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了。算了,下回还是给他留些吧,都在抠门的婆婆手底下过日子,他也不容易。


    柳天骄瞧着婆媳俩惊掉下巴的样子,也颇有些自得。看吧,十里八村的,谁有他这么疼夫君的,卫文康肯定是感动得痛哭流涕,恨不得抱紧他的大腿,要给他当牛做马一辈子。


    如他所料,卫文康是真的很感动,感动得都有些没维持住读书人的体面,一把将柳天骄拥进了怀里。


    当然,因为他们两人身高没什么差距,体型差距却是有些大,看着就像卫文康扑进了柳天骄怀里,小鸟依人的样子。


    柳天骄有些懵,手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又觉得不给点反应怕对方伤心,想了半天,决定把手放在对方背上,轻轻拍了拍,“好了,不哭。”


    卫文康:“——”跟这样的小哥儿谈感动,还不如对着村边的小黄,起码人家知道该摇尾巴的时候绝对不光叫。


    自以为已经表现到位的柳天骄不仅没有一点儿做得不好的自觉,还趁机把人从肩膀摸到腰,完了来一句,“还是太瘦了,明天多吃点饭,你们私塾是管饭的吧?”


    卫文康:“——管饭。”


    柳天骄满意地点点头,“还算那小老头有良心,束脩没白交。”


    总之,这潦草的一天就算过去了。


    第二天,卫文康照例天还没亮就起来了,穿着他那打补丁的旧衣裳和破草鞋帮柳天骄烧火挑水卤猪杂,然后一起推到镇上的猪肉铺子里。


    柳天骄看着天都亮了,赶忙催促道:“快换衣服去私塾了,再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卫文康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忙得过来,赶紧去,别磨磨唧唧的。”


    “行,那你回去多歇会儿,等我到家再一起干活。”


    卫文康叮嘱完终于不再磨蹭,拿水把脸和身子都擦了擦,才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鞋子去私塾。


    他知道自己到的不算早的,可瞧见科室里只有自己的桌子空着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也没敢再耽搁,直接入了座,拿出一本书跟着学习起来。


    不久,一个小脑袋从边上凑了过来,是班里最小的那个娃娃,“师弟,你在看什么书?”


    卫文康回道:“中庸。”


    小娃娃扯了扯自己头上的小揪揪,一脸惊恐,“你论语都学完了吗?”


    卫文康想起拜师那天王夫子的话,认真道:“只是读过,不算学完。”


    小娃娃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跟个大人般长舒一口气,“没学完就好。师弟,有你真好啊。”


    第38章 第 38 章 新营生


    卫文康一下子就瞧出来这个小娃娃在想什么, 问道:“师兄已经把论语学完了吗?真厉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字都不认识几个呢。”


    小娃娃嘴角的笑意差点儿没压住,“也还好吧,谁让我是你师兄呢。对了, 我叫唐睿, 你以后可以叫我睿师兄。”


    卫文康从善如流, “好的, 睿师兄。”


    小娃娃对卫文康的态度很满意,决定对他和善些, 夸道:“你的衣服看起来很不错,有读书人的样子。”


    怎么就说到衣服了,小孩子的想法转变都这么快吗?卫文康有些不适应,还是回道:“师兄谬赞了。”


    “请谁做的,花了多少银子?”


    “我夫郎找村里人做的,拢共花了四十多文吧。”


    小娃娃圆乎乎的小脸儿皱成了一团,“能不能便宜些, 我只有三十两私房钱。”


    卫文康以为对方没听清楚, 重复了一遍, “我说的是四十多文。”


    “我知道啊, 可我只有三十两, 你叫你夫郎帮我说说情呗。”他是真的喜欢这衣服, 衬得人瘦瘦的, 看起来就有读书人的, 什么来着,对了,他爷爷说的风骨。他要是穿了这衣服,以后肯定不会被叫小胖猪了。


    卫文康苦笑不得, “你知道一两银子是多少文钱吗?”


    小娃娃挠挠头,“不是一文吗?”


    卫文康:“——”原来是他不懂富家小少爷的生活,想必他家的花用都是按银子来算的。


    小娃娃见他不说话,催促道:“你到底帮不帮我做不做?”


    卫文康有些为难,“要不你先回去问过爹娘?”虽说一件衣服对这小少爷来说只是再小不过的钱,可直接收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的银钱总归不好。


    “唐睿睿,你功课复习好了吗,就在闲聊,不怕夫子打你板子?”还待再说话的小娃娃被一个大娃娃拎着衣服领口扯回座位上。


    小娃娃跟条大胖鱼一样,一个劲儿地蛄蛹,“放开我,不要你管,我让师弟帮我做衣服呢。”


    “什么衣服,他能做什么好衣服?”


    “就他身上穿的那种,穿上显瘦显高。”


    大娃娃瞥了一眼卫文康,见他身上的长衫虽说好看,可一看就是便宜的料子,有些不屑道:“你什么身份,穿这样的衣服不合适。”


    小娃娃不乐意,“我就要,你放开我。”


    大娃娃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儿没松,“那你要不要吃我家的蟹黄点心?”


