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秀练完招式, 收起木剑。她坐下来歇息时,忽然记起什么,脑中白光一闪。


    小说里, 赵金金因为多看了原主几眼,谢扶光把便原主杀了。杀了之后,赵金金与他大吵一架, 她负气跑出去一个人喝酒,醉倒在外, 被谢扶光找到后,她以死相逼, 让他以后不要再随便杀人。


    他这才答应她不再杀人。


    沈秀沉思。或许是因为谢扶光因为极端的嫉妒, 杀了什么人,所以今天赵金金才一个人醉倒在外?


    想到此,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如果她没猜错, 赵金金今日醉酒真是因为那个原因的话,等谢扶光找到赵金金, 赵金金再以死相逼, 谢扶光妥协。


    然后她就不用再担心被谢扶光杀掉了。


    就是不知赵金金这次醉酒是不是因为那个缘故。沈秀抿唇, 正想去看看赵金金时,小顺儿快步前来, “公子, 公子,有人来找刚才那位醉酒的姑娘了。”


    沈秀的反应速度比谁都快,“谁!男的女的?”


    “是个男子。”


    “长什么样, 穿什么衣服?”


    “长得……”小顺儿摸摸后脑勺, “长得和公子一样好看,穿的红衣, 就是……”


    就是那身衣袍太红,红到像是染了血,有些妖冶的血腥和危险,挺瘆人的。说到这里,小顺儿把没说完的话吞下去。


    听完小顺儿的描述,沈秀确定,没错了,来人定是谢扶光。她的呼吸紊乱起来。


    叶云川见她反应有些异常,他问:“怎么了?”


    “没事。”


    “我去看看,你就在这里练功。”叶云川挥了下手,离开练武场。


    见到谢扶光时,叶云川一眼将他认出来。他没见过谢扶光。他爹几年前曾与谢扶光见过一面,切磋过一次,但败在谢扶光手下。


    叶云川没见过谢扶光,但见过他的画像。


    红冠少年,波浪一样微卷的长发,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如花,肩上开出一朵红色曼陀罗。他与画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叶云川走过去,“谢扶光?”


    少年微掀长卷的睫毛,声线很是悦耳,“你认得我?”


    叶云川抱拳,“久仰大名。”


    谢扶光轻轻颔首,姿态优雅,向他微微一笑。


    叶云川:“那位醉酒的女子,是你的……?”


    “未婚妻。”


    闻言叶云川微微惊讶。谢扶光此人,乃江湖上有名的杀手,他看着礼貌优雅,很正常的一个人,事实上却是一个很嗜血,杀人不眨眼之人。


    竟有女子愿意嫁给他?叶云川挑眉,“你跟我来。”


    来到一处房间,叶云川指向床榻上醉死过去的赵金金。


    谢扶光步至床前,“金金,醒来。”


    “等一下。”叶云川阻止他,“我并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你的未婚妻。”


    谢扶光:“你不信我?”


    “我这人比较严谨。”叶云川道。


    谢扶光笑了下。


    忽而,赵金金迷迷糊糊醒来,她仍然一副醉态,看到谢扶光后,口齿含糊道:“扶光?”


    “是我。”他低头,“我们回去。”


    “我不回去!你走!你走!”


    “听话。”


    “我不!你不答应我!我不回去!”


    谢扶光极有耐心,语气柔和,“乖,我们回去。”


    赵金金摇晃了一下身体,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扶光,你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她话音刚落地,手忽然一阵酸麻,手里的匕首就不受控制地掉落下去。


    她重新想捡起匕首,可是却没办法动弹。她对谢扶光道:“你能阻止我一次,但不能阻止我千千万万次,我总会找到机会的!”


    谢扶光蹙眉。


    她泪盈于睫毛,还没从醉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口齿越发含糊,“你答应我!”


    熏炉里的烟雾漫过谢扶光的眉眼,良久,他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答应?答应什么?多半是答应不再杀人。房间外,冒着危险靠在外面偷听的沈秀喜上眉梢。她激动到差点尖叫出声。飞快跑远。


    跑进练武场里,她再也忍不住,一蹦三尺高,畅快地大笑起来。


    叶云川重新回到练武场,见沈秀面带笑意,似是高兴到极点,他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感觉自己力气好像变大了许多,我很开心。”沈秀颊边笑意灿灿。


    目光触及笑盈盈的她,叶云川指尖微痒,想捏捏她带着笑的面颊。


    “对了,师父,那位姑娘被来的那人带走了吗?”


    “嗯。”


    沈秀嘴角笑意更深,继续练功。至傍晚,沈秀下车,飞快进院子。


    “娘!爹!”


    沈有财正在前堂里数铜板,听到沈秀回来了,他放下钱,“哟,秀秀回来了?今日累不累?”


    “不累。”


    “赶紧去歇着,我去给你打水,洗了手就马上吃饭。”


    沈秀笑吟吟。


    “怎么了这么高兴?”杨氏端着菜盘子走出来。


    “我练武练了这些许日子,感觉自己力气大了好多,有点成效了。今天好像比昨天的力气更大了。”


    “那是好事。”


    沈有财得意道:“咱秀秀勤奋努力,悟性还高,肯定比别人学得快!”


    沈秀多吃了半碗饭。吃完饭,她拉住杨氏的手腕,“娘,我们出去转转吧,正好这会子太阳落山了,没白日里那么热,我们出去转转。”


    沈有财道:“行,咱仨来了燕州,还没一起出去玩过,今晚便出去转转。这燕州的夜市,可比锦州要热闹得多。”


    决定好出去玩,沈秀换下练功服,穿上素裙,习惯性要带上幂篱和面纱时,她意识到自己不用再戴这些。


    小说里,谢扶光信守承诺,承诺过不会再滥杀无辜,从此以后便没再因为女主而滥杀无辜。


    她不必再担心,谢扶光会因为嫉妒而杀了她。


    他是一个言出必行,极信守承诺之人。


    她甩下幂篱和面纱,仿佛是甩掉了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


    “秀秀,你还是戴上面纱吧,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被旁的男人看了去,那是便宜了他们!”沈有财道。


    “我不想再戴了,咱家别再讲究那些,我也没见街上所有女子都戴着幂篱面纱。戴着闷得慌。”


    沈有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依沈秀的意。总之他闺女想如何就如何。


    “走吧。”沈秀挽住杨氏的胳膊。


    见状,沈有财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胳膊。心里颇有些嫉妒起来。若秀秀年岁还小,他也能牵着她去街上玩。只是如今她已及笄,即便他是父亲,也不能在人前随便牵她了。


    他无比后悔起来。从前秀秀还小时,他就没怎么带她出去玩过,更遑论牵着她出去玩了。


    从前他怨恨杨氏没给他生个儿子,从而迁怒,怨恨起秀秀来,对她极是不喜。


    想起从前他对秀秀的责骂与冷待,他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会子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痛。


    “我、我再去取一些钱!”他想多多弥补秀秀,于是打算再多带些钱,等会儿秀秀想买什么就给买什么。


    一家人走出院子,侍卫立即跟在身后。


    巷子里,有几个小孩子在踢蹴鞠玩。蹴鞠咕噜咕噜滚到沈秀脚边,她捡起蹴鞠。


    “谢谢!”其中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伸手接球。扬起脑袋时,他眨巴了几下睫毛。


    她把蹴鞠递给他。继续往前走。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


    走出巷子,来到宽敞的街道上,各种叫卖吆喝声灌入耳内。沈秀闻到各种食物的香气。她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面前。


    插糖葫芦的架子上,插着各种颜色的糖葫芦,并不只有红色,有红色黄色,还有青色等等颜色。色彩斑斓的糖葫芦,裹着糖霜,亮晶晶的,很是诱人。


    她问:“请问糖葫芦怎么卖的?”


    商贩满脸堆笑,“一串两文钱,每串糖葫芦价钱都是一样的。”


    “娘,爹,你们要不要吃?”


    沈有财掏钱,“秀秀想吃几串?”


    “我们一人买一串尝尝?”她接过钱,“老板,我要三串。”


    老板将糖葫芦递给她。她道:“我们只要三串,多了两串。”


    老板笑呵呵道:“送你两串。”


    送?这老板这么豪的吗?她总共也就只买三串,还送她两串?这不是在做亏本生意吗。


    “不用了,谢谢。”


    老板硬是将糖葫芦塞进她手里,“拿去吧,我听你口音,你似乎是锦州人?我有亲戚也是锦州人。”


    “是的。”


    “嗐,咱也算半个老乡,糖葫芦送你了,你拿去吃!”


    盛情难却,推都推不了,沈秀只得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她咬着糖葫芦,一路往前走。


    发现一个书生在看她,她看过去。书生隔着远距离,向她作揖。


    她回以一礼,不甚在意,继续往前走。途经一书肆,她转头,“我们进去瞧瞧。”


    进了书肆,她直奔柜台,“老板。”


    柜台后面,书肆老板正沉浸在书里,没注意到有人来。


    “老板。”


    喊了好几声,书肆老板才抬起头。眸光凝滞几许,他道:“抱歉,方才看书太入神了,您要买什么书?”


    “你们店收书吗?抄的书收吗?”


    “收,你抄的书?”


    “是的。收什么书?”


    “一般多收启蒙书,你若是抄了启蒙书,可以拿过来。”


    “好,多谢老板。对了,请问价钱是?”


    老板说了一个价,想了想,他加了两文钱,提了一下价,“若你将书拿过来,就是这个价。”


    点点头,沈秀道谢告辞。还没走到门边,老板叫住她,告诉她,她以后抄的书都可以送到他这里,他给的价钱会比任何书肆都高。


    “好。”沈秀应下。


    等走出书肆,沈有财道:“不是说了不让你抄书,咱家不缺你那点抄书钱。”


    沈秀没说什么,“货比三家,我们去别的书肆瞧瞧,问问价。”


    “都说了不用你————”


    沈秀才不管沈有财,径直往前走,问路人哪里还有书肆。


    到了另一家书肆,她开门见山问出同样的问题。守店的女子道:“收的,只是,我得先看看你的字如何。”


    一老者掀帘走出来,“小姑娘,你会抄书?”


    “会。”


    老者慈眉善目,“那你便将你的书拿来,我们店会收下。”


    “方才不是说要看看我的字再说?”


    “不用。你只管拿来。”


    沈秀诧异,她问价。问完价,她告辞时,老者告诉她,若抄了书,一定要拿到他这里,卖给他。


    她有些疑惑,燕州是不是很缺抄书人?怎么这两家书肆好像都非常想要她把书卖给他们。


    等问了第三家书肆后,这样的念头越发强烈。燕州一定很缺抄书的人。第三家书肆的老板,好像生怕她不把书卖给他,直言,她想要什么价,他可以斟酌考虑。


    沈有财问:“秀秀,还要去别家书肆吗?”


    “不用了,大致的价钱我晓得了。”她缓步前行。右前方有一家卖猫的店子。她心一动,进了店子。


    发现笼子里的胖猫,沈秀难以置信。古代竟有英短?


    卖猫的老板对客人道,笼子里的猫是西域猫,漂亮温顺,很是可爱。是才从西域运过来的。


    有人见这西域猫着实可爱,便上前问价。


    客人:“这么贵?”


    老板:“这可是西域猫,您看它们多乖巧漂亮。”


    “不能少点?”


    “不讲价。”老板摇头。又有两人想讲价,老板死也不讲价,“不买就算了。”


    沈秀注视笼子里那只胖嘟嘟的金渐层,有点心痒。她没忍住,拉拉沈有财的袖子,“爹,我想要那只金色的猫。”


    杨氏道:“这猫这么贵,看起来性子不凶,不能逮老鼠,买了不是亏了?”


    “可是它很乖……好吧,等我之后赚钱了我再来买。”沈秀也觉得有点贵了。刚才见那只猫实在是可爱,所以她没忍住向沈有财提出口。


    还是等她自己赚了钱,再来买猫。只希望到时候还能买到这样可爱的金渐层。


    沈有财二话不说,“秀秀想要,爹给你买!”他直接上前问老板,笼子里那只金渐层什么价。


    老板摸着手里的猫咪,脸也不抬,“八两银子,不讲价。”


    八两很贵,本地的狸花猫,十文钱就能买一只。这西域猫着实是天价。可秀秀喜欢,就得买。沈有财咬牙,掏钱。


    “爹,以后再买吧。”沈秀走过来,“先不买,等我以后自己来买。”


    正在抚摸猫咪的老板双目一直,咽着嗓子道:“你……是不是嫌贵了?”


    沈秀干干地笑笑。


    “那我给你少点?”老板急忙道。


    这老板,真是奇怪,方才别人问价,他不是死也不讲价的么。沈秀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价?”老板直勾勾地与她对视。


    “老板最多能少多少钱?”


    “要不卖你五两?四两,四两也行!”


    沈有财和杨氏瞠目,一下子就少一半价钱?夫妻俩就没见过这么能少价的老板。


    还是有点贵。沈秀摇摇头,“多谢老板,我以后再来买。”说完她转身就走。


    “你先别走啊,我再给你少点!”老板急急叫住她,“二两银子!二两,二两行不?算了,我送你一只!”


    沈秀驻足,惊异不已。老板莫不是真的疯了,想白送她一只?


    “你喜欢这只金毛猫,我将它送给你。”他把那只猫拿出来,捧到她面前。


    沈秀一脸莫名其妙,“不用,谢谢。”她赶紧拉着杨氏走出店子。


    “这老板真是奇怪。”走出店子后,沈秀道。


    杨氏:“是有点奇怪,怎么还有人愿意白送的呢。他肯定有什么目的,兴许那只猫有些问题,他想讹我们?”


    “但他不要钱,怎么讹我们?”沈秀耸肩,“算了,不想这些了,我们继续逛逛吧。”


    步至一处茶楼前,头顶传来声音,“秀秀!”


    沈秀抬首。


    茶楼二楼窗边,叶云川向她招手。她还没回话,他直接从窗边飞下来,“你不是说不爱出门?”


    “我之前就是太懒,我觉得太懒了不好,所以想改变一下自己。”


    “这才对。”叶云川笑道,“上去,我请你们喝茶。这家茶楼茶煮得很不错。”


    她跟随他,上了茶楼二楼。窗边桌子前,坐了一位戴着橘红色抹额的男子。


    男子笑道:“云川,这便是你说的,新认的干妹妹和徒儿?”


    “对,是她。”叶云川向沈秀介绍男子,“秀秀,这位是我朋友,卫风,人称玉面小郎君。”


    卫风,他长了一双狐狸眼,像一只橘红色的小狐狸。沈秀想,他不应该叫玉面小郎君,应该叫玉面小狐狸。


    她作揖,“卫公子。”


    “做甚么这么客气。”卫风摇摇扇子,“你既是云川的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


    叶云川给了他一掌,“你占谁便宜呢?她是我妹,不是你妹。”说着他让沈秀他们坐下,让人斟上好茶。


    沈秀坐下,叶云川问她和她爹娘,想吃些什么点心。杨氏与沈有财说不用。沈秀叶指指桌面,“我吃点桌上的瓜子就行。”


    语罢她拿起瓜子磕起来。


    卫风摇着扇子,问:“妹妹,听说你是锦州人,锦州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也不太了解,我从前没怎么出去玩过。你可以问问我爹。”


    沈有财忙道:“锦州好玩的地方多,比如那千石楼……”


    沈秀没听沈有财说话,她专注嗑瓜子,磕了小半会儿,叶云川将剥好的瓜子推到她面前。


    她哥,她师父,对她真好。竟还亲手给她剥瓜子。她说了声谢谢,转而,注意力被左前方那一桌的人吸引过去。


    左前方那一桌,坐着两人,一男一女。男子冷面,女子温柔。


    女子对店小二笑的时候,男子对她说了一句极其刻薄的话。


    女子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住,笑容一寸一寸地收敛了去,“夫君……”


    这是一对夫妻?丈夫竟然这样刻薄地说自己妻子。沈秀哑然。


    “那不是甄剑和楚柔么,他们也在这里喝茶?”见沈秀看着左前方那一桌,卫风看过去后,出声道。


    沈秀:“你认识他们?”


