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迷恋(修) 经年之后,如愿以偿。……


    后来的事情蒋昭南想管也管不了, 因为真相的冲击实在太大,蒋昭南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当然这中间他也有好几次想找陆泊年聊聊这事儿, 可每回话到嘴边蒋昭南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毕竟时至今日蒋昭南都还记得这家伙哭着说“他叫我滚”的样子,那种将疯欲疯、活着比死了痛苦的状态骗不得人, 所以蒋昭南时常在想,


    为什么不可能呢?是因为那是他哥吗?


    虽说没有血缘关系, 但好歹把他辛苦拉扯大,当家人一样看待。


    要是放在蒋昭南身上, 那就是亲哥一样的存在, 不可能产生除亲情以外的,别的情愫。


    蒋昭南虽然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但他也明白,这世上总有像陆泊年这样的人, 或许明知最后的代价是飞蛾扑火、粉身碎骨,却依然孤注一掷、义无反顾。


    他们没有错, 他们只是无法控制地爱上了一个,或许可以叫做,


    不该爱的人。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 蒋昭南认为。


    虽然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旁观者说到底也只是站在了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它无法理解当局者, 而当局者或许也会嘲笑, 它没有入局的勇气。


    “如果爱得实在太痛苦, 要不还是放弃吧。”


    仍然是一次喝到快要日出的酒后,这天陆泊年像个神经病似的说自己失恋了,要喝酒买醉。


    兄弟们都觉得这不过是陆泊年想喝酒的由头, 毕竟这位少爷换伴侣如换衣服,这个不行就下一个,要是每次失恋都喝酒的话,陆泊年还不如自己去开家酒吧。


    可这回似乎又不像兄弟们想的这样,因为酒是用来品而不是用来灌的,一个真正想喝酒的人是不会像陆泊年这样,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像喝白开水一样,不去考虑度数口味,拿到了就是一饮而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的大概不是什么酒,而是一场醉,一场足以忘记他还活着,足以麻痹汹涌爱意的,


    酩酊大醉。


    一场酒喝至半夜,兄弟几个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到最后竟只剩下了沙发上阖眼休息的蒋昭南,以及地上攥着个空瓶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陆泊年。


    “别装了。”陆泊年盯着空瓶子表面映出的自己的脸,嗓子又沉又哑,“我知道你没睡。”


    “他们都走了。”


    “想说什么?说吧。”


    “你跟他分手了?”蒋昭南睁开眼睛,漫无目的地盯着桌上的酒瓶。


    “他?”陆泊年忽然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迅速转头望向蒋昭南,声音颤抖地说,“你……你都知道了?”


    “嗯。”蒋昭南随意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陆泊年攥紧了酒瓶。


    蒋昭南闻言稍微回想了一下,然后自然地说,“大概半年前吧,我在包间门口看见了你跟他接吻。”


    “半年前?”陆泊年皱了皱眉,那会儿好像他刚跟他哥在一起没多久,家里出了事,闹得有点不愉快。


    “原来是那个时候。”陆泊年不想喝酒了,一把将空瓶子撂在桌上,转身去拿外套里的烟盒。


    “那你怎么想?”陆泊年指腹摩挲了会儿烟杆,随后夹着放进嘴里,早就从兜里翻出来的打火机慢慢点燃了烟纸,陆泊年深深吸了口,然后戏谑地、冷漠地,缓缓吐出了一阵苍白的烟雾。


    “觉得我恶心?”


    “觉得我不要脸?”


    “还是觉得我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都不是。”


    坚决的话音落下后,紧接着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只觉得你可怜。”


    蒋昭南侧头望了眼陆泊年抽烟的模样,厌倦疏离,似乎是想透过这阵烟雾看清什么,可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清。


    “可怜?”陆泊年慢慢咀嚼着这个词,嘴角忍不住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你这说法倒挺新鲜,不过也很贴切。”


    “我的确可怜,但不无辜,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走得太久,错得太多,”


    “现在这就是报应。”


    蒋昭南不明白陆泊年对于“报应”的定义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得到,周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伸出了数双黑白的大手,它们哭嚎着叫嚣着,一个劲儿地把陆泊年撕扯着往里拖。


    原来一个人的痛苦竟能具象化到这种程度,哪怕只是远远望一眼,都能确切地感受到,对面是深渊。


    于是蒋昭南低头喝了口酒,不知情绪地说了句,


    “如果爱得实在太痛苦,要不还是放弃吧。”


    “放弃?”陆泊年笑着嗤了一声,然后把正在燃烧的香烟摁进了烟灰缸里,他说,


    “怎么放弃呢?”


    “如果放弃这么容易,那你教教我好不好?”


    陆泊年转过头,神色不明地盯着蒋昭南的眼睛,一字一句,嚼烂了,揉碎了,悲伤地说,


    “教我不爱他,不想他,不在乎他。”


    “教我不迷恋他的眼睛,不对他起反应,不干那些会让他痛苦的事情。”


    “如果这些你都教不了的话……”


    陆泊年闭上眼睛,语气释然又随意地说,


    “那你就教我做个正常人,教我怎么爱上别人。”


    “正常人?”蒋昭南平静地回望陆泊年的眼睛,丝毫没犹豫地说,“你不就是正常人么?为什么还需要我教?”


    “你……!”陆泊年几乎是立刻就睁大了眼睛。


    蒋昭南没管陆泊年的惊讶,他只安静地继续说着,


    “我也教不了你爱上别人,因为爱谁是你的本能,也是你的权利。”


    “哪怕未来某天,生命走到了尽头,权利没有消失,你的本能还是会下意识追逐他的身影。”


    “所以有什么办法呢?爱上了就爱上了呗。”


    蒋昭南起身,走到包间的落地窗边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地说,


    “又不是爱上了就得去死,管那么多干嘛,先爱了再说。”


    “更何况,换个稍微混蛋点儿的说法,反正你跟他既没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只要堵得住你爸身边那些老人的嘴,然后再去你哥那儿服个软,问题轻松解决。”


    蒋昭南站直了身,双手插着兜看向坐在地上开始沉默的陆泊年,


    “谁叫你小子喜欢折腾,本来你爱上的人就注定了会吃这么多苦。”


    “结果你倒好,不仅甘之如饴地接受这些痛苦,甚至还自找苦吃,把自己折磨得不人不鬼。”


    “你说得对,我现在的确就是不人不鬼。”


    就在蒋昭南以为陆泊年打算继续沉默下去,而自己也有了离开的想法时,他忽地听到这家伙说,


    “我想出去看看。”


    “出去?”蒋昭南目露不解,“去哪儿?”


    “你不已经是经常出国玩儿了吗?”


    “那不一样。”陆泊年撑着胳膊起身,慢慢走到窗边,“他说我见过的人太少了,所以才会紧抓着他不放。”


    “以前出国单纯只是为了玩儿,可现在……”


    “我想体验下跟现在不一样的生活。”


    蒋昭南闻言倒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状似随意地问了句,“真的只是为了体验生活,而不是想向某人证明些什么?”


    陆泊年懂蒋昭南的意思,毕竟是知根知底的好兄弟,他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当然也有这个原因。”陆泊年这回是真心地笑了笑,“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借酒消愁是没有意义的,与其像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倒不如清醒起来,尝试去做些什么。”


    “而且我也想向他证明,我虽然年纪比他小,经历过的事情也比他少,但只要给我时间,我也可以慢慢成为他的后盾。”


    “听起来还挺有志气。”


    蒋昭南挑眉看了一眼陆泊年的神情,心中不免觉得他这兄弟到现在才算有点儿人样,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但愿你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清醒起来,做一个能挑大梁,能让你哥放心把肩膀交给你的,陆泊年。”


    “当然。”陆泊年这下恢复了平时一贯有的臭屁跟欠揍,“毕竟我也成年那么久了,是时候该做点儿什么了,不像某个眼里只有机车的家伙,整日招猫逗狗抽烟喝酒。”


    “啧啧,真是辜负青春,浪费生命。”


    似乎是被当面蛐蛐的蒋昭南:“……”


    突然有点后悔劝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行了啊,说话适可而止。”


    蒋昭南掩面轻咳了两声后说,“我刚刚才帮你走出了人生阴霾,如果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可会……”


    “会什么?”陆泊年朝他扬了扬下巴,似乎是在等蒋昭南的下文。


    “我会一辈子鄙视你。”蒋昭南笑着说。


    “嘶—”陆泊年听完故作为难地说,“确实挺严重,毕竟蒋二少一般不鄙视人,要是这一鄙视就鄙视了一辈子,那我还真招架不住。”


    “知道就好。”蒋昭南虽然这么应和着,但也还是忍不住踹了陆泊年一脚说,“不过说真的,未来走好自己的路,别再出现像今天这么颓废的情况了。”


    陆泊年结结实实挨完这一脚后,听到蒋昭南的话还是不禁愣了愣,然后等反应过来仰起脑袋轻声笑了一下,


    “蒋昭南,不得不说,这次我是真的想感谢你。”


    “诶打住。”蒋昭南抬起掌心隔在他跟陆泊年面前,语气带了几分认真地说,“要谢就谢你自己,我可听不得那些场面话。”


    “而且比起感谢,倒不如多来点儿祝福。”


    “祝福?”陆泊年不禁有些困惑,“祝福什么?”


    蒋昭南缓慢转过身,静静注视着窗外即将升起的朝阳,态度竟有些虔诚地说,


    “就祝心怀渴望,经年之后,如愿以偿。”


    第92章 怨侣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回忆结束, 时间来到此时此刻。


    陆泊年的回复安静躺在稍显热闹的评论区里,蒋昭南稍稍瞥了一眼,然后诧异地挑起了眉头, 因为排在陆泊年之后,给他发消息的第二个人, 竟然不是一贯喜欢熬个大夜然后白天补觉的辛逾白。


    而是……


    跟那家伙同居五年最近才分手的“前任炮友”——程凌。


    怎么会是他?


    蒋昭南心下一片疑惑,如果没记错的话, 程凌的作息大概是除梁柏实以外最规律的那个,毕竟出身军人世家, 从小到大深入骨髓的也就是“纪律”二字, 虽说家里的产业都在海外,但程凌本人最终还是选择定居怀靖,承接相关的一些进出口贸易。


    所以要是他还没跟辛逾白分手,蒋昭南倒不会觉得奇怪, 谁叫辛逾白是不折不扣的夜猫子,身体里的时差乱得可以横跨一整个太平洋, 程凌对此问过这家伙好几次要不要跟他去国外定居。


    然而每次辛逾白的回答都大差不差,“移民?为什么要移民?”


    “我爸妈在怀靖,我开的酒吧在怀靖, 我身边所有的朋友也都在怀靖。”


    “程凌,只要我想的话,作息再颠倒我也能改掉, 但你……”


    辛逾白紧紧盯着程凌的眼睛, 眸子里的怀疑几乎要化为实质, “如果你仅仅是因为想回去继承家产的话,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会理解你, 更会放你走。”


    “但请你不要一味把由头都推到我身上,那样我只会看不起你。”


    每当辛逾白面无表情把这些话一字一句吐出来时,程凌的脸色永远立刻会变得铁青,衣服底下紧紧攥着拳头,却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蒋昭南都不知道见过这场面多少次了,然而每次只要等到持续快一周的冷战结束,这俩人又会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旁若无人地腻歪在一起。


    所以拿梁柏实的话来说,这俩人就是天生的怨侣,估计是上辈子没牵扯清楚,这辈子就互相恨上了,别人劝不得,他俩也理不清,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彼此互相祸害。


    只可惜,这说的都是他们没分手的时候,现在他们分了手,程凌也不必再迁就辛逾白的作息,所以按理说应该早早就洗漱休息了,怎么现在都快凌晨三点半了,蒋昭南都还能在朋友圈里看到他的消息。


    【程凌】:是你上次找我要视频的那个?


    视频?