    “吃,要吃,秦哥哥你要把蟹黄点心都给我吃。”一句话就让大胖鱼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乖乖坐到了自己的凳子上。


    那个大娃娃见他终于消停了,回头瞪了卫文康一眼,估计是怪自己勾得人家小娃娃不学习。


    卫文康认出来那个大娃娃就是王夫子说的已经考上童生的那位,学识够了性子却还是跟单纯得紧,难怪王夫子没让他升到科举班去。卫文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预感他的读书生涯可能会有些不太寻常。


    大概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拿着一本书的王夫子踩着点到了。看到课室后面多了一个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照例开始考校功课。


    被点到的一个个跟大太阳底下的菜叶子一样,蔫了吧唧的,好在都还算准备充分,磕磕绊绊也都背完了。


    看得出来王夫子还算满意,正当卫文康以为考校要结束了的时候,王夫子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喊道:“唐睿,你来。”


    小娃娃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流畅地背了一大段,然后昂着脑袋看王夫子,眼中透露出很明显的求夸夸的表情。


    哪料对方压根没理会他的渴望,直接来了句:“下一句。”


    小娃娃张大了嘴巴,“啊,夫子您不是说背到公孙丑上就可以了吗?”


    王夫子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所以你就一个字都不多看?”


    小娃娃委屈坏了,“我是听先生的话啊。”


    王夫子冷笑,“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就净捡着好的听?”


    小娃娃还待再争辩,边上的秦百宣赶忙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夫子说的话你听着就是了。”


    小娃娃瘪瘪嘴,委屈巴巴地回了句,“我错了,夫子。”


    王夫子摆摆手,让人坐下了。至于错在哪,王夫子很识相地没有问,因为问了也只会让自己上火。这个唐睿,脑袋瓜儿聪明得很,什么东西看一遍都能记住,就是年纪太小,整天只想着吃喝玩乐。


    说起聪明,王夫子看向最后一排,明显比其他学生个头大了不少的卫文康。


    “你今日学了什么?”


    卫文康忙起身,“回夫子,学生今日重读了《中庸》。”


    王夫子照例抽查了几句,然后又问起《论语》来。


    卫文康均是对答如流,只是有个别处,王夫子觉得他的释义不够恰当,又引经据典地解释了一番。


    唐睿越听嘴巴越瘪,大声对着周围的同窗告状,“他是骗子,刚刚还骗我说没学完《论语》。”


    一点儿没掩饰的大嗓门把王夫子都引了过去,拿书照着他的小手板敲了敲,“唐睿,还知道课堂规矩吗?再说话把你撵出去。”


    小娃娃觉得今天的自己就是天底下最惨的人,师弟一点都不好,师弟是个大骗子,还让自己受了罚,他以后都要讨厌师弟。


    卫文康听着小娃娃带着哭腔的声音,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但又不知道哪里对不起他。直到晚上先生挨个布置作业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学习进度倒数第一的小娃娃以为新来了个垫底的师弟,正高兴着呢,没想到垫底的还是自己。


    “确实挺惨的。”柳天骄听完小娃娃唐睿的故事,嘴上表示了同情,脸上坏坏的笑却是出卖了一切。“这娃娃挺好玩的,改天你抱回来玩一玩。”


    卫文康:“——”又不是小猪仔,怎么能说抱回来就抱回来。


    总体还算顺利的第一天过去,除了唐睿小娃娃见了面对着他就要哼哼两声表示唾弃外,卫文康的私塾生涯没什么好指摘的。


    只是三个多月过去了,卫文康还是搞不清楚王夫子对他是否满意,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水准如何。对于将念书当成摆脱眼下困境的卫文康来说,这样的不确定性让他内心深处极为惶恐,唯有努力到让自己没有一丝空闲才能好受些。


    柳天骄把卫文康手里的书抽出来,“别看啦,再看眼睛都要瞎了。”


    对方抬起头,捏捏有些酸胀的鼻梁,“天怎么这么快就要黑了。”


    柳天骄搓了搓手,“都过了立冬了,你说天是不是黑得快?”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啊,卫文康说道:“明日我休旬假,一起把地里该收的菜都收了吧。”


    柳天骄打了个哈欠,“可以,是到时候了,我刚刚出去看,菜都长得好着呢,叫霜打了可惜。”


    “明日要多做些卤猪杂不?”


    说起这个来柳天骄就有些犯愁,“算了,天气冷了,卤猪杂拿到家都凉冰冰的,最近生意差了不少。”


    卫文康皱眉,卤猪杂是现在家里唯一的进项,至于粮食,本就不多,留够他们吃的后也不敢往外卖。老天爷是最不讲理的,三五年可能就要来一次灾祸,村里人只要不是像他先前一样掀不开锅的,都会起码留足一年的粮食。


    “你说,我要不要继续卖猪肉?家里那么大的铺子,只卖卤猪杂和凉拌菜有些可惜了。”柳天骄已经琢磨这事儿好久了。


    “蒋家肯卖猪与你?”


