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祂注视着拥抱着人类的男人,熟悉的面孔让祂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奥狄赛·克里斯多夫·考斯特,人类真正的丈夫。
他真正的丈夫回来了……
祂的面色扭曲了一瞬,被人类以爱意时刻注视着的祂无法接受他同样去对待另一个男人。
即使那是他的丈夫, 即使人类并没有发现这几日与他相处的丈夫是祂……即使祂只认为自己只是在实现人类的心愿。
祂认为自己心中恼怒的情感来源于人类对祂的双标对待。
明明祂也是他的丈夫,这是他对祂许下的心愿,可他却忘了床下离开前的亲吻,甚至还把那枚亲吻给了别人——祂死死地盯着阿诺印在男人侧脸的吻,丝毫未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比刚刚发现祂在夫人卧室里的罗埃尔的表情还要难看几分。
男孩的声音从一旁幽幽传来,罗埃尔同样望着楼下叔叔叔母之间恩爱的场景,表情晦暗:“我叔叔已经回来了,你还没打算藏起来吗?”
祂收回视线,阴恻恻地向罗埃尔射去:“我为什么要藏起来?”
祂也是人类的丈夫,祂为什么要像个情夫一样要藏起来?
罗埃尔不甘示弱地与祂对视:“你以为你是谁?继续待在这里只会害了夫人!”
“我叔叔可不是个好惹的,如果让他发现你的存在,不仅夫人会受到惩罚,你也会被他活活烧死。”
祂冷笑着,“他会受到惩罚?”
男孩桀骜地扬起下巴:“当然,如果不想伤害到夫人,我劝你立即离开,永远都别再出现在夫人眼前!”
祂若有所思,而罗埃尔对眼前陌生男人的最后印象,是祂望着夫人的最后一眼。
——————
祂决定给人类一个惩罚。
正是祂不久前诞生的那个念头——让人类深爱的丈夫抛弃他。
虽然祂在产生这个念头后又很快打消,但现在,望着人类与男人亲密刺眼的画面。祂再次生出了这个念头,祂要给人类一个狠狠的惩罚。
——————
阿诺感到了困惑,对丈夫近日神出鬼没的身影,以及变化莫测的态度。
在那日丈夫回来后,他曾想要提起过伪装成他的“恶灵”,然而丈夫却在他开口前打断了他。
“亲爱的,那个恶灵……”阿诺希冀地望着他的丈夫,想要询问恶灵是否还存在。
丈夫却揉着眉间,疲倦的神色在他面色一闪而过,“抱歉,阿诺,我有些累了,暂时不想谈论这个。”
阿诺虽然有些失落,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而丈夫“回来”的第一晚,床上的情事依旧那么强烈又高昂,掌控欲十足。只是在看见他身上残留的痕迹时,面色忽地变得无比恐怖——
男人沉默不语,然而身下却越缠越紧,像条巨蟒般俯身亲吻着他。
沉默的气氛让人不安,他被夹得有些疼了,哭着想要推开丈夫的身体,然而这一举动就像是触发了开关,丈夫终于开口,却是一些让他难堪的话。
“夫人、亲爱的,你其实很喜欢我这样对你对吧,虽然哭得一塌糊涂,却又总是把腿打得更开些……这是欲擒故纵吧,我是不是猜对了……”
丈夫的喘息在耳边喷洒,他只能无助地摇头,但丈夫却笃定了自己的妻子时在口是心非,动作更加粗暴,将阿诺纳入到以往从未有过的深度。
奥狄赛咬着阿诺的肩膀,心里嫉妒得发狠,想要留下点无法抹除的印迹,却始终无法狠下心,只能恨恨地在那些吻痕上覆盖新的痕迹。
他轻柔地舔舐着那处,语气温和却令阿诺无比恐惧。
“以前我总是会被夫人这样可怜的表情骗到,心软地停下动作,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的阿诺是个无法满足的小□□……”
阿诺被他舔得再次起立,眼神惊惧,却又无法阻止对方的举动,只能再次沉溺在欲望的深渊。
最后第二天早上醒来,阿诺发现自己的皮都磨红了,而身旁的丈夫却歉意地告诉他,“抱歉阿诺,这段时间我会很忙碌,可能没空陪你了……”
男人亲吻着他的额头,伸出手指撩开他额前挡住眼睛的头发,温声地说着:“我让瓦尔德准备了早餐,你记得下去吃些。很喜欢床头柜上那条项链吗?等镇上的事情处理完,我去繁都给你买别的颜色……”
忙碌的丈夫匆匆留下几句话,扣上领口的金属纽扣便起身毫不留情地离开了卧室。
庄园里很快响起了马车轱辘远去的声响,阿诺抱着被子,根本没听清对方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还沉浸在自己叽叽磨破皮的悲伤情绪里。
于是在丈夫离开庄园后的短短数十分钟里,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阿诺的眼前,便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
所以祂来承受阿诺悲愤情绪,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诺流着眼泪把枕头砸向丈夫时,丈夫的脸色并未像昨夜那般阴沉,而是上前搂住了阿诺的肩,温声安抚着妻子的情绪。
“别难过,怎么了?是我惹你伤心了吗?”
丈夫翘起唇,阿诺仿佛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幸灾乐祸,不由更生气了,给了对方一巴掌,指着自己下面哭嚎着:“蠢货!混蛋!我下面好痛呜呜呜……”
被打了一巴掌的祂眨了眨眼,有些懵,自己只是在顺着计划对奥狄赛落井下石,怎么就被讨厌了呢?
还没等祂回过神,下意识顺着人类的动作往下看,神色立马慌了。
“你……你这怎么红成这样了?他、我还没给你上药吗?”
阿诺哭得更大声了:“没有!你一起来就出去了,连个头都不回!”
事实上,在床事结束后,奥狄赛是有为阿诺上药清洗的,只是阿诺睡得晕沉,什么也感受不到。
祂望着人类那处,有些手足无措。
人类还在委屈地哭着,那处部分的顶端一片红肿,似乎还隐隐有些破皮,一看便知道昨夜的状况十分剧烈。
而他的丈夫并不心疼他,甚至一下床便离开了他。
祂那颗藏在雕塑里的心脏莫名有些酸胀,奇怪的情绪让祂不由轻声问道:“他、我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总是这么乖……”
阿诺莫名其妙地抬眼看向丈夫,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他?乖? ? ?
刚刚甩祂的一巴掌转头就忘记了吗? !
阿诺又甩了丈夫一巴掌,哭唧唧地表示再不给他上药叽叽就要废掉了。丈夫立马清醒,急忙给他上药。
只是在上药的过程中,祂又忍不住问他:“我对你这么坏,你为什么还爱我?”
下身被祂紧紧攥住的阿诺丝毫不敢乱动,有种祂为刀俎,他为鱼肉的感觉,他感受着身下凉飕飕的刺痛感,害怕地胡言乱语:“因为、因为你对我最好了呀……”
早知道就不让祂给自己上药了呜……
而听着这个回答,祂缓缓停下了动作,盯着掌下的人类久久没有说话。
人类似乎因为昨夜产生了些许惧意,却还是忍着害怕抓起祂的手,将脸颊贴在祂的手心胡乱蹭着,口中还在为他的丈夫辩解。
“奥狄赛对我最好了,即使很忙还是会陪着我,给我买新衣服和珠宝,还有好吃的小蛋糕……但是、但是我不喜欢你昨晚在床上说的那些话……”后面的语气逐渐变弱,人类似乎记起了什么,贴着祂手掌的脸畏缩了一瞬。
察觉到他后缩的举动,祂下意识收紧虎口,挟制住人类的下颚。
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倒映着丈夫的模样,渐渐浮现出惧意。
——他在害怕祂。
不,是害怕他的丈夫。
祂情绪复杂。
他对他的丈夫产生了惧意,这本该是件令祂愉快的事,虽然祂还并未做些什么。
但现在,
祂望着人类坠着泪珠的眼睫,心中生出几分怒意——祂与人类相处的这几日里从未让他受到伤害,即使在床上也是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而那个男人不过回来一夜,便令他□□受伤,望着祂的眼中充满恐惧。
祂强忍着恼怒,将人搂入怀里柔声安抚着,而后试探询问:“我……昨晚在床上说你什么了?”