    蒋昭南想起来了,就是上次他想研究一下两个男人之间怎么上床,但又苦于找不到资源,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程凌身上,而程凌听到这个请求也是心头一震,毕竟蒋昭南在他的印象里差不多是无可争议的直男。


    就是那种一个男人过来跟他搭讪,他也真觉得单纯只是交朋友的直男。


    直到后来程凌跟辛逾白在一起还在他们一堆朋友面前舌吻了,蒋昭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名为“gay”的群体。


    想到这儿蒋昭南也不免觉得头疼,因为事发突然,他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已经被人掰弯的事实告诉这几个兄弟,所以就算是刚才还在打趣他的陆泊年估计也以为他谈的是个女人。


    看来带祁砚知跟这几个家伙见面这事儿还真得提上日程,只是在此之前他得先问问祁砚知的意见,毕竟陆泊年那几个家伙说到底也只是跟自己熟,在祁砚知眼里就完全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了。


    因而这件事还得仔细考虑,不过蒋昭南觉得他至少现在得回复一下程凌的消息。


    【蒋昭南】:嗯。


    说多错多,一个“嗯”字就刚刚好。


    两分钟过后,朋友圈再次弹出一条消息。


    【程凌】:恭喜。


    非常简洁的两个字,跟他这人的性格很像。


    因为程凌的这两个字几乎已经堵死了差不多所有话口,所以蒋昭南也在认真考虑到底要不要回复,然而就在这时,一通备注为【辛逾白】的电话打了过来。


    蒋昭南见此有些意外,却仍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喂?”


    “我靠蒋昭南,你小子居然脱单了?!”


    辛逾白那一听就是喝多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爆炸似的传了过来。


    蒋昭南立刻感觉自己耳膜上的细胞死了一大半,他不禁抚着额头无奈地说,


    “老白,你要不要先看看现在几点了?刚刚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儿困意,现在全被你一嗓子吼没了。”


    “切,你自己睡不着还怪我了?”


    辛逾白语气无所谓且理所当然地说,“谁叫你想不开半夜官宣,但凡你能忍住今天一早再发朋友圈,我都没空骚扰你。”


    “所以我还得感谢辛少不辞辛苦纡尊降贵,半夜不睡觉专门打电话轰炸我的耳朵?”


    “那是当然。”


    辛逾白一点儿不觉得有问题地应承下来,并更不要脸地补充道,“要不是蒋二少刚回国,勉强还算得上人中龙凤,不然我才没闲心打听这屁大点事儿。”


    从小玩儿到大的朋友,蒋昭南早就习惯了辛逾白这种“老子是天,老子是地,老子说什么都有道理”的流氓态度,可就在他想好了准备再回怼这家伙几句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欢呼声,以及十分清晰的,杯子碰撞的声音。


    “你在干嘛?”蒋昭南皱着眉拿远了手机问。


    “喝酒啊,还能干嘛?”


    辛逾白刚跟一个过来跟他打招呼的老熟人碰了杯,等这半杯酒一饮而下搁在桌上才说,“隔壁那桌刚刚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看他们激动成那样,估计是里面谁又跟谁接吻了吧。”


    “你现在还在酒吧?”蒋昭南立刻抓住了关键,“怎么都这个点儿了还不回家,你真打算今天又熬个通宵啊?”


    “要钱不要命,这不是我认识的辛逾白。”


    “怎么会?”


    辛逾白轻声哼笑了一下,然后从一旁的桌上又开了瓶红酒,边倒边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自从破产以后,什么都看开了。”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钱少花点儿,有钱多花点儿。”


    “反正不管怎么说,得在我死之前,把兜里的钱都花得干干净净。”


    “很高的觉悟。”蒋昭南稍显走心地评价道。


    “不过这跟你回不回家有什么关系?”蒋昭南深恶痛绝他这种说着说着就岔开话题的行为,“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身体是你自己的,要是哪天身体垮了,说不定你还活不到钱花完的时候。”


    “天哪蒋昭南!”辛逾白翘着二郎腿喝了口红酒故作惊讶道,“虽然你话说得难听,但我居然还是听得出来你在关心我,简直不可思议。”


    “果然,找到媳妇儿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关心你爹了。”


    蒋昭南:“……”


    如果嘴能当武器的话,这家伙足以歼灭全世界。


    “去你的吧。”蒋昭南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总有儿子想当爹,我劝你还是收收脾气认清现实,早点搞明白谁是儿子谁是爹。”


    “啧,又是这么无聊的话题。”辛逾白不屑地嗤了一声说,“蒋昭南,你都快二十七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幼稚?”蒋昭南简直要被气笑了,“到底谁幼稚,某人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而且这破话题不是你挑起来的吗?老子问的是你为什么不回家,结果你东扯西扯就是不肯说,甚至最后还反咬一口。”


    “辛逾白!”蒋昭南气得差点把手机摔床上大喊道,“要不是我承受能力还行,不然高低得被你气出脑溢血!”


    “诶,怎么突然就这么暴躁呢?”


    辛逾白仰头再喝了口酒,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地说,“我这不就跟你开个玩笑嘛,怎么年纪大了,心态反而还更差了。”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找着的媳妇儿,啧啧啧,或许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理解,非常理解。”


    蒋昭南:“……”


    人生格言,别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因为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你。


    “行了啊,再损就没意思了。”蒋昭南揉了揉太阳穴仰倒在枕头上说,


    “如果再像刚刚这么吵下去,今晚干脆就别睡了,你白天要补觉当然没问题,可我特么明天得上班,你想我喝咖啡把自己喝死就直说。”


    “又是咖啡?”辛逾白放下酒杯拿胳膊撑在沙发扶手上说,“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一个天天喝咖啡续命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我?”


    “总归都是慢性毒药,咖啡比酒好得到哪儿去?”


    “真不知道到时候我俩谁先死,说不定死之前还能为科学做点贡献。”


    “张口闭口都是死不死的,你也不嫌晦气。”蒋昭南闭上眼睛,语气不咸不淡地说。


    “对了,被你这么一打岔,我突然想起点事儿。”


    “说。”辛逾白又馋酒味儿了,于是稍稍起身去够桌上的酒杯。


    “我想找你要点儿东西。”蒋昭南尽量让语气显得比较平静。


    “不给。”辛逾白拿上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蒋昭南:“……”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


    “听你这语气就不像是好事儿。”辛逾白咂摸着喝下去的红酒,过了一会儿才稍显仁慈地说,“算了,你说吧,我看你要什么再决定给不给。”


    蒋昭南闻言不禁琢磨了会儿,然后才斟酌着措辞说,“我想要一些‘学习资料’。”


    “学习资料?”辛逾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一脸无语地说,“蒋昭南,你跟我玩儿失忆呢,你特么都毕业多久了,要什么学习资料?”


    “而且你就算要,也应该去找梁柏实,找我干嘛?”


    “你误会了,不是那种学习资料。”蒋昭南还想稍微挣扎一下。


    “不是那种?那是哪种?你特么说人话要死啊。”辛逾白毫不客气地说。


    “行。”蒋昭南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即视感,“那我说了,你先有个心理准备,不要突然大喊大叫。”


    “大喊大叫?”


    辛逾白满脸不可思议,手上紧攥着杯口嘲讽道,“我怎么可能大喊大叫,少故弄玄虚了,有话快说,不然……”


    “我要的是那种教你怎么跟男人做的‘学习资料’,而且最好我的视角是下面那个。”


    辛逾白:“……”


    蒋昭南:“?”


    辛逾白:“……”


    蒋昭南:“?”


    近三分钟的沉默过后,下一秒,


    “我靠靠靠靠?!”


    “你……你说什么?!”


    蒋昭南提前捂住了耳朵。


    第93章 鸟 “因为他生来,就在这张关系网的核……


    “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蒋昭南还是没睁开眼睛, 就这么神色淡淡地说。


    “什么叫大惊小怪?!”辛逾白神情极其愤懑地说,“你特么都把我杯子吓掉了,现在我裤子上全是红酒, 你得赔我条裤子!”


    “我还得赔你条裤子?”蒋昭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如此无语的心情了,


    “辛逾白, 咱可以不讲理,但总不能不要脸吧, 我无非就说句话而已,是你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


    “我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辛逾白都快气死了, 却仍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说,


    “好,打个比方,我说我其实是直男, 跟男人在一起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我真正喜欢的还是女人。”


    “我操!你疯了吗?!”


    蒋昭南震惊地睁开了眼睛, 不可置信这四个字几乎彻底写在了脸上,“没开玩笑,如果你敢说那是真的, 我会立刻打电话把陆泊年叫回来把你揍成馅饼。”


    “嗯?”辛逾白的关注点倒挺清奇,他问,“为什么非得叫陆泊年, 不能你自己过来揍我?”


    蒋昭南闻言“呵呵”一笑, 然后重新闭上眼睛没什么情绪地说, “因为我嫌恶心,怕亲自揍你脏了我的手。”


    毫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的辛逾白:“……”


    行吧,您老嫌恶心, 难道陆泊年那家伙就不讲究,就不嫌恶心?


    同一时间,远在大洋彼岸晒着日光浴的陆泊年突然莫名奇妙打了个喷嚏。


    “怎么回事?”陆泊年对此不禁摸了下鼻子疑惑地说,“难不成我哥想我了?”


    “要不过两天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啧。”“还是算了,老头这几天在家。”


    “行了,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是直男。”辛逾白从桌上抽张纸擦了擦自己被弄脏的裤子,神色嫌弃又心疼地说,“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不是我心理承受能力不行,而是你这件事本身就很炸裂。”


    “说吧,对方是谁,居然能把你这个万年老直男给掰弯。”


    “你不认识,说了也没用。”蒋昭南翻了个身,语气自然地说。


    “什么玩意儿?”辛逾白擦半天也只能擦干净部分还在流动的液体,至于那些已经浸进去的水渍就实在束手无策了,觉没睡还不小心报废一条裤子,此刻他的心情只能说是一言难尽,


    “蒋昭南,别拿我不认识就给我搪塞过去!”


    “不认识难道就没有照片吗?给我看照片也行啊!”


    “……呃”蒋昭南闻言犹豫了一下,然后脸不红心不慌地说,“没有照片。”


    觉得这家伙是在说鬼话的辛逾白:“……”


    “你骗谁呢?”辛逾白一脸生无可恋地说,“连张照片都没有,你谈什么恋爱?”


    “不是,你这话就不对了吧。”蒋昭南勉强耐着性子解释说,“这不才在一起第一天嘛,没照片不是很正常么?”


    觉得不合理但又实在找不到漏洞的辛逾白:“……”


    “行吧,就算你是真的没有照片,那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跟兄弟见个面?”


    “毕竟这可是蒋二少人生第一次脱单,当然得好好庆祝庆祝。”


    “有道理。”蒋昭南朦朦胧胧有了点儿睡意,于是抬手关了灯缩回被窝说,“但还是等陆泊年回国吧,我怕单独见面你会把祁……”


    “把我对象吓到。”


    “什么?!”


    辛逾白听罢顿感血液从脚底板开始一路逆流,怒气彻底憋不住地大吼道,“我是长得有多吓人才会把人吓到?!”


    “蒋昭南,你对象到底是有多天仙,居然宝贝得这么紧?”


    “天仙?”蒋昭南似乎只听清了这两个字,接着回想到祁砚知盯着他吃饭的样子,漂亮的眼睛微微下弯,含笑的唇角轻轻上翘,好看得不可方物。


    “你说得对。”蒋昭南轻声道。


    “对?”辛逾白简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什么了?”


    蒋昭南闻言也没觉得不耐烦,甚至慢慢解释道,“因为,天仙这个词,真的跟他很配。”


    听得嘴角直抽抽的辛逾白:“……”


    这家伙怎么不谈恋爱的时候禁欲得像个和尚,然后一开始谈恋爱就变成了恋爱脑?


    “行了啊,少在老子面前秀恩爱,老子前段时间才刚分手,听不得这些。”辛逾白稍微收拾收拾,又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


    “既然都说到这儿了,那我刚好想问问……”蒋昭南拿起枕边的手机紧紧搁在耳边,缓缓地说,“你跟程凌为什么分手?”


    辛逾白喝酒的动作顿了顿,紧攥杯口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为了掩盖自己下意识的紧张,辛逾白不得不竭力按住发颤的手指,佯装平静道,


    “全世界恋人分手的原因都差不多,性格不合、三观不合、感情变淡、出轨等等。”


    “我跟程凌当然也不例外。”


    辛逾白慢慢闭上双眼,仰起头,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无非失望积累够了,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你承认了。”蒋昭南蓦地说。


    “什么?”辛逾白放下酒杯,不解地说。


    “五年的时间,”蒋昭南声音很平静,慢慢提醒道,“直到今天你才承认,是恋人,而非炮友。”


    “咣当”一声,辛逾白听见了酒杯落在地上裂成碎片的声音,同一时刻,或许是酒喝得太多产生了幻觉,他好像还听见了心脏开始四分五裂的声音。


    “是恋人又怎样?”


    辛逾白不自觉掐紧了指腹,任身体缓缓适应着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要订婚了。”


    “就在下周。”


    “订婚?”蒋昭南愣了一下,然后问,“跟谁?”