    “怎么不肯,他们与林屠户不是闹掰了,家里十来头大肥猪眼看着就要出栏,正愁销路呢。”


    说来那个姓林的也是阴损,自己生意不好,便借着和小钱氏一道找事那天柳天骄说的话,咬定了蒋家强两口子违背信约,强逼着蒋家强两口子把那都臭了的猪肉收了回去,按买家给他赔了钱。


    蒋家强两口子自然不依,可干屠户的多多少少结识了人,蒋家强两口子一个老实巴交一个只会耍嘴皮子得罪人的哪里扛得住,只得哭了一场后把钱退了,两家再不来往。


    卫文康还是有些担心,“那个全氏可不是好相与的,我怕再生事端。”


    柳天骄却是打定了主意,“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卫文康知道自己劝不动他,缘由也很简单。念书哪是那么容易得事,一年十两银子花出去,别说柳天骄,就是村长那家境也得常担心生计。“你把这些银子收下吧,应当差不多可以买一头猪。”


    柳天骄瞧着对方递过来的银子,五两,应该是王夫子退回的束脩。他是打过这钱的主意,可卫文康真把钱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家里卖卤猪杂挣了不少,我手头的钱够了。”


    卫文康却是不由分说,一把将钱塞到柳天骄怀里,“你要当我是一家人就收下这钱,这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你一个人撑着,我很惭愧。”


    “你也帮了很多,没有你,卤猪杂的生意绝决计是做不起来的。”柳天骄说得是实话,将养了这么几个月,卫文康身子骨比以前壮实了很高,力气也大了不少,再加上他聪明,什么活都学得快,地里生意上都很顶用了。


    “那就不要再计较了,收下,别叫我不安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柳天骄只能答应。


    第二日,两人卖完卤猪杂从镇上回来,吃了饭便去了地里。


    他们家现在的菜都是成亲后新种的,拢共也就长了三四个月,因着照料得好,倒是长得很不错。


    柳天骄弯腰掐着空心菜,光听那“嘎嘣嘎嘣”的声音就知道嫩得很。“这菜可真能长,前几天才菜过一轮,今天就又铺满了。就是可惜还是不如夏日里太阳大,根子细不少。”


    卫文康瞧见那浅绿色的叶子,笑道:“可不是,咱们家的菜长得都好。明日带到市集上卖一卖吧,我见村里人早就把空心菜蔓子拔了种萝卜,这会儿集市上卖空心菜的人应当也不多。”


    柳天骄给他咧着牙笑得开怀,“行啊小子,都知道比较人家的菜园子了。”


    卫文康有些脸红,“知道人家种什么,我们才好打算,都跟大家种一样的,自家吃是可以,卖是卖不上钱的。”


    柳天骄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那你说说应当怎么打算?”


    “物以稀为贵,很简单,人家都有的卖不上价,咱们就种人家没有的。可以是人家没有的品种,也可以是过了时令的东西。”


    这还是他听唐睿抱怨家里夏天总是吃豇豆茄子时想到的。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一样东西吃多了也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种些不一样的东西呢?


    第39章 第 39 章 卫文康第一次考试


    柳天骄觉得卫文康的想法有几分道理, 但还是心存疑虑,“种菜的时令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不遵循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小的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谁家儿郎不牢靠, 种子比别人家下得晚几天, 结果收成就差了一大截。”


    卫文康也在地里忙活几个月了, 再不是以前那个韭菜麦子都分不清只会读死书的,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别人家的蔬菜样子,说道:“时令不对确实会对菜蔬的生长有影响, 不过纵使东西差些,也比没有来得强。”


    柳天骄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回事,以前我爹就嫌夏天吃豇豆茄子吃到吐,冬天想吃又没有。后来我特意晒了些豇豆干茄子干,好歹冬日里也能解个馋,就是味道还是比新鲜的差。”


    卫文康接着道:“我听说北方冬天雪下得很厚, 草木不生, 能吃的只有土豆白菜和萝卜。但咱们这边偏南, 气温没有那么极端, 冬日里好些草木都是绿油油的, 把每样菜蔬的种植时间往后挪一挪, 想必影响不会太大。”


    “好像是可以。”柳天骄从来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子, 他觉得这法子可行, 便立马想着怎么去行。“咱们家今年的菜就种得比别人家的晚,明日就拉到集上卖试试。”


    卫文康自然没有意见。


    两个人也不歇了,照着长得好的空心菜、豇豆、辣椒、冬瓜这些摘了满满两箩筐。因着种得晚,后头气温下来了, 这些菜都属于鲜嫩有余,个头不足,特别是冬瓜南瓜这些,个头比他去年种得小不老少,柳天骄真怕这些东西拉到集上叫人嫌弃。


    没想到真就叫卫文康说中了,第二天刚把东西放下,就有人来问了。


    “这时节怎么还有新鲜的豇豆?”


    卫文康笑道:“家里地腾不出来,便种得有些晚。”


    那人拿起一把捆扎在一起的豇豆,瞧头子都杵得一样齐,便知道这卖家是个讲究人,又挑了根看起来粗的掰断,听着声音脆香,满意地点点头,“细是细了点,倒是挺嫩的,多少钱一斤?”