祂紧紧地盯着人类的表情,看着他迟疑着,缓缓吐出那三个字,面上羞愧到几乎要晕了过去。
他甚至仰起头,惴惴不安地问着:“我、我真的很□□吗?”
短暂沉默中,一双手遮住了他的眼睛,身前传来丈夫包含愧疚的声音。
“抱歉阿诺,是我的问题,你很好……”
阿诺安静地听着,祂遮着他的双眼,不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狠戾的表情——祂的人类明明这么乖巧可怜,那个男人竟敢如此对待他!
祂望着人类茫然懵懂的脸,忽然失去的视线令他下意识抓着了离他最近的物体,也便是祂的衣袖。
祂的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怜意,人类可怜又可爱,然而他的丈夫却并不爱他。
仅仅只是一句侮辱,便令他瑟瑟发抖,蜷缩在祂的怀里,依赖地抓着祂的衣袖。
祂简直不能想象,当他被丈夫抛弃时,又会是多么绝望。
他一定会绝望到死去吧……
感受着掌下不安颤抖的睫毛,祂忍不住亲了亲他的鼻子,环抱着人类的臂膀也忍不住收紧了些。
祂有些不忍心了,这样的惩罚对眼前的人类而言,似乎有些过于残忍。
他并未做错什么,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与他相处的丈夫是祂……
他只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类而已。
……
……
好吧,祂原谅他了。
第52章
奥狄赛带着仆人匆匆离开了庄园,殊不知他前脚刚走,家里的野男人便钻进了妻子的卧室,许久未出来。
而这一切都被罗埃尔看在眼里。
男孩气恼得差点把叔叔喊住, 告诉他夫人屋里进了贼。
但他很快就控制住情绪,甚至还检查了一下那个野男人可能留下的破绽, 准备把这个秘密兜严实。
罗埃尔认为叔叔并不爱夫人,害怕让叔叔知道了惩罚夫人,于是帮助野男人遮掩痕迹,同时心里在狠毒地计划着如何让男人消失。
而同样知道这件事的瓦尔德则毫不犹豫地将卧室发现的男人告诉了奥狄赛。
马车上,奥狄赛的神色骇人得可怕。
他以为妻子身上的痕迹是尤莱亚那个畜牲留下的,却没想到庄园里还存在着另一个冒充他模样的男人。
他缓缓开口, 语气阴冷怨毒:“你是说……那个男人没有脸?”
“是的,先生。”仆人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罗埃尔少爷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体,而那个占了他身体的幽魂本来被我们困在布偶人身上,今早去查看的时候却发现布偶人上已经没有了灵魂。”
瓦尔德混淆着时间线,将奥狄赛的怀疑引到那道幽魂身上。
车轮徐徐转动,仆人驾驶着马车,视线落在前方的礼堂,眼神幽深晦暗。
对于那个没有脸的男人,他的心中其实隐隐有了怀疑的人选。
只是答案过于惊悚, 令他不敢去深思……
倘若真的是那个存在, 祂……究竟是以怎样的视角去看待夫人。
瓦尔德倒是希望那只是简单的原因——夫人在知道丈夫被恶灵冒充后,心中的恐惧吸引来了那个邪物。
对于那座无面之像, 瓦尔德有几分了解。
比起化作恶灵的尤莱亚,无面之像算是温顺。可以说,只要不许愿, 祂便是一座无害的雕塑。
在他杀死贵族后,无意中从贵族的藏书里发现了贵族收集到的关于那座雕塑的资料。
最远的记录是在几十年前,发现了雕塑的人给祂取名为无面之像。大量资料表明无面之像以人类的欲望与灵魂为食,当祂感受到强烈的欲望时,便会现身诱惑着人类向祂许下愿望。
恐惧也是欲望之一。
瓦尔德想,怕不是夫人的恐惧吸引来了后院的无面之像,被诱导着许下了愿望。
只是……
仆人缓缓皱起了眉,他无法确定夫人向雕塑许了什么愿望,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
艾伯纳从昏迷中苏醒,一睁开眼便看见了女儿充满担忧的小脸。
“咳咳……露、露西?”
小露西惊喜地睁大眼睛:“爸爸!”
艾伯纳想要撑起身,却被胸前的闷痛刺得再次跌落回去。
露西连忙伸出艰难地扶住爸爸,“别乱动,爸爸,你身上还有伤……”
艾伯纳思绪混乱,呢喃着:“我这是怎么了?”
露西惊恐地睁大眼,以为自己的爸爸伤了脑子,立马起身向屋外跑去。
“考斯特叔叔,我爸爸傻了——”
“???”艾伯纳连忙伸手想要阻止:“等等露西,我脑子没问题……”
然而露西已经跑出了门外,艾伯纳表情无奈。
艾伯纳:【我只是一时混乱,脑子还是没问题的……】
艾伯纳:【不过看这情况,是考斯特救了我? 】
玩家瞥了眼主角的心理描写,扭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那天待过一晚的小木屋?”
玩家喃喃着,而下一秒,露西带着考斯特走进了屋里。
“考斯特叔叔,快看看我爸爸他怎么了?”
玩家上移视线,对上考斯特的眼睛。
男人冷静地注视着他,“你身上的伤势并不重。”
“醒了就起来,我知道该怎么解决这场黑雾了。”
玩家缓缓睁大了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果然,考斯特就是主角阵营的大佬!
——————
黑雾里,尤莱亚窥视着小镇里所有的动向,时不时将视线移至庄园里,看一眼他的母亲。
他注意到罗埃尔阴湿地躲在角落里,阴恻恻地窥探着母亲与另一个男人的动向。
尤莱亚看着那陌生的男人,眼中闪过警惕和困惑,他并未在黑雾的记忆里见过这个男人,甚至惊悚地发现,自己一转头便会忘了男人的模样,这令他的警惕达到了顶端——他几乎是一瞬间联想到了那间无法靠近的木屋。
很显然,对方源自于那里。
透过黑雾,他听见了奥狄赛口中对那木屋里存在的称呼——无面之像,一座能许愿的雕塑。
尤莱亚记起了在黑雾林,奥狄赛忽然恢复了所有伤势,并杀死所有怪物的场景,以及出来遇见对方时窥视到的奇怪感知。
他笃定地想着,奥狄赛向祂许下愿望。
与他同根同源的邪物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实现愿望当然需要代价。
虽然不知道奥狄赛的愿望是什么,但尤莱亚已然知晓了对方付出的代价——他将变为那群怪物,逐渐失去意识与人类的外表——这样的结果倒是让尤莱亚更为满意,这比残忍杀害奥狄赛更让对方感到痛苦。
他不禁有些期待,奥狄赛那个残忍傲慢的男人在意识到自己逐渐变成怪物,将会露出怎样令他愉快的表情。
对了,还有同样向祂许下愿望的阿梅丽,她身上的污染现在又进行到了哪一步?