    “不认识。”辛逾白似乎有些显得满不在乎,“反正女方家里很有钱,她的父亲跟程凌的父亲是老战友,也差不多算得上门当户对。”


    “女方?”蒋昭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说他的订婚对象是一个女人?”


    “对啊。”辛逾白还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如果跟他订婚的是个男人,我都不会这么瞧不起他。”


    “不是。”蒋昭南顿感难以理解,“他不是gay吗?难道还能对女人起反应吗?”


    “这谁知道呢?”辛逾白不屑地嗤了一声说,“管他是用药,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科技手段,总之程凌这狗东西说过他必须得有个孩子。”


    “我生不了,他当然会去找别人。”


    “这……”蒋昭南感觉事情的发展还真是离奇,但出于作为人类本能有的一点儿良心,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女方知道吗?她未来的丈夫其实是gay。”


    辛逾白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大概有两分钟,就在蒋昭南以为是电话不小心断线的时候,辛逾白忽然开口说,


    “我之前以为她不知道,可是后来我发现,她应该早就知道。”


    “你在说什么?别跟我突然鬼上身啊!”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蒋昭南觉得辛逾白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起来真的很像恐怖片。


    不过辛逾白才不管蒋昭南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叫人重新给他拿了一个酒杯,然后坐回沙发安静地说,


    “蒋昭南,你知道程凌家究竟是干什么的么?”


    蒋昭南闻言回想了一下,随后立刻得出了他的答案,“不知道。”


    “程凌貌似只说过他全家都在海外,祖祖辈辈都是军人,所以做的生意差不多也跟这有关。”


    “嗯,他说的没错。”辛逾白说不上什么情绪地评价道。


    “只不过实际的“生意”比这复杂得多,一时半会儿我也讲不清,总之可以这么概括:”


    “他不像你跟陆泊年的家庭,可能只是祖辈或是父辈单纯的有钱,他的背后是一整个庞大的家族,同时也是一整张极其复杂的关系网。”


    “能挤破脑袋进入这张关系网里的人,他们大多拥有挥霍不尽的财富,以及难以想象的权力。”


    “而程凌跟他们都不一样,他不需要费尽心思挤进这张关系网。”


    “因为他生来,就在这张关系网的核心。”


    “所以你现在明白他为什么必须得要一个孩子了吧。”


    辛逾白靠在沙发边,身体不受控地苦笑着说,“因为钱权的更迭就是这样,最保险也最安全的传递方式,靠的永远只可能是血液。”


    “那个女人大概也明白这点,所以哪怕她自己也有恋人的情况下,还是会作出这样的选择。”


    “毕竟像他们那个阶级和地位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身不由己。”


    “不仅仅是孩子,可能就连他们自己,其实也避免不了被当做交易的物品。”


    辛逾白拿起桌上已经被倒好酒的酒杯,轻轻品一口后就喝掉了大半,他说,“程凌对我或许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五年的过家家,再怎么也应该玩儿腻了。”


    “那你还爱他么?”蒋昭南问得很平静。


    但辛逾白心里却不平静,指尖紧攥着酒杯说,“爱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该离开的总得离开,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留只会越来越痛苦。”


    “我就是知道这点,才一直说是炮友,不给彼此带来负担,就只是单纯享受这段关系。”


    “并且说实话,”辛逾白抬眼望向酒吧天花板正在旋转的射灯,漆黑的瞳孔被晃过来的光辉打上了一抹凄丽的紫,


    “我害怕他求我跟他一起回去,住在所谓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房子里,像只被折断翅膀还被打烂了喙的鸟,”


    “孤寂地、绝望地、哀沉地、”


    “慢慢死去。”


    第94章 对望 除非两颗心无话不说。……


    “理解。”蒋昭南默了默, 低声地说,“或许这样也好,他有他的责任, 你要你的自由。”


    “既然注定会分开,那不如就像现在这样, 各自远离彼此的人生。”


    辛逾白听完不禁轻轻勾了下唇角,接着慢慢咽下一口酒, 调笑着说,“咱们蒋二少什么时候这么会安慰人了?”


    “看来谈恋爱对你的影响还真不小啊。”


    “不小是不小, 但辛逾白, 你小子少跟我贫。”蒋昭南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房间的天花板,语气认真地说,“如果特别难过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喝酒, 但前提是—”


    “我对象得同意。”


    辛逾白:“……”


    请问您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单纯只是在秀恩爱?


    “行了行了, 我又不像陆泊年,一失恋就借酒消愁。”


    辛逾白举着手机满不在乎地说,“我都多大的人了, 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不就分个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天底下适合我的多了去了, 要是还一直吊死在程凌这棵又老又闷的歪脖子树上, 那才真亏死我了。”


    “嗯。”蒋昭南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自然地说,“你能看开就好,毕竟就算分了手, 生活还得继续,总不能一直待在原地。”


    辛逾白闻言晃悠悠再抿了口酒,打趣似的说,“说得太对了,哲学大师,您的话令我十分受教。”


    “不过大师,这怎么聊的都是我的事,您难道就不分享一下感情经历吗?”


    说罢辛逾白就放下酒杯翘起二郎腿一副等着听八卦的模样,“说说呗,我实在好奇,人到底长什么样,性格又什么样,怎么就把你掰弯了?”


    “嗯?”蒋昭南面上一阵疑惑,心中更是一片不解,他问,“你关心这个干嘛?”


    “到时候等陆泊年回来如果能见面的话,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哈?”


    辛逾白刚想说蒋昭南谈个恋爱把自己谈开窍了,结果转头来发现居然还是个榆木脑袋,他只得自认倒霉赶紧解释道,“我见面了解到的和你自己跟我讲的,这能一样吗?”


    “别的咱先不提,就单纯从听八卦的角度,我肯定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啊,比如你有多喜欢这个男朋友,他到底是怎么吸引了你,你又是怎么……”


    “停停停。”蒋昭南揉捏了下太阳穴无奈打断了辛逾白絮叨的话,他说,“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那辛逾白当然是毫不客气了。


    “第一,你对象长什么样,并评价一下长相。”


    这个问题对于蒋昭南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蓝色的头发,发丝很软,摸起来像轻盈的羽毛,挠在手心里的时候又有一点痒。他的眼睛很漂亮,眼睫毛也很长,眨眼的时候像一双绽开的桃花,似乎一下就见到了春天。”


    “当然,他的嘴唇跟鼻尖也很好看,只不过最吸引我的还是他唇角那颗很小的痣,以及他笑起来的时候,那个深深的梨涡。”


    说到这儿,蒋昭南稍微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显得很为难地说,“讲实话,我见过很多人,不论多好看的我都见过,可就是没有哪个能像他那样,”


    “第一眼就让我觉得惊艳,然后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这么高的评价?”辛逾白几乎是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蒋昭南,你还记得你是做娱乐圈生意的吗?”


    “长得标致成这样,不会是你偷偷潜规则才把人搞到手的吧?!”


    “我靠!瞎胡说什么呢?”


    “我像是这么没有职业道德的人?!”蒋昭南平复了好几次呼吸才勉强抑制住把这家伙臭骂一顿的冲动,毕竟这人才刚分手没多久,估计还没走出失恋的阴影,蒋昭南怕自己一不小心给人怼出毛病来。


    “是是是,蒋总最有职业道德了,不可能像别人那样喜欢用些下三滥手段。”辛逾白不怎么走心地安抚了一下蒋昭南快要爆发的情绪,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跟谁学的,怎么动不动就开始炸毛了?


    “不过二少,对方既然不是你在娱乐圈挖到的,那又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说出来给我参考一下呗。”辛逾白像是真心又像仅仅只是开玩笑似的说,“搞不好我也能在那个地方找到像他那样的‘天仙’。”


    “真的么?”蒋昭南听完倒是无所谓地挑了挑眉,然后更加无所谓地笑着说,“那还正巧了,这地儿你熟,要是运气好的话,脱单不是问题。”


    “但如果想找我对象那样的,那就得看你家祖坟有没有冒青烟了。”


    冷不丁又被秀了一脸恩爱的辛逾白:“……”


    到底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谈个恋爱就开始不管兄弟死活了?


    “打住,蒋昭南,我特么不是来听你秀恩爱的!”


    辛逾白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才勉强恢复平静地说,“第二个问题,你说的地方到底在哪儿,还有,你跟你对象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为了不让自己彻底睡过去,蒋昭南只能稍稍立起身体靠在墙边含混道,“不都说了你熟么?那当然就是在你开的这家酒吧里啊,我跟他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你是说……我开的酒吧?”


    辛逾白一脸诧异地朝四周望了望,此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DJ播放的不再是节奏强劲的热歌舞曲,而是旋律悠扬的经典情歌,而周遭无论是吧台还是卡座几乎都坐满了喝得烂醉的男男女女。


    辛逾白实在不敢相信蒋昭南就是在这种地方找到的“天仙”,毕竟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说的“祖坟冒青烟”或许也真不为过。


    “你说真的?”辛逾白掩面叹了口气,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跟他真是在我这酒吧认识的?”


    “嗯。”蒋昭南轻声应了应,随后很自然地说,“而且这事儿你应该还知道,就上回咱们一起喝酒的时候,陆泊年问我在国外有没有艳遇,我说没有。”


    “但神奇的是,我赶过来的路上在你酒吧就碰到了一个美人。”


    “美人?”


    辛逾白不禁愣了一下,接着稍微回想了半分钟,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可那个时候你不是说对方不可能是男人么,怎么现在又……?”


    “等等!”辛逾白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大笑着说,


    “所以你这个对象就是那天一眼相中的美人,只不过这个‘美人’不仅是个男人,而且还是把你压在下面的那个。”


    “什么叫‘把我压在下面的那个’?”蒋昭南觉得他这点儿睡意似乎又得被辛逾白赶跑了。


    “我只是找你要点儿资料学习一下怎么当受,但没说我一定就是受,上次我还找程凌要了怎么当攻的视频,是不是就说明我才是把他压下去的那个?!”


    怎么这么急着证明自己?


    辛逾白不禁弯起了半边唇角,依他的经验来看,往往这种打死不信邪的家伙是最容易掉进坑里的,而且flag立得越高就越容易倒。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蒋昭南上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还是那次“美人不可能是男人”的时候。


    然而结果呢?


    还不是啪啪打脸。


    所以与其浪费口舌跟这家伙理论,倒不如直接等着看好戏,别的不说,反正辛逾白就想知道蒋昭南到底要被打多少脸才能长记性。


    “行了行了。”辛逾白敛了心神状似随意地说,“该八卦的我都八卦得差不多了,你不是想找我要点儿‘学习资料’吗,我U盘里有好几个G的视频,到时候回家发你。”


    “好几个G?”蒋昭南说得太快差点咬到了舌头,“不是吧辛逾白,程凌那儿都只有四五个视频,怎么到你这儿就开始以G为单位了?!”


    “老实交代,你平时到底都在干什么?”