    卫文康回道:“两文钱。”


    那人不乐意了,“怎么这么贵,这玩意儿压称得很,夏日里一文钱都能买三四斤了。”


    “您也瞧见了,这豇豆细嫩,出息不到夏日里的一半,味道却是格外好,加些肉沫酸菜炒炒,一筷子能下小半碗饭。”


    “就是鞋底子用肉末酸菜炒了也好吃啊,”那人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却是有些馋了。“既然这样,我也懒得跟你掰扯,我瞧那辣椒也挺好的,你给我称两斤豇豆,再搭些辣椒可好?”


    做生意就得让人家顾客觉得买你东西是占着便宜了,他也不死板,闻言一口应了,“成,我再把称给您称得高高的。”


    这招还是跟柳天骄学的,有些人总爱在一点称上跟顾客计较,柳天骄不,他做生意从不贪图微末小利,态度大方,话又说的好听,生意总比别人家好些。


    那人见卫文康这么上道,爽快地挑了东西给钱走了。


    有人觉着他的东西值,有人自然就觉得他们在趁机抬高价。一问价格,非但不买,还要把人教训一顿。


    “不是我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像样,卖个东西恨不得一下赚够以后几十年的钱,辣子五文钱一斤,你怎么不去抢呀?”


    “就是,想钱想疯了吧,谁买谁是傻子。”


    卫文康也不恼,只是笑笑,“是比夏日贵了些,嫂子不买也罢。”


    不买又怎会来看,不过是想让卫文康便宜些,见卫文康一点不识相,对方更是恼怒,又说了几句算话才走。


    柳天骄的卤猪杂这会儿没生意,过来看了看,见卫文康卖出去的不多,便道:“确实有些贵,要不要降些价?”


    卫文康执意不肯,“我将将把集上的摊子看过了,咱们的豇豆辣椒空心菜都是独一份,总有想吃的。”


    他第一回自个儿做生意,柳天骄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行,那你先卖着,要是有剩的好菜就给王夫子送去些,他家住在镇上,想必吃菜都要买。咱们拿过去,虽说不值几个钱,这时节倒确实还算稀奇。”


    卫文康点了点头,“成。”


    天气渐冷,大集上风一吹就感觉身上都叫凉意浸透了,他们家的卤猪杂倒还是用火煨着,但炉子小,不靠近些根本感受不到暖意,靠近了又怕看着邋遢,毕竟是吃食,两人都很讲究,弄得干净。


    柳天骄跺跺脚,瞧卫文康穿着两层单衣服还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神情自若的样子,不由好笑。这人可真能装的,明明嘴唇都发白了。


    其实家境不好的人,对饥寒的感受总是没有那么敏锐,毕竟已经习惯了,卫文康就是如此,坐在那儿肯定会觉得不舒服,倒也还能忍。柳天骄把热水和馒头递给他的时候,还有些愣怔。


    “哪来的?”


    “对面的包子铺买的,他家包子不行,馒头还勉强,发面的手艺特别好。”


    卫文康问:“怎么好?”


    柳天骄笑得狡黠,低声道:“一斤面恨不得能做出三斤馒头。”


    卫文康也笑了,“你这嘴可真够损的。”


    “实话实说嘛,不过那老板娘会做生意,见天冷,还特意给倒了两碗热水。”做生意的都是图个利字,水不值钱,但烧起来废柴火费事的,大多数做生意的还真不愿意这么干。


    卫文康也赞同,“怪道不说他家生意好。”


    喝过热水又啃了一个热馒头,果真浑身都舒坦了,柳天骄伸个懒腰,“白面馒头就是好吃,等以后有了钱,我天天吃。”


    油水少了是这样的,饿的快,很想吃些精细的食物。卫文康想着以前柳大叔还在时的骄哥儿都能拿牛乳做甜点,待跟自己一块儿生活后,却连吃个白馒头都要思量半天,总觉着对不住他。


    买贵价菜的人终究是少,散集的时候,卫文康两大框子菜,拢共才卖出去二十来斤,但一单利润高,总体算下来收入还不错。卫文康把六十多个铜板交给柳天骄,便在剩下的菜里一样挑了些新鲜的,凑了十来斤的样子,预备给王夫子送去。


    柳天骄又有些担心,“都是卖剩下的,王夫子会不会嫌弃。”


    “没关系,现在气温低,菜都跟刚从地里摘回来的一样,新鲜着。再说咱们都收拾得干净,卖相比早集上大多数摊子上的都好。”


    “那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柳天骄怕卫文康跑得太快,又叮嘱道:“也不用很急。”


    日子过了没多久,两人倒是颇有些老夫老妻的样子,都比较关注对方身子。当然,卫文康纯粹一片好心,柳天骄主要是怕对方病了浪费他银子。


    王夫子家境不错,自然吃的是一日三餐,卫文康到的时候对方将将吃完午饭。还没来得及休息,见卫文康背着个背篓进来,王夫子有些意外。


    “今日不是旬假,怎么来私塾了,有什么要事吗?”