尤莱亚将视线转移到阿梅丽的方向,女人正组织着那群愚蠢的镇民,为今夜的猎杀做好准备。
她派发着武器,与奥狄赛不知从哪交给她的药水,吩咐着所有人滴入眼中。
阿梅丽看起来很正常,然而时不时烦躁的动作暴露了她身体的症状,即使缠绕着纱布也遮挡不住她想要抓挠的欲望。
但她并未察觉,即使自己身上缠绕的纱布已经从脖颈延伸到了腰部,只以为自己也是犯了较为严重的皮疹,丝毫没注意到身前瘦小男孩逐渐惊恐的眼神。
“阿、阿梅丽夫人,你要不先去看看牧师……”皮尔登颤颤巍巍地开口,女人脖颈处的纱布因过分抓挠而微微松散,他几乎能看到其中如石块般灰白硬化的皮肤,目光逐渐恐惧。
然而阿梅丽却丝毫未感到一丝不对劲,不耐烦把手里的药水丢给皮尔登,“闭嘴,赶紧把药水滴入眼里。”
皮尔登只好憋屈地闭上嘴,默默远离了阿梅丽,他觉得对方身上的变化实在诡异,很难保证没有传染性。
化作黑雾的尤莱亚飘荡着,仿佛已经看到女人变成一尊石像,意识依旧存在,却只能日复一日地僵硬不能动弹的画面。
这样的结果,比让阿梅丽失去一切之后还要令对方痛苦。
尤莱亚不禁对那个同类产生了好奇,如此阴狠的手段,究竟是怎样凶恶的邪物?
——————
花房里,被许多人惦记的「无面之像」忙忙碌碌绑好秋千,脑中忽然又冒出了一个念头——
祂这么快就原谅他,是不是有些太过娇纵了?
但下一瞬,祂无视躲在角落里阴恻恻盯着自己的男孩,笑语盈盈地与人类贴贴。
娇纵又怎么了?祂的人类受了委屈,好不容易才被祂哄好些,才不要又惹生气了。
“夫人,喜欢吗?我抱你坐上去试试。”祂从庄园里的仓库里取来材料绑好的秋千结实又牢固,很放心地抱着人类坐上秋千。
秋千缓缓摇晃着,祂念着书里的故事,人类倚靠在祂的胸膛,专注又安静地聆听着,安宁美好的气氛令祂心情无比愉悦。
等到时间久了,人类听着有些困顿,便会黏糊糊地钻入祂的怀里小憩一会儿。
温热的体温从人类身上蔓延,像是一只软乎乎的猫。
祂不由抱紧了怀里的人类。
——————
“这是什么?”
正准备与人商议自己计划的奥狄赛瞥了眼递到面前的相片,并没有大多兴趣。
艾伯纳笑了笑,好脾气的他耐心解释:“这是我打扫木屋的时候发现的,你不是娶了妻子吗?听镇上的人说你夫人以前是住在这里的,我从那间卧室的枕头下发现了这张照片……”
艾伯纳的话未说完,眼前的男人便快速地夺走了照片,他倒也没生气,笑呵呵地看着考斯特看完照片。
然而奥狄赛的反应却并未像他想的那样,拿到妻子以前的照片充满温情,反而面色难看了一瞬。
奥狄赛眼眸微缩,看到这张照片的他意识到,被他杀死的尤莱亚,被所有人认作是阿诺孩子的尤莱亚……并不是真正的尤莱亚,阿诺真正的孩子。
男人摩挲着照片上曾经的妻子,面上闪过一丝柔情,但很快变为原来的平静。
这条信息对目前的他们并没有很大的帮助,却让奥狄赛害怕阿诺知晓的心稍稍安定——他并没有杀死阿诺的孩子,那只是个占据了阿诺孩子身份的恶灵。
甚至说不定……他妻子那可怜的孩子,是被那个“恶灵”杀害的。
男人神色晦暗不明,他顿了顿,说起了他们迷失在黑雾林里的事情。
“你有没有注意到,在我们拿到指南针后出现的那群怪物,它们出现的时机很突然,就像是知道我们的位置一样,而且顺着指南针给的方向,我们依旧在不停打转……”
奥狄赛眸色微暗,如果不是他濒死引来了祂,他们就算侥幸从怪物手里活下来,也依旧走不出黑雾林。
艾伯纳微愣,他也记起了这件事,不由心中一惊。
“……有人盯着我们!”
第53章
傍晚, 回到庄园的奥狄赛疲倦地脱下身上的大衣,他走向大厅,却并未见到自己的妻子。
奥狄赛眉头微颦,在二楼走廊发现了刚从书房走出来的罗埃尔,男孩手里拿着一根发带,面上带着明显的怨气。
“罗埃尔,你在做什么?”
听见叔叔声音的罗埃尔条件反射地把手藏到身后, “叔、叔叔?你怎么回来了?”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劲,野男人又不是他,他只是帮阿诺拿条发带而已。
只是脑子里虽然这么想,男孩的心里却莫名有些心虚。
他想到了夫人蜷缩在那个野男人怀里小憩的画面, 即使被惊怒冲昏头脑的他出现在夫人面前,吵醒了夫人,夫人也丝毫未慌。
他想:夫人那时的表情,就像是和叔叔亲吻被他撞见了一样,面上只有被人撞见的羞涩与些许不自在,完全没有偷人被他发现的惊恐与慌乱。
罗埃尔当时就很气恼,很想冲上去委屈地问夫人,叔叔对他不好吗?为什么要找野男人?还是说夫人其实更喜欢年轻一些的男人?
也对, 毕竟叔叔年纪大了,床上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祂正如祂的真身那般, 无论化成人还是动物都没有脸, 除了一些「灵感」很强的生命,每个人见祂都是不同的模样。
而在罗埃尔的眼里,抱着夫人的野男人便长着一张极其年轻的脸,这让他在愤恨之余,不由生出一丝欲想。
夫人他……喜欢的是这样的类型吗?
罗埃尔想着,他也快成年了,比叔叔,还有那个野男人都要年轻,而且他长得还可以,身体也很强壮……虽然是第一次没有经验,但他可以现在就去学!
如此幻想着的罗埃尔差一点就向夫人开口了,然而那个可恶的野男人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低头不知道跟夫人说了些什么,打发着他做了不少麻烦事。
不是让他去前院摘花,就是让他去仓库拿些谷物喂鸟……而现在则使唤着他去书房拿一根发带,说是要给夫人编辫子。
气得罗埃尔肺都要炸了,奈何夫人还纵容着那个野男人。
罗埃尔刚从那一抽屉的发带里挑出野男人指定的那一根暗红色发带,眼熟的颜色让他一下子就记起来是上次他拿给夫人的。
上次他提起为夫人扎头发,夫人拒绝了,这一次夫人却允许了那个男人为他编辫子——这么一想,罗埃尔不由更气了。
然而正当他一脸怨气地走出书房,却撞见了突然回家的叔叔。
……
听到叔叔询问的罗埃尔有些心虚。
“叔叔,夫人要我帮他取一下发带。”
奥狄赛凝视着眼前的侄子,居高临下地姿势让他很轻易地看见了男孩眼中的心虚。
安静的走廊气氛有些凝固,奥狄赛微微沉默,他不知想到什么,看着男孩几乎与他同高的身形,伸出了手:“把发带交给我吧,夫人现在在哪,我给他带去。”
罗埃尔睁圆了眼睛,他瞬间想到了花房里和那个野男人在一起的夫人,下意识道:“不用了叔叔,夫人让我拿给他。”
这番带着歧义的话瞬间让现场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罗埃尔汗流浃背地看着眼前的叔叔缓缓眯起眼睛,目光尖锐看着自己。
“罗埃尔·弗尔利·尤因。”
奥狄赛一字一顿地喊出了他的全名,淡淡的危险感让罗埃尔身体一僵。
他到底是个没经历过太多磨难的男孩,气势一下子变软了下来,呐呐着:“叔、叔叔……”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奥狄赛上前一步,伸手抽出他手里的发带,比男孩高出许多的阴影笼罩着他,男人语气平淡,却带着莫大的压迫。
“那你是什么意思?”