    “认识。”见甄剑给楚柔甩脸子,楚柔还好声好气地给他剥荔枝,卫风道:“甄剑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分,能让他娘子如此宠惯他。”


    沈秀迟疑道:“他对他娘子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太好,他不喜欢他娘子?”


    “非也。”卫风唰地一下打开扇子,开始讲那甄剑和楚柔这两夫妻的事。


    冷面男子唤作甄剑,眉眼温柔的女子唤作楚柔。


    他们是青梅竹马。自小便两情相悦,订了婚。然五年前,两人因矛盾大吵一架,楚柔觉得甄剑不会爱人,他总是说话刻薄,总是要她宠着他。


    因此他们大吵一架,两方各不让步。便退了婚,断了亲事。


    楚柔退婚后,后悔了,想去挽回时,却见甄剑身边站着一直仰慕他的表妹。他告诉楚柔,他要娶他表妹。


    后来,他真的娶了他表妹。他娶了表妹后,非常宠她。事事顺她,事事应她。比爱楚柔还爱她。


    楚柔伤心欲绝。自此离开了燕州。


    离开燕州五年,这五年里,她从别人那里得知,甄剑把表妹宠到了心尖上,两人生了两个孩子,恩爱无比,是别人眼里最最恩爱的模范夫妻。


    楚柔告诉自己要死心,可她死不了心,仍然爱着甄剑。即便过去五年,即便甄剑如此爱他表妹。这五年里,她也想接触其他男子,也想着嫁给其他人,但总是遇不到合适的,便一直没有成婚。


    半年前,表妹病逝。楚柔立刻赶回燕州。她想再为自己勇敢一次,便问甄剑,可想与她成亲。


    甄剑答应了。以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


    两人成婚后,他仍然很冷漠,素日里对她挑剔刻薄,除了晚上在床上见面,白日里几乎不见面。他曾对表妹挥金如土,却吝啬于给楚柔买一根几文钱的木簪子。


    他对表妹曾经的宠爱,与他对楚柔的冷漠刻薄,让楚柔明白,他已经不爱她。他还爱着已去世的表妹。他娶她,只是想找一个能照顾他两个孩子的妻子。


    她痛苦难过,可她又能如何,毕竟她爱他,毕竟当年是她先说退婚的。


    终于,在被甄剑伤了半年,伤透之后,楚柔决定断舍离,要与他和离。


    然而甄剑却突然慌了。他坚持不和离。


    最后才说出真话。


    却原来,他并不爱表妹。当年楚柔和他退婚。他一气之下,决定娶表妹,是为了气楚柔。


    他想让楚柔知道,他会爱人,没有她,他也能与别的女人过得很好。所以他极力宠爱表妹,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很爱表妹。


    装出一副恩爱的假象,气楚柔。


    表妹死后,他娶楚柔,对她态度不好,也是怕她再次抛弃他。


    他从前爱楚柔时,楚柔能抛弃他。而他假装不爱她时,她却能自己主动回来向他求亲。


    所以,他告诉自己,不要对她好,不要让她以为他还爱她,这样才能吊着她。


    听完甄剑的解释,楚柔释然。


    甄剑开始对她好,像宠爱表妹一样宠爱她。


    她倒觉得不习惯。因为甄剑的本性不是这样的。于是她让他不要压抑的本性。


    他原本就是一个说话刻薄,希望爱人能宠爱他的人。


    所以,他们和好后,甄剑还是总会嘴贱。


    听完卫风的话,沈秀沉默良久,“不爱表妹,却能把所有好的都给表妹,让别人都看出来他是真的宠爱表妹。爱楚柔,却把所有不好的都给楚柔,让别人都以为他不爱她。”


    “卫公子,你觉得甄剑爱的真的是楚柔?我怎么感觉他真正爱的是表妹?”


    卫风笑了笑,“我只能说,甄剑,他或许是不够爱。而楚柔,她更爱甄剑。”


    “甄剑对楚柔的解释也太牵强了。不爱一个人却能对对方极好,爱一个人却能如此刻薄对方。”沈秀呵了声。


    甄剑也好意思说,他的真爱是楚柔?他的爱若未曾让楚柔感知,让人感知不到的爱也叫真爱?


    他对表妹不爱,却能对她很好,让所有人觉得爱,还好意思说这不是真爱。


    他哪里来的脸,哪里来的脸说真爱是楚柔!


    沈秀:“搁小说里,我是说,搁话本里,他俩就是一对……”


    一对渣男贱女。


    男主爱女主,却对女主不好。他不爱表妹,却能对表妹极好。


    而女主,清清白白守身如玉,时间静止五年,后来还要上赶着为男主养别的女人的孩子。


    男主这样对女主,居然都没有追妻火葬场,女主就直接原谅了他。


    沈秀觉得,作为一个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正常女人,应该不会这样贱。


    只有小说影视剧里,才会写出这样犯贱的女主。


    想到自己此时就在一本小说里。沈秀扬眉,甄剑和楚柔……他俩不会是另一本小说里的男女主吧。


    就那种男主使劲儿虐女主,一点追妻火葬场都没有,掉几颗眼泪女主就原谅他的小说。


    沈秀不想骂楚柔,她不想骂女人。她觉得作为一个正常女人都不会这样上赶着犯贱。楚柔大抵是一本小说里的女主,刻意被作者写得这样犯贱。


    一切都是男人的错。


    她只干巴巴地鼓掌,“甄剑他的名字起得挺好的,真贱真贱,真的忒贱。”


    叶云川道:“若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她不好,定是舍不得的。能忍心对她不好,这便是不够喜欢。我看那甄剑,他挺喜欢他表妹。他表妹要是没死,说不定人家现在还恩爱着。”


    杨氏叹气,很为楚柔不值,“这楚姑娘真是……多不值啊。”


    沈不予置评,她抓起一把瓜子。


    就在这时,甄剑转过头,与她对视上。


    第52章


    与甄剑对视上, 沈秀一脸冷淡,她直接别开脑袋,去看别的地方。


    甄剑看着她, 冷凝的面色微微变化,神情阴晴莫测。


    他旁边,楚柔把剥好的荔枝放到甄剑面前, “夫君,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甄剑转过头。


    发现楚柔在观察自己, 沈秀与她四目相撞。见楚柔还在给甄剑剥荔枝,她扯扯嘴角, 默默地叹息一声。


    叶云川又将剥好的瓜子推过来。她没吃瓜子, 把茶杯里剩下的茶喝完,道:“哥,天色不早, 我们得回去了,明早我还得起早练功。”


    “是不早了, 我送你回去。”


    卫风:“妹妹, 我也送你。”


    到了家, 沈秀谢过叶云川和卫风。


    卫风:“别这么客气的叫我,我说了, 你是云川的妹妹, 便也是我的妹妹,你以后就唤我一声风哥哥,如何?”


    风哥哥?沈秀年岁不小了, 叫人“哥哥”这种叠词, 属实是让她有些恶寒,她摸摸手背上起的鸡皮疙瘩, 干笑道:“我叫你风哥吧。”


    卫风眨眨眼尾上挑的狐狸眼,“还是叫风哥哥亲近。”


    “啪!”叶云川直接给他一掌,“磨叽什么,秀秀想怎么叫你便怎么叫你。”


    等叶云川和卫风离去,沈秀练了两刻钟的功,才洗浴了准备入睡。


    “爹,娘,这么晚了还磨豆腐?”她打着呵欠,把盆里的水倒掉时,见爹娘还在磨豆腐,她出声问道。


    “嗐,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咱家豆腐现在不够卖。”


    他家豆腐做得好,这几日生意也越来越好。而之前那些来巴结沈家,没巴结得了,没送成礼的那些人,得知他家在卖豆腐后,通通都来他家买豆腐。


    那些人心想着送礼不成,送生意总成。


    燕州大小官员,员外富商,等等说得上名号的人物,基本上都订了他家的豆腐,要长期买。


    别人来送生意,他家也不好不卖人家豆腐,是以家里豆腐现在完全不够卖。


    沈秀二话不说,卷起衣袖帮忙。


    “别,不要你帮忙,你赶紧睡了去。”沈有财阻拦她,“我们也马上要磨完了。”


    沈秀没听,蹲下来就洗豆子。


    彼时,甄府里,楚柔端着鸽子汤进入书房,“夫君,我炖了鸽子汤,你喝点吧。”


    甄剑似在出神。没有听到她说话。


    “夫君?”


    “阿剑?”


    甄剑这才回神。


    “你在发什么呆?”楚柔把汤碗放下来。


    “没有。”甄剑神色晦暗不明。


    他喝了汤,楚柔捏捏他肩膀,“早些睡吧。”


    待两人就寝,楚柔抱住他,将头枕在他胸膛上,眉宇间皆是幸福与甜蜜。


    甄剑掌心放在她背脊上,睁眼,良久未曾入眠。


    外头响起打更声,不知几更天时,甄剑骤然睁目。


    旁边站了一女子,女子一身素裙,圆润的鹅蛋脸,细长的眉,清凌的杏眼。


    灯盏里的烛火光影跳跃着,跳跃至她被太阳晒得微黑的面庞上,清晰地映出她冷淡的表情。


    他微顿,“你……”


    他将将出声,她便侧身,一步一步离开。他迅速下床,“等等!”


    女子并未停下,一直往前走。他疾步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却只抓住了一把空气。


    梦醒,甄剑扶住额心,满目皆是女子冷淡的面容。他低首,看了看怀里的楚柔。


    一种强烈的排他性席卷而来,他下意识推开她。


    “夫君?你醒了?”楚柔迷迷糊糊醒来,继续将脑袋埋在他怀里。


    他身体一僵,推开她,“我先起了,你继续睡罢。”


    甄剑掀开被子下床。原本还迷迷糊糊的楚柔,睡意骤然少了几分。


    从前,甄剑起床后都会亲一下她的额头,今日为何没有?她支起上半身,困惑不已,向甄剑望去。


    公鸡扯着嗓子开始鸣叫时,沈秀已经早起开始练功了。沈家与夜府离得不远,如今沈秀不用再担忧自己会被谢扶光杀掉,故而也不再坐马车。


    “这点路我自己走着过去,还能练练脚上功夫。”沈秀一边啃着煎饼,一边对爹娘道。


    随即她憧憬起来,“等我以后学会轻功了,不用绕路,可以直接飞过去,又快又轻松。”


    飞直线距离,可比绕道近多了。想到此,她又振奋起来。一定要好好练功!早日学得轻功!


    啃完饼子她漱口净手,走出家门。一走出巷子,热闹的人声便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香气扑进鼻子里。她一路走过去。


    “水晶糖!水晶糖哟!好吃的水晶糖!”


    小摊上放着亮晶晶的糖果,瞧着很好吃的样子。她上前问:“糖怎么卖的?”


    小贩说了价格。沈秀点点头,“我要五文钱的。”


    “好嘞!”小贩拿油纸,给她包糖。


    他一个劲儿地往油纸里放糖,把整个油纸包得满满的,“给。”


    沈秀:“这……这是不是太多了,我只要五文钱的。”


    小贩给她包这么多,差不多得十文钱才能买下来。


    “您是我今儿开张第一个客人,所以就给你多包些。”小贩笑呵呵道。


    那也不用包这么多吧。想起昨日送她糖葫芦的小商贩,沈秀寻思,燕州的人还挺实在的,不仅不会少秤,还这么慷慨大方。


    她有点不好意思,“这也太多了。”


    “没啥,好吃您回头再来买!”


    道完谢,沈秀塞了一颗糖进嘴里,将剩下的糖放进自个挎的布袋子里。


    抿着甜沁沁的糖果子,她快步往叶府的方向赶去。


    又见叶云川坐在院墙上,沈秀挥挥手,“哥!”


    他跳下来,问:“今日为何没坐马车?”


    “我想着不远,就自己走过来,顺便练练脚上功夫。”


    进大门时,她从布袋子里掏出糖,“哥,吃吗?”


    “水晶糖?”他拿了一颗,“挺甜的。”


    “你们燕州人蛮好的,我买五文钱的糖,老板多送了我许多。”沈秀一边说,一边往他手里抓糖,“再拿些去。”


    “够了。”他笑笑。


    两人进入练武场,叶云川布置下今日的任务,又教了她一会儿,他便空闲下来。


    沈秀对叶云川道:“师父,你不用在这守着,你有事就忙去吧。”


    他摇头,坐在椅子上,看她练功。她也没再说什么,手执长剑,木剑在空气里唰唰唰挥动。


    叶云川注视她半晌,从怀里拿出她方才抓给他的糖。他低视糖果,指腹轻轻摩挲。


    “妹妹,练功呢?”卫风突然在出现在练武场。


    沈秀侧身寻声而去。


    前方,卫风穿着一身橘红色长袍,衣袂飘飘地走了过来。


    叶云川:“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顺便看看妹妹练功。”卫风摇着扇子,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落在沈秀身上。


    “瞧你一脸的汗,快擦擦。”他拿出帕子。


    沈秀混不在意,直接用衣服擦,“没事儿。”


    “昨日见面见的突然,我也没给你什么见面礼,”卫风拿出一个瓶子,“这是诛毒散,送与你了。有这东西,无论你中了什么毒都可以解开。”


    听到这话,边上的叶云川眸光微闪。诛毒散,乃不可多得之宝物。卫风总共也就只得了这一瓶,之前许多人找他换这宝物,他都未曾松口。


    不曾想,他竟直接要将这宝物送给沈秀。


    沈秀观察瓶子,“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什么毒都可以解?”


    “当然能。妹妹快收下吧。”


    “这样的好东西,我不能收。”


    “妹妹这是不给哥哥面子?”


    沈秀为难,看了一眼叶云川。叶云川颔首,“秀秀,这是他给你的见面礼,你可以收下。”


    “那,那谢谢风哥了。”她接过瓶子。


    卫风问:“妹妹,你这武功练得如何了?”


    “还在打基础,什么也还没练成。”


    “可学了轻功?”


    “还没开始。”


    卫风收起扇子,“你不如跟我学轻功,我其他功夫不如云川,可这轻功却是比他好的。你可听说过玉面郎君轻功一绝?”


    江湖玉面小郎君,轻功如风,无人比他的轻功更快。


    但沈秀没听过他的名号,了解了玉面小郎君的名号后,沈秀道:“无人比你的轻功更快,你这功夫好极,若遇到危险跑得快啊。”


    “是也,妹妹,不若与我学轻功?”