    卫文康把背上的背篓放下来,又行了个礼,道:“没什么要事,只是家中有些菜蔬长得不错,小子便想着与夫子家送些。”


    王夫子对口腹之欲不看重,他家娘子却是眼前一亮,刚刚小孙子吃饭时还有些不情愿呢,嫌餐桌上换来换去不过是些白菜土豆萝卜,早就吃腻了。当即笑道:“卫小子有心了。”


    王夫子咳了一声,对自己娘子的不矜持表示不满,东西虽不慎贵重,但也没有随随便便就收下的道理。“费这事作甚,你自家吃就是了。”


    “我们家也就两个人,吃不了这许多。夫子待我恩重如山,我也身无长物,这些自家产的菜蔬不过是一点小心意,夫子师娘不要客气。”


    王夫子他娘子金氏倒是个爽快的,也不理会丈夫的拿腔作调,笑道:“你夫子就是假正经,这菜蔬都是时节里稀缺的,正好给我家孙孙换个口味,我就做主收下了,多谢你的好意。”


    卫文康也是知道师娘这性子的,没什么架子,待私塾里的学生也关心,就是做菜手艺差了些,家里请的厨娘也是麻利有余,做出来的菜只能说熟了能入口。夏日里菜蔬多的时候,私塾的饭菜都叫人食欲全无,更别说这个时间每日里的菜蔬来来回回都是那几样。


    别说他家小孙孙,私塾里就没有哪个学生说好吃的。唐睿这种贪吃的,要不是时不时有秦百宣的各种点心接济,想必早就瘦了一圈。


    卫文康试过快饿死的滋味儿,倒也不嫌,人家嫌难吃吃得少,倒便宜了他多吃些,晚上回家就能省些粮食。


    金氏倒是注意到了卫文康这个显眼的大胃王,但她家家境不错,她也不心疼这点子粮食。倒是觉得有人能欣赏自己的厨艺,让人高兴,特别是眼瞅着卫文康身上开始一点点贴肉,还有些成就感。


    所以虽说打交道的时间不多,但两人都觉得对方亲近,说起话来也没那么讲究。


    王夫子跟自家娘子过了几十年,早些年的时候还会因为这些小事吵吵闹闹,如今都习惯了,见金氏不理会他,也只是冷哼两声罢了。


    柳天骄还在集上等着,卫文康见师娘把菜蔬收了便想告辞离开。


    王夫子却是道:“等等,去书房吧,我有话跟你讲。”


    这还是王夫子第一次在非上课的时间找他,卫文康有些紧张,却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果真,待坐下,王夫子便道:“本来是想旬假过后跟你说的,既然你今日来了,我便提前跟你说吧,你也好做个准备。”


    卫文康更紧张了,“夫子请讲。”


    “这些年江南文风兴盛,咱们县乡试成绩却是一直不佳,县老爷仁善,恐这样下去耽误了县里的读书人,便决定来一次会考,对表现好的读书人予以奖励。”


    卫文康读了念了这些日子的书,科举做官之事也零零散散听王夫子说了些。当下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仁善是假,县老爷任期将满,却无甚拿得出手的成绩,怕被调到偏远苦寒之地,才想出这个法子,希望县里能出些拿得出手的读书人,帮着扬一下声明,也好叫县老爷得个“教化有方”的名声。


    虽说目的不单纯,但这事毕竟对他们这些读书人大有裨益,卫文康还是心存感激。赞道:“县老爷英明。”


    王夫子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明白是个有成算的,脸上表情和缓了些,“你虽说入学时间短,但底子还成,也愿意用功。咱们私塾一共给了三个参考名额,我决定把其中一个给你。”


    卫文康惊到了,“不是人人可参考?”


    王夫子轻哼一声,“这回参考之人的卷子可都是贴出来让众人点评的,若是人人都可参考,到时弄些狗屁不懂的东西出来,县老爷的脸面往哪搁?因此,每个私塾都是定了名额的,县里的私塾人多,一般是三个,镇上的私塾一个两个的都有,你夫子我还算有些薄面,县老爷便给了咱们私塾三个名额。”


    卫文康更是惊讶,这么说来,参考名额果真是相当珍贵了。他们这地方富庶,县老爷可是从六品的官员,若是能得个好名次,入了县老爷的法眼,可不是前途广阔。别说他们这种没有功名的,怕是秀才也想试一试。


    卫文康也不遮掩,直接把疑惑问了出来,“可是有功名限制?我记得科考班还有好几个得了童生功名的师兄。”


    “没有功名限制。”王夫子见他实在疑惑,便直言道:“我听说此次会考取前五十名,第一名奖励十亩良田,三百两白银;头十名奖励三亩良田,一百两白银;前二十名奖励一亩良田,十两银;其余三十人,没有良田奖励,却也有十两银。”


    这奖励不可谓不丰厚,除掉免除赋役,朝廷一次性给秀才的奖励也没有这么多。卫文康懂了,王夫子看好他的才学是其一,主要也是知晓他家境艰难,想给他个机会,让他挣些银子,改善一下生计。


    卫文康起身深深作揖,“多谢夫子大恩,学生一定铭记于心。”


    王夫子摆摆手,“算不得什么大恩,你一心向学,我不过给你这个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私塾里那么多同窗瞧着,王夫子如此想必压力也不小,如何算不得大恩。卫文康确实从心底里感激,也暗下决心一定考好些,不叫夫子失望。


    柳天骄见卫文康心事重重地回来,忙道:“怎么了,夫子没收?”