男孩张了张嘴,干燥的嘴唇因焦躁的情绪逐渐起皮,他舔了舔唇,下意识道:“叔叔,我……”
然而他却被男人冷冷打断。
“闭嘴。”
“罗埃尔·弗尔利·尤因。”苍白俊美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薄绿色的眼眸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说:“没有下一次。”
男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那根暗红色的发带缠绕在他的右手,随风向后飘动着。
罗埃尔僵硬在原地,脑中不断回放着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
他听懂了他亲叔叔话中的意思。
没有下一次……
因为下一次,他的叔叔会亲手杀了他。
长久凝望着无人走廊的眼睛逐渐刺痛,罗埃尔握紧了拳头,怨恨与妒忌在心中蔓延。
叔叔又怎样?
他年纪不小了,而他还有三天成年。
只是忽然又记起花房里的野男人,男孩骤然回神,冲着奥狄赛的方向快速赶去。
然而当他赶到花房时,却并未见到叔叔暴怒的场面,花房里也不见那野男人,只有夫人与叔叔。
看着两人安静美好的氛围,幸福得几乎容不下第三个人,罗埃尔不由咬住了唇,嫉妒像蛇一样撕咬着他的心。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花房里的叔叔和夫人始终没有注意到他,不甘与犹豫片刻,他最终还是离开了花房。
……最起码,夫人不会因为那个野男人受到惩罚。
——————
阿诺正与丈夫等着罗埃尔带着发带回来,他躺在丈夫怀里,身前的丈夫用手指玩弄着他的发尾,勾着那缕发丝不停绕圈。
疑惑着这么久男孩为什么还没过来,阿诺正要起身,却见丈夫忽然停住了手,抬头看向前方,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低头对着他歉意地笑了笑,“阿诺,我先离开一下,待会就回来。”
说着,丈夫松开了手,快步离开了视线范围。
虽然奇怪着,但阿诺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嘟喃着抱怨了句:“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然而没等一分钟,阿诺便看到了丈夫回来的身影,右手还握着一根发带。
“亲爱的?”他站起身,语气困惑。
“你只是去拿这个吗?那尤莱亚呢?”
听到妻子莫名问话的奥狄赛微微一顿,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但下一瞬,他又恢复了柔和的表情,平静地走向妻子。
“尤莱亚还在后面,我路上碰到了就正好拿过来了。”说着,奥狄赛顿了顿,微不可察地试探着:“我刚刚回来,你今天在家还好吗?是不是太无聊了……”
阿诺并未察觉到丈夫的异常,上前挽住丈夫的手臂,抱怨着:“还好吧,毕竟有你陪我,不过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出门啊……”
“对了,你不是说要帮我编辫子吗?我已经准备好了,坐在秋千上可以吗?”
编辫子……
奥狄赛神色莫名,他并未说过这样的话,今日也并未陪在阿诺身边,还有眼前那忽然冒出来的秋千……
男人的脸色在妻子转身的那一刻瞬间沉了下去。
——是谁又冒充了他的模样,欺骗了他的妻子? !
奥狄赛记起了早上出门前仆人的话,他说他看见夫人的卧室里出现了一个没有脸的男人——他神情阴冷,脑中冒出的怀疑对象却不是仆人口中的那个幽魂,而是另一个存在。
没有脸……莫名地,他想到了木屋里的那座雕塑。
在黑雾林里,奥狄赛听到了祂的声音,也见到了祂的模样。
然而回忆起来,却莫名感到几分熟悉,像是平常见到的某张人脸。
“奥狄赛?你怎么还愣在那?”
等了许久没等到丈夫的阿诺转头望着他,疑惑地说道。
奥狄赛回过神,眉心残留着之前皱起的褶纹。他稳住心神,对着阿诺温和一笑,上前拢起妻子的黑发。
柔顺的发丝从指缝间缓缓滑落,他不由心里一慌,低声问道:“阿诺,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你是指恶灵冒充你的那段时间吗?”阿诺想了想:“大概是五六天前吧。”
奥狄赛心中微冷。
他立马想到了那日回来时的晚上,阿诺身上新旧交错的吻痕和指印——他的妻子皮肤娇嫩,不仅很容易留下痕迹,还不容易消去。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尤莱亚不是阿诺的孩子,以为是他过于畜牲,连自己的“母亲”也不放过。
但现在重新回头去看才发现,原来在他与尤莱亚之间,还存在着一个骗过他们所有人的家伙。
嫉恨的情绪在唇齿间溢出,然而奥狄赛的心里除了对祂的杀意,还有对自己什么也无法做到的苦涩。
甚至此刻的他还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妻子……
他的阿诺,他柔弱的爱人……指尖划过微凉的发丝,奥狄赛生疏地为他的妻子编织着辫子,然后用发带小心翼翼地盘好——从见到阿诺起,他便在学习着盘发的技巧,虽然那时以为的女性变成了男性,但他的学习成效依旧完美地在阿诺的身上展现了出来。
阿诺抬手摸向后脑盘好的发型,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像花苞一样的盘发。他没有料到奥狄赛真的会编辫子,转过头亮晶晶地看向男人。
“亲爱的,你好厉害呀。”阿诺每次一高兴就喊亲爱的,然后黏糊糊地往男人身上凑,而他每次一生气就乱骂人,虽然伤害不高,但却像只猫一样不让人靠近。
他甜甜地往丈夫的脸上亲了一下,美滋滋地顶着他的新发型,准备去找面镜子好好欣赏一下。
……
他的妻子离开了。
奥狄赛被留在了原地,还有妻子在他侧脸留下的亲吻。
但他的心却被妻子带走了,连同他的一切思绪。
奥狄赛想:如果可以,如果他留不下他的妻子,那他希望他的妻子能带着他一起离开。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边,终于有了身体的八爪鱼正叉着腰嚣张大笑。
“嘿嘿嘿八块腹肌和18厘米我终于都有了!”
八爪鱼兴奋地对着自己上下其手,等到情绪终于冷静下来,他看着周围的环境,眼中闪过迷茫。
“等等……这里是哪?”
四周荒芜寂静,依稀吹过一缕冷风,把八爪鱼吹得直打哆嗦。
他好像……被投放到小镇外面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八爪鱼表情呆滞,甚至隐隐有些崩溃。
他想要身体是为了和老婆贴贴的哇!
这下离开了小镇,他要这身体有什么用? ! !