    叶云川黑着脸,道:“她是我徒弟,轻功自有我来教她。”


    “但你轻功不如我,妹妹要学轻功,自然要学最好的轻功,不是吗?”卫风面带笑容,“难道你不想妹妹学最好的轻功?你怎么这么不会为妹妹着想?哪有哥哥不想要妹妹学更好的武功的。”


    叶云川脸更黑了,“你……”


    “看来你并不是真的把她当做妹妹,你若是真的把她当妹妹,就不应该阻止她学更好的武功。”卫风轻哼。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不想让她学更好的武功了?”


    “那你这是同意了,同意我教她轻功了?”卫风唇角漾开笑意。


    叶云川被噎得语塞,半晌,他问沈秀,“你可愿跟他学轻功?他轻功是好,但未必是一个好师父,有些人从未教过徒弟,并不擅长做师父。”


    “我虽没教过徒弟,但我也知如何教徒弟。”卫风说完,冲沈秀眨眼,“妹妹,我会教徒弟,不用担心。你想不想见识一下我的轻功如何?”


    “想。”


    他伸手,“来。”


    “呃?”她不太明白他要做什么。


    “我带你感受一下我的轻功。”


    怎么感受?她伸手。他将她拉过去,直接搂住她的腰,“准备好了吗?”


    沈秀有些不适地动了下腰,“嗯。”


    下一瞬,卫风直接原地起飞。慢慢升腾至半空中。


    沈秀下意识闭目。


    “妹妹,睁眼。”轻然若雾的嗓音滑过她的耳朵。


    她缓缓睁开双目,见自己离地已经很远,她紧紧抓住卫风的衣服,“哥,风哥,你可千万要抓紧我,别把我摔下去吧了。”


    “我把自己摔了,都不会把你摔了。”卫风轻笑。“不要闭眼,我带你好好看一看整个燕州城的风景。”


    语罢,他缓缓上升,飞得更高,而后如一阵清风,向前飞去。


    叶云川飞在身侧,“你慢一点,别吓着她。”


    “我知道。”卫风问沈秀,“这个速度还可以吗?”


    “可以的。”沈秀抓紧他,往下俯瞰。


    整个燕州城都在自己眼下。鳞次栉比的房屋,整齐的街道,流动的人群……一切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燕州很大,即使是俯瞰也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前方有鸟儿飞过来。沈秀有些雀跃,“鸟!”


    “风哥,你比鸟儿还飞得好。”


    卫风轻轻一笑,继续往前飞。


    朝霞红灿灿,往他们这边泼过来。沈秀哇了一声,伸手去摸朝霞。当然没有摸到,也不可能摸得到。


    她飞在空中,似乎是能摸到朝霞。这样的错觉让她更加雀跃。


    会轻功真的太好了。她很是向往,“风哥,练成你这样的轻功,要练多久?你练了多久?”


    “我自三岁开始练武,已经练了十六年。”


    “十六年?”沈秀握拳,“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把轻功练得和你一样好!”


    “嗯,你一定可以。”他往前飞了一段。


    “那里是姻缘河。”卫风降低飞行的高度,降低到只有房顶的高度,让沈秀能够看清姻缘河。


    姻缘河上朝霞粼粼,岸边系着万千斑斓的彩带。微风拂动河面,整条河向一条红灿灿的流动的绸布。


    “燕州有一个传说,传说喝了姻缘河的水,就能和自己的心上人修成正果。”卫风说。


    “有这么神吗?”沈秀问。


    “或许吧,你看,岸边上系的彩带便是那些得偿所愿的人,回来系的。”卫风停在姻缘河上空,打量下面微微浮动的河水。


    沈秀去瞧岸边的彩带。忽而,岸边一抹金黄,一抹深红闯入视野。


    岸边上,赵金金在系彩带。而谢扶光,在看着赵金金。


    虽然知道谢扶光不会再杀自己,沈秀还是会有躲避他的条件反射,她立马将脸埋在卫风怀里。


    卫风低头,“妹妹,怎么了?”


    “没怎么,风哥,我们去看看别的地方。”她死死地将脸埋在他怀里。


    她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卫风很是受用。他扬起嘴角,“好。”


    叶云川见他们这般亲密,他沉着脸,“阿风,你带着她飞了这么久,累了吧,把她给我,我带她飞。”


    第53章


    “并不累。”卫风搂紧沈秀。他一拂袖, 脚尖踢了下脚下的凉亭顶端,匀速飞远。


    叶云川立刻跟上。


    岸边上。之前别人系的彩带脱落,赵金金将彩带捡起来, 系回去。系好后,她道:“扶光,燕州有一个传说, 传说喝了姻缘河的水,便能和心上人修成正果。”


    谢扶光:“你想喝?”


    她甜甜地笑了笑, “我不信这个,而且我们不用喝这个。”


    不用喝姻缘河的喝水, 他们也可以和心上人修成正果的。因为他们已经两情相悦。


    “走吧。”她去牵住他的手。他无奈地避开, “金金,我说过什么,又忘了?”


    赵金金抿唇。古代男女大防很严重。婚后也极少有夫妻在大街上牵手。若婚前太过亲密, 这是不规矩,对而言女方太过吃亏。所以为了尊重她, 谢扶光连她的手都不牵, 也不碰她。


    她倒无所谓。只是谢扶光尊重她, 爱重她,坚决不在婚前对她有任何亲密行为。


    她有时想抱抱他, 摸摸他, 亲亲他,可他都不允许。虽然不能碰他她有些不高兴,但同时心里也觉得很甜蜜。


    他爱她, 爱重她, 所以才不轻易碰她,让她吃亏。


    思及此, 她眼里的甜蜜更加浓郁。


    往前走时,赵金金看到前方一对父母拉着一个小女孩,父母慈爱地捏着小女孩的脸,小女孩嘟嘴撒娇。


    触及这一幕,赵金金颊边的笑意收敛起来。


    她想她爸妈了。


    她从现代穿越到这里,已经整整半年时间。她被一个不靠谱的系统,带进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架空王朝里。


    系统告诉她,她需要攻略谢扶光,让他爱上她,让他用100%的真心说出“ I love you”这句话,她就能完成任务,回到现代。


    交代完这些话,系统就说它能量不足,咔嚓一下就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未曾出现。


    I love you?还得说英文?这系统是上帝派来的?


    她呼叫系统呼叫了许久,也不见系统再出现。于是便放弃。


    系统未消失前,告诉她,谢扶光这人,脸上时常带笑,行为处事很有礼节,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很懂礼貌的优雅少年。


    然而这只是表象,实际上,他是一个没有心,残忍无情,杀人不眨眼的疯批杀手。


    这样的人,她怎么攻略?怎么让他爱上她?


    他根本就没有心。在他手上差点死了几次之后,她这样想到。


    但她不能放弃,她得回家。于是无论她如何被他虐,她仍然在他身边,保护他,照顾他,呵护他,温暖他,救赎他。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没有心的他渐渐软化。渐渐被她救赎。他渐渐爱上了她。


    而在攻略他的过程中,她也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


    这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爱他,不想离开他,也不想她离开之后他痛苦。


    可她若不离开,她的父母,她的家人怎么办?


    她犹豫不决,难以抉择,极端的纠结,让她痛苦不已。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很痛苦。


    一颗心被两处拉扯着,快要撕裂开。


    “怎么了?”谢扶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问道。


    “没事。”像之前那样,她把所有情绪压下去,扬起灿烂的笑容,甜甜道:“听说燕州的糖炒栗子好吃,扶光,我要吃糖炒栗子!”


    他笑意柔和,“好。”


    直到远离了姻缘河很远,沈秀才将脸从卫风怀里撤出来。


    她不再把脑袋埋在自己怀里,卫风略微失落,而后道:“那边是白云湖,我们去看看。”


    远山青黛,白云如絮,水色碧蓝,蓝莹莹的水如天勾勒成了一片如诗如画的湖光山色。


    沈秀两脚落在实处,她踩踩地面,望着仿佛身披薄纱的湖面,道:“燕州风景真真好。”


    卫风:“燕州还有风景更好的地方,等会儿带你瞧瞧。”


    前面有人在湖边钓鱼烤鱼。鱼肉烤焦的鲜香争先恐后往沈秀鼻子里钻。她说:“这鱼……真鲜。”


    “想吃吗?”叶云川问。


    她如实道:“想。”


    “等着。”叶云川去钓鱼的老者那里换来鱼饵。一个飞身飞至湖面上空。撒下鱼饵后,剑袖里飞出细针,嗖嗖几下,他便抓了几条大鱼回来。


    沈秀目瞪口呆,不禁鼓掌,“哥,你、你真厉害……”


    叶云川笑笑,瞥了下卫风。卫风收起扇子,“这有什么,我也能抓鱼。”


    语罢,他也轻轻松松抓了几条大鱼回来,他道:“妹妹,你瞧,我甚至都不用鱼饵。”


    “我不用鱼饵也可以。”叶云川道。


    沈秀感觉他俩好像在较劲。她有点困惑,接着拍手,“厉害厉害,你们都很厉害。”转而低头瞧大鱼,“这鱼真肥,一看肉就很鲜嫩!”


    “妹妹,等我烤了给你吃。”卫风去处理鱼。叶云川也去处理鱼了。


    沈秀:“我去捡柴火。”


    叶云川:“不用你去。”


    “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干吧,反正我也无事。”她卷起衣袖,去边上捡柴火。刚捡起一根干柴,一捆柴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在岸边钓鱼的老爷爷。老爷爷慈眉善目,“姑娘,我这里有多余的柴火,你拿去用。”


    “不用了,老爷爷,我自己捡。”


    “我反正也用不完,也懒得把这些柴火带回去,你就拿去用吧。”


    沈秀这才收下柴火。她把柴火放到地上后,老爷爷又提了一条鱼过来。


    “小姑娘,我今日钓了不少鱼,送你一条。”


    “谢谢,不过我们已经有很多鱼了,老爷爷您还是把鱼拿回去吧。”


    她坚决不要,老爷爷也无法,只得把鱼提了回去。沈秀目送着老爷爷的背影,心道,燕州人,竟然个个都这么慷慨大方。


    这边厢,老爷爷拎着大肥鱼回去后,把大肥鱼放进了桶里。边上烤鱼的中年男子道:“爹,你何时这么大方了,不仅送柴火,还送那么大一条鱼,你方才送出去的这鱼可是咱今儿钓的最肥最大的鱼。”


    “你莫管。”老爷爷继续垂钓。


    中年男子给鱼翻身,撇撇嘴。他老爹素来抠门得很,今日竟变得这么大方起来,属实是有些不正常。他这般想着,望向沈秀。


    眼睛在沈秀面庞上逗留良久。他久久注视她,忘了手里还在烤的鱼。


    “鱼!鱼烤糊了!”他老爹给他一脚,“干什么呢你,鱼都烤糊了!烤糊了还能吃吗!”老爷子瞪着烤糊的鱼肉,肉痛不已。


    处理好的鱼用棍子插上,放在火上烤,卫风娴熟地烤着鱼,道:“妹妹,我很会烤鱼,等会儿尝尝我烤的鱼。”


    叶云川:“你很会烤鱼?我倒没听说过你很会。”


    “我会的多,你没听说过的也多。”卫风挑眉。


    他俩烤好鱼,同时将鱼递给沈秀。


    “秀秀,给。”


    “妹妹,快尝尝哥哥烤的鱼。”


    沈秀一只手接住一根烤鱼棍子。


    卫风:“先尝尝我的。”


    叶云川:“先试试我的如何。”


    拿着两条鱼,沈秀不知该先吃哪条。她咳了下,清清嗓子,“你们烤得好像都挺好吃,都很香。”


    她直接拿起两条鱼,同时咬一口,“好吃!”


    没放什么调味料,只有原汁原味的鲜,也很美味,口感很是酥鲜。


    卫风问:“谁烤得更好吃?”


    “都一样好吃。”沈秀咀嚼着鱼肉,听到叶云川说:“慢点吃,小心鱼刺。”


    吃完烤鱼,要离开时,叶云川抢先一步,搂住沈秀的腰,“回去我来。”说完脚尖点地,运力飞身而去。


    卫风在心里骂了一句,赶紧跟上。


    傍晚,沈秀捧着豆花吃晚食时,道:“他们两个的轻功都太厉害了,就跟长了翅膀的鸟一样。”


    “秀秀以后肯定也能这样厉害。”沈有财说着,给她的豆花里加糖。


    “别加了,太甜了。”沈秀避开。


    沈有财呵呵笑,“秀秀,等会吃完饭了,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等沈有财把胖嘟嘟的金渐层跑出来时,沈秀一愣,“爹,你把这只猫买回来了!”


    “我不是见你喜欢嘛,我就去买回来了。那老板说什么也不收钱,我怕这只猫有什么问题,老板就直接把猫带去大夫那里看了,确定没问题我才买了下来,最后给了老板五十文钱。”


    “五十文钱?”沈秀低头打量猫。


    它长得十分短胖,金黄色的短毛绒绒的,脑袋特别圆,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眸子亮晶晶,尤其可爱。


    她伸手把它接过来。它很温顺,也不怕生,谁抱着它,它就躺谁怀里,一点也不抗拒。


    “爹,谢谢你。”沈秀摸着它毛茸茸圆乎乎的脑袋,爱不释手。


    “你喜欢就成。”沈有财乐呵道。


    同福客栈里,赵金金与谢扶光在吃晚食。谢扶光微微垂睫,细致地剥着虾肉。


    将剥好的虾肉放到赵金金面前后,他继续剥虾壳。


    他耐心又温柔地给自己剥虾,赵金金眉宇间笑意不止,一脸幸福。


    谢扶光的睫毛浓密纤长,垂下来时,在皮肤上投的薄影,仿若画笔晕染而成,精致而漂亮。


    她忍不住伸手,想触碰他的睫毛。


    他及时退开,“做什么?”