    卫文康道:“收了。”


    “那是夫子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没有。”


    柳天骄急了,“那到底怎么回事,看你愁得脸都皱成一团了。”


    卫文康见他担心自己,心里微暖,“是好事,县老爷要组织一次会考,私塾里拢共三个名额,先生就给了我一个。”


    柳天骄张大嘴巴。“意思是你是私塾里的前三名,我的个乖乖,难不成你真是个天才?”


    卫文康好笑,“不是。这回考试有奖励,先生见我家境贫寒,给我个机会,叫我去试试罢了。”


    柳天骄微微失望,但转念一想,终归是好事,便问道:“什么奖励?”


    卫文康便道:“考进前五十名能得十两银子。”至于前十名,卫文康知道自己的斤两,压根不敢想,前二十名估计也够呛。


    “那全县一共多少人参考?”


    卫文康想了想,“应该有五六百人吧。”县里读书人大概三四千,一个私塾一二十人左右,算下来差不多参考的就是五六百人,这五六百人还都是私塾里的尖子生。


    柳天骄被这个数字吓到了,他如今跟着卫文康学多了算账,对数字的敏感性好了许多,扒着指头算了算,便有些沮丧了,“五六百人取五十个,也就是十个里才能选上一个,也太难了些。”


    卫文康点点头,“确实是很难。”所以他才这么发愁。以往没机会也就罢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他却因学识不够抓不住,如何能甘心?


    要知道,他们两个辛辛苦苦干了这几月,也不过是赚了十两银子。且眼瞅着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他们家卤猪杂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差,到明年开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攒十两银子。


    柳天骄倒是想得开,这种意外之财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发愁也没用,安慰卫文康道:“你读书时日尚短,真能考上才叫他们那些人没脸呢。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优秀的人总是叫人妒忌。为了不叫人妒忌给你使绊子,你考差些也没什么。”


    卫文康真不知道这人小脑袋瓜怎么长的,说话总是不那么恰当,可就叫人觉着贴心,整个人心情也好了许多。“好,为了不叫人妒忌,我不妨考差些。”


    柳天骄贪财属性还在,别扭道:“那也不用故意考差,反正正常考就是,他们谁要是敢给你气受,我就打上门去,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行,听你的。”


    话是这么说,可卫文康还是比以往更努力些。干活的时候也带着书,只要一有空就看,叫村里人瞧见了说了不少酸话,说是装模作样的,叫人看了就难受,可把柳天骄气了个够呛。


    但嘴在别人身上,柳天骄除了瞪他们几眼,也不好怎么样。又怕说些大话,叫卫文康压力更大。


    最难耐的还是在私塾,纸包不住火,众人一勾兑,会考的名额还是没有瞒住。小班的人也就罢了,除了同样得到名额的秦百宣,其他学生都知道自己火候不够,对卫文康参考虽说有些不太满意,但毕竟与自身利益无关,都只是说几句风凉话就罢了。


    科举班的人却是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八人,只有一个平日里成绩最好的叶平得到了名额,叫人如何甘心?秦百宣大家都清楚,家世不俗,才学也不俗,十来岁就考上了童生,去参考也能叫人说一句后生可畏。


    可卫文康凭什么?论才学,他不过才读书几个月,还在复读四书五经,策论更是刚刚开了个头。论年纪,放在科举班也算是大龄了,怎么就轮到他去参考?


    王夫子自然是注意到了学生间的暗流涌动,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出来解释,所有的恶意便只能卫文康自己承受着。


    今日照例如此,卫文康一到课室门口,便发现科举班的几个童生将他围堵了起来。


    “你还有脸来念书,也不怕叫人笑话。”


    “小偷。以前倒是小瞧了你,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竟连王夫子都迷惑了。”


    “我要是你,早就羞愧得回家躲起来了。误人前程,也不知道亏不亏心。”


    “他要是觉得亏心,还会这样若无其事?人家背地里乐呵着呢。”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要是换个人,早就受不了躲起来了。


    卫文康面色却是如常,“晨课要开始了,各位师兄还不回去念书?”


    “念什么书,我等辛辛苦苦念了十来年,还不如你三个月,有何好念的?”


    “就是,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名额让出来,别怪我等不客气。”


    有人说着朝卫文康逼近,眼里的嘲讽和恶意完全没有遮掩。


    卫文康拧眉,“师兄还想当众行凶?”