第54章
夜深,一段激烈又漫长的情事过后,今夜的丈夫似乎比以往还要过分,阿诺被欺负得哭都哭不出来,最后在丈夫的清理中迷迷糊糊地睡去,眼角还坠着眼泪。
奥狄赛擦拭着抽离时滑落的□□ ,安静又平和。
他盯着阿诺的睡颜看了好久,久到屋外的仆人敲响房门,提醒他注意时间。
奥狄赛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巾,无力感在心中蔓延。
指腹轻轻擦去阿诺脸颊的眼泪,他站起身, 换上衣服走出了房门。
仆人恭敬地站在一旁, 完全看不出半小时前站在门口听墙角的扭曲表情。
“先生,外面又起雾了。”
瓦尔德面无表情,幽蓝色的眼眸盯着男人卷至手肘的衣袖,几道鲜红的抓痕格外醒目,令人忍不住心生妒忌。
夫人很好欺负吧,就像他每夜梦中幻想的那样,把人欺负得哭都哭不出来,最后累到瘫软在床上。
他站在门外听着动静,听着夫人的哭泣与谩骂声到后来越来越小,最后只能小声抽泣着,哭喘着让男人慢些。
那些隐隐约约的动静令瓦尔德忍不住幻想,贴身的服装让身下紧绷得有些疼痛,却让他的幻想变得有几分真实——夫人会用脚踩住他吗?怒骂他龌龊的心思,再用那可爱的语调说着“变态”“混蛋”之类的词汇。
这样的幻想让他愈发膨胀,却又因为无法触碰到夫人而始终无法满足,最后只能不甘又嫉妒地逐渐冷却,回归到原来的状态。
门内的动静越来越小,大概是快要结束了,他已经听不到夫人的声音了,然而奥狄赛的身影始终未从卧室里出来。
奥狄赛在做什么?他好过分,还要在夫人昏睡后欺负夫人吗?
瓦尔德欲求不满地想着:如果是他,一定会好好让夫人休息一下。
……
好吧,上面其实是假话。
如果能和夫人□□,他一定在夫人骂着他变态的时候将夫人扑倒,然后狠狠地把人全吃一遍,一直做到夫人再也无法□出来。
——————
油灯微晃,昏暗的光线照亮周身,穿过浓郁的黑雾,两人来到了那座木屋前。
吱嘎……
奥狄赛推开了木门,屋内一片黑暗,他的目光却仿佛毫无阻碍般,精准落在那座雕塑上——祂一如之前那般,没有移动过,也毫无变化。
可奥狄赛却知道,这座雕塑不仅会动,还会冒充他的模样欺骗他的妻子。
奥狄赛从仆人的手中拿过油灯,直直地走到雕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祂。
“「无面之像」,我知道,你能听见。 ”
面前的雕塑并未有任何反应,直到奥狄赛接下来的一句话,直白粗鲁到令在场的任何人都感到惊异。
“我的妻子好□□吗?”
这实在不像是奥狄赛这般傲慢的人会说出口的话,粗俗又鄙陋,也暴露了他在知道妻子被其他人蒙蔽后,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冷静。
身后的瓦尔德微微抬头,看向前方的男人,因微弱昏暗的光线,他只能依稀看到男人被光照出的一点身形和模糊的半张侧脸。
而几乎是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没有脸的雕塑逐渐变幻出一张熟悉的脸——祂肆无忌惮地顶着奥狄赛的脸,缓缓勾起嘴角。
“他很听话,无论怎样粗暴地对待他,他都会顺从地接受。”
第一次顶着这张脸与人类的丈夫面对面,祂的情绪波动比想象中的要大许多。
强烈的嫉妒情绪让祂口无遮拦地在人类的丈夫面对说着祂与人类的情事,然而看着男人一瞬间暴怒的面色,祂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愉快。
人类并不爱祂,他爱的是他的丈夫,爱的是祂顶着的这张脸。
奥狄赛神色晦暗,自己的妻子在一个非人类的口中如此诋毁,而自己却奈何不了对方。
扭曲,愤怒与怨恨的情绪在他心中交织。
雕塑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祂以为男人会失去理智,然而令祂诧异的是,男人脸上的阴冷仅仅只存在了一瞬,便立马恢复了平静。
他说:“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
“镇上的黑雾存在的时间越来越久,那个恶灵的力量在逐渐变强,如果再不尽快杀死那个恶灵,他将会杀死所有人……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再吞掉一个同类。”
雕塑不为所动,他说得很对,但祂比他想象中的要强,不是区区一个刚诞生不久的小“恶灵”能杀死的。
祂并不感兴趣,直到听到那个人类的名字。
“那个恶灵曾名为尤莱亚,他对阿诺还存在着作为人类时的依赖与偏执……”
祂当然知道,就连祂出现的原因也是因为那个同类暴露了身份,让人类知道了他的丈夫被恶灵取代,恐惧与对丈夫的想念使祂得以化作奥狄赛的模样。
虽然祂并不能随意活动,但对于镇上发生的事情,却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尤莱亚复活出曾经死去的镇民与外来者,将小镇用黑雾与外界隔绝,让他们重新来一场大猎杀——对于祂们这些“恶灵”“邪物”而言,恐惧与欲望是祂们最好的温床。
祂能感受的到,那个同类在快速成长变强。
“……我想和你联手,一起杀死尤莱亚,如果你愿意,等杀死尤莱亚后,我将把整个小镇的生命都献祭给你……”
眼前的男人还在说着那些没有价值的东西,祂有些厌烦了,直接打断他。
“不够,”祂说。
“还不够……”
奥狄赛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了平静,面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没想到眼前的雕塑比他预想的还要贪婪。
男人的脑中闪过关于雕塑的弱点,那是获得雕塑时无意间得知的消息,本是他作为最后时刻制约对方的唯一武器——他嘴唇微挪,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眼前雕塑的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祂说:“我还要你的灵魂,十天之后,我要你的灵魂彻底归属于我……”
祂已经等不及了,本来作为许愿的代价,只要时间一到,奥狄赛的一切都将属于祂。
但现在,祂有些等不及了……
——————
最近的丈夫有些奇怪。
这是阿诺观察了好几天得出的结论。
这几日里,他总是匆匆离开,又忽然在庄园里的哪个角落里冒出来。
“抱歉夫人,再等我一会儿,等我处理好他们……”丈夫歉意地看着他,转身快步消失在走廊转角处。
阿诺虽然失落,却隐隐有些期待今日的丈夫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或许,这是丈夫给他的惊喜。
果然,在阿诺转身走向花房的路上,便遇见了他那“忙碌”的丈夫。
“阿诺!”
丈夫高兴地冲他大步走来,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条暗红色的宝石项链。
“怎么样?喜欢吗?”丈夫弯着眉眼,小心地为阿诺戴上了新的项链。
他今日穿的正好是条暗红的长裙,搭配的是之前丈夫送给他的红宝石吊坠项链。而此时,丈夫手里拿的是一条更修饰脖子的红宝石短项链。
阿诺抚摸着脖子上的新项链,如鲜血般流淌的红色耀眼夺目,让他的眼睛都不由亮了起来。
而望着阿诺亮晶晶的眼睛,丈夫忍不住亲了一下。
“夫人,你真好看。”
被突然亲了一下的阿诺下意识推了一把,回过神后对着丈夫脸上的红印也一点不内疚,反而哼哼地瞪了丈夫一眼:“谁准你突然亲我的?!”
丈夫笑了笑,顶着巴掌印也丝毫不生气,直到注意到阿诺唇上的血痂,倏地变了脸色。
阿诺被丈夫的快速变脸吓了一跳,肩膀也在下一刻被牢牢紧箍着。
“这是什么?”丈夫紧紧地盯着阿诺的嘴唇,质问着。
阿诺有些委屈:“这是你昨晚咬的啊!”
丈夫神色微愣,他像是忘记昨夜自己的举动,表情格外阴沉。
阿诺心里嘀咕着,奥狄赛这两天可真奇怪,之前看到他身上的痕迹时也是这副吓人的表情,难不成怀疑自己背着他找情人不成? !
他才没有找情人呢!一个丈夫就够他受的了!再找一个又得像上次那样皮都破了!