    “我就是想摸摸你的睫毛,扶光,你的睫毛真好看。”


    他沉默。


    她泄气,“好吧,我知道,得恪守礼数,婚后,婚后才能随便与你亲近。”


    说着这话,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头发上。


    他的头发黑亮柔顺,发长而卷,水做的波浪一样,极其漂亮悦目。


    也只有这样漂亮的长卷发,才能配得上他精致如花的美貌。


    赵金金这般想着,又想去摸他的卷发。


    谢扶光出声,“金金。”


    “知道了知道了。”她歇了心思。


    待吃完饭,谢扶光让她早些歇息。继而走出屋子,关上门。


    关上门后,他眼里的温柔一寸一寸冷下去。


    第54章


    谢扶光离去后, 赵金金趴在抱枕上,又陷入极度的纠结之中。


    是选择回到现代,还是留在这里。若回到现代, 那扶光怎么办?她又怎么办?回到一个没有扶光的世界,她完全无法接受。


    可若留在这里,她的家人又怎么办?她也不能接受与家人分开。


    她难受地蜷缩起身体。到底该怎么办。


    若她离开扶光, 那么扶光就只剩孤零零一个人了。可若她离开父母,家里还有妹妹可以陪着他们……


    其实她的潜意识, 她的内心,早已偏向谢扶光, 早已偏向留在这里, 只是她一直不愿接受自己会有这样的抉择。


    她痛苦地抱住脑袋,神经快要被撕裂开。


    “对不起,爸爸妈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愧疚,痛苦地哽咽。


    屋顶上, 谢扶光俯视着痛苦地蜷缩在床上的赵金金, 他笑了一下。


    沈秀给金渐层取名“平安”。她希望它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也希望她和父母也能一辈子平平安安。


    抱着平安撸了好久,她才放下它入睡。只是她没怎么睡得着。一闭目, 她就不受控制地想起白日里见过的谢扶光和赵金金。


    按照小说里的时间线, 这个时间点,赵金金差不多已经决定选择留在古代,留在谢扶光身边。赵金金之前一直痛苦地纠结, 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 差不多这个时间点她心里已经做好决定。


    沈秀看书时,看到女主决定留在古代, 选择与谢扶光在一起时,很是惊讶。女主是真的很爱男主,爱到可以为了男主抛弃现代的家人,可以为了爱情抛弃亲情。


    女主决定留下,与男主快快乐乐he了,而写到这个情节时,小说后面还有一半内容。


    小说的后半部分内容,沈秀没有再看下去,后半部分无非是写男女主he后的甜甜蜜蜜日常,猜都猜得到,也没什么看头。


    所以过了这个时间点,沈秀已经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了。


    不过她也不用知道后面有什么剧情。思及此,她甩甩脑袋,把谢扶光和赵金金从脑子里甩出去,闭目入睡。


    公鸡还未打鸣,沈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先是去瞧了瞧平安。平安正在咕噜咕噜打呼噜。她笑着摸摸它额头。


    洗漱之后她热身练功,冲了碗蛋羹垫垫肚子,吃完蛋羹继续练功。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转过身,身后没有人。过了一会儿,才见沈有财打着呵欠从堂屋里走出来。


    沈秀耳朵动了一动。她的耳力好像比从前强了许多。她喜上眉梢,不禁莞尔。


    “秀秀,你早食想吃些什么,爹去给你买。”沈有财问道。


    “什么都成。”沈秀哐哐哐打着木桩子,回头道。


    沈有财挎着菜篮子出去买菜,刚打开大门,就发现一马车停在自个儿家门前。


    “这、这是?”


    却原来,是魏大人派人送东西来了。


    “这些都是大人亲手做的。”沈有财指着箱子里的吃食,对沈秀道。


    甜糕,酥琼叶,辣酥鸡脯……各种甜甜辣辣的吃食映入视野,沈秀心绪很是复杂。


    魏朝清那么忙,还给她做这些吃的,派人那么大老远送过来。他对她的好,她难以承受。


    她对侍卫说,回京之后,让魏朝清别再给她做这些,太劳烦他了。


    杨氏走近,道:“魏大人对咱秀秀真是……”


    若不是魏大人年纪比秀秀大那么多,她都怀疑他对秀秀有意思了。


    杨氏咂嘴。又想起了同样对秀秀关心备至的司马烨与司马朗。他俩对秀秀那么好,兴许是魏大人的缘故。


    沈秀拿起一块甜糕,陷入沉思。先前魏朝清说心悦她,她无法相信他会喜欢她,是以,又开始怀疑自己身上有什么万人迷光环。


    还没等到她再次去验证一下自己有没有万人迷光环,便被月摩珈掳走。


    月摩珈差点将自己杀了。


    他囚禁了她几日,还威胁她,要折磨她。最后或许是查清她是冤枉的,才将她送回来。


    送她回来后,他冷冰冰地警告她,若她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杀了她。


    若她真有万人迷光环,怎么没把他迷住?她若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杀掉她。他会杀掉她,以此足以证明,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万人迷光环。


    那为何夫子会喜欢她?她想不明白。或许感情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就喜欢了。


    她不再多想,用过早食,她挎上布包,背上木剑,去往叶府。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挎包,我去上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练功,长大要把自己保护好!”她跟个小学生似的,在心里哼着歌儿,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往叶府走。


    街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而过。晨风吹开窗帘,甄剑眼角余光触及马车外面的人影,他微顿。


    女子长发利落地束起,剑袖短裙,背上背着木剑,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往前走。


    “阿剑,你在看什么?”楚柔靠过来。甄剑放下帘子,“没什么。”


    楚柔欲言又止。甄剑有些不对劲。她素来敏感,故而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有些离心。


    这样的发现,让她很是恐慌。发生了什么事?这才一两日的时间,他为何与她有些离心了?


    她咬唇,各种情绪在心里翻涌。


    “哥,我发现我的耳力好像比之前强了许多。”沈秀站在大门前,向叶云川招手。


    叶云川站在高墙上,衣袍微微浮动,他说了一句话。


    “什么?哥你说什么?”沈秀没听清。


    他笑道:“你方才说你耳力强了许多,我便试了下你的耳力。”


    她摸摸鼻子,“我实在是没听清。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说,你学得很快。”


    沈秀拱手,“还是师父教得好。”说着她跨入门槛。


    “妹妹!”身后传来卫风的声音。


    沈秀转过身,便见卫风摇着扇子走过来,“妹妹,我来教你轻功了。”


    叶云川斜卫风一眼,没理他,直接进入大门。


    练武场上,叶云川拿着剑,手把手亲自指导沈秀。


    卫风站在边上,见叶云川把手放到沈秀身上,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叶云川的手碍眼。碍眼到,恨不得拿刀把他的手给砍了。


    终于等到叶云川教完招式,卫风上前,“妹妹,我来教你轻功。”


    练轻功,首先也要学掌控运力的招式。卫风同样手把手教沈秀,“不对,你要这样。”


    他握住她出掌的小臂,教她运力。她挥了几个招式,丹田处有一股气乱窜,使她没稳住身形,往后一跌。


    他迅速伸手,将她抱住。


    沈秀感受着丹田处乱窜的气,完全没注意到他抱着她,只皱眉道:“它在乱跑。”


    “把它逼回去。”他没松手,依旧搂着她的腰,低视她的丹田处。


    下一刻,卫风后衣领被人一揪,他与沈秀分离开。


    叶云川沉着脸,“你有没有一个师父的样子!”


    卫风挑眉,“我哪里没有师父的样子?你难道不是这样教她的?”


    “我没你这么不注意分寸。”


    “我怎么不注意分寸了?你别在这唧唧歪歪,我的时间宝贵得很,是要用来教我妹妹功夫的。”卫风轻哼一声,继续教沈秀。


    沈秀挠挠头,看了看面色不大好的叶云川。


    “妹妹,专心一些。”卫风轻拍她肩膀。她聚精会神,专心练功。


    到了下午,沈秀挎上布包,背上木剑,口中含着一颗水晶糖,晃悠着回家。


    路上遇到乞讨的小乞丐。她想起京城里的安乐。也不知安乐现在如何了。她叹息,从兜里掏出水晶糖,放进小乞丐的缺巴口碗里。


    小乞丐抬首仰视她,向她磕头,“谢谢姐姐!”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时,边上聚集看杂耍的人群挤过来,有人不小心踩了她一脚。


    她往后一退,背部撞上微硬的胸膛,她缓冲了一下,转过身来。


    男子低头,他的面部轮廓微微冷硬,嗓音也很冷硬,“有没有事?”


    沈秀第一时间推开他,连忙擦擦自己被他碰过的地方,似乎是十分嫌弃他。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立刻停止动作,整理好情绪,道:“没事,多谢。”


    甩下这四个字,她转身就走。然而却被他拉住。


    她浑身一凛,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你别碰我!”


    男子狠狠拧眉,语气很冷,“你很讨厌我?”


    很讨厌,讨厌到看都不想看他。沈秀低头,不想看甄剑。


    面前这人正是甄剑。


    她真是讨厌他,恶心他。一看到他,她就不自觉地脑补出,他与她表妹翻云覆雨,恩爱无比的模样。


    睡了他表妹五年,结果说他的真爱是楚柔。然后楚柔还守身如玉五年,清清白白地给他睡,给他养别的女人的孩子。


    爱着楚柔,却还能与表妹五年两娃。偏偏这种人还自诩深情,认为自己什么错都没有。


    明明他与她不相干,不关她任何事,可她真的觉得无比恶心。她忍住内心的厌恶,不想得罪人,不想多生事端,“没有,我没有讨厌你,你想多了。”


    可他不肯放过她,仍然拽住她,“为什么讨厌我?”


    暗中保护沈秀的侍卫上前,“你想干什么?放开她!”


    沈秀看了看侍卫,让他们安静。


    原本,沈秀不想得罪人,不想多生事端,可甄剑非缠着她不放手。她心生愠怒,实在是有些忍不了了。


    魏朝清,司马朗,司马烨,叶应天,叶云川,甚至是卫风,这些都是她的靠山。她有那么多靠山,她为什么要怕得罪甄剑。他只是一个富商,不是吗?


    她可以得罪他。是他先抓住她不放,是他先得罪她的,所以她不用忍。


    于是她恶从胆边生,“你真是莫名其妙,无缘无故说我讨厌你。我原本不讨厌你的,可是我现在讨厌你了。”


    甄剑横眉倒竖,“你!”


    侍卫竖剑,为沈秀撑腰,“你想干什么?”


    沈秀拉住侍卫的胳膊,“走吧,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赶紧走,赶紧走。”沈秀看也不再看甄剑一眼,厌恶嫌弃,生怕被什么脏东西粘上了一样,快步走远。


    等沈秀他们离开,气得满脸铁青的甄剑拳头都快要捏碎。


    怒火中烧的同时,心口传来一阵阵刺痛感。他捂住心口,这种刺痛感,压过了方才受羞辱的愤怒。


    耳边又响起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她讨厌他,厌恶他,嫌弃他。


    他甚至已经感受不到被羞辱的愤怒,只能感受到被中伤的疼痛。


    第55章


    沈秀三两下吃完晚食, 烧水洗头去了。洗完头发,她躺在院子里晾头发。晚霞裹着她湿润的长发,缓慢地将发丝里的水分吸走。


    她抱着胖嘟嘟的平安, 触及自己长而厚的长发,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她想把头发剪短剪薄一点,头发太长太厚, 洗起来麻烦,练武也不方便。


    只是, 在古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断发即不孝, 是以不能随便剪发。长发过腰后,倒是可以稍微小修小剪一下,但不能大剪, 且修剪头发还要选个黄道吉日修剪。


    她的头发将将及腰,甚至连小修小剪一下都不能。她有些郁闷地吐气, 极想把这及腰长发剪到齐肩的长度。


    “秀秀, 怎么了?不高兴?”沈有财扫着地, 回身问道。


    “没有。”沈秀把他手里的扫帚拿过来,“我来扫。”


    “你去晒你的头发。”沈有财把扫帚抢过来。


    犹豫片刻, 沈秀道:“爹, 我头发太长太厚,洗起来麻烦,洗了好半天才能干。还有, 练武很不方便, 所以我想把头发剪短一点,剪薄一些。”


    “这可使不得!”


    “我知道断发是不孝, 但我没有对你们不孝的意思。我这头发实在是太累赘,我就想剪短剪薄一些。”


    沈有财面色几番变化,最后有些不落忍,“你把头发剪了,别人看见了会对你指指点点。”


    他心疼闺女,这会子在乎的倒不是孝道了,在乎的是怕她剪了头发,别人会对闺女指指点点。


    “我就剪一点,不让别人看出来就成。”沈秀眸光微亮,“爹,你是不是同意我剪头发了!”


    沈有财嗫嚅:“唉……这……你……”


    “爹你最好了!”沈秀挽住他胳膊,“你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爹!最最最好的爹!”


    这话听得沈有财迷糊起来,他晕乎乎的,“啊?你说什么?”


    “我说爹你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的爹。”


    他脱口道:“剪!秀秀你想剪就剪!”


    杨氏得知沈秀要剪短头发,打薄头发,她惊愕,得知沈有财同意秀秀剪头发,她更加惊愕。


    有财竟会同意?他竟如此纵容秀秀!


    “这恐怕不妥。”杨氏踟蹰道。沈有财:“有何不妥,秀秀又不是不孝敬我们,她就是嫌太累赘了所以才要剪头发。就稍微剪一剪,不让人看出来就行。”


    “可是……”


    “别可是可是了,赶快拿剪子来。”


    杨氏唉了一声,“便是要剪,也应该选个黄道吉日,哪能随随便便就剪。”


    “这也是。”沈有财转向沈秀,“秀秀,咱还是先选个黄道吉日再剪头发。”


    “好。”


    只要能剪头发就行。只需稍微剪短打薄一些,她就满足了。她抚摸着厚长的头发,高兴过后,又只觉悲哀起来。


    这万恶的古代社会,自己的头发都不能自己做主。


    思及此,她望向远天。向老天爷祈祷,祈求老天爷能放她回现代。


    入夜,卧房里,杨氏犹疑道:“有财,你也太过纵容秀秀了。头发怎能想剪就剪,怎么能让她胡来?”


    “我这不是想着她能高兴些。”沈有财含含糊糊道。


    “这也太过了。”


    “反正,反正我已经答应了她!”说完他蒙头就睡。


    杨氏无奈地摇摇头,吹灯睡下。


    醒来时,沈秀抓抓厚长微乱的长发。梳了好一会子才将头发束好。她不耐烦地绑着头发,恨不能快些到黄道吉日,好把这头发给剪了。


    去叶府之前,她有些不舍地撸了好久平安。平安乖乖巧巧地蹭她的掌心,毛茸茸的爪子抱着她的手指。


    “要不把你带去叶府算了。”她刚生出这样的念头,转瞬便打消了念头。


    “等我回来。”她亲它一口。走出大门。


    练功至晌午,沈秀在叶府吃完午饭后,没去午歇,她准备出去一趟。


    一路径直来到一处木雕铺子,她快步进店,走到柜台前,拱手作揖,“老板。”


    老板满面堆笑,“姑娘要买什么?”


    “我想雕一个木牌子。”


    她想给平安雕一个木牌子,戴在它脖子上。像之前福宝脖子上戴的那个木牌子一样,上面刻有它的名字和地址,这样的话,如果它走丢了,有好心人捡到它的话,或许会将它送回来。


    与老板详细说了要求之后,沈秀先把钱给付了。


    “最快什么时候能做好?”


    “要快的话,今晚就能做好。”


    “那行,您说个时间,到时候我来取。”


    “戌时即可。”


    “那我戌时再来,多谢。”


    午歇过后,久不见叶云川来练武场,随后沈秀便得知萧扶摇回府的事。


    干娘回府了么?她放下剑,去见萧扶摇。


    萧扶摇不小心染了风寒,所以才提前回了叶府。叶应天对沈秀道:“原是打算后日为你办认亲宴,只是你干娘这一下子病了,不知后日能否痊愈……”


    “这不重要,干爹,干娘的身子最重要。等她痊愈了再说。”


    下午沈秀去买了冰糖雪梨,熬了一锅冰糖雪梨汤送进叶府。


    萧扶摇唇色苍白,虚弱道:“有心了。你赶紧出去,小心我将病气过给了你。”


    “没事儿。”


    萧扶摇咳嗽几声,“我这风寒容易过给别人,你快些出去。”


    她催赶沈秀,沈秀这才离去。


    到了约好的时间点,沈秀去木雕铺子取木牌。


    “老板,做好了吗?”