    辛逾白闻言则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叹了口气,几乎是无语到极点地说,


    “收起你脑子里那些肮脏的东西吧,我特么又不像你,没分手之前,老子拥有极为正常的性生活,根本都用不着看这些玩意儿。”


    “U盘里的视频都是我们这个圈子里其他朋友给的,类型丰富,尺度不一,你到时候自己挑着看。”


    “不过建议还是别选那种标题特别猎奇的,毕竟你还是新手,我怕一不注意你就给自己看恶心了。”


    “……呃,行。”


    没想到这里面门道还挺深,蒋昭南听着听着不禁皱上了眉头,或许他可以把这东西当看影视片段一样,研究下视频主人公的动作表情?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蒋昭南重新躺回枕头上问,“如果没有的话,我就把电话挂掉睡觉了。”


    “诶等等!”辛逾白突然说。


    “什么?”蒋昭南闭着眼睛低声问。


    “唉,其实也没什么。”辛逾白觉得有点渴,伸手从桌上拿起红酒喝了一口说,“就是我想说,可能谁攻谁受真的也没那么重要,当然,更没必要那么紧张。”


    “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来说,除了没感情的炮友必须重视技巧外,但凡你跟对方有一点感情,在床上都可以商量着来。”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跟程凌的确就是这样,一开始我俩确实就是纯粹的炮友,但渐渐的,慢慢产生了感情。”


    “在这过程中,那些原本最在乎的技巧、时间、或是姿势,统统都不重要了。”


    “上床的时候,我跟他心里唯一想的,无非就是让对方舒服,仅此而已。”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


    “那些视频顶多给你科普下生理知识,要是你真想跟对方上床,让他感到舒服的话,”


    “那就多尝试了解对方的身体,并且也诚实地给出你自己的反应。”


    “相信我,”


    “足够爱的话,上床永远会是一种享受。”


    蒋昭南没想到,最后挂断电话的居然是辛逾白,这家伙似乎并没想过要等他的回答,自己一个人自顾自说完后就立刻挂了电话,根本不给蒋昭南留一点回应的空间。


    得,蒋昭南心想,挂了就挂了吧,反正现在也该睡觉了。


    至于辛逾白说的这些,还是留到以后慢慢考虑吧。


    当然,辛逾白这么快挂掉电话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就在蒋昭南准备开口的一瞬间,他忽地听见酒吧音响正在播放一首极其熟悉的歌。


    “在枕边的你唤我”


    “如海风轻轻抚摸”


    “爱如天气如火花的你”


    “在心中与我对望”


    “……”


    辛逾白不会粤语,但他记得这首歌的高潮部分并不是粤语,于是他颤抖着去拿桌上的酒杯,沉沉喝了一口才跟着它的歌词唱了起来。


    “痛苦是因为我还试图找个人”


    “让自己变得完整”


    “这一刻我放手自由”


    “原来爱是祝福所有不同”


    “程凌。”


    辛逾白举起酒杯,分明神情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可他却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当杯里的红酒被一滴不剩地喝干净时,男人眼角的泪珠恰好沿着脸颊径直落下。


    熟悉的歌声里,无人问津的狭窄角落,辛逾白慢慢抬手跟空气碰了杯,流着泪听自己说,


    “刚才那杯酒,敬你也敬我。”


    “不后悔遇见,但也不愿从头再来。”


    “就这样吧,祝我……”


    “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你彻底忘记。”


    第95章 魅力 尝个味儿,灭个火。


    一夜无梦, 蒋昭南醒来拿上衣服就开门走了出去,浴室在靠近楼梯的拐角,趁现在时间还早, 蒋昭南打算洗个澡再出门上班。


    大概十分钟过后,蒋昭南洗完澡换好衣服准备下楼开车, 结果就在他刚走下楼梯即将转弯开门时,一句好听的“等等, 你还没吃早饭。”蓦地降临身后。


    蒋昭南不禁有些惊愕地回头,只见祁砚知身穿一件很休闲的居家服, 一边手干干净净, 一边手戴了一只烘焙用的手套,腰上还围了一条亮色的围裙,一看就是刚刚烤完东西听到声音急忙探出头的模样。


    好可爱。


    蒋昭南心想,人看到美好的事物总会忍不住心生愉悦, 他也不例外。


    要是祁砚知能天天待在他办公室就好了,哪怕这人什么也不做, 就只是当个吉祥物也不错。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祁砚知目露疑惑,然后弯腰从桌上拿起另一只手的手套,慢慢给自己套好。


    “没什么。”蒋昭南扬起了笑, 抬腿渐渐走近,直到已经挨到祁砚知的手臂才转而来到他的身后,贴着祁砚知的后背将他缓缓圈拢, 并扭头嗅了一口说, “好香。”


    “男朋友, 在做什么好吃的?”


    祁砚知闻言先是轻颤了一下,而后听清蒋昭南说什么后又失望地站直了身子。


    “怎么了?”感受到怀里人稍微有些低落的情绪,蒋昭南疑惑地栖近了祁砚知的脖颈, 抬头问,“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你说呢?”


    祁砚知不禁有些闷闷不乐地伸手点了点蒋昭南的额头,蒋昭南觉得有点痒,抬手就握住了祁砚知不安分的指尖。


    “到底怎么了?”蒋昭南轻轻攥着祁砚知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太好,蒋昭南就低头在祁砚知的锁骨上亲了一口,然后求原谅似的低声说,


    “告诉我呗,男朋友,不说的话我下次怎么改正啊。”


    其实本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祁砚知只是当下期望太高,一时没达到才忍不住有些失落,分明都算不上是谁的错,所以气都气不起来。


    再加上蒋昭南不仅认错态度极好,还……还亲了他一口。


    这特么谁能抵抗得了?!


    于是祁砚知当然很没骨气地将头靠在蒋昭南肩上,蒋昭南站稳支着祁砚知,手上还松松圈着他的腰。


    “蒋昭南。”祁砚知仰面看向蒋昭南,语气忧伤地说,“怎么办啊,我感觉无论我再怎么难过或是生气,只要你亲我一下,不管多大的问题都能解决。”


    “可这样我也太没脾气了吧。”


    说罢祁砚知就立即转身紧紧环抱住蒋昭南的腰身,双臂还深深箍着蒋昭南的后背不许他动弹半分。


    直到这个时候蒋昭南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一般人也不会用听起来很像撒娇的语气说话,同时还像只八爪鱼似的把他扒得喘不过气来。


    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蒋昭南只得慢慢放下手臂,搁在祁砚知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好了,砚知,再抱就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你叫我什么?”祁砚知一脸震惊地仰头与蒋昭南对视。


    蒋昭南见此也不禁有些怔愣,他稍微想了想后,还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地回道,


    “砚知啊,你不喜欢么?”


    “喜欢!非常喜欢!”


    祁砚知埋在蒋昭南胸口跟捣蒜似的点头,蒋昭南见此只觉得自己真没救了,因为哪怕祁砚知只是随便点个头他都觉得可爱,而且还想不出为什么会觉得可爱。


    就好像祁砚知不管干什么他都觉得有趣,不管生气还是不生气,只要摆着个表情,蒋昭南都觉得可爱又好看。


    “你以后就这么叫我好不好?”


    祁砚知没注意蒋昭南此刻的心理活动,此刻他只一心希望蒋昭南答应自己的请求。


    “啊?好……好。”


    祁砚知的眼神实在太过恳切,本来蒋昭南还在沉浸于对自己没救了的惋惜,结果面前那双像只小狗似的桃花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蒋昭南当然什么也不想地答应了下来。


    “那,砚知,现在可以稍微松开一点了么?”


    蒋昭南边说边面带无奈地指了指祁砚知抱得过紧的手臂,“再不松一点的话,我真的快被勒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祁砚知的神经,蒋昭南刚说完的下一秒他就立刻紧张地松开了手臂,然后还一脸担忧地观察起了蒋昭南的神情,嘴里更是不受控地念念有词,


    “不能死,不准死,不能离开我,不能……”


    “好了好了,不死不死。”蒋昭南一把握住祁砚知的手腕将他紧紧拉回怀里,然后悠闲地玩着他肩膀上的发丝说,“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死了呢?”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蒋昭南顺着手腕摩挲祁砚知的掌心,然后慢慢跟他五指相扣,贴在耳边说,“我们得长命百岁,一起活很久很久。”


    “嗯。”祁砚知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地叩紧蒋昭南的手掌。


    “好了。”蒋昭南任祁砚知紧紧牵着自己的手,然后攀在他的肩上轻声问,“现在砚知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不高兴了吗?”


    “因为你说我做的曲奇香。”祁砚知歪了歪脑袋,试图让蒋昭南能够靠得更舒服一点。


    “哈?”蒋昭南不论怎么揣摩这句话的意思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他问,“然后呢?”


    祁砚知:“……”


    难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好吧。”祁砚知很快接受了蒋昭南不会联想引申这件事,于是他只得一字一句认真解释,


    “因为你靠得太近,而且还说很香,我以为……以为你是在说我,结果——”


    “结果居然只是几个曲奇?!”


    “而且还没烤好!”


    “不会吧。”蒋昭南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浅褐色的瞳孔漾起了一抹浮动的流光,“也就是说,仅仅因为几块没烤好的曲奇,让你难过这么久?”


    “没有很久。”


    祁砚知漫无目的地朝客厅四周盯了盯,嘴上还不肯承认地说,“其实我也就刚刚那一瞬间有点难过,总觉得我的魅力居然还比不上几块曲奇,干脆找个地缝钻起来算了。”


    “怎么可能比不上?”蒋昭南笑着在祁砚知颈边那块儿露出来的皮肤上不停啜吻,祁砚知觉得痒,侧头躲了躲。


    蒋昭南不准他躲,伸手揽住祁砚知的后脑勺迎面吻了上去。


    祁砚知当然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扭头攥住蒋昭南的领带就回吻了过去。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蒋昭南的吻技几乎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不论节奏还是攻势,差不多都能跟祁砚知打得有来有回。


    所以祁砚知一边觉得惊讶的同时,一边也能感受到之前从没感受过的,生理上的舒服。


    的确是很有进步,祁砚知想,


    不过他欲念太重,如果只是一点开胃菜的话,


    真的远远不够。


    就在蒋昭南已经勾住了祁砚知的舌头准备学着他那样吸吮时,祁砚知突然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蒋昭南满眼疑惑,不解地问,“怎么了?”


    祁砚知没应声,只是哑着嗓子低声说,“抱稳了,别摔下去。”


    “什么?”


    蒋昭南接下来想问的话被统统堵回了喉咙里。


    因为祁砚知又重新不假思索地吻了上来,蒋昭南没有准备,本就有些发软的小腿立刻不受控地踉跄了一下。


    祁砚知见状立即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环抱住蒋昭南的后背并重重向上施力托举。


    蒋昭南对祁砚知的力气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到诧异的同时,他也发现自己的大腿已经被这家伙揽进了臂弯里。


    怎么回事?


    蒋昭南心想,现在这个姿势就相当于他整个人被祁砚知完全地抱在了怀里,而且还是双脚离地,所有的支点都在对方身上,像是把自己的身体彻底交给对方,一切的未知都由对方全然掌控。


    更危险的是,现在这个吻的主导方依然是祁砚知,每当蒋昭南试图问点什么了解下情况,祁砚知就会突然吻得格外激烈,就好像在惩罚蒋昭南怎么能这么不专心。


    不过好在祁砚知并没有沉默太久,因为他很快就抱着蒋昭南走到了餐桌旁边,并慢慢松开手臂轻轻把他放在了桌上。


    “这是在干什么?”蒋昭南双腿自然地垂落在桌边,后颈通红,嘴唇殷红,就连平时浅到几乎透明的瞳孔似乎也泛上了某种诱人的红。


    祁砚知还是默不作声,缓缓抬腿一点点朝蒋昭南逼近。


    蒋昭南见状当下警铃大作,作势就要立即合拢腿往后退,祁砚知当然既不允许他合拢腿,更不允许他就这么往后退。


    于是就在蒋昭南准备不顾形象踩到桌角就立刻站起来逃跑时,祁砚知眼疾手快地攥住了他的脚踝,然后不容一丝质疑地把蒋昭南往自己这边拖。


    “不是,祁砚知,你到底要做什么?”蒋昭南俯身趴在桌子上,仍然试图脱离对方的束缚。


    “不做什么。”祁砚知的指尖顺着蒋昭南的脚踝一路往上摸,直到把他摸得浑身颤栗才终于开了口。


    只是这回,祁砚知的嗓子实在哑得厉害。


    “就是稍微尝个味儿,灭个火。”


    “真的一会儿就好……”


    “男朋友,你会答应的,对吧?”


    第96章 厮磨 “求你了,宝贝儿。”……


    祁砚知就是全世界最混蛋的骗子!


    没有之一!


    再说一遍, 没有之一!