绝对是丈夫自己太疑神疑鬼了——阿诺忿忿地想着,挣脱开丈夫的手,气冲冲地踩着地板,头也不回地向花房走去。
身后的丈夫愣了愣,意识到妻子生气了,连忙跟上不停道歉。
“阿诺、亲爱的!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祂有些委屈,人类的脾气似乎被祂惯得越来越大了,给他带了礼物却是亲一下都不肯。
一定都是那个男人的错——祂神色阴冷,自从那个男人知道祂的存在后,便经常在人类的身上留下明显的痕迹,有时连耳后都能看见吻痕。
如此挑衅的举动令祂感到愤怒,但很快,祂冷静了下来。
计算着时间,应该就是今天了。
等按着奥狄赛的计划杀了越来越,祂便立刻夺走他的灵魂,彻底占有他的妻子。
——————
丈夫太讨厌了,等到临近午饭,阿诺才堪堪原谅丈夫。
然而这个时候,就像他最开始说的那样——奇怪的丈夫匆匆离去,紧接着庄园外传来马车轱辘的声响,他的丈夫又风尘仆仆地从庄园外走来,就像是在外面忙碌了许久一般。
很奇怪吧,就像是有两个丈夫一样。
阿诺也曾悄悄与忙碌的丈夫说起这事,丈夫的面色只是扭曲一瞬,然后安抚着他这是“惊喜”。
阿诺觉得他在把自己当傻子,但他实在太无聊了,忙碌的丈夫整天很忙,而另一个丈夫却能在丈夫离开后始终陪着他,每一次见他还总是会给他带来新的礼物。
于是阿诺想了想,决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
今天似乎出现了第三个丈夫。
第55章
临近傍晚,在丈夫消失后,庄园外响起了马车的声音,他的丈夫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丈夫紧紧地拥抱着他,然后向他介绍身后的男人。
“阿诺, 这是艾伯纳……”
然而阿诺的注意力并不在那陌生的男人身上,感受着熟悉的紧迫力道,他记起了曾经的丈夫——那个冒充丈夫的“恶灵”。
意识到眼前丈夫身份的阿诺不由紧绷着身体,心中生出惧意。
阿诺没有忘记“恶灵”曾冒充尤莱亚试图欺骗自己,虽然最后被丈夫一刀刺在胸口化作黑雾散去, 但他仍然还记得那时“恶灵”恐怖的眼神。
微微颤抖的身体被“恶灵”敏锐地感知到,它松开了手,阿诺对上了它的眼睛,伪装成丈夫模样的“恶灵”惺惺作态,担忧地询问着他是否感觉寒冷。
阿诺怕它意识到自己认出了它,点了点头,指使着对方去卧室拿衣服。
“恶灵”离开了,身影消失在眼前,然而未等阿诺缓过来, 眼前又出现了丈夫的身影。
阿诺被吓得一个激灵,而从后院走来的丈夫却上前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安抚着他:“别怕阿诺,是我,真的奥狄赛……”
阿诺的大脑有些混乱, 但熟悉的感觉告诉他,眼前的丈夫确实是他真正的丈夫——奥狄赛·克里斯多夫·考斯特。
奥狄赛神色微冷,他看见了那个“恶灵”对妻子的举动, 心中的厌恶一点点加深。
他与身后的男人对视了一眼,艾伯纳的笑容略微尴尬,对于考斯特亲手给自己带上绿帽的行为,他的心里充满了敬佩与感概。
不愧是是考斯特,为了杀死恶灵,竟然连这都能忍受。
在得知考斯特杀死恶灵的计划后,艾伯纳这才知道,小镇上还存在着另一非人邪物。
虽然对于考斯特与非人生物合作产生些许怀疑与不安,但以目前的处境,他们也只能试上一试。
艾伯纳面色稍微镇定,而玩家扫视了眼庄园,视线在奥狄赛怀里的夫人上微微停顿,操控着主角开口道:“考斯特,有什么事等结束再说,恶灵要过来了。”
奥狄赛神色凝重,他对阿诺安抚着:“别怕阿诺,待会吃完饭你就找借口上楼休息,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也别下来……”
阿诺惶惶不安地勾着丈夫的衣袖,神色慌乱:“奥狄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绿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温柔,奥狄赛在他的妻子额头落下一吻:“别担心,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了。”
丈夫匆匆离开了这里,只剩下他与那陌生的男人。
庄园里似乎即将发生可怕的事情,尽管他的丈夫给了他保证,阿诺也始终惴惴不安着。
那个名叫艾伯纳的男人似乎看出他的恐惧,对着他安抚地笑了笑:“夫人,您别害怕,就按照考斯特刚刚说的那样做就可以了。”
丝毫没被安慰的阿诺勉强扯了扯嘴角,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告别对方,向着大厅走去。
身后的艾伯纳被那张脸惊艳得呆愣一瞬,回过神后仔细一品,轻啧一声:“怪不得考斯特迷失黑雾林的时候这么着急,真人比照片上的还漂亮啊……”
操控着主角的玩家赞同地点点头,他也觉得这NPC实在命好,娶了个这么漂亮的老婆。
——————
餐桌上,气氛安静到有些诡异。
按照往日的座位,阿诺此时与“恶灵”坐在一起,对桌则是男孩和客人。
艾伯纳友好地对着身旁的男孩笑了笑,得来对方格外敷衍的假笑。
客人摸了摸鼻子,心里嘀咕着,这孩子不是考斯特的侄子吗?怎么变成尤莱亚了……
艾伯纳嘀咕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男孩,考斯特也没和他说过这事啊。
客人思忖着,一旁年轻英俊的仆人开始上菜。
“嗒。”
盘底搭在桌上发出清响声,客人抬眼看了一眼,正好瞥见那位长相格外妖异的仆人弯下身,离夫人靠得极近的画面。
仆人微微躬身,将刚开瓶的葡萄酒倒入夫人的杯中,勾唇对着夫人笑着:“夫人,请慢用。”
客人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怪意。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仆人看夫人的眼神……还怪拉丝的。
艾伯纳表情怪异,他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和考斯特说一声,他家仆人正在挖他的墙角。
玩家也跟着瞅了一眼,没觉得哪不对劲,照例认为主角在脑抽。
直男玩家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数小时后的战斗中,完全注意不到这张餐桌上其他人对那位夫人奇怪的态度。
而下一刻,身旁的男孩忽然出声。
“妈妈,我能和你坐一起吗?”
罗埃尔眨着眼睛,委屈地看着距离他数米远的阿诺。
阿诺慌乱地看了眼身旁的“恶灵”,犹豫又害怕。
他迟疑着,身旁的“恶灵”却已经先一步帮他拒绝了男孩。
男人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轻轻的声响,却激起了在场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那双薄绿色的眼睛扫过艾伯纳,落在罗埃尔的身上,嗓音清浅:“尤莱亚,你已经快成年了,不该再向你的母亲索求。”
警告的意味在那双眼眸中显露,罗埃尔咬了咬牙,心中大骂老男人,面上却委委屈屈地垂着眼,企图让夫人看见他的脆弱。
“我只是想离母亲近些……”
“恶灵”不耐烦地掀起眼皮,正要开口,搭在桌上的手被一抹温热覆盖。
男人微愣,下意识侧头看向他的妻子。
阿诺勉强地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尤莱亚,你父亲说得对,你已经长大了……明天不是你的生日吗?你准备好喊那些朋友来庄园了吗……”
鸦羽般的睫毛在“恶灵”的注视下忍不住轻颤,阿诺艰难地说完话后,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反手紧紧握住。
冰凉的触感包裹着他的手,阿诺僵住了身体。
“恶灵”似有察觉,担忧地询问着:“你还好吗?还是有些冷吗?”