    “打你脏了我的手,有的是法子收拾你。”王夫子收的束脩差别太大,在他私塾念书的要么天赋异禀出身于穷苦人家,要么就是大富大贵完全不差钱的那种。说话这人明显就是后一种,打人确实不用经他自己的手。


    卫文康很有自知之明,他身子弱,叫人盯上了只有挨打的份儿,至于柳天骄,毕竟是个小哥儿,他不愿将人牵扯进来。


    至于找王夫子,更不可能,对方给的这个机会何尝不是考验,卫文康绝不会拿任何事去叫王夫子烦心。实在不行就把这顿打生挨了,反正叫他让出名额是不可能的。


    就在卫文康木着脸等待着下一步折磨时,一道气势汹汹地小奶音传了过来,“你们要对师弟做什么?”


    第40章 第 40 章 参考资格之争


    见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奶娃, 众人笑得轻蔑,“小屁孩,你少管闲事,我们没想做什么, 只是叫他自己识相些。”


    唐睿跑了过来, 皱着小眉头, 凶道:“识相什么, 不就是因为他得了考试的名额吗?你们心里不甘就去找夫子啊。”


    要是找夫子有用还在这浪费时间?王夫子这回明显就是铁了心要扶持卫文康,他们问再多也只有一句“你们学识不够, 去了也没用。”


    他们学识不够,卫文康就够了?不过是一句托词罢了,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让夫子叫猪油蒙了心。


    众人想着就来火,不耐烦道:“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


    唐睿不服气,“我怎么不懂了?明明是夫子的决定, 你们不敢找夫子要说法, 就只知道来找好欺负的师弟。你们这种欺软怕硬的人, 爷爷说了, 叫小人。”


    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特别是打头那个富家公子哥黄原清, 要不是想着还在私塾里面, 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小屁孩, 你倒是挺会充英雄的,怎么,晚上不想回家见你爷爷了?”


    对方眼里的残忍不像在说笑,卫文康把唐睿拉到身后, 冷声道:“他只是个小孩子,你若再敢说这种话,我立马报官。”


    “去啊,我倒想看看哪个当官的会听你胡说八道。”


    大乾朝除了县太爷必须得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一般只要有关系,县丞都是可以世袭的。现在安泰县的县丞就是黄原清他大伯。要不是想证明给家里人看,一个会考名额何须他费心。


    唐睿小娃娃却是一点没有被威胁的自觉,“你才是胡说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要生气了啊。”


    众人:“……”感情您老刚刚还没有生气,够大度的。


    卫文康既好笑又感动,这个小娃娃什么都不懂,还能为了他挺身而出,倒是挺仗义的。“好了,师兄,多谢你,夫子快来了,你还是进去背书吧。”


    唐睿瘪嘴,“你这是在支开我吗?我爹娘吵架就老这样,我跟你说,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吃这一套。”


    黄原清不耐烦了,低吼道:“行啦,别在我跟前演什么师兄弟情深。卫文康,最后再问你一次,让还是不让?”


    卫文康还没来得及回话,小娃娃却是响亮的一声,“不让。”


    黄原清一把抓住唐睿的衣领子,“小屁孩,你当真想找死是吧,我成全你。”


    没想到这个黄原清如此没有底线,在私塾就对一个孩子出手,卫文康惊怒不已,正欲上前把人夺回来,就有人快他一步出手了。


    “我看想找死的是你。”秦百宣一棍打在黄原清手上,趁对方吃痛之际,一把将小娃娃抢了回来。


    黄原清家境好,人又聪明,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童生,是家里想混个官身的唯一希望,受尽了疼宠,哪里叫人如此打过,当场就痛呼出声,“秦百宣,你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躲在秦百宣身后的唐睿钻出小脑袋,“凭什么等着,秦哥哥又不傻,你让等着就等着啊?”


    卫文康都不知道他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搞笑的了。


    黄原清更是恼羞成怒,“行,一伙的是吧,你们今晚上谁都别想跑。”


    秦百宣冷笑,“谁要跑了,我倒要等着看你要做什么,只别到时自个儿先跪地求饶就好了。”那态度倒是比黄原清等人更嚣张。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那就瞧瞧谁先跪地求饶吧。”


    卫文康见黄原清带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脸上的担忧再也掩饰不住,跟秦百宣和唐睿说:“你们今天放学后先不要回家,我去叫你们家人来接。”


    秦百宣只是冷笑,“然后你出门就被人揍个半死吗?”


    卫文康无言以对,挣扎道:“总是能把消息带到的。”


    秦百宣瞥了他一眼,还是那副高高在上对人不屑一顾的样子,“行啦,他今天出不去这个门的。”


    卫文康不明所以,“你意思是夫子会找他?”


    “我意思是夫子也保不了他。”


    卫文康懂了,这个小同窗看来家境很是不俗,但还是有些担心,“你确定没事?他家在安泰县盘踞多年,连县老爷都要给几分薄面的。”


    秦百宣嗤之以鼻,“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别总是这样当受气包,叫睿睿看了烦心。”


    话是不好听,但人家可真是给自己解了围的。卫文康也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认真道了谢:“今日多亏你和睿睿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尽力而为。”


    “没什么需要,你会考的时候别给夫子丢脸就成了。”秦百宣说完就带着唐睿回了课室。嘴里还教训着,“一会儿没注意就跑出去了,真叫伤到怎么办?”