    蒋昭南手心紧紧攥着祁砚知的衣领不肯松开,修长的手指颤到几乎无法自主地收拢,后颈更是不忍直视, 醉酒一般的酡红从脖子中央一路蔓延到下颌,而那脆弱的嘴唇还被人不留一丝空隙地占有着。


    对方扣着他的后脑勺, 逼他低下脑袋专心接吻,口腔里的空气被有技巧地互相渡来渡去, 两只灵巧的舌头跟打架似的凶猛地缠绕在一起,滋滋作响的水声与吞咽声搅在任何人耳边恐怕都是一阵面红耳赤。


    可偏偏画面里的两个主人公就不这么觉得, 他们像极富经验的猎人互相把彼此当做可口的猎物, 嘴唇成了战场,舌头成了战斧,试图用最顶级的耐心和最顶尖的技术,将对方一点一点, 吞吃入腹。


    祁砚知攻势猛烈,蒋昭南也不甘示弱, 前者仰头攫取对方口中所剩无几的呼吸,后者俯身勾勒对方唇齿间每一处雀跃的形状,战况焦灼, 棋逢对手,周遭气温愈来愈高,气氛也随之愈演愈烈。


    渴到浑身发热的间隙里, 蒋昭南能感觉到祁砚知的双手正在他的后背不断游移, 他们分明贴得极近, 蒋昭南坐在桌上,祁砚知一开始就蛮横地挤进了他的□□,然后密不透风地拥着他。


    所以蒋昭南一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祁砚知身上高到快要烫手的体温, 以及小腹之下,蠢蠢欲动的欲|望。


    当然,蒋昭南自己也不遑多让,他本就喜欢眼前这个经常炸毛,却又经常让他心疼到真心怜惜的家伙,无论外貌,亦或是性格,几乎都统统正中他的喜好靶心。


    所以蒋昭南那么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家伙,一旦放到了祁砚知面前,那满身的刺,满面的无情,似乎都化作了冬夜的雨,轻轻捧起风来之前,天上落下的第一片雪。


    尽管如此,可蒋昭南没想到,他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底线,居然还能被祁砚知这个欲念缠身的家伙冲击得四分五裂。


    明明已经是一退再退了,境况危险到蒋昭南不禁觉得,如果再退下去,他或许真的会被祁砚知撕咬拉扯,全然占有,然后彻彻底底地融入血肉,密不可分。


    蒋昭南的感觉当然没错,因为祁砚知一直都是这样的想法,就像庄思铭说的那样,他或许真的就是一台只把感情投入到创作中的机器,除了音乐,他学不会怎么与人正常相处。


    但当那个似乎可以代替音乐,让他产生渴望、感到安心的人出现时,那种比创作欲更强烈的占有欲就悄然跃满了心脏。


    因此祁砚知时常在想,要是蒋昭南不是会动会跳、会思考、会拒绝的人类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天天把它放在身边,天天给它听自己写的歌。


    可同时,祁砚知又觉得,如果蒋昭南不会哭不会笑,没有喜怒,亦没有哀乐,那自己喜欢的,又究竟是什么?


    想不出来。


    因为没这种可能。


    “够……够了。”蒋昭南趴在祁砚知肩头,有些受不住地喘息道。


    此刻祁砚知已经没再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蒋昭南的嘴唇上了,他缓慢松开叩住蒋昭南的手臂,继而脑袋向下,用嘴唇沿着蒋昭南的下巴一路碾磨,一直到他凸起的喉结,才伸出舌头在上面一遍遍吸吮。


    蒋昭南没经历过这样的刺激,脑袋抑制不住地搁在祁砚知的肩上,十指发麻到忍不住用力蜷缩。


    与此同时,由于挨得过近,蒋昭南能感觉到祁砚知底下隆起的部位正在他的小腹上重重厮磨,分明隔了好几层布料,蒋昭南还是觉得那种触感过于清晰。


    太……太危险了,蒋昭南心想,


    这样下去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不能……不能再继续了。


    “祁砚知,停……停下。”蒋昭南颤得埋在祁砚知后背上,气息乱得差点连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祁砚知呼吸也很乱,但他没有办法,欲|望积累太久,必须得有个出口。


    哪怕眼下这个出口又狭窄又不尽兴,可从某个角度而言,苍蝇再小也是肉,祁砚知不能放弃,也舍不得放弃这个天降的机会。


    于是他打横手臂抱紧了蒋昭南的腰腹,蹙着眉前后厮磨着蒋昭南的身体,神情则格外难忍地嘶声道,


    “求你了,宝贝儿。”


    “帮我……帮我一下。”


    灼热的呼吸跟喘息重重打在耳畔,蒋昭南听得腿都软了,但却还是哑着嗓子问,“该怎么帮你?”


    “别动就好。”祁砚知停止了亲吻蒋昭南的喉结,他也把头靠在蒋昭南的肩上,有些受不住地说。


    祁砚知真的不太好受,抵着蒋昭南的脖颈张嘴想咬,但他记得蒋昭南说过不能留下痕迹,于是只得下狠手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还得去上班,祁砚知。”蒋昭南缓了口气,抱稳祁砚知攀在他的耳边说,“真的……真的不能等太久。”


    祁砚知明白这个道理,但也只得重重亲了一口蒋昭南的后颈后,哑着嗓子低声说,


    “我去厕所解决一下,你先去上班,烤箱里的曲奇应该好了,但可能会很烫,拿它的时候记得戴手套。”


    “什么?”蒋昭南迷迷糊糊地还没听清就被祁砚知又亲了一口,紧接着下一秒,他忽感怀里一空,反应过来的时候祁砚知已经飞速冲进浴室开始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


    大概三四分钟过后,浴室慢慢传来了洗澡的水声。


    蒋昭南坐在桌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算整洁的衣着,说实话,祁砚知这回差不多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没动西装,没扯衬衫,甚至就连唯一露在外面的脖颈也忍着只是含吻。


    不过由于刚才亲得太激烈,蒋昭南感觉自己的嘴唇隐隐有些发肿,开口的时候还稍稍有点酸疼,可惜时间不等人,如果再不出发的话,遇上堵车就真得迟到了。


    蒋昭南自认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而且身为老板,他得以身作则。


    幸好今天没有会议,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大概也只会见饶朔这一个人,只要稍微离远一点,应该就不会被发现。


    于是蒋昭南长长舒了一口气后,伸手整理了下衣领跟袖口,然后单手施力一撑,稳稳站了下来。


    羊毛材质的西裤沉稳地落下遮住才被人抚摸过的脚踝,倒V形的衣襟堪堪遮住劲瘦有力的腰肢,漆黑的纽扣被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整根领带四分之三的位置。


    依然整齐的大背头,依然面无表情的脸庞,以及那依然锐利的、不可一世的,浅褐色瞳孔。


    蒋昭南对自己的情|欲总是处理得很好,相比喜欢发泄出来的祁砚知,他还是更习惯享受当下的欢愉,然后慢慢脱离,将自己的情绪重新掩盖在繁重的工作之下。


    即将出门的前一刻,蒋昭南回头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随后垂眼很轻地笑了一下,接着关上门,准备应对今天安排好的所有任务。


    蒋昭南离开后的两分钟左右,洗完澡围着浴巾的祁砚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进客厅四处打量蒋昭南还在不在。


    很快,得到否定答案的祁砚知最终走进了厨房准备看看曲奇烤得怎么样了,结果他刚走近烤箱就发现上面贴了一张便签纸。


    【砚知,时间太紧,曲奇我就不拿了,要是嫌浪费的话,可以留一些等我回来消灭。】


    【对了,你做的曲奇很香,但是,】


    【没你本人香。】


    蒋昭南的字很好看,不知道有没有练过,一笔一画看似龙飞凤舞,实际又透着股特别的遒劲,像是拿签名的力道书写,便签纸上的划痕极重,几乎算是力透纸背。


    祁砚知把这张便签纸轻轻搁在手心,白皙的指节跟着摩挲上面每个字的一撇一捺,尤其最后的那句“没你本人香”,祁砚知笑得弯起了漂亮的眼睛。


    “蒋总,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星和那边已经放出消息一定会把霍易泽签入旗下。”


    作为不久前才得知计划的知情人之一,饶朔站在蒋昭南办公桌跟前,弯腰递上了最近经纪部门做好的文件。


    “嗯。”蒋昭南接过文件慢慢翻看,并随口问了一句,“朱导那边怎么说?”


    “根据董姐给过来的反馈,朱导好像没怎么催进度了,应该是在考虑究竟选谊莱还是星和。”饶朔答道。


    “嗯……”蒋昭南翻阅的速度稍稍变快了些,随后拧了拧眉思考道,“星和肯定是有大动作了,而且合同方面恐怕还给了不小的让步,就看朱导最后怎么考虑了。”


    “不行。”蒋昭南想了会儿还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妥当,于是他关上文件放到一边,面对着饶朔说,


    “再去找人给星和放点儿‘内部消息’,就说我们打算把霍易泽当一哥培养,未来两年找上谊莱的电影资源都先投到他身上。”


    “好。”饶朔点了点头,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又不禁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蒋昭南喝了口咖啡,随意问道。


    “是这样的蒋总,”饶朔最终还是决定现在说出来,“旭丰的刘总想下个月请您吃个饭。”


    “刘总?”蒋昭南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是旭丰的那个新老板?”


    “是的。”饶朔补充道,“他跟您应该都参与了昨天的视频会议,而且大概率发了言。”


    “没印象。”蒋昭南诚实地说。


    “他为什么突然要请我吃饭?”


    “这我也不清楚。”饶朔敛眉道,“据他所说,是因为打听到你刚从国外回来,想表示一下对友司老板的欢迎。”


    “好蹩脚的理由。”蒋昭南无情评价道。


    “的确是有点蹩脚。”饶朔也同意这个说法,于是他问,“那蒋总你去吗?”


    “只有他一个么?”蒋昭南问。


    “好像不是。”饶朔想了想,认真说,“应该还有他的弟弟,以及其他几个合作公司的高层。”


    “弟弟?”蒋昭南倒有些好奇,“吃饭还得带弟弟,这到底是简单吃个饭呢,还是给我准备的鸿门宴啊?”


    “嘶—”饶朔闻言眯了眯眼睛,细细思考道,“鸿门宴应该不至于,据我所知,刘总的弟弟以后可能也会接触咱们这行,所以刘总大概是想让他在几个公司老板那儿亮亮相,未来合作起来也会更方便。”


    “但愿如此吧。”蒋昭南处理完工作,疲惫得仰倒在椅子上,打着哈欠说,“那就先这样,等刘总那儿定好日子再告诉我,我到时候准备点儿礼物带过去。”


    “管他是什么意图,咱不能失了礼数。”


    “是。”


    第97章 钥匙 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实话, 如果早知道同居能有这么舒服的话,蒋昭南当初一定不会纠结那么久,甚至就他私心而言, 哪怕祁砚知不跟谊莱签约也无所谓。


    毕竟拥有这么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能唱歌会创作还长得好看的男朋友, 蒋昭南觉得,此生足矣。


    这话可不是夸张, 因为同居的这一个月里,祁砚知几乎完全包揽了蒋昭南的一日三餐, 而且就像他说的, 中餐西餐炒菜煲汤,差不多一天一个花样儿。


    所以蒋昭南也就从之前那种“饿了就随便吃点儿垫肚子”变成了饮食极其健康规律的“饭盒党”,就连饶朔见到他捧着一个包装精致,菜品卖相更精致的饭盒, 也会忍不住调侃他“好像转性了”。


    当然转性了,蒋昭南想, 祁砚知这段时间快为自己的健康操碎了心,每天不是变着法儿地做美食,就是随时监督他还有没有天天喝咖啡, 给蒋昭南整得都不敢熬夜了,尤其熬大夜,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不仅如此, 祁砚知还限制了他碰烟酒的频率, 一般情况下, 除开必须的应酬,每个月最多抽五支烟,喝两瓶酒, 还不能是度数高的烈酒,否则不给准备第二天的三餐,且冷战至少八小时。


    蒋昭南对此能说什么?


    当然毫无意见,且欣然同意。


    其实大概在同居半个月的时候,祁砚知就已经拿到签约合同并在上面签字盖手印了,不过他说十二月一日是他的出道纪念日,他会在那天发布一张已经准备了很久的专辑,同时也刚好趁着这个日子官宣和谊莱的合作。


    蒋昭南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以祁砚知目前的流量跟热度,发新专势必又会在各大平台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而谊莱也恰好能趁此机会冲一波热搜,获得一定量的关注。


    如此利好的局面,不支持都有些说不过去。


    然而随着同居日子的一天天增多,蒋昭南渐渐发现祁砚知其实并不像之前接触的那样坦率,之前告白的时候,祁砚知让他诚实一点,多问问内心的选择。


    可很多时候,蒋昭南发觉祁砚知比他更不诚实,又或者说,总是隐蔽地,藏了更多心事。


    祁砚知喜欢待在他的录音室里,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只有偶尔需要做饭或者需要简单运动一下的时候,才会短暂出来一会儿,然后很快又会回去。


    蒋昭南不止一次地进过他的录音室,里面的设备很齐全也很专业,但真正吸引蒋昭南目光的,还是整整齐齐摆在墙边的五个垃圾桶。


    蒋昭南问过为什么会有五个垃圾桶,祁砚知说它们全都是废纸篓,如果创作效率高的话,一般一天一换。


    一天一换?一次性换五个?


    这得是怎样恐怖的创作欲才能产生如此庞大的废稿?