阿诺虚弱地露出笑容,“没事,待会吃完饭我上楼休息一下就好了。”
面对阿诺的回答,“恶灵”并未察觉到异样,看过来的目光依旧透露着隐隐忧色,倒是让一旁的艾伯纳感概着这“恶灵”模仿得真好。
很快,在逐渐安静的氛围下,这顿晚餐结束得很快。
饭后,阿诺准备上楼休息,“恶灵”犹豫了一会儿,喊来男孩:“尤莱亚,带夫人上楼。”他眼神警告着,却丝毫没能触动罗埃尔激动的心。
“好的。”
身形高大的男孩扬起笑,上前来到他柔弱的“母亲”身边,低声轻道:“妈妈,我们上楼休息吧。”
阿诺点了点头,只是在上楼前,他忽然转过头,看向那个落在所有人身后的陌生客人。
与这位美丽夫人对视上的玩家微微一愣,但因为距离太远,他无法看清这个建模尤其精致的NPC脸上是什么表情。
玩家扫艳小山过主角内心的感概【这个夫人真是漂亮……】,想了想。
应该是对未知事态的害怕吧……
毕竟,
他什么都不知道。
……
……
什么也不知道的花瓶NPC阿诺准备睡觉了。
在快速打发走门外的男孩后,他便立即洗洗睡躺在了舒服柔软的大床上。
今晚不是个平安夜,但和他一个背景板没有任何关系。
他要做的只是一觉睡醒后,迎接他美好的“寡妇”人生——
阿诺给自己掖了掖被子,躺平摆好姿势,脸上是对明天的期待,美美进入梦境。
——————
大厅里,注视着阿诺离开后,“恶灵”忽然出声道:
“艾伯纳,你觉得今晚能成功吗?”
他像是随口一问,视线堪堪从二楼的方向收回。
然而艾伯纳却丝毫不敢放松,他深知,杀死对方的唯一机会就在今夜。
在对方再一次冒充考斯特的时候,当作什么也不知地与对方谈论着杀死恶灵的计划,而后将计就计地将人引入那座雕塑所在木屋——艾伯纳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表情自然:
“我们不是已经决定好了吗?非自然力量当然由非自然力量解决。很显然,我们拿黑雾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借助你家的雕塑……”
说着,他装作安慰对方的模样,佯作古怪地挑眉:“嘿,这个许愿人好像是我吧,怎么你看着比我还难受?”
“恶灵”笑容苦涩,“艾伯纳,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欲言又止,看过来的眼神中似有难言之欲:“你可能会死的……”
艾伯纳耸耸肩:“总得站出一个人来承担后果,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他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我的露西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如果我死了,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她了。”
面对着“恶灵”,艾伯纳拿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但很显然,对方的演技与他不相上下。
若不是考斯特告诉他对方是“恶灵”,艾伯纳还真有可能把他当作考斯特。
短暂交谈过后,大厅再次安静了下来,直到“恶灵”擦了擦嘴,站起身。
“走吧。”
前方,仆人打开了通往后院的大门,而长长的走廊外,是不知何时刮起的雨雪——
走在长廊里,艾伯纳望着外面的雪,尝试找个话题:“怪不得今天温度降得这么快,这怕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前面的“恶灵”语气平静:“雪来了,圣诞也就快到了。”
“也是,圣诞不久了啊……对了,我听夫人说,明天是尤莱亚的生日?”
听到名字的“恶灵”脚步微顿,记起了那半个月的短暂生活。
如果他还没有死去,或许会作为人类与阿诺一直生活下去……
第56章
“但是尤莱亚不是已经死了吗?那座位上的不是你侄子吗?”
身后的男人加快脚步, 站到他的右侧。
被打断回忆的“恶灵”皱了皱眉,但很快展开,解释道:“尤莱亚确实是死了, 但你可千万别在我妻子面前提起。”
他的视线眺望至不远处在雨雪中隐隐约约的尖顶木屋,简单提道:“你应该在镇上听到过阿诺之前的经历——他的前夫遭盗贼杀害,大悲之下精神失常,忘记了尤莱亚的模样。”
“阿诺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稳定,若是让他知道尤莱亚出现意外……”
听了一耳八卦的艾伯纳连连点头,只是回忆起餐桌上那位夫人安静的模样,艾伯纳完全无法将他和精神病联系在一起。
艾伯纳还想要说些什么,最前方带路的仆人却已经停了下来。
他微微愣神, 疑惑地看向远处雨雪交加的夜。
“快到了,今晚的雪太大,接下来的路得打伞了。”
“恶灵”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
雪似乎变大了,夜里的漆黑不见一点光亮,走出带顶的长廊后,即使撑着伞也糊了一行人满脸雪。
艾伯纳抹了把脸,冰凉的雪很快被男人滚烫的体温融化成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只是下一秒扑面而来的雪依旧会把他的脸糊上。
艾伯纳磨牙,考斯特怎么就这么有钱,庄园建这么大!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多远啊?”
身旁的“恶灵”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艾伯纳能看见对方的睫毛都染成的白色,却丝毫不影响那张脸的英俊。
靠, 又帅又有钱,还有个漂亮老婆!
这下连玩家都忍不住嫉妒了。
这NPC的人生怎么能这么完美? !
但又想想考斯特头上的环保帽,玩家心态平衡了。
虽然他又帅又有钱, 老婆也漂亮温柔,但他被人偷家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仆人终于停下了脚步,身旁传来男人的声音。
“到了。”
数米的距离,一座小木屋出现在他们眼前。
举着油灯的仆人上前解开了门上的锁,很快,门打开了。
漆黑的屋里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环境,仆人已经率先进入,熟练地在黑暗里点燃屋里的蜡烛。
艾伯纳抬脚正要进入,忽然记起什么,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恶灵”,正好捕抓到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警惕。
艾伯纳心中生出喜意。
果然,就像考斯特说的那样,这个“恶灵”害怕那座雕塑。
“考斯特?你怎么停在那?”
他故作困惑地问着,冷静地注视着对方迟疑地靠近。
一步,两步……
“恶灵”眼中闪过疑惑,黑雾没有向上次那样给他警告。
于是,趋于对自身实力的信心,以及心中的好奇,他走进了那座木屋。
吱嘎——
木门倏忽关上,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强烈的危机感在那一刹刺痛大脑,“恶灵”下意识转身想要离开,然而那外表脆弱不堪的门把手却像是与整个木屋连在了一起,丝毫未动。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恶灵”猛然回头,怒视着面前的艾伯纳与仆人。
“你们——”
“恶灵”正要怒斥,阴影里,另一道身影走了出来,眉眼熟悉到令他憎恶。
“尤莱亚。”低沉的嗓音喊出了“恶灵”的曾用名。
看到男人的那一刻,“恶灵”、尤莱亚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奥狄赛?”
“你怎么会在这?”
“你们算计了我?!不,不可能!整个小镇都在黑雾的笼罩下,什么也瞒不了我!”
他接连否定着,眼神尖锐地射向奥狄赛。
奥狄赛冷冷地注视着他,无论是他曾经所以为的妻子的孩子,还是冒充身份的恶灵,他都对其感到无比厌恶,更别提对方的举动隐隐显露出对他妻子的扭曲情感。
慌乱的神色在尤莱亚的眼中一闪而过,他知道,此时的自己打不过那座雕塑。
视线透过男人的身影,在所有人的身后,他对上了雕塑那张逐渐变幻的脸——感受到隐隐禁锢着身体的力量,尤莱亚咬了咬牙,决定找机会硬闯出去。
经验丰富的玩家看出了“恶灵”要跑,连忙喊道:“考斯特!他要跑了!”