    小娃娃还在小声辩解,“我那是行侠仗义,他可是我师弟,虽然讨厌了点,但别人欺负他就是打我脸。”


    “你脸已经够大了,别再把这些破事往自己脸上贴了。”


    卫文康不知道秦百宣和唐睿究竟是何身份,但料想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因为第二天黄原清叫人打了的消息就传了出来,鼻青脸肿,实在是有碍观瞻,连学都没来上。


    如此不算平静的日子过了十来日,很快到了会考的日子。


    柳天骄给人裹上袄子,又带了一袋碎饼子,加了上好的白面和新鲜的葱花,醒发好后锅里放了黄亮的菜籽油煎得两面金黄,然后拿剪子细细绞碎。听说这回会考跟正儿八经的科考一样严格,搜身规矩都一样,带的吃食不自己弄碎到时也会叫差役随意撕开。


    卫文康有些不舍得吃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带几个糙米饼子就行了。”


    柳天骄不同意,“考一整天呢,你身子骨不好,天又冷,不吃点好的怎么扛得住?这菜籽油还是我特意找人借的,说这玩意儿烙饼,凉了之后油也不会凝结。”


    卫文康感念他的用心,也不好再推辞,只一心想着考个好成绩回来。


    今日考试,柳天骄自然不会让卫文康走路去县里,便雇了蔡大爷家的牛车,原以为只他一个人,没想到上了车蔡大爷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二叔家的成器也要去考试,待会儿还要去载他。”


    柳天骄不乐意了,“说好了包车,怎么还要载人?”


    蔡大爷道:“这不他也去县里考试嘛,咱们村读书人不多,成器要是有出息,对大家伙都好不是。”


    “甭说这些没用的,我提前包了车,你要说话算话。”别的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柳成器,这个堂哥表面看着不声不响的是个斯文人,实际上哪有那么良善,底下弟弟妹妹们挨打挨骂从来不帮忙说一句话,家里人吃糠咽菜他能一个人出去与同窗上酒楼妓馆。


    再加上上回摔盆的过节,反正柳天骄自觉小气,他不愿让卫文康与这人接触。


    蔡大爷不敢说话了,干这行讲的就是信誉,不然耽搁了人家行程,还有谁愿意再雇?他们是乡下,村里又只有他这一辆载客的牛车,平常村里人不追究,可像柳天骄这般真追究起来,他这种做法可是要毁自己名声的。


    “行吧行吧,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柳天骄见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有些担心,便上了车要跟一段。


    蔡大爷见状有些不太高兴,但又不敢说什么。这小哥儿可是个狠人,谁敢轻易得罪?


    卫文康心里紧张,柳天骄愿意送他一程,他高兴还来不及了,更没有什么话说。


    他们家在山脚下,去县城是要经过柳老二家的。等在门口的小钱氏见牛车压根没有停的意思,急了,骂道:“你个老蔡头,没瞅见我在这等着的啊,怎么还不停?”


    蔡大爷本想糊弄过去,见小钱氏开了口,无法,只得停下车解释道:“骄哥儿他们是包车,我不能载你家成器小子了。”


    小钱氏一叉腰,“怎么就不能载了,昨晚不是说好的吗?好啊,你这个老蔡头,说话不算话是吧,我看以后还有谁敢坐你的牛车。”


    蔡大爷心里叫苦不迭,“我也说了骄哥儿他们先包了车。”


    “可你也没说只载他们一个。”


    “你们坐别的车吧,反正我又没有收钱。”


    小钱氏不依不饶,“我家成器赶着考试呢,这会儿上哪找车去?”是的,柳成器也在参考的人里头。他学问一般,家境在读书人中更是中下,本来是选不上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私塾先生一心推举他去。


    蔡大爷急得满头大汗,“那我也没办法啊。”


    “我管你怎么办,反正今个儿这车我家成器是坐定了。”


    就知道会是这样,都说了柳天骄包车小钱氏还执意要定,就是打定主意欺负人呢。柳天骄哪是那么好的性子,直接对着蔡大爷道:“还走不走了,耽搁了我家夫君的考试谁来赔偿?”


    凶神在此呢,蔡大爷无法,也不与小钱氏掰扯了,直接就赶着牛车一溜烟跑了。


    待柳成器出来,别说牛车,就连牛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娘,您怎么办事的,现在车没了,叫我走着去路上吗?”柳成器把小钱氏好一通抱怨。


    柳老二也气得够呛,“你是猪脑子吗,怎么就叫车走了?成器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机会,都叫你这个当娘的毁了。”


    小钱氏也委屈啊,“谁叫柳天骄先定了,早前也不知道考试的事儿啊。”


    柳老二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你还有脸说,自己不会办事,还埋怨儿子没跟你说不成?他念书那么累,这些事不就该你这个当娘的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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