    哪怕是初出茅庐处于创作旺盛期的新人也会有一定的倦怠期吧,可祁砚知,一个已经出道七年,产出过无数“神专”、“金曲”,国内外大奖拿到手软的顶尖唱作人,居然还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待在这个仅他一人存在的录音室里,不知疲倦地创作下去。


    与此同时,蒋昭南有几天下班很早,回来的时候总是能看到祁砚知一个人窝在影音室里,他不喜欢开灯,所以整个房间基本只有屏幕发出的一点点亮光。


    不仅如此,他还喜欢看黑白电影,尤其是默剧,没有一点儿声音,眼前只有黑白。


    所以蒋昭南每次站在门边唯一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祁砚知那张仍然惊艳,但却失了神采、满眼只有无趣跟厌倦的脸。


    在那个时候,蒋昭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完全不了解祁砚知,就比如现在,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祁砚知会看起来这么孤独。


    而他自己,哪怕已经跟祁砚知确定了关系,却仍像站在了一道门外,祁砚知在门内,中间是像墙一样的坚冰,坚冰很高,也很硬,拳头砸不碎,双脚踹不开。


    唯一的办法是让拥有钥匙的祁砚知努力将钥匙对准锁孔,然后用力一拧,门开了,冰就化了。


    可现在看来,这人似乎不小心,把钥匙给弄丢了。


    不过也没关系,蒋昭南心想,


    钥匙没了就没了呗,又不是只有钥匙才能开门,


    实在不行他就撬锁,再大不了他就放火烧门。


    反正他就不信了,再硬的冰它能不怕火,再冷的情它能不被真心捂热。


    只是……


    蒋昭南忽然有些头疼地想,祁砚知的性情还不是最让他招架不住的,真正让他觉得承受起来颇有些吃力的,还是这家伙的性|欲。


    没开玩笑,蒋昭南真觉得最近身体快被掏空,哪怕祁砚知做再多“营养餐”、“大补汤”也没用,毕竟应该没有谁会像祁砚知那样,从同居第一天就开始孜孜不倦、废寝忘食地探索他的身体,而且还是以一种不太“正经”的方式。


    起初蒋昭南真的无法理解祁砚知一天怎么能有这么多精力,白天研究创作,晚上又来琢磨他的身体,关键这家伙的胃口还越来越大,从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接吻,偶尔隔着衣服的抚摸,变成了后来深入舌吻的同时,还得脱掉衣服肆意地揉捏。


    怎么说呢?


    蒋昭南对脱衣服没意见,因为他脱祁砚知也会脱,反正都是男人,他有的祁砚知也有,没什么好害羞的。


    但问题是,祁砚知不光会脱,他还会上手摸,尤其蒋昭南上身的腹肌跟胸肌,祁砚知明明自己也有,却总喜欢这儿揉揉那儿捏捏,一通操作下来竟给蒋昭南搞得有些动弹不得。


    虽说每次祁砚知都跟装乖一样解释“因为喜欢才捏”,但蒋昭南还是觉得祁砚知如果实在喜欢腹肌跟胸肌的话,大可以直接捏自己的,毕竟祁砚知自己的也不差,只不过因为是薄肌,部分棱块没有他那么突出而已。


    但这样也很好看啊,人各有各的审美,至少蒋昭南就觉得祁砚知现在的线条已经足够完美了,增一分不和谐,减一寸略遗憾,像现在这样,就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可惜甭管蒋昭南怎么劝阻,祁砚知还是依然“我行我素”,每回猴急似的扒了蒋昭南的衣服就开始乱亲乱摸,现在嘴唇已经不再是祁砚知攻克的主站地了,因为蒋昭南身上的敏感点很多,他随便亲到哪里都可以看见对方很有趣的反应。


    于是祁砚知目前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哄着刚洗完澡的蒋昭南去他房间“听歌”,第一天蒋昭南真以为是听歌,然后就被突然抵在门后亲得腿都软了。


    第二天祁砚知如法炮制,蒋昭南将信将疑,然后就被脱光了上衣,边亲边摸还不让换气。


    紧接着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最后到了今天。


    无可否认,蒋昭南当然早就清楚祁砚知嘴里的“听歌”不过就是个幌子,可那又怎样呢?


    蒋昭南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慢悠悠支着胳膊想,祁砚知这个人精明就精明在,他不仅自己懂享受,还知道该怎么服务对方,一旦蒋昭南稍微蹙下眉或者出声说不舒服,祁砚知就会立刻停下,或者换个地方含吮。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的洁癖在蒋昭南面前几乎形同虚设,不管蒋昭南觉得再脏或者再羞耻的地方,祁砚知都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用手摸,甚至用嘴舔,直接快把蒋昭南的心理防线给干崩溃了。


    但是吧,话又说回来了,祁砚知爽了,蒋昭南自己也爽了,不仅能让一天疲惫的身心得到极大的放松,还有利于获得一个十分优秀的睡眠质量,实在是稳赚不亏。


    这也就导致近一个月以来,蒋昭南几乎每晚都跟祁砚知厮混在一起,有时候是在祁砚知床上,有时候又是在蒋昭南床上,而且双方能接受的尺度也随之越变越大。


    前段时间蒋昭南本来还觉得,如果在祁砚知面前把全身都脱光会稍微有点奇怪,可谁知道祁砚知当时一点儿也不犹豫地把衣服统统脱了下来,且毫无负担地在蒋昭南面前转了好几圈。


    行吧,蒋昭南想,


    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蒋昭南最后还是自己脱光了衣服并良好地适应了下来,原因无他,实在是祁砚知服务意识太高,服务质量太好,蒋昭南有点儿食髓知味,舍不得拒绝了。


    因此从头到尾总结来说,蒋昭南对这一个月以来的同居生活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非常满意”,不仅吃好喝好还能睡得很好,除了偶尔会觉得祁砚知莫名有些孤单,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解决外,基本就没什么毛病了。


    当然,性生活这方面更是像打开了新世界,除了没有真正进入对方,或者被对方进入外,他俩就是几乎把能干的都干得差不多了。


    针对这件事,蒋昭南表示,如果真的舒服的话,他可以不介意上下,而如果要询问祁砚知的真实想法,那么这位先生仍然会先虚假地表示,不介意,等蒋昭南走后才会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说,“如果能做上面那个,为什么还会想试试当受呢?”


    “是因为闲得蛋疼么?”


    “还是说纯脑子有病。”


    这段时间蒋昭南的生活质量的确很高,与此同时他的事业还有了很大的进展,祁砚知签约这事儿暂且不说,光是这个月他促成的合作,谈成的生意就已经是上个月的两倍还多,并且前几天星和那边还已经官宣了将霍易泽签在自家旗下。


    心中长达快一个半月的大石头终于彻底落地,蒋昭南请董姐、饶朔这几个吃了顿饭,席间最重要的一件事肯定还是给仍被蒙在鼓里的游嘉木答疑解惑。


    不过这主要是董姐的任务,蒋昭南跟饶朔就负责吃饭喝酒,再偶尔聊聊工作。


    走之前饶朔跟他说旭丰的刘总已经定好了时间跟地点,就等他赏个面儿大驾光临了。


    蒋昭南向来对这种饭局没什么好感,但还是叫饶朔准备了撑得起场面的好酒作为谢礼,以便于到时候拿出来派得上用场。


    日子很快就到了今天,蒋昭南提前给祁砚知发了微信不用给他留饭,晚上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所以困了就睡,不要等他。


    第98章 告状 “你都看到了什么?”……


    恰巧刘总定的餐厅就在饶朔家附近, 于是下班以后蒋昭南很自然地就坐上了饶朔的车,今天工作不多,会也开得短, 蒋昭南难得感觉身心都很自在,要是待会儿不去那劳什子酒局, 安安心心待在家里该有多好。


    “蒋总,到了。”饶朔将车停在路边, 侧头示意坐在后排的蒋昭南。


    “嗯。”蒋昭南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过了几秒, 神色倦怠地推门下车整理了下衣领袖口。


    饶朔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开了副驾驶的车窗问蒋昭南用不用待会儿来接他,蒋昭南理好衣袖说不用,接着就抬腿慢慢走进了餐厅。


    见蒋昭南走了进来,门口的服务员立即拥过来问他是否提前有过预约, 蒋昭南随口报了个名字,服务员便立刻给他引了路。


    刘总定的包厢在北边一条长廊的尽头, 中间会经过一口面积挺大的人工水池,就在服务员带蒋昭南走到这口水池一半的地方时,一名身着西装头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你就是蒋总吧?”男人停在蒋昭南面前, 笑着想跟他握手。


    服务员见状先行离开,蒋昭南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男人,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年轻, 可现在离近了还是能发现他眼角的纹路跟略往下凹的眼窝, 估计年龄大概在四十上下。


    说实话, 之前饶朔提到“刘总”两个字蒋昭南都还没什么印象,但现在见到了本人,蒋昭南反而记起了这个刘总似乎真在那次的会议里发过言, 并且最后还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


    既然名字跟人都对上了,蒋昭南万没有让对方丢面子的道理,于是很快也伸手回握了一下说,“你好,刘总。”


    “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刘总跟蒋昭南礼貌握了一下手后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边走边说,


    “上次开会的时候没看出来,今天当面见到了才发现居然这么年轻,老蒋总还真是好福气,生的两个儿子都有接他班的能力。”


    提到蒋令节跟蒋正初,走在一旁的蒋昭南当然不会高兴,但这种坏心情跟刘总无关,于是他只得面无表情地附和两句,等刘总说够了再一起进包厢。


    “大家看看这是谁来了?”


    刘总推开包厢门兴高采烈说的就是这句,站在身后还没进门的蒋昭南见状只好露出一个礼节性的笑,然后迈步进门跟起身的众人一一握手。


    “这就是小蒋总吧,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啊。”


    “没错没错,这一看就是老蒋的种,而且他母亲还是中俄混血,就冲这基因能长得不好吗?”


    “那是当然了,你们又不是没见过老蒋年轻时候的样子,我看这孩子跟他爸至少像了个六七成,不过真要说长得像的话,还得看他们家老大,差不多快跟老蒋年轻那会儿一模一样了。”


    “哎呀,你们怎么都只夸人长相,没听说谊莱最近谈成了好几起大单子吗?都是人小蒋促成的。”


    “别看他才回国几个月,这生意可都做得风生水起,就连钟嘉那个万年不火的命,现在都进了名导的组,说不定过几年还真能升咖。”


    “哟,真的吗?那我还小瞧这孩子了。”


    “啧啧真厉害啊,今年多大啊,没满三十吧,这么年轻接那么大的盘,不仅没倒闭还越做越红火,的确有两把刷子。”


    “唉唉唉,你先一边儿去啊,昭南我跟你说,你现在应该还没结婚吧,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可以空下来跟我侄女儿见个面呗,她今年……”


    “这真不行。”


    蒋昭南跟人握了手再敬完酒后面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有伴侣了,不方便见面。”


    对方闻言先是吃了一惊,而后见蒋昭南神色认真,想来两人应该感情很好,再多说下去估计就要讨人嫌了,于是便赶紧打着哈哈说,


    “没关系,感情这事儿强求不来,叔叔在这儿也祝你跟你女朋友两个恩爱甜蜜,长长久久啊。”


    其实不是女朋友,蒋昭南心想,


    不过无所谓了,对方没必要知道太多。


    “好的张叔,感谢您的祝福。”蒋昭南举酒喝了一杯说。


    包厢里的人比蒋昭南提前知道的多了大概一两倍,国内几个大公司里管事的高层基本都在这里,整体年龄大概在五十到五十五之间,所以大部分跟蒋昭南握手或者敬酒的时候都会提到他的父亲。


    每当这时蒋昭南心里都会一阵恶寒,但又不得不迅速隐藏好情绪假装熟络地跟他们聊家常。


    当然,整个酒局也不只有他这么一个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就像饶朔先前说的那样,刘总表面是想攒个局表达一下对蒋昭南这个行业“新人”的欢迎,但本意更可能是想让自家弟弟在一众大佬面前露个脸,日后也好多得点儿关照。


    于是蒋昭南一开始就留了点儿心眼,一边恭敬地跟人握手祝酒,一边视线不紧不慢地梭巡包厢里所有人的面孔。


    不过说实话,其实都根本用不着寻找,因为那家伙在这一众四处寒暄唠家常的“叔叔伯伯”当中,实在是显得太与众不同了。


    一身玩儿摇滚才经常会见到的朋克穿搭,上面一件刻意做旧的破洞毛衣,下面一条看起来颇有些复古的阔腿牛仔裤,腰上还别着一条带着铆钉元素的金属扣皮带。


    很难想象,当整个包厢几乎都充满了身着正装说话谈吐都是“好几个亿投资”的“成功人士”时,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异类”,究竟会给蒋昭南目前的精神世界带来多么大的冲击。


    “你好,刘泽裕。”


    朋克青年此时正一手举着酒,一手伸在半空,意思是想跟他握手。


    蒋昭南见状只犹豫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还是礼貌地伸手跟这人回握了一下。


    “你好,蒋昭南。”


    随后蒋昭南想把手放下,结果却被对方越握越紧,蒋昭南忍不住皱了下眉,但还是尽量保持着耐心,微笑问,“怎么了?”