    “做好了。”老板拿出一盒子,将盖子打开。


    抚摸着圆乎的木牌,沈秀满意地笑笑,“谢谢。”她拿着盒子离开。


    “等一下。”老板叫住她,他又拿出一个木牌子,道,“多送你一个,可以换着用。”


    “您刚好是我们店今日第八位客人,我们店每日的第八位客人都会有赠礼。”


    还有这样的好事?她竟碰上这样的好事。她挠挠头,“那、那我不客气了。多谢老板,祝老板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滚进!”


    走出店铺后,她想起那日小贩送她的水晶糖。因那日她是小摊开张第一位客人,小贩便送了她许多水晶糖。


    而今日,她又因是木雕铺子的第八位客人,便得了赠礼。


    近来她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到了家,她将木牌子用绳子穿上,戴在平安脖子上。


    “平安,有了这个,以后你走丢了,也能找回来。”她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它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懒懒地团在她膝盖上,打起呼噜来。


    杨氏:“你还给它弄了个这玩意儿,多费钱。”


    “哪里费钱了!”沈有财接话,“平安可是我花五十文钱买回来的,它若走丢了,那咱才亏了!有了这个牌子,它走丢了的话,被好心人捡到或许还能送回来。这笔账你都算不来,怎么这么笨呢你!幸好秀秀没遗传你这笨脑子!”


    沈有财如今听不得杨氏数落沈秀,一丁点儿都听不得。杨氏对沈秀说话重了,沈有财都恨不得跟杨氏急起来。


    这会子听到杨氏数落沈秀浪费钱,他就急了起来。


    沈秀对沈有财道:“娘也是想着给家里省钱,爹你好好说话,不要骂人,别凶娘。”


    仿佛是突然被灭了火,沈有财咂咂嘴,倒没说她什么,只嗡声嗡气地嗯了一声,“我磨豆腐去了。”


    待他离去,杨氏握住沈秀的手,道:“秀秀,你是小辈,还是不要经常说你爹的不是,你仔细他恼了。”


    方才沈秀让沈有财好好说话,这样的话都是长辈管叫小辈的话,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辈来说这些。


    她一个小辈,来管教自己的爹娘,属实是大不敬。也幸好沈有财现在很宠沈秀,并不恼她管教他。


    “可我若不说他,他就并不知自己有错。”


    杨氏:“你要记住,你爹即便是有错,你们这些子女也说不得的。”


    “小辈说不得,那你呢,爹方才凶你,你为何不说他?”


    惯于忍气吞声的杨氏默了默,“男人就是女人的天,有时候我们女人————”


    沈秀打断她,“所以说,我偏要说。”沈秀口吻微淡,“娘,我有错你们说,你们有错,我也会说。这样这日子才能好好过下去。”


    “你这孩子……”


    沈秀不理她了,她抱着平安回屋。


    一连三日,沈秀每日都给萧扶摇熬了雪梨汤。萧扶摇的风寒也渐渐痊愈。这一日,沈秀拎着汤盅回家时,听到沈有财道:“秀秀,平安不见了!”


    平安不见了。早上不见的。杨氏和沈有财找了整整一天也没找见它。


    “兴许是出去玩了,它饿了会回来的。”沈秀满目担忧。


    然而直到第二日,平安还是没回来。又找了一日,还是没找到它。它可能是走丢了,不记得回家的路。也可能是被别人抓走了。


    它是西域猫,能卖个好价钱,若是抓住它的人把它卖了还好。怕就怕它被人吃了。沈秀心急如焚,以至于练功时都无法专注精神。


    “你怎么了?”叶云川和卫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她摇头,竭力强制自己集中精神练功。


    “找不到就算了,我回头再给秀秀买一只一样的。”沈家院子里,沈有财叹气。


    话音刚落地,门外就响起敲门声。沈有财打开门。


    外面站了一位金裙少女,和朱衣少年。


    发现少女怀里抱的猫,沈有财喜道:“平安!平安!”


    赵金金看着一脸喜色的沈有财,神思恍惚了一下。这位阿叔,与她在现代的姑父长得很像。


    她咳了声,“阿叔,这是你家的猫吗?”


    “是的是的!这是我家的猫!前两日它不见了,我们一直在找它!它怎么在你这里?”


    赵金金:“我们在城西捡到它的。”


    “竟跑到城西去了!”沈有财连忙道谢,“多谢你!”


    他邀他们进来。赵金金原本想直接走的,但这位阿叔实在是太像她在现代的姑父,一股子难以抑制的思念之情让她鼻腔有点酸,是以她进了院子。


    沈有财把平安接过来时,看了一眼谢扶光。这少年长得真是……他没什么文化,描述不出他的容颜,只晓得,这位少年长得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沈有财觉得这位少年有些妖冶得瘆人,浑身透着若有似无的一丝危险气息。


    或许是错觉。这位少年和这位少女,大老远从城西将平安送过来,他们可都是好人。


    谢扶光偏转眼角,瞥向院子某一处。


    隐在暗处保护沈家的高手们心头一跳。这位少年好功夫,竟然发现了他们。


    “娘子!平安找着了!平安找着了!”沈有财一边进屋,一边喊道。


    看到从屋里出来的杨氏,赵金金又是一愣。杨氏与她姑姑也长得很像。


    这对夫妻,不会有一个与她表姐很像的女儿吧。赵金金这般想着,抚裙入座。


    杨氏很快端来茶水果子点心。


    沈秀把剑背好,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回家的路途中四处张望,希望能找见平安。


    到了家,她敲门。沈有财打开门,忙道:“秀秀,平安找回来了!”


    “真的?”沈秀一喜。


    “真的,它跑去城西了,有两个好心人捡到它,帮忙送回来了。那两个好心人这会子就在堂屋里。”


    沈秀疾步进院。进入堂屋后,一眼触及正在喝茶的谢扶光与赵金金。


    与谢扶光对视上后,沈秀浑身一僵。


    谢扶光淡淡地移开视线,没有多看她。


    而赵金金看到沈秀,下意识想喊表姐。沈秀长得与她在现代的表姐太像了。


    沈秀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明明已经不用害怕谢扶光,可是她在他手下差点死过一次,面对他时的恐惧似乎永远无法消失。


    她急忙转身,“爹娘,我有点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将将跨出门槛。她忽然不能动弹,身体直往后飞。转瞬便趴在了谢扶光面前。


    “秀秀!”沈有财和杨氏喊了一声,迅速上前。


    谢扶光挥了一下手,他们夫妻俩被点住穴道,不能再动弹。


    他再一挥手,即将冲进屋子里的那些高手和侍卫们也被点住了穴道。


    赵金金愕然,“扶光,你干什么?”


    谢扶光并未理她。他坐在椅子上,俯视趴在他面前的沈秀。


    “扶光,你要干什么?”赵金金唯恐他要杀人,“你不是答应我了,不会再随便杀人!”


    “别说话,安静。”他对赵金金说。


    而后他俯身,肩上的曼陀罗花飘带落在沈秀身前。


    飘带落在她身前,仿佛有一阵带着血腥味的花香钻进了她鼻子里,沈秀牙齿打颤,脑子一片空白。


    下一瞬,一把剑抵在她下巴下面,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谢扶光歪头,目光扫过她的头发,眉眼,鼻子,嘴唇,最后回到她的眼睛上。


    良久,他轻笑一声,“有意思。”


    第56章


    谢扶光轻笑一声, “有意思。”


    有意思?沈秀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明白她哪里惹到了谢扶光。难道是因为方才赵金金多看了她几眼?


    可他不是已经承诺过赵金金,不会再随便杀人?


    小说里, 赵金金因为原主长得像她表姐,而多看了原主几眼。嫉妒心和占有欲强烈到病态的谢扶光就因为这几眼而杀了原主。


    难道自己还是逃不脱小说原本的剧情?沈秀被迫抬着脸,迎视着微微俯身的谢扶光, 恐惧到甚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唇边带着微笑,笑容如同他的容貌一样漂亮。但在沈秀看来却一点都不漂亮, 她只看到了死神的微笑。


    就像原小说里描写的那样,他很漂亮, 像是一朵艳丽的花。


    然而却是混沌深渊里开出的艳丽的曼陀罗花, 每一片花瓣都带着深渊里的死亡气息。


    她被死神抓住了一只脚,无法逃脱,只得接受被送入地狱的命运。


    抵在自己下巴上的剑动了, 冰凉的剑缓缓下移,挪动到了她心口。沈秀屏息, 等待死亡。


    “扶光!”赵金金抓住谢扶光的胳膊, “你要干什么?你要杀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她?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都忘了吗!”


    谢扶光瞥向被她抓住的胳膊。他抽出胳膊的同时,赵金金被迫安静下来。


    她被隔空点住穴道, 无法动弹, 无法发声。她瞪着眸子,难以置信地瞪着谢扶光。


    谢扶光将剑抵在沈秀心口,微掀眼帘, 目光落在沈秀脸上。她紧紧闭目, 一副等死的模样。


    剑锋微动,将将要刺进她的身体里时, 他看着她颤动的睫毛,忽而停下动作。


    没感觉到剑刺进自己的身体里,沈秀颤抖着睁开眼。她与他视线相撞。


    他的脸上没了之前的笑意。


    他看着她,眼神无机质,给沈秀一种他不是人类的错觉。他看她时,仿佛是高维生物在观察低维生物,类似于人类在俯视观察蚂蚁。


    谢扶光在观察她。


    他这样无机质的观察,让她浑身发毛。


    不知多久过去,笑容重新在他唇畔浮现,他柔声道:“原来是我认错了人。”


    他收剑,将沈秀扶起来,“抱歉,你和我一位仇人长得很像,我将你认成了她。都是一场误会。”


    被扶起来的沈秀滞滞的,“误会?”


    “对。”


    话音落地,他给所有人都解开了穴道。


    沈有财和杨氏能动后,第一时间抱住沈秀,警惕又害怕地看着谢扶光。


    而那些江湖高手和侍卫们也警惕地看着谢扶光。


    谢扶光笑了下,“一场误会而已,大家不必害怕。”


    唯恐谢扶光又做出什么来,赵金金连忙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对不住了。我们还有事,得赶紧走了。扶光,我们走吧!”


    谢扶光起身时,江湖高手和侍卫们上前一步。


    “都是误会,没事。”沈秀抬手,让他们退下。他们都不是谢扶光的对手,若惹毛谢扶光,那他们便是白白送死。


    侍卫他们这才没有再上前。


    等谢扶光和赵金金走出院子,沈秀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保护她的高手和侍卫纷纷上前,满面自责,“沈姑娘,是我们护卫不力,让您受惊了!”


    “不是你们的错。”她闭目。


    沈有财将她搀扶起来,“这叫什么事儿!怎么还能认错人!”他后怕死了,他的宝贝闺女险些就一命呜呼了!


    方才那位少年,眼睛长得那么漂亮,眼神怎么就那么不好,仇人还能认错!他骂骂咧咧,恨不得给谢扶光几拳。


    沈秀喘气,她抱起平安,回了房间。回到房间后,劫后余生的她重重地舒出一口气。


    她长得很像谢扶光的一位仇人?小说里并未提及此事。若此事为真,那么,或许谢扶光杀掉原主,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嫉妒心,还因为她和他一位仇人长得像?


    她抚着心口,似乎仍能感受到剑尖抵在心口的压迫感。


    恐惧,无力,以及愤恨等等情绪在心里翻腾,如油锅里炸的肉,呲啦噼啪地敲击着她。


    她放下平安,骤然起身去练功。她要练功,努力练功,争取有一天能强过谢扶光。


    赵金金与谢扶光离开沈家后,赵金金问:“扶光,你有一位仇人和方才那位姑娘很像?哪位仇人,我怎不知?”


    谢扶光:“我有你不知的事,你也有我不知的事,不是吗?”


    赵金金心里一虚。她的确有他不知的事。他不知,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不知,最开始,她是来攻略他的。他不知,她最开始说喜欢他,都是为了攻略他,都是假的。


    入夜,夜空黑沉,整个夜空里没有半点星辉。细微的蝉鸣声里,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沈秀的屋子。


    谢扶光坐在床边,伸手,捏住沈秀的脖子。他慢慢收力。


    然而最后他没有掐断她的脖子。他又开始观察她。观察了许久,他似笑非笑,眸子里露出些许兴致来。


    及至晨间。赵金金喝粥时,听到谢扶光说:“我原本想在婚礼上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


    他微微莞尔,笑意让人如沐春风,“金金,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攻略我,让我爱上你,只要我爱上你,你就能回到你原来的世界,是吗?”


    “哐当!”赵金金手里的碗滑落在地,瞬间在地上碎成几片。


    “你……”她结舌,“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他放下汤匙,语气温和,“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赵金金瞠目。她自己告诉他的?她没有!她从来没有对他透露过这些事!他如何得知的?


    谢扶光:“半年前……”


    半年前。赵金金被系统带到这个世界里。系统让她攻略谢扶光。


    她第一次遇见谢扶光,那时他的功法正在突破,险些走火入魔后,整个人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昏迷不醒的他差点被仇家发现时,赵金金救了他。她救了他后,便对他说她喜欢他,对他一见钟情,故而赖在他身边不走。


    念在她救他之恩,他不杀她,只命令她别再缠着他。她不听,仍然跟在他身边。


    谢扶光直接一剑刺进她身体里,他没有留手,一剑直接置她于死地。


    赵金金死了。但又活了。她很幸运,心脏已经停止跳动时,被路过的神医救了下来。


    她重新活过来后,再一次来到谢扶光身边。巧合的是,那时谢扶光又在突破功法之际。


    她竟然没死,谢扶光唇边浮起温柔又残忍的笑,正准备杀她时,他吐出一口血,再次陷入昏迷中。


    赵金金赶紧将他背起来,带他走出深山。可是还未走出深山,便被一只狼拦住。


    她完全可以丢下他,一个人跑路。但她没有丢下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没有武功的她,为了保护他,与狼殊死搏斗。


    最后她十分幸运地从狼口里活了下来。


    她不敢再往前走,山里隐约有狼叫声传来,她不敢贸然再行动。于是她只好背着谢扶光,将他背进一个山洞里藏起来,等待天亮。


    天亮后,她找来水,给昏迷中的谢扶光喝下。喝了水之后,他缓缓醒来。


    她欣喜不已,“你醒啦!你终于醒了!你还好吗?”


    她头发凌乱,一身破烂,浑身带着泥血,笑容却很灿烂,“你可算醒了。”


    虽然昏迷,但仍有一丝意识尚存的谢扶光知道她为了救他,差点死在狼口中,还带伤守了他一夜未睡。


    他看着衣衫带血,憔悴不堪的她,一言不发。


    “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赵金金腿上受了点伤,她一瘸一拐,出去给他找吃的。


    不多久,她捧着水和一些果子回了山洞。


    给他喂完水和果子,她愁眉苦脸,“等你吃完了,我背你出山。”


    忍受着腿部的疼痛,她背着他,一瘸一拐往前走。她不小心踩空,两人跌进一个地洞里。地洞洞壁光滑,完全没法爬出去。


    她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你的伤还好吗?”


    她很担忧他的伤。他依旧沉默。她以为他伤得说不了话,于是愁绪更浓。


    他们被困在洞里,整整两日没有进食没有喝水。到了第三日,此时赵金金已经渴到浑身酸软无力。


    她舔着干出皮的嘴,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常人,三日不吃喝应该能撑得更久,只是他们都受了伤,现在伤治不了,又没吃的又没喝的,雪上加霜,情况更加糟糕。是以,三日不到便撑不下去了。


    她虚弱地注视躺在地上的谢扶光。她怕他与她一样被渴死。于是心一狠,咬破自己的手掌心。


    将手掌心放到他嘴边,她温声道:“谢扶光,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死的。”


    一滴一滴血流进谢扶光嘴里,他睁眼看着她,没有拒绝她的血。


    夜里,赵金金睡去后。谢扶光慢慢起身。他的功力已经恢复。


    他来到赵金金身前。俯视面色苍白的赵金金。


    没有片刻犹豫,他手掌运力,欲将她杀死时,她梦呓出声,“谢扶光,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我会保护好,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听到这话,他笑了一下。她以为她为他做这些,他会感动?他轻声道:“多谢。”


    说完继续运力,准备杀她。


    就在这时,她忽然道:“等你爱上我,等你对我说出I love you,我就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了……系统,你真不靠谱,真不是人!不对,你本来就不是人!你为什么要我攻略谢扶光这个疯批啊,他就是一个小疯子,他也太难攻略了……”


    谢扶光停下手上的动作,歪头,继续听。


    听到最后,他道:“所以你并不喜欢我。”


    谁知梦里的赵金金居然把这话听进去了,“当然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啊!”


    她竟在回话。故而他继续问了几个问题。


    他知道了她所说的世界是什么,系统是什么等等问题。


    淡淡的月光从洞口撒下来,氤氲在他精致的眉眼间,他轻声道:“我讨厌别人骗我。”


    他出掌杀她。


    却又突然停下来。


    就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有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谢扶光没有杀她。他将她带出地洞。将她带进医馆治伤。她伤好后,再跟在他身边,他没有再赶她。


    赵金金见谢扶光不再赶她走,她以为他的心在渐渐为她软化。所以她加倍对他好,加倍保护他,呵护他,温暖他。


    后来,她以为谢扶光终于爱上了她,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爱上了他。


    “所以……”赵金金牙齿打颤,“所以一切都是你装出来的,你根本就没有爱上我!”


    谢扶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受如何?”


    他不爱赵金金,她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她之前的纠结,也只是一个笑话。


    他的声音温柔又残忍,“你很伤心。是伤心我并不爱你,而你爱我。还是伤心你永远也无法回你的世界?”


    赵金金眼睑通红,嘴唇一上一下颤着。


    他很享受她的伤心与痛苦,“我原打算在大婚时将这个惊喜送给你,只是我如今已没兴趣再陪你继续耗时间。”


    他站起来,第一次主动碰她。他将右掌放在她头顶,嗓音悦耳柔和,“赵金金,虽然你骗了我,但我不会杀你。祝你在这个世界,长命百岁。”


    这根本不是祝福,而是恶毒的诅咒。他不爱她,她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不能与家人团聚。她只能留在这个世界,而留在这里,她爱的人不爱她。


    赵金金终于崩溃。


    日落西沉,又一次入夜。谢扶光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沈秀的房间。


    床榻上,沈秀翻身,动了一下,她把手背放在额头上。她手背放在额头上时,袖子落下去,白净的胳膊裸.露在空气里。


    谢扶光捏住她的胳膊。


    沈秀立刻醒过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以及微微血腥的花香,她辨认出坐在床前的人是谁,“你!”


    “嘘。”他的手指放在嘴唇上。


    她即刻噤声,不敢再出声。生怕他直接杀了她。


    他捏住她的手臂,抬起来,放到他鼻子底下。他闻了一下她的手臂,像是在闻一道美味佳肴。


    沈秀毛骨悚然。她怎么感觉,他想吃她的手臂。


    下一刻,谢扶光直接张嘴咬下去。


    感受到牙齿划过她手臂上的肉,她瞳孔剧烈收缩。不是错觉,他是真的要吃她手臂上的肉。


    谢扶光这变态,他吃人?他居然吃人!


    第57章


    沈秀惊恐出声, “不要!”


    谢扶光抬睫,齿尖没有压下去。


    见他没有咬下去,她哆哆嗦嗦道:“别、别吃我!我不好吃!”


    他微微歪头, “谁说你不好吃?”


    “人肉都不好吃的!人肉、人肉很酸!一点都不好吃!吃了还会得病!”


    “你吃过?”


    “没有,听别人说的。”她不敢与他对视,“我听别人说, 人肉不好吃,吃了会得病的。”


    然而谢扶光并不在意。他重新将她的胳膊放到嘴边。嫣红漂亮的嘴唇微微张开, 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


    沈秀没有看到什么嫣红漂亮的嘴唇,只看到了一朵张开利齿的食人花。


    牙齿即将咬进她肉里时, 谢扶光倏地收了牙齿。


    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胳膊。舔了几下后, 他放下她的胳膊。


    沈秀心里一喜。还没等她松口气,就见他盯住了她的脖子。


    他在打量她的脖子。


    身体防御机制让她立刻捂住自己的脖子。下一瞬,她被他摁在了床上。


    随后她只觉眼前一黑, 谢扶光俯身压下来,他的长卷发倾泻下来, 如柔顺的海藻一样落在她胸前。模糊的光影里, 他缓缓靠近她的脖子。


    她可以预想得到, 他会咬破她脖子上的血管,然后她会暴血而亡。


    很快, 一片温热贴上自己的脖子, 她浑身一凛,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降临。


    谢扶光温柔地舔舐,如若野兽, 进食前先舔一舔, 尝尝味。


    感受着脖子上一下一下不间断的温热,沈秀抓紧双拳。她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咬她。这样的不确定让人更加恐惧。


    他的舔舐越发温柔, 也越发让她害怕。


    她的情绪触底反弹,身体里忽然窜出一股勇气。她一把抱住谢扶光,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他要吃她,反正她也活不成了,临死前她要出口气!


    牙齿刺进他的肩膀里,她狠狠地咬,狠狠地咬!浓浓的血腥味冲进嘴里,她使劲儿咬,咬到牙齿和上下颚都酸了,都没力的时候,她才不得已松口。


    “怎么不继续?”谢扶光的声音擦过耳际。


    刹那间,沈秀的理智回归,身体里骤然升起的勇气也偃旗息鼓。她迅速退开,口中的血腥味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谢扶光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按在他的肩膀上,他轻声道:“来,继续。”


    方才她咬他时,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她,但他没有。他任由她咬他,任由她把他的肩膀咬得血肉模糊。


    这会子竟还让她继续!


    他真是有病!


    她不动作,谢扶光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仿若在诱哄小孩,“乖,按我说的做,继续。”


    是他自己这样要求的,她不服从他的命令,兴许会惹恼了他。于是她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肩膀。


    谢扶光轻拍她的头发,“用力。”


    她从善如流,用力咬。她咬得那样用力,他应该会很痛苦。但他似乎并不痛苦。


    一声轻.吟从他胸腔里逸出来。他不痛苦,反而很享受,很兴奋,很愉悦。


    “再用力一些。”他轻.吟着,似在极乐里。


    沈秀僵住。她知道谢扶光脑子有病,是个变态,但不知他竟变态到如此地步。原著里也没说他有这变态的癖好。


    耳边的轻.吟,让她咬不下去了。她撤退,“我嘴酸了,咬不动了。”


    他用微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看了看她带着血的嘴唇。


    沈秀忽然想起什么,她急急道:“你不是答应了赵金金,不再随便杀人吗?所以你不能吃我!”


    “你怎么知道?”


    沈秀说了之前赵金金醉酒,叶云川将她带回府的事,接着道:“叶应天是我义父,叶云川是我哥哥。”


    她搬出赵金金,希望他对赵金金的诺言能救她。


    叶应天是前武林盟主,叶云川是绝顶高手,她拿出他们两人的名字,试图以他们的威名震慑一下谢扶光,让他有所顾忌。


    “赵金金?她是一个骗子,我对她的承诺并不作数。”谢扶光一边说,一边用拇指擦她嘴角的血。


    “骗子?她……她不是你的未婚妻吗?”沈秀愣然。


    “我没有未婚妻。”


    不是,现在这是搞哪一出?沈秀有点懵,结结巴巴道:“可你、你不是……你不是喜欢她?”


    “我怎会喜欢一个骗子?”


    沈秀彻底懵了。这是怎么回事?按照原著的时间线,现在这个时间点,谢扶光和赵金金已经甜甜蜜蜜happy ending,他们俩再过一段时日便要成婚。


    可谢扶光方才居然说他不喜欢赵金金?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谢扶光擦干净她嘴角的血迹,温柔地将她垂下来的一缕长发撩到耳后,“睡吧。”


    话音落地,沈秀慢慢失去意识。


    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沈秀想,这样也好,谢扶光吃她的时候,她没有意识,也就不会有痛苦。


    再次醒来时,沈秀昏昏沉沉,神思恍惚。


    她死了么?还是没死?这般想着,她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尖锐的疼痛告诉她,她没死。


    她没死!谢扶光没有吃掉她!她欣喜若狂,好半天才冷静下来。转而便发现自己貌似在一辆马车里。


    马车?她掀开车帘。外面是官道。她蹙眉,正要下马车时,车帘子忽然被人掀开。


    有人进来了。进来的人面孔很陌生。她警惕地后退,“你是谁?”


    “你醒了?”


    熟悉的声线让沈秀立刻应激,“谢扶光?”


    “是。”


    瞪着他陌生又普通的五官,她道:“你的脸……人.皮.面.具?”


    “嗯。”


    “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忽然凑近,视线从她的眼睛扫至她的嘴唇,“西域高昌国有一名泉,名曰琼津泉。琼津泉泉水甘甜清美,用来烹你的肉,必定味极佳。”


    沈秀大脑空白了一瞬。很快她又止不住地高兴起来。谢扶光要带她去高昌国,取琼津泉的泉水烹她,去高昌的路途上,她或许有机会逃走,比他现在就吃她要好。


    她深深一呼吸,道:“人肉不好吃,即便是泉水再甘甜清美,烹出来的肉也不会好吃的。”


    他轻轻一笑。大抵是为了解馋,他俯首,埋进她的脖子里。


    沈秀在心里祈祷,别咬她,千万别咬她,万一他不小心咬破她的颈动脉血管,她等不到找到机会逃走,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谢扶光的嘴唇轻轻移动,落在她轻轻跳动的血管上。他微微抬眸,观察她搏动的血管。


    他漆黑的眸子里浮现出些许光彩来。随之牙齿落在她的血管上,他轻轻一咬,似要吸她的血。


    然而他的力道很轻,连印子都没有留下。


    沈秀浑身一颤。他像是小猫小狗,与自己的主人玩闹一样,轻咬轻含轻舐,并没有认真咬,不会伤及主人。


    不知多久过去,谢扶光起身,敲了一下车厢,“走。”


    外面驾车的人应了一声,扬鞭赶马。


    沈秀松气,她摸摸脖子,又看了看谢扶光。他闭着眼,背靠车厢。


    她吞咽干巴巴的嗓子,掀开帘子瞧外面。


    “你想逃?”谢扶光倏然道。


    她看向他。他仍然闭目,“你逃不了。”


    她放下帘子,没吭声。她想起之前那须罗给她吃了“三步颠”,说她只要想逃跑,三步之内必死的事。


    谢扶光是不是也给她吃了这种东西,只要她想逃跑就会死的那种东西。所以他才那么笃定地说她逃不了?


    她迟疑片刻,“谢扶光。”


    “嗯?”


    她问他,是不是给她吃了类似于三步颠的东西。


    他唇畔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没给她吃那种东西?沈秀暗地里舒气。他不需要那种东西,笃定她逃不出他手掌心,她感谢他的自信与自负。


    她又问:“你为什么想吃我?因为我和你的仇人长得像?”


    他掀开长睫,漂亮的眼睛里泛着奇异的光彩,语调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颤,“因为你看起来很美味。”


    触及他目里奇异的光彩,沈秀顿时安静下来,她怕他突然又起兴致,又来咬她。


    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道:“屉子里有吃的。”语罢继续闭目练功。


    她没有犹豫,打开屉子,拿起里面的吃食就往嘴里塞。一边吃着东西,大脑一边快速运转。


    高昌在西域,燕州离边关挺近,到达西域要不了几日,到达高昌也要不了多久。


    她必须在到达高昌之前逃走。可是她要怎么逃?


    马车出了官道不久,毫无预兆,猝不及防停了下来。


    “公子,有人拦路!”车夫扬声。


    谢扶光掀开车帘。


    马车前,站了几个蒙面大汉,蒙面大汉个个手中拿着大刀。


    领头的大汉粗声道:“逮!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个不,上前揪脑袋。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


    劫匪?沈秀趴在窗前,望着拿着大刀的劫匪。领头的劫匪大约是为了震慑他们,他粗喝一声,耍起大刀来。


    只是那大刀耍得明显不怎么好,一看他身上就没什么功夫。


    这样的劫匪,连胡刀他们都不如。谢扶光解决他们,连吹灰之力都用不上。


    谢扶光看着劫匪,轻轻一笑。而后,他看了一眼沈秀。


    看她做什么?她肩膀往后缩。


    他起身下车。


    沈秀不明白他为何要下车。他明明可以不下车就能解决这些劫匪。就像之前解决胡刀他们一样,手都没动一下,胡刀他们就吐血而亡。


    原著里也是这样写的,对待武功比自己低的人,谢扶光懒得费时间,剑都懒得抽出来,直接干脆利落一招杀敌。


    她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像原著里写的那样,懒得动的。


    下车后,谢扶光抽出长剑,笑吟吟地对劫匪们道:“一路走好。”


    他明明在笑,劫匪们却顿觉悚然,下意识往后退。


    长剑在谢扶光手里转了几圈。他转剑转得很漂亮,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人。


    劫匪们继续往后退。领头的大汉咽口水,“我们这么多人,怕他作甚!兄弟们,都给我上!冲啊!”


    他向前冲去。其他人也狠狠一咬牙,冲过去。


    谢扶光气定神闲,等他们冲过来后,他轻盈如飞,腾空而起。


    长剑挥出美而精湛的剑法,剑气如虹,破散出一片绚烂的光。


    一路火花带闪电,剑气宛若银龙一般,嗖嗖嗖穿过了每一个劫匪的身体!


    浮光掠影间,砰砰砰,一个个劫匪倒地身亡,身上流出来的血在地上汇集成了一朵妖冶猩红的曼陀罗花。


    风吹动谢扶光的长卷发,他收起长剑,微微侧眸,望向沈秀。


    沈秀目瞪口呆。她知道谢扶光武功高强,但她之前见他杀人时,没看到他出招,所以,对他武功高强这件事,没有具象化的感受。


    这会儿看到他出招,她才对他的武功有了具象化的感受。


    美,漂亮,耀眼,赏心悦目,惊心动魄,各种词汇在她脑子里盘旋,对他武功的震撼,碾压过了看见他杀人的恐惧。


    见她面露震撼,谢扶光嫣红的唇角一弯。


    不知为何,沈秀感觉方才他这一出,仿佛是故意在炫技给她看。


    她迅速退回车厢里。她拿出屉子里的饼子,一口一口地咬。面前浮现出地上那些劫匪的尸体,她忽然有些吃不下去饼子了。


    劫匪都是些坏人,死不足惜。这般想着,她用力吸了口气,调整情绪,强迫自己吃东西,强迫自己把思绪拨到别处。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得他这样又厉害又漂亮的武功。


    她资质平平,或许一辈子也学不成这样厉害的武功。思及此,她咬紧饼子,心中对谢扶光的愤恨里多了一分嫉妒。


    夜色深下来时,车夫又停下车。他紧声道:“公子,好像、好像又有拦路的劫匪!”