    “我认识你。”对方说。


    “认识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么?”蒋昭南正视着对方的眼睛,神色平静地说,“如果你要进入这个行业的话,当然谁都会认识。”


    “可我说的不是这种认识。”


    刘泽裕站的位置很巧妙,此刻其他人都还在餐桌旁边此起彼伏地喝酒寒暄,空出来的这点儿角落正好方便两个人谈话。


    “需要我提醒你么?”刘泽裕显得很“贴心”,慢慢松开蒋昭南的手后轻笑着摩挲了几下指腹,随后缓缓栖在蒋昭南身前,压低声音说,


    “法国,塞纳河畔,艺术桥。”


    蒋昭南闻言身体一震,浅褐色的眸子顿时翻涌起危险的浪波,此刻大家忙着社交,没有人朝他们这边望上一眼,于是蒋昭南一点点放下那套装出来的友善,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对方这张势在必得的脸,轻蔑地说,


    “你都看到了什么?”


    “你……?”


    刘泽裕显然没想到蒋昭南会是这个反应,他不解地愣了一下,然后说,“难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


    蒋昭南不屑地笑了笑,随后瞟了眼周围的情况,众人似乎寒暄得差不多准备重新入座了,于是蒋昭南也懒得跟这叛逆的小屁孩儿浪费口舌,直接撂下一句,


    “我不怕你告状,你告诉任何人都无所谓,生意场上有把柄会要挟当然是件好事,不过玩儿阴谋还得跟你哥再多学几年。”


    “以你现在的伎俩,还实在是太嫩了。”


    “小蒋,你快带泽裕一起过来落座,大家伙儿就等你们两个了。”


    坐在靠东边位置的刘总转身朝他们这边呼唤了几声,听到动静的蒋昭南脸上重新浮起跟刚才进门时差不多的笑,转头应了几句后,看刘裕泽面上一阵诧异与不服气,蒋昭南还是勉强耐着性子警告道,


    “提醒你一句,小屁孩儿,回去你想怎么跟别人告状都无所谓。”


    “但现在,包厢里坐着的都是我们这行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你敢搞什么幺蛾子,丢的不仅是你自己的脸,还有你哥,以及你哥公司的脸。”


    “我—知—道。”刘泽裕几乎是攥着拳头咬着牙才把这三个字蹦出来。


    “而且我他妈已经二十岁了,才不是什么小屁孩儿!”


    刘泽裕这句话的声音稍微有点大,蒋昭南怕餐桌那边的众人会不小心听到,但很明显,大家还在专注聊各自的天,于是蒋昭南忍着不耐烦压低声音说,


    “既然已经成年了,那就麻烦稍微成熟一点,像个成年人一样思考,不要再幼稚地以为站在这里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刘泽裕突然紧紧注视着蒋昭南的双眸,给蒋昭南看得一阵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关心你想要什么?”


    “而且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蒋昭南忍不住皱着眉说,“我跟你不熟,没人会觉得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能一个劲儿聊这么久。”


    “现在不行,那待会儿呢?待会儿能找个时间好好聊聊吗?”刘泽裕的神色忽然变得很慌张,面上也不自觉溢出了祈求。


    祈求?


    蒋昭南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是祈求呢?


    他到底在祈求什么?


    仅仅是为了跟自己说话?


    可为什么呢?


    他们明明第一次见面,互相还处于一个要挟与被要挟的状态。


    虽说不知道这小孩儿为什么会去法国,而且还正巧撞见了一些不该撞见的东西,但蒋昭南仍然觉得,这威胁不到他,因为那个人很快就会被他送进监狱了。


    所以,哪怕撞见了,最好还是做个哑巴,当一切都没发生,


    这样祸也不会上身。


    第99章 老东西 “如果不怕死的话,你大可以试……


    这场酒局比蒋昭南想象中更无聊, 因为在场的基本都是某些知名娱乐公司的管理层,大家聊的话题除了娱乐圈哪个艺人最近势头正猛,或者哪个导演准备筹备拍摄什么题材的电视剧外, 几乎就没别的内容了。


    当然,作为包厢里唯一的两个小辈, 蒋昭南跟刘泽裕理所当然地就会成为大家聊天的重点。


    “小蒋啊,我刚听说你谈恋爱了, 这是真的吗?”一位坐在蒋昭南对面的中年男人边喝着酒边这么问。


    此话一出,包厢里吃饭的、喝酒的、还在窃窃私语聊闲天的, 统统都停下来转头看向了仍在低头喝酒的蒋昭南。


    蒋昭南见状心道无语, 怎么这群人聊个天非得时不时把他给扯进去,为了尽可能显得礼貌,蒋昭南只得放下酒笑着说,“是的, 崔伯。”


    “而且您看我这都谈恋爱了,就别跟张叔一样, 逮着我去跟别人见面了呗。”


    “说实在的,不怕您笑话。”蒋昭南扫视一圈,神色显得既高兴又无奈, “我那对象性子急,又容易吃醋,我怕到时候要是误会了什么, 估计回家就得给我皮扒了!”


    “哈哈哈哈, 放心吧小蒋, 你崔伯我才没那么缺德。”


    “现在时代已经变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应该都崇尚自由恋爱。”


    被叫做“崔伯”的中年男人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手上的酒也跟拿不稳似的胡乱摇晃, 其中还有几滴洒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哎哟,小蒋都谈恋爱了啊。”坐在旁边的刘总放下筷子喝了口酒笑着说,


    “对象长得怎样性格如何啊,刚刚听你说的时候感觉还挺泼辣,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是个妻管严啊哈哈。”


    蒋昭南闻言佯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具体长什么样我也形容不出来,但绝对是好看的,不然也不会把我迷成这样。”


    “至于性格嘛,我觉得很好,而且还会做饭,唱歌也好听,除了偶尔有点急以外,几乎找不到什么错处。”


    “啧啧啧,行了啊,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好。”


    刘总仿佛是看穿了蒋昭南这种处于热恋期男人的把戏,不禁开始用着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说,


    “小蒋啊,你就别再跟大家伙儿秀恩爱了,这席上有好几位都已经抱上孙子了,你可得加快进度,争取早点儿让老蒋也抱上孙子啊。”


    “就是就是!”刚好把杯里的酒都喝干净了的“崔伯”一拍大腿认真道,


    “聊到这儿都忘了问,小蒋你对象是干什么工作的啊,如果真长得好看的话不会是咱圈里人吧,过你爸妈那关了吗?”


    “还有啊,你这年纪在咱这些开公司的人里边儿肯定算年轻的了,但要论结婚生子解决人生大事,你小子可还真得加把劲儿。”


    耐着性子听完的蒋昭南不禁心想,让蒋令节抱上孙子算是这辈子没戏了,谁叫蒋正初不仅喜欢男人,还荤素不忌放荡至极,他那性功能早几年就坏掉了,现在只能用屁股。


    不过要是科技足够发达,且蒋正初那个混蛋也愿意的话,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蒋昭南自己,其实他早就想好了,无论喜欢的是男是女,亦或者无论能否找到共度一生的人,他都决不允许自己有个孩子。


    原因无他,实在是蒋昭南觉得自己这基因并非多珍贵,根本没有继续传下去的必要,同时蒋昭南也自认没有将一个孩子抚育成人的能力,毕竟他都还在当孩子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多少家庭的温情。


    缺爱的人没办法给予爱,所以蒋昭南觉得他那点儿贫瘠的爱全送给祁砚知就已经差不多了,再分一点儿给别的人或宠物,几乎都是奢望。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虽说生孩子这事儿是不可能了,但结婚蒋昭南是真觉得可以早点儿提上日程。


    因为到现在蒋昭南都还记得上次跟辛逾白打电话的时候,那家伙说过的一句话,


    “蒋昭南,作为兄弟,我是真心想提醒你,如果哪天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跟谁一辈子在一起,那就尽早结婚吧。”


    “当然不是说一张结婚证就能把你俩永远捆在一起,而是说,至少这样你们之间能再多些羁绊。”


    “尤其像同性之间的感情,相信我,它会成为某种爱或是勇气的证明。”


    爱?勇气?


    蒋昭南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眸子,杯中的红酒倒映出一双噙着笑的浅褐色瞳孔。


    他才不需要用任何东西证明跟祁砚知的感情!


    于蒋昭南而言,结婚是必然的,但不是因为想证明什么,或是想完成什么,而是他记得祁砚知提过结婚这件事,而且还是在他们谈恋爱之前,所以蒋昭南知道,祁砚知想结婚。


    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劳崔伯费心了。”蒋昭南再次扬起平时面对外人一贯礼貌的笑,温和道,“我对象算半个圈子里的人,不过一般只干幕后,不露脸。”


    “他长得好性格好,我父母非常喜欢,所以目前也在考虑早点结婚。”


    “至于孩子嘛……”蒋昭南顿了顿,很快又扬起了一个比方才更明朗的笑,“孩子这事儿不急,我们现在都以事业为重。”


    听到回答的崔伯当然没什么意见,毕竟从始至终他也只跟老蒋总有交情,稍微问候一下小辈的婚姻感情已经算是尽到了自己作为长辈的责任,要是还跟刚刚一样没分寸地问下去,那可就真是不会看眼色、平白惹人厌了。


    “哈哈哈行,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打算都很正常。”崔伯边喝着酒边打着圆场说,


    “哎呀,这顿酒本身是刘总为了给你接风洗尘、表示欢迎,才把我们这些老家伙聚起来见个面的。”


    “所以小蒋,你作为这场局的主角,可得多喝几杯尽个兴啊。”


    “放心崔伯。”蒋昭南笑着举起酒杯跟邻座的老总碰了一杯说,“今晚一定尽兴。”


    好吧,尽兴的结果就是,蒋昭南现在不得不单手支在厕所的隔间里,想吐又吐不出来。


    “妈的。”蒋昭南吐不出来,难受地解开领带,拿纸给自己擦了擦额头跟脖子上的汗。


    “这群老东西工作的能力不行,灌酒的功夫倒练得不错。”


    近一个月酒都喝得不多,光这顿饭喝的就快赶上回国这几个月总共喝的,现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蒋昭南几欲作呕。


    “不干实事,还总爱八卦,难怪公司做这么几年还吃着老本。”


    蒋昭南勉强站直了身体,弯起的唇角终于露出了今晚唯一真心、却无比轻蔑的笑,“真不知道这里面大多数人的公司到底能撑多久。”


    “都这么烂了,也该洗牌了吧。”


    “下个主桌,让我坐坐。”


    过了大概三分钟,蒋昭南勉强没那么犯恶心了,于是冲了厕所推门走了出来。


    已经凌晨一点了,包厢里的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喝到最后差不多也就剩下了蒋昭南一个。


    于是蒋昭南也算有了时间稍微休息一下,准备待会儿打辆车回家,不过回家之前他还是得先整理下着装,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难受,这样万一祁砚知没睡,见到他了也不至于担心。


    随着水龙头被旋开“哗啦”一声响,蒋昭南接了一捧清水径直往脸上泼,最近怀靖已经快入冬了,周遭的气温比想象中更低,厕所里的凉水差不多已经冷到了接近刺骨的程度。


    不过这样也好,够冰才够清醒。


    “……呃,需要我帮忙给你叫碗醒酒汤么?”


    淅沥的水声几乎灌满了蒋昭南的整个耳膜,但除此之外的,他还听到了别的、不算太陌生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走?”蒋昭南关了水龙头,拿手抹了把脸,身子则继续倚在洗手池旁说。


    “为什么问的不是‘你怎么来了’?”


    刘泽裕站在厕所门口,身上还是那套熟悉的朋克穿搭,不过此时手里多了支燃着的香烟,已经燃到烟蒂了,看样子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你觉得呢?”蒋昭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先前在包厢里装出来的恭敬不复存在,此刻真正属于他性格里的轻狂与自信慢慢逸了出来。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过来?”