    这条道上的劫匪还真不少!车夫紧张地握住缰绳。转而想到谢扶光身手这么好,他心里的紧张便少了几分。


    “把钱财都留下!”劫匪喝道。


    沈秀没有醒,睡得很熟。目光在她身上滑过,谢扶光伸出食指,对劫匪道:“嘘。”


    “嘘?嘘什么嘘!赶紧的把钱财都留下!”劫匪面目狰狞。


    谢扶光放下帘子。帘子放下的那一刻,外面的劫匪纷纷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走吧。”谢扶光对车夫道。


    第58章


    沈秀打了个呵欠, 掀开帘子。窗外黑乎乎一片,天还未亮。


    此时已经进入九月份,暑热渐退, 夜里的风有秋日的气息。浅淡的凉风吹拂着她的额发,她拨弄额发时,指尖碰触到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摸摸人皮面具,她吐出一口气。


    燕州离边关近, 如果日夜兼程坐马车,从燕州到边关, 大约有四五日路程。再从边关到高昌, 差不多有近半月路程。她有二十日的时间可以逃跑。


    但这是在日夜兼程,不停歇的情况下。路途中间肯定会有停歇,马车不可能一直跑, 所以,她不止有二十日的时间可以逃走。她有更多的时间。


    晨光熹微时, 半梦半醒的沈秀被马车颠簸醒。此时马车已进入崎岖的山道, 路面不怎么平整。


    她瞧着十八弯一样绕的山路, 期盼这路能更崎岖更绕一些。这样就能拖延时间,就能多给她一些时间找机会逃跑。


    马车停在溪边, 沈秀取下人.皮.面.具, 捧起溪水,用凉水拍自己的脸。洗漱一番后,她重新戴上面具。


    对面溪边有小鹿在喝水。她望着可爱的小鹿, 压抑紧绷的精神稍微松缓下来。


    吃过早食, 谢扶光取出男子穿的衣衫,让她穿上。她接过衣裳, 见他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她咳了下,示意他出去。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后,下了马车。


    换上男装,头发绑成高马尾后,沈秀望了望前方的路,又在心里祈祷前面的路能更烂一些。


    “下来。”谢扶光敲车厢。她立刻下车。


    见他身上挎着包袱,她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他没有回她,只道:“过来。”


    她走近,他搂住她的腰,将她怀里一带。


    “你干什么!”她推他。


    谢扶光握着她的腰,漆黑的眼里又泛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他右眉单挑,手指捏了一下她的腰。


    又捏了几下后,他收紧五指,将沈秀的腰握进掌心里。一点一点收紧力道,似要把她的腰吞进掌心里,融进指骨里。


    她疼地闷哼一声。听到她闷哼,谢扶光微微松手。再次将她搂紧怀里,脚尖点地,跃身而起。


    失重感席卷而来时,沈秀神识暂停一瞬。缓冲过来时,便看到身下往后退的山峰。


    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不坐马车了吗?”


    “马车太慢。”谢扶光往前飞着,波浪一样的长卷发在肩后漂浮,宛若在肩后抛出了一段柔亮墨黑的绸布。


    用轻功飞直线距离,不用绕路,沈秀抿唇,她先前还希望能拖延拖延时间,这会子怕是拖延不了,反而还要缩短时间了。


    不过她现在已经没心思想这些,她只担心她会摔下去,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拉扯着,“谢扶光……谢公子,您千万别把我摔下去了,摔下去肉摔烂了,就、就更不好吃了。”


    说着她抱紧他,生怕他手滑,不小心将她摔了下去。他的身体微微凉,带着血腥味的花香直冲鼻腔,她不禁屏息。


    谢扶光低垂眼帘,看了看抱紧他的沈秀。


    感受着她紧紧的拥抱,他歪头,唇畔间划过一丝愉悦。他想要沈秀抱得再紧一些。


    他松开手。


    发现他松了手,沈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狠狠地,死死地抱紧他,“谢公子!肉摔烂了会不好吃的!”


    谢扶光笑起来,笑容若未融化的春雪一般温柔,动作却像恶魔一样残忍。他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他腰上掰下来。


    她飞速往下坠落。


    “啊啊啊啊!”她尖叫着,耳边是呼啸的风。


    让人窒息的坠落感铺天盖地淹没过来,她以为自己会摔得四分五裂,粉身碎骨时,一只手将她的腰揽了过去。


    是谢扶光。他重新将她搂进了怀里。她迅速抱住谢扶光,唯恐再次被他摔下去,她用力抱紧他,指甲几乎刺进他的衣衫里。


    谢扶光低视缠在自己身上的沈秀,他并不满意,并不满足,他想让她抱得再紧一些。


    于是又一次,他把她扔了下去。


    沈秀还没来得庆幸自己没摔死,又一次坠落下来,她连尖叫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在她坠地之前,谢扶光又把她救回来。


    这一次,被刺激到情绪完全失控的沈秀哭了出来。她抖如风中枯叶,泪珠簌簌而下,哭腔里带着鼻音,“求求你不要放开我……别放开我,我不想死……”


    啪嗒。滚热的泪珠落在谢扶光的手背上。原本还想再扔她一次的他停住动作。


    他端详沈秀脸上的泪水,继而看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疑惑从眸子里一闪而逝,随之,他的脸上又浮现出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好了,我不会再放开你。”


    他用指腹擦她的泪。忽而,他舔了一下指腹上的泪水,随后抬起她的脸。


    沈秀泪眼模糊,只觉一团黑影笼罩下来。


    下一刻,温温热热的东西吃走了她脸上的泪水。


    她一僵。没有反抗,任由他。


    将她的泪水全部吃进嘴里后,谢扶光见她不哭了,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舔了一下牙齿,搂紧她,向前飞去。


    沈秀埋在他怀里,鼻子里满是他身上浓郁的花香,她在心里发誓,她一定要杀了谢扶光,一定要杀了他!


    飞了一天,谢扶光与沈秀落在一处小城里,雇了马车之后,他们继续前行。


    马车行了半日,谢扶光带上沈秀,继续飞行。黄昏时,两人抵达边关。


    原本要四五日才能到边关,他们两三日便到了。足足缩短了近一半日程。


    沈秀心里很是焦灼。进了西域,去高昌的路上,谢扶光肯定也不会一直坐马车,他肯定也会把坐马车和轻功飞行相结合起来赶路。这样的话,抵达高昌也用不了半个月的时间了。


    在边关坐上新雇的马车后,沈秀低头,心中的焦灼汇聚成了一把火,烧得她五脏六腑几乎快要融化。


    心里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她的额头上开始冒汗时,谢扶光倏地靠近她,道:“你在流汗。”


    怕他欺身过来,她忙不迭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毕竟他连眼泪都吃,也大抵会吃汗水。思及他之前的行为,她暗骂了一句变态。


    刚骂完,就只听他道:“马上进入西域,我们很快就会到达高昌,你可高兴?”


    高兴?她怎会高兴。她怎么可能会高兴!他真是明知故问。她没吭声。


    “我很高兴。”谢扶光兴奋到眼角微红,指尖颤抖,“很快就能将你吃进肚子里,我很高兴。”


    他兴奋到眼角微红的样子,透着病态的疯狂,仿佛能将她吃进肚子里,他便会达到极乐之境。


    疯子。沈秀牙齿打颤,她往后缩,怕他突然上前咬她吃她。


    车子走出边关城门,一路前行。越往前走,天色越黑。


    夜里,冰冰凉凉的冷气钻进衣服缝隙里,沈秀一个哆嗦,被冻醒了。


    西域地界,昼夜温差大。进入九月,昼夜温差很大,白日里穿热地穿单衣,晚上冻地穿棉袄。沈秀冷得浑身发寒,她摸着黑,去拿自己之前换下的衣裳。


    披上衣裳后还是冷。她抱臂蜷缩,“啊切!”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黑暗里,一直闭目沉睡的谢扶光毫无预兆出声,“你很冷。”


    她吸吸鼻子,将自己抱得更紧,“你不冷吗?”


    他们穿得都很单薄,昼夜温差如此大,他不冷?刚问出口,她就想起来,练武之人比一般人更抗冻,能自调内息。


    谢扶光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应当是不怎么怕冷的。她没练多久武功,体质就是比之前稍微强了那么一点,抗不了冻,也没法自调内息。


    她这般想着,胳膊突然被谢扶光拉过去,整个人直接倒进他怀里。她正想起身,却被他摁住背脊。


    “干什么?”她惊惶。


    “你不是很冷么?”谢扶光说着,衣袖一挥,盖在她身上。


    她结舌,待要说话时,谢扶光放在她背上的手掌运力,源源不断的热气从他掌心输进她身体里。


    感受到背部的暖意,沈秀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用内力给她催热。大抵是怕她还没到高昌,就被冻出病来,或者是冻死了罢。


    她本想推开他。但她怕自己被冻出病来。若病了,她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是以,她乖乖靠在他怀里,低低说了一句“谢谢”。说完她倒头就睡。


    但她并不能睡着。躺在一个变态疯批怀里,相当于身上安了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神经不可能松弛放松。


    闻着带着血腥味的花香,沈秀默默在心里给自己唱催眠曲,强迫自己入睡。渐渐地,她的神识坠入虚空里。


    黑暗里,谢扶光睁眼看着怀里的沈秀。她睡着后,无意识翻了个身,背对他,离他远了一些。


    他将她拉回来,将她深深按进自己怀里。


    大抵是觉得他与她之间的距离还不够近,大抵是不想她又脱离他的怀抱,他的手臂缠住她的腰,腿亦如此,如花枝一样缠紧她,不留缝隙,紧紧将她包裹起来。


    第59章


    沈秀在一种被绑死的窒息感里醒过来。她的腰她的腿被谢扶光紧紧缠着, 似若蝉蛹一般。


    她轻轻推他。然她稍微一动,他便缠得更紧。她又试了几次,无法挣脱他, 便停下动作,等他醒来。


    不知多久过去,谢扶光终于掀开眼帘。见他终于醒了, 沈秀等着他放开她。但他没有放开她。


    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后,把下巴搁到她头顶, 继续睡。


    她轻轻拍他,“谢扶……谢公子?”


    “嗯?”他的声线慵懒悦耳。


    “昨晚多谢你, 我现在已经不冷了。”她从他怀里撤出来。


    谢扶光按住她, 没让她脱离出来。


    整整一个上午,除了吃饭和方便,谢扶光都一直抱着沈秀。被迫靠在他怀里, 沈秀寻思,他这是抱上瘾了么?


    大抵是太想吃她, 所以抱着解解馋?她暗地里骂他, 随即掀开帘子, 去瞧外面。


    马车已进入戈壁。广袤无垠的戈壁沙石遍地,一片荒凉。眺望与荒漠交相辉映的苍茫天空, 沈秀的心情跟着有些“苍茫荒凉”起来。


    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逃跑。想到此, 她的心绪愈发苍凉。


    午后抵达一叫凉羌的西域小镇,谢扶光将马车换成了骆驼。荒漠里,马没有骆驼好使, 所以谢扶光将马车换成了骆驼。


    沈秀没坐过骆驼, 骆驼比她想象中的要陡要高,她有些不敢坐。


    戴上防沙面巾后, 谢扶光抄过沈秀的腰,直接将她抱到骆驼上去。他的双手从她身后围过来,拽住缰绳,将她包围住。


    叮叮当当的驼铃声里,骆驼蹄子深陷进黄沙里,快步离开凉羌小镇。


    背靠着谢扶光的胸膛,沈秀摸摸驼峰上的毛。驼峰上的毛很柔软,比她想象中的柔软很多。


    不知行了多久的路,前方行来一群骑着骆驼的人。


    这群人头发卷曲,高鼻深目,穿着灯笼裤,高筒靴,赫然是一群西域人。


    这群西域人看到沈秀他们后,围了过来。


    围过来后,他们叽里咕噜地说着吐火罗语,沈秀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从他们凶神恶煞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不怀好意。


    给谢扶光领路的中年西域男人双目一瞠,“谢公子!咱们遇上沙匪了!”


    沙匪,沙漠里的劫匪。


    谢扶光跳下骆驼。他戴着防沙面巾,只余一双眸子露了出来。他微微弯眸,笑着抽出背上的长剑。


    又是一路火花带闪电,他炫技似的挥动长剑。人杀到一半,他耳朵突然一动,一转头便见沈秀下了骆驼,半坐在地上呕吐。


    他迅速收剑,飞到沈秀面前,俯身问:“怎么了?”


    沈秀抬首时,目光触及地上的尸体,没忍住又吐出来。


    谢扶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你吐是因为这些尸体?”


    “嗯……”这几日又是惊又是吓,沈秀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会子见他杀人,满地鲜血,累积的情绪让她的神经一下子绷断,喉头涌上腥甜,便吐了出来。


    她双手撑在黄沙上,又吐出来。


    谢扶光蹙眉,他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看见尸体。手一运力,水囊飞到他手里。他拍了一下她的背。


    沈秀接过水囊漱口。


    扶着沈秀,谢扶光回首向身后一瞥。身后还有几个沙匪没死。


    剩下的几个沙匪被定住,一动不动地站着。见谢扶光望过来,个个目露惊惧,旋即便是一脸哀求,哀求谢扶光别杀他们。


    谢扶光瞥着他们满是哀求的脸,又回头看了看面色煞白,还在干呕的沈秀。


    俄顷之后,他命令沙匪,“把尸体都带走。”


    手指隔空轻轻一挥,他解开沙匪的穴道。沙匪们欣喜若狂,赶紧把同伴的尸体们拽起来,骑上骆驼狂奔而去。


    地上残留着血迹。谢扶光出掌,掌风震动黄沙,黄沙滚动,瞬间淹没了所有血迹。


    沈秀没想到谢扶光竟会放过剩下的沙匪。这很不像他。惹到他的人,他素来不留活口。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去想他的异常。她现在很难受。呕吐欲强烈,头晕目眩,胸闷气短。


    “你怎么样?”谢扶光问。


    她头越来越晕,还未回话,便晕了过去。


    “沈秀?”谢扶光唤了她几声,又掐她人中,她动也不动。


    “哎哟,他这是吓晕过去了。”领路的西域男人凑过来。见谢扶光眉心蹙着,他道:“公子,不打紧,他就是吓晕了,一会儿就会醒。”


    谢扶光抱起沈秀,问领路人,“离这里最近的医馆有多远?”


    “这里离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还远着呢。”


    “若返回凉羌,这里到凉羌的距离,与这里到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的距离,谁更近?”


    “那当然是返回凉羌更近。不过,公子,你要返回凉羌找医馆?这岂不是很耽误路程?”


    谢扶光:“返回凉羌。”他脚尖点地,将沈秀抱到骆驼上。


    领路人咂嘴。他心想,不就是吓晕过去了,醒来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去看大夫!返回凉羌,多耽误路程啊。


    谢公子雇他时,说要他带他走最近的路,尽快赶到高昌的,这会子又不着急了?