    刘泽裕说的是个问句,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并且此时此刻他看向蒋昭南的眼神都充满了藏不住的欣赏。


    只可惜,蒋昭南并不会遂他的意。


    “我没那闲工夫猜测你会干什么。”


    蒋昭南抱着手没骨头似的倚在一边,打量刘泽裕的目光都充斥着跟看小孩儿一样的不屑,


    “说实话,我只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但具体要做什么,我并不清楚。”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还要说什么,说吧。”


    “咱俩趁现在一次性解决,省得后面给我惹出一堆麻烦。”


    “你……”刘泽裕抬眼看着蒋昭南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心里也不自觉染上了几许难过,以及因焦急而产生的烦躁。


    “先等等。”蒋昭南跟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打断说,刘泽裕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于是自动闭嘴听蒋昭南说话。


    但还是很可惜,因为蒋昭南想到的,跟他想到的不是同一个东西。


    “虽然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我现在还是得提醒你一句。”


    “不要妄想再拿艺术桥上的那件事威胁我,错的是蒋正初,不是我。”


    “更何况蒋令节已经知道了他那些破事儿,我也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如果你想曝光豪门里的这些腌臜事儿的话,我也没意见。”


    “不过你得明白,关于蒋正初的证据我那儿还有一大堆,不用你行动,或早或晚我都会把它们送给媒体。”


    “但要是你想把我拖下水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蒋昭南泠然地笑了笑,随后站直身体,颇有些居高临下地蔑视道,


    “如果不怕死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不过—”蒋昭南缓缓收起了笑,豹子似的眼神像只沾满鲜血的利爪,一瞬间狠狠攫住了刘泽裕的喉咙,而蒋昭南自己,则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不过你得想清楚,究竟是你先把我拖下水,还是我先把你家给搞垮。”


    “露宿街头的滋味儿不好受,小朋友。”


    “我以前试过,建议你别试。”


    话一说完,蒋昭南就满意地欣赏着刘泽裕面如死灰,甚至于有些苍白发颤的面孔,看起来他的“提醒”颇有成效,估计后面也没必要开展无聊的对话了,于是蒋昭南慢慢抬腿准备越过这家伙回家睡觉。


    “……等……等等。”


    就在蒋昭南已经走到厕所门口,马上就要经过并离开刘泽裕身旁时,这家伙突然转身叫住了他。


    “什么?”


    现在已经很晚了,蒋昭南的不耐烦差不多已经写在了脸上。


    “你……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刘泽裕哀哀地望着他。


    “什么?”


    这次不是不耐烦,而是不理解。


    第100章 天使 有什么不敢的?


    “七……七年前, 曲水公园。”


    刘泽裕慢慢抬头与蒋昭南对视,其实他身高也有一米八,但不知道为什么, 只要在蒋昭南面前他就总是像个小孩儿一样,老是不敢抬头, 更不敢像这样与对方对视。


    “曲水公园?”蒋昭南疑惑了一下,因为时隔数年, 且他也没怎么去过那个地方,于是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


    刘泽裕见蒋昭南皱着眉头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不禁心凉了一大半, 不用说, 这家伙肯定是忘记了,敢情这七年唯一把相遇记在心里的就只有他一个?!


    七年前,一个现在已经倒闭的公园。


    说实话,饶是蒋昭南自认记性还行, 这么短时间内也很难把七年前发生的事情想起来,更别说提示只有一个公园, 他记得当年是去过几次没错,可然后呢?


    然后干了什么?


    “抱歉。”蒋昭南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因为他的确什么也想不起来。


    “不用跟我道歉。”刘泽裕垂下眼睛, 神色哀伤地叹了口气说,“本来就是一面之缘而已,你不记得也正常。”


    “更何况, 我那个时候才只有十三岁, 估计这七年变化太大, 你已经认不出来了。”


    “当然,你现在的变化更大。”刘泽裕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再抬头时蒋昭南已经陷入了思考。


    “十三岁?”蒋昭南抱着手摩挲着指节, 没有情绪的眸子里流转着锐利的光芒,他问,


    “所以,你是当年那个半夜不回家,一直坐路边哭的小屁孩儿?”


    刘泽裕:“……”


    不都说了不是小屁孩儿了吗?!


    行吧,好歹是想起来了。


    刘泽裕认命了,点了点头说,“是。”


    “那你早说啊。”蒋昭南歪了歪头,不解地说,“既然认识,为什么非得用威胁的办法跟我对话?”


    “还有,你怎么会去法国,还正巧撞见了蒋正初逼我去挂爱情锁?”


    “说。”蒋昭南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带丝毫感情地质问道,“你是不是跟踪我?”


    “我没有跟踪你。”刘泽裕不甘地盯着蒋昭南的双眸,虎牙紧紧咬着嘴唇,难过地说,“我……我只是想跟你表白。”


    “哈?”蒋昭南怀疑是他喝多了一不小心产生幻觉了。


    “不是,你再说一遍你要干嘛?”蒋昭南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我说……”刘泽裕看着蒋昭南的神情,忍不住垂下脑袋,声音很轻地说,“我喜欢你很久了。”


    “当时刚好成年,从我哥那儿打听到你在法国,所以连夜买了机票想去找你。”


    “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会看见那种事情。”


    “诶打住!”蒋昭南倚在墙边一脸无语地说,“什么叫‘那种事情’?”


    “蒋正初那会儿是想亲我没错,可我也没让他得逞不是吗?”


    “怎么到你嘴里听起来就像我要被他上了似的,根本没这事儿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泽裕闻言耳廓爆红,摆着手赶紧解释道,“我当时被吓到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只认出了你的侧脸,至于旁边那个男人,我还以为……以为是你的恋人。”


    “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但我……我还是忍不住,所以就站在旁边看了很久,直到我看见—”


    “旁边那个人长得跟你哥一模一样。”


    “纠正一下。”蒋昭南神色恹恹,满眼无所谓地说,“蒋正初不是我哥,别拿人渣侮辱了这个称呼。”


    “呃,好。”刘泽裕试着适应了这个说法,然后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跟这个……人渣,现在是……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蒋昭南听得眼角直抽抽,不禁费解地站直身说,“你以为我跟他是情侣?”


    “呵。”蒋昭南感觉喝了这么多酒都没有被别人以为跟蒋正初是情侣恶心,那种生理上的嫌弃几乎让他反胃的同时还打了好几个冷颤。


    本就喝多了想回家睡觉,结果却莫名其妙被人拖在厕所听些更莫名其妙的话,蒋昭南心里的那股烦躁差不多是愈演愈烈。


    “既然都看见了那家伙的脸,那应该也看见了我他妈把锁砸他胸口上了吧?”


    “……呃”刘泽裕愣了一下,随后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说,“看见了。”


    “那怎么可能还觉得我跟他有关系?”


    蒋昭南长腿一迈径直走到了刘泽裕面前,因为这人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极具压迫性,更别说他差不多还比刘泽裕高了半个头,因此刘泽裕不得不仰起脑袋紧张地回视过去。


    “我……”因为实在受不了如此危险的对视,刘泽裕不禁只得偏过头小声说,“我只是想知道,要跟你结婚的……到底是谁?”


    蒋昭南闻言眼里除了不屑就是一阵无语,他无聊地吸了口气插着兜退远了几步,轻慢道,“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刘泽裕不自觉用指尖紧紧攥着毛衣的下摆,身体则朝着蒋昭南站立的方向大喊道,“你难道忘了七年前的那个晚上你说过的话吗?”


    见蒋昭南不说话,刘泽裕鼓起勇气走近了些,眼神受伤地望着蒋昭南面无表情的脸庞,一字一句,悲伤地说,“你明明说过,如果再见面的话,可以帮我实现一个愿望的。”


    愿望?


    有这事儿吗?


    好吧,貌似还真有。


    指针大概得拨回到七年前的一个夏夜,那个时候的蒋昭南才刚上大学,趁着暑假没事做就去染了一头白毛,上个月又出于好奇,以及觉得看起来比较酷,于是就顺便跟辛逾白一起去打了唇钉。


    结果好死不死,辛逾白当时看到了有人刚打完舌钉出来疼得直掉眼泪,然后偷偷推了推他问敢不敢打。


    笑话,他蒋昭南天不怕地不怕,就打个舌钉而已,有什么不敢的?


    就这样,在辛逾白看笑话似的怂恿下,以及当年少不更事、干什么都不过脑子的冲动下,蒋昭南当天成功荣获一枚打在嘴角的唇钉,以及一枚打在舌头正中央的舌钉。


    同时并于今天回家的时候,成功荣获姜女士拿着皮带的一顿毒打,以及毒打之后,毫无疑问地被赶出了家门。


    尽管此时已经深夜,且兜里身无分文,但他蒋昭南是谁?


    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还怕露宿街头连张床都没有吗?


    好吧,还是有点怕的。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凑合过个夜,等明天睡醒了再想办法哄好姜女士。


    不过到底睡哪儿呢?


    出来得急手机也没带,想找路人打电话又记不得那堆狐朋狗友的电话号码,思来想去蒋昭南最终还是把目光放在了离这里不是很远的一个公园上。


    曲水公园,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而且不需要门票,随时都可以进去。


    蒋昭南记得他小时候去那儿逛过,里面景色不错,最中心有一池湖水,湖水旁边有一座长亭,如果不考虑蚊子的侵扰,那那个地方对于睡觉来说的确算是不错的选择。


    反正现在是夏天,睡湖旁边应该还挺凉快,于是蒋昭南一边想着一边就这么出发了。


    大概二十多分钟过后,终于来到地方的蒋昭南发现一切都跟他想的差不多。


    除了蚊子确实有点多导致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外,亭子里的其他环境都还挺合适睡觉,于是蒋昭南就这么倚着其中一根柱子迷迷糊糊睡到了半夜,直到耳边好像听见有小孩儿在哭才不耐烦地转了个身。


    等等!


    有小孩儿在哭?


    大半夜的有小孩儿在哭?而且还是在公园的湖边?!


    我靠!闹鬼了?!


    蒋昭南立刻吓清醒了。


    不会吧!他不就来公园找个地儿睡觉嘛,怎么就这么倒霉撞上鬼了?


    仔细想想的话,他应该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吧,除了偶尔会给蒋令节杯子里的茶倒点儿洗手液以外……


    但这说白了也罪不至死吧,总不可能就因为这么点儿毛病要他命吧?!


    而且说实在的,这哭声怎么越听越像人?


    按常理来说,一般鬼都会哭得比较凄惨,声音听起来也会比较凄厉,但很显然此刻落在蒋昭南耳边的,就像某个十来岁处在发育期小孩儿的哭声。


    “操。”


    听明白是真小孩儿在哭的蒋昭南忍不住重新闭上眼睛,低低地骂了一声说,“大半夜不睡觉,跑公园哭,父母不管了吗,还是离家出走?”


    话虽这么说,但蒋昭南还是忍不住默默关心着湖那边的动静,可谁知道这死小孩儿不仅不走,还一直哭个不停,像不知道累一样,差不多哭了快半个小时。


    然而就在对方哭声渐歇,蒋昭南好不容易又要重新睡着时,一阵重物掉落溅起湖水打在岸边的声音,就像根针一样,毫不留情地扎穿了蒋昭南的耳膜。


    “我操!不会想不开真要寻死吧?!”


    话音未落,蒋昭南几乎是拔腿就跑。


    果不其然,下了亭子以后他就看见湖边有一个活物正在疯狂拍打水面,再跑近些就能发现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儿。


    蒋昭南见状简直要被气笑了,实在无语又无奈地吐槽了一句,


    “怎么一天天净碰到些破事儿,到底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只可惜,生气是生气,人该救还是得救。


    于是蒋昭南当即脱了上衣立刻跳到水里救人,幸好这个夏天还没过去,哪怕到了半夜,湖里的水都还不算太冷。


    “救……救我。”


    刘泽裕不会游泳,只能一个劲儿地在水里扑腾,可他越使劲挣扎就被灌下了越多的湖水。


    就在他以为人生无望,这辈子就要这么快结束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正朝他快速游过来的男人。


    “求你……求你救救我。”


    刘泽裕努力让自己的面庞浮出水面,几乎是声泪俱下地望着面前这个马上就要游过来的男人。


    哪怕这个男人似乎态度不太好,拽着胳膊钳着他脖子的力道也很重,“妈的,不想死就节省点儿力气别说话!”


    刘泽裕:“……”


    不是说救人的都是天使吗?怎么这个天使的脾气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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