    他刚坐上骆驼,就只听谢扶光道:“背上水囊和干粮。”


    “啊?这不是有骆驼背着的吗?”


    “骆驼太慢。”谢扶光抱着沈秀,飞身而下。


    “快点。”他催促领路人。


    领路人一头雾水,连忙背上水囊和干粮,刚背上水囊和干粮,他就被谢扶光抓住。


    谢扶光右手沈秀,左手领路人,飞跃而起。


    “啊!”飞到半空中的领路人吓了一跳。


    快,太快了!领路人只觉嗖地一下,骆驼就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骆驼!公子,骆驼!”


    “骆驼会赔你。”


    原本需要半日才能返回凉羌,因谢扶光飞得极快,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回到了凉羌。


    夜色茫茫,医馆里灯火明亮。大夫翻了翻沈秀的眼皮,给她把脉。


    大夫惊讶,“是女子?”


    谢扶光:“是。”


    把过脉后,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喝碗安神汤,好好睡一觉即可。


    谢扶光端着熬好的安神汤进屋,他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将汤药喂进沈秀嘴里。


    给她喂完药,他上床,搂她入怀,闭目睡去。


    翌日。


    醒来后得知谢扶光为了给她看大夫,把她带回了凉羌小镇,沈秀暗暗高兴起来。能拖延一些时间,她自然是高兴的。


    谢扶光问她好些了没有。她装出很虚弱的模样,“感觉还是有些胸闷气短。”


    谢扶光即刻唤来大夫。大夫一番查看后,仍然说无大碍,只让她再喝些安神汤。


    大夫离去后,沈秀假装不舒服地扶住胸口,虚弱不已,气若游丝,“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发?”


    “等你完全好了。”谢扶光道。


    她低首暗喜,又躺回床上去。


    天快黑下来时,沈秀隐隐听见外面的鼓乐声。她下床,靠近窗口。


    楼下,街道上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男男女女身穿漂亮的衣裙,手托木盘旋转起舞,头纱飞舞间,他们向行人撒出木盘里的花瓣。


    缤纷的花瓣若花雨,纷纷坠落,落在卷曲的头发上,落在飞舞的头纱上,落在闪亮亮的发饰上,落在甩动的裙摆上。


    花瓣坠落间,鼓乐长鸣,人群里,一辆缀满鲜花的车缓缓行来。车上挂着一弯蓝色月亮,蓝月亮上,立着一位人像。


    人像为男,其额心有一块蓝月印记,他戴着披纱与面纱,一袭蓝衣熠熠生辉,若流动的蓝色月光。


    人群们对着人像双手合十,将花瓣撒到人像身上。


    沈秀打量人像。人像穿的衣衫上有蓝月亮图腾,这是楼兰的图腾。她在月摩珈的鞭子上看到过这样的图腾。


    “这是月神。”谢扶光走到她身侧。


    月神?楼兰的月神?这里并非楼兰,这里的人也信奉月神?旋即她便想起来,西域三十六国,所有国皆被楼兰压制,以楼兰为尊,故而,基本上西域都信奉月神。


    西域,信奉月神教,佛教,伊.斯.兰.教等等教,但月神教凌驾于所有教之上,为至高之神教。


    沈秀:“他们是在过什么节日?”


    “今日是祈月节。”


    月神诞生的这一日,便是祈月节。祈月节,月神神像巡城,人们对神像许愿,会得到月神降恩,此刻许愿会很灵验。


    听完谢扶光的话,沈秀点点头。谢扶光倒是对西域这边挺了解的,他还会说吐火罗语。思及此,她看了看楼下西域人卷曲的头发,又看了看谢扶光的长卷发。


    汉人很少会有谢扶光这样如波浪一般的长卷发。他的头发倒很有西域人的特征。


    谢扶光莫非是混血?但他的五官完全是汉人的五官,没有一点西域人的特征,也不像是混血。


    原著里也没说过谢扶光是混血。想起原著,她又想起赵金金。沈秀扶额,她不知为何现在的剧情,和她在原著里看到的剧情很不一样。


    就在这时,地面有烟花直冲上天,如花朵一般绚烂地绽放开来。望着绚烂璀璨的烟花,沈秀微微弯起杏眼。


    谢扶光俯身,“你很高兴?喜欢烟花?”


    她指指烟花,“嗯,烟花好看。”


    “想看得更清楚一些么?”


    “呃?”


    谢扶光拦腰将她抱起来,飞出窗口。


    被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的沈秀,忙不迭揽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去,“你要干什么?”


    “让你看烟花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身子轻盈如燕,越飞越高。


    烟花绚烂的光影泼洒过来,五颜六色,缤纷绚烂的烟花砰砰砰地一朵一朵绽放。绽放后,烟花若破碎的星辰,在天上流出五彩斑斓、姹紫嫣红的瀑布。


    烟花包围着自己,近在咫尺,从未有过的观赏视角让沈秀欣赏到了烟花不一样的美。


    在地上看天上的烟花,和在天上看天上的烟花有很大的不同,在天上看烟花,能看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如何?”谢扶光问她。


    她使劲儿点下巴,“好看。”


    谢扶光停在高塔顶端,任由她欣赏周围的烟花。


    她问:“你这真的是轻功?轻功能飞那么高,你这是仙法吧?”


    夜风吹拂着他波浪一样的长卷发,他低头轻笑,长睫上沾染了烟花的璀璨光影,“你小瞧了我的功夫。”


    谢扶光从塔顶飞跃而起,朵朵烟花,被他踩在脚下。


    此刻,沈秀以俯视的视角,俯视脚底下朵朵绽放的烟花,她不禁喟叹出声,一双眸子因兴奋与新奇而流光溢彩起来。


    砰砰砰炸响的烟花里,她的眼睛笑成一对月牙,颊畔笑窝深陷下去。


    谢扶光侧眸,见她眉眼弯弯,笑出笑窝,他久久注视她,也弯了一下唇角。


    第60章


    街道上, 一金发男子仰头欣赏烟花时,发现飞在烟花雨里的谢扶光和沈秀,惊讶道:“好功夫!”


    待烟花雨停歇, 谢扶光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沈秀飞下来时,发现谢扶光抱着的人并非女子,而是男子, 金发男子神色僵了一下。


    看打扮与相貌,飞在天上的这两人是汉人。传言汉人有好男风者, 果然传言不假!


    金发男子浑身恶寒,食指中指并拢, 放在额心, 虔诚道:“月神在上,乌迪拉绝不会喜欢男人……”


    入睡前,被谢扶光抱在怀里的沈秀咳了声, 道:“谢公子,可不可以别抱着我, 我好像更胸闷气短了, 有些呼吸不过来。”


    谢扶光:“是吗?”


    她点点头, 做出呼吸困难的样子。他的手指缓缓在她腹部敲了几下后,松了手。


    黑暗里, 沈秀不禁一喜。夜里睡觉时不用再被他抱着, 她就有机会偷偷逃走。她闭目假装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朵微张,仔细听谢扶光的动静。


    他睡觉很安静, 没有呼吸声。


    她翻了一个身。翻身发出的声响没有吵醒他。再等了一刻钟, 她轻手轻脚下床。


    摸着黑,移动到门口, 她把手放到门栓上。


    “要去哪儿?”谢扶光的声音骤然响起。


    他的声音几乎是贴着她的耳畔,微凉的呼吸拍打在她的脖子上,酥麻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


    沈秀悚然一惊。屋里的灯骤然亮起来。她放在门栓上的一手抖。转过头,她对上谢扶光的目光。


    他歪头看她,墨黑的长卷发慵懒地披散着,唇色在灯影的照耀下红润到鲜亮如血。


    沈秀干笑,“我……我有点饿了,想出去找点吃的。”


    刚说完,她就被一阵吸力吸进谢扶光怀里。


    他搂着她的腰,垂睫问:“想吃点什么?”


    “就……汤饼什么的……”


    “汤饼?”谢扶光一笑,“汤饼有什么好吃,不如吃你身上的肉,如何?”


    沈秀凛住。


    他笑吟吟,唇色更加昳丽起来,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凉意,从她的胸前滑下去,“吃哪里的肉好呢?”


    指尖落在她腿上,他歪歪头,“这里如何?把你的双腿砍下来,炖之,煮之,蒸之,烤之,炸之,煎之,焖之,炒之,定会极其美味,怎么样,要不要尝一尝?”


    沈秀:“不要!”


    “不是饿了么?”


    “不饿了!”


    谢扶光按着她的腿,眉目含笑,语调温柔,“再敢跑,我现在就把你的腿砍下来吃了。”


    语罢他俯身,柔润的乌发落在她大腿上,他张嘴咬下去,似是在惩罚她。


    微微的刺痛从大腿上传来,沈秀冷汗直冒。谢扶光知道她方才并不是想出去找吃的,而是想逃跑。


    他并没有用力咬,只在她腿上留下浅浅的牙印,用以惩罚警告,“还跑吗?”


    “不了不了!”她连连摇头。


    这一夜,沈秀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谢扶光将她的腿砍下来放在汤锅里炖。炖好后,他笑吟吟吃着,那张漂亮到妖冶的脸上,带着吃到美食的餮足。


    边吃,他边对着她道:“果然美味。”


    梦醒后,她侧过脖颈,借着稀薄的晨光看熟睡中的谢扶光,又瞧了瞧旁侧的长剑。


    那一瞬间,她想拿起长剑,用力插.进谢扶光身体里。


    只不过她有自知之明,不敢妄动。她若真趁他熟睡时拿剑杀他,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若再惹怒他,没准他现在就直接把她吃了。


    吃过早食后,沈秀以为谢扶光会立即出发前往高昌,但他没有。他让她再休养一段时间。


    先前的领路人来问谢扶光,“公子,还不走吗?”


    谢扶光:“不急。”


    领路人挠挠头,心里疑惑,这谢公子到底还去不去高昌?


    燕州一酒馆包房里,赵金金拿着酒壶,喝得烂醉。她摇摇空荡荡的酒壶子,口齿含糊道:“小二……小二?”


    店小二忙进屋,“客官?”


    “再上一壶酒。”


    “客官,您这……”店小二欲言又止。这位姑娘都在他们店里喝了好几日酒了,每日醒了喝,喝了醒,也不知会不会喝死。


    “快去,再上一壶酒。”赵金金大着舌头道。


    “行。”小二赶紧去拿酒。


    新酒上桌,赵金金喝了一口后,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道人影。她一愣,“扶光?”


    “扶光!”她冲过去抱他。然却只抱住一团空气。她滞在原地良久,哭出声来。


    她瘫坐在地上,脑袋深埋下去,哽咽着流泪。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谢扶光并没有爱上她。原来一切都是他假装出来的。


    他碰都不愿碰她,并不是因为尊重她,爱重她,而是根本就不喜欢她。不喜欢她,又怎会想碰触她?


    谢扶光没有心。他根本就没有心。她第一次救他,他直接一剑刺死她。幸好有神医路过,不然她早已命归西天。


    第二次救他,她不顾性命与狼殊死搏斗,用自己的血保他的命。可他并未有半分感激,功力一恢复就要杀她。听到她的梦话,他才住手,否则她早就死了。


    后来,她用尽全力呵护他,温暖他,他也未曾有半分感动。


    作为一个人,他怎能无情到如此地步!


    他没有心!根本就没有心!


    一个根本就没有心的人,怎会被人感动,怎会被人救赎,怎会爱上别人?


    那些救赎病娇疯批的小说影视剧,都是骗人的。病娇疯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救赎。或者说,这种人,根本就不可能被救赎。


    不要妄图拯救一个没有心的病娇疯批。赵金金的脑子里浮现出这句冷冰冰的话。


    她以为自己是拯救谢扶光,温暖谢扶光的一道光,却没想到,她哪里是一道光,她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十足的笑话。


    哭着哭着,她笑起来。


    “砰!”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


    叶云川与卫风进了屋后,径直来到赵金金面前。


    看着醉醺醺的赵金金,叶云川开门见山,直接问:“沈秀可在此处?”


    赵金金仰首,“什么?什么沈秀?”说完她一头栽倒,醉死过去。


    叶云川皱眉。他环顾四处,未发现谢扶光的身影。


    沈秀无缘无故失踪之后,叶云川怀疑过曾掳走她的那两位西域人,也怀疑过谢扶光。毕竟谢扶光前脚将沈秀错认成仇人,后脚沈秀就失踪了,是以,谢扶光此人有很大的嫌疑。


    然而他们找了几日都未曾发现谢扶光的踪迹。直到今日,他才在这家酒馆里找到谢扶光的未婚妻赵金金。而谢扶光,并不在他的未婚妻身边。


    叶云川扶起烂醉如泥的赵金金,对卫风道:“想办法让她快点醒酒。”


    卫风嗯了一声,下垂的狐狸眼里凝重沉滞。他的面色十分憔悴。这几日为了找沈秀,他与叶云川一样,几乎未曾入眠,眼底的青黑都能滴出浓黑的墨汁来。


    沈秀到底去了何处?卫风又急又焦,担忧不已。


    又休息了一天后,谢扶光带上沈秀,离开凉羌小镇,重新去往高昌。


    坐在骆驼上,沈秀回望凉羌,恨不能再在这里拖延几日时间。


    她默默叹息。谢扶光坐在她身后,一双手包围过来,拉住了前面的缰绳。


    抓住缰绳的手指修长,白皙如玉,若一朵展开的花,漂亮精致,让人忍不住想采撷。


    可沈秀只想用刀把这双手给砍了。她咬咬牙,忍住想砍谢扶光手的冲动。


    她正这般想着时,骆驼忽然像是被什么逼停了,骤然驻足。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前方。


    此人身形高挑颀长,一袭深蓝色异域长袍,腰上流苏腰链熠熠生辉,肩后披纱飘逸。


    他的衣袍微微透着敦煌风,但又与敦煌风格的服饰有很大不同,是极具特色,极其有辨识度的楼兰服饰。


    他的头发不同于其他西域人的卷曲,他的头发很直很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后。披散在肩后的散发里,缀着细细的辫子。他的两鬓夹着月亮发饰,左耳缀着一颗蓝色月亮吊坠。


    看到那双若宝石琉璃一样的水晶蓝眼眸,沈秀一顿。这人很眼熟。她扫视他的脸。


    一张很平凡普通,很陌生的脸,只有那双沁着冰雪的蓝眸让她感觉十分熟悉。


    此人看着谢扶光,道:“谢扶光?”


    这熟悉的声音……沈秀确定,这人就是之前掳走她的月摩珈!他换回了男装,且又换了一张人.皮.面具。


    谢扶光没有问月摩珈是如何将戴着面具的他认出来的,只道:“你是?”


    月摩珈面无表情,满目冰冷,周身透着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看着谢扶光,就像在看一只蝼蚁,“手下败将,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谢扶光轻笑一声,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轻飘飘落在月摩珈身上。


    仿佛是高维生物在俯视低维生物一般,谢扶光含笑,“原来你叫将死之人。”


    低头做鹌鹑的沈秀咽了咽嗓子。


    谢扶光,月摩珈,一个是面带微笑的疯批,一个是冰冷睥睨众生的bking,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他俩从某种层面来说,还挺像的。


    不知道他们谁更厉害?沈秀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


    他们最好是两败俱伤,最好是能打死对方,这样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不用动手便能解决掉两个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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