奥狄赛双眼一利,抽出腰间的匕首朝即将化作黑雾的“恶灵”抛去。
一片剧烈的混乱中,尖叫声穿过黑雾,他们只能看到那柄银制匕首被黑雾裹挟着,猛烈地冲出了木门,而后快速钻进了巨大的风雪中。
被风雪糊了一脸的艾伯纳抹了把脸,看着“恶灵”逃窜的方向,惊呼道:“考斯特,他好像朝着夫人的方向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
卧室里,正做着“有钱寡妇”美梦的阿诺翻了个身,沉浸在美好的梦境里。
梦里,他梦到奥狄赛死后,给他留下了一大笔财富。而那时游戏也结束了,获得滞留权的他计划在这个游戏里待到腻,整天躺在庄园里,一边欣赏着自己身上的珠宝和小裙子,一边使唤着讨厌的仆人,让他像条狗一样被自己戏耍逗弄,以报NPC时期被吓唬的气。
只是正当阿诺梦见自己踩着仆人的脑袋叉腰得意时,脚下的人忽然抬起了头,令他一下子没站稳跌落在了床上。
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脚踝,他慌乱地抬起脑袋,对上了男人充满欲念的眼睛——
扣扣扣!
门外传来急促慌乱的敲门声,阿诺在睡梦中猛然惊醒,脑中仿佛还印着那双幽蓝的眼睛。
他呆呆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睡裙因糟糕的睡姿凌乱地堆到大腿,依稀能从睡裙与被褥的缝隙间看见莹白的肤色。
终于晃过神来,阿诺长长地呼了口气,还好只是个梦。
而此刻,屋外的敲门声仍未停止。
“砰砰砰——”
被吵醒的阿诺脸上带着薄薄怒色,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气冲冲地下床打开门。
他以为是奥狄赛,然而当他把门打开,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影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妈妈,救救我……”熟悉的啜泣嗓音在他的怀里传出,男孩脖颈处的怀表项链格外显眼。
阿诺表情诧异,但很快一闪而过,敬业的NPC立马进入状态。
“尤……尤莱亚?”柔软的NPC有些迷茫,虽然他精神和记忆有问题,但男孩忽高忽矮的身形让他不由产生困惑。
他的尤莱亚……快成年了还这么矮吗?
难道是营养不良了?
疑惑的情绪在脑中转瞬即逝,他看见了男孩脖子上的项链,瞬间抛去了那些所有的不对劲。
“怎么了尤莱亚?是晚上做噩梦了?”阿诺语音轻柔,并未给对方过多时间反应,牵着男孩的手便走入了卧室。
“恶灵”乖巧地任由阿诺牵着,在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之后,他便驱使着黑雾迅速笼罩小镇,让那些复活过来的外来者猎杀镇民。
只要再拖延一段时间,他便能恢复力量和伤势——“恶灵”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他没能想到,本该是瓮中之鳖的男人,竟然联合了雕塑来对付他。
“尤莱亚?尤莱亚……你还好吗……”
轻柔的声音在身前传来,卧室里铺了厚厚的地毯,“恶灵”低着头,看见了那双赤裸踩在柔软地毯的脚。
尤莱亚微抿着唇,情绪复杂。
逃出那间木屋后,他下意识地变成曾经的模样,来到这里向“母亲”求救——
阿诺牵着尤莱亚来到了床上,他安抚着男孩脆弱的情绪,哄慰着躺下盖好被子。
“别怕、别怕……那只是个噩梦……”
阿诺轻拍着男孩的后背,低声柔和的模样倒映在“恶灵”的眼中,脸颊垂落着“母亲”的发丝,尤莱亚不由有些沉溺,伸手拉住那缕头发。
阿诺微愣,然而男孩却并未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攥着那缕头发,将自己的脑袋往他怀里埋得深了些。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尤莱亚的发顶,“睡吧,我在这陪着你……”
而几分钟后,追着“恶灵”消失踪迹来到这里的奥狄赛等人也来到了卧室外。
奥狄赛并未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了房门,焦急地喊着:“阿诺——”
等他看清了卧室里的情况,怒目而视——再一次被蒙蔽的妻子抱着变化成男孩模样的“恶灵”,眉目温柔,低声拍抚着对方。
听见丈夫声音的阿诺诧异地转过头,对上了门外一行人的视线。
门外的客人眼神闪躲,而落于最后方的仆人目光灼灼,直直地盯着他无意间裸露出来的大腿肌肤,视线仿佛如实质性般让人感到不堪与颤栗。
阿诺的睫毛忍不住颤抖,他记起了那个忽然变得不受控制的梦境,下意识揪着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了身体。
明明阿诺什么也没做,只是穿着领口略微宽松的睡裙,蕾丝裙摆卷到了大腿,露出白得发亮的肌肤,却叫胆大包天的仆人直勾勾地盯着瞧,在心里打上了勾引与□□的标签。
而比起满是欲念的仆人,艾伯纳的眼神则较为尴尬,尽管情况很紧急,但闯入别人妻子的卧室里还是令他感到不自在,特别是不小心瞥到那位夫人凌乱领口下大片晃眼的白。
让眼里只有游戏与战斗的直男玩家都不由目眩。
靠……这么白的吗?
玩家晃了晃脑袋,试图摇出自己脑中冒出的黄色废料。
……
现在的恐怖游戏尺度都这么大的吗? !他玩的PVP游戏里,某男性角色出个腹肌皮肤就被一群未成年家长举报18X ! !
要他说,处置那群翻越年龄限制墙的未成年,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们家长星海游戏网账号给封了。
第57章
突然撞开的房门惊起了床上哄着孩子的妻子,他惶惶撑起身,面对门外众人,有些惴惴不安。
“怎、怎么了?”
阿诺看向他面色扭曲的丈夫,搂着男孩肩膀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内心惶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倚靠着他的男孩幽幽睁眼,和门口男人充满怒火的双眼对视上,他挑衅般冲着对方笑着,伸手揽住了阿诺的腰,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脯。
佯作害怕受惊的模样,他惶遽地在阿诺的怀里抽噎着。
“妈妈、妈妈……是谁进来了?”如受惊的小动物般,他紧紧地抱着阿诺。
阿诺轻轻拍了拍男孩, 低声安抚道:“没事,是你父亲。”
他一边安抚着,一边抬眼看向他的丈夫,满眼困惑。
他的丈夫神色实在恐怖,就像是见到了野男人,顶着他喷火的目光钻进了他妻子的床榻。
奥狄赛按捺着心中的惊怒,他平复着面上的恐怖表情,艰难地挤出一抹笑,对着他的妻子温声道:“阿诺,快过来,离那个恶灵远些,那不是尤莱亚……”
奥狄赛的表情实在可怕,他极力营造出温和的模样,却还是令妻子往后缩了缩,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丈夫从未在阿诺的面前展现出如此吓人的一幕,狰狞中混杂着温柔的面部表情像是一副濒临崩坏的假面。
“奥、奥狄赛……”
压在怀中男孩肩头的手指微微蜷缩, 阿诺的嗓音略微颤抖。
他有些不明白丈夫话中的意思,奥狄赛的表情如此恐怖,令他感到陌生与惧怕。
对上妻子惧怕的眼睛,奥狄赛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妻子面前失去了理智,而在捕抓到阿诺闪躲的眼神后,他本就苍白的面色在刹那间更是白到犹如一座石雕。
妻子对他的恐惧,“恶灵”肆无忌惮的挑衅……无一不再挑拨着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嗬……”奥狄赛粗喘着气,极力平复心中的暴怒与惶恐。他的脸上露出了往日完美的温和表情,再一次呼唤着他的妻子。
“阿诺,别被那串项链蒙蔽了眼睛,那是伪装成尤莱亚的恶灵,真的尤莱亚还在隔壁休息。”
“快离开那个恶灵,来我这里……”
他急切地唤着,薄绿色的眼眸透露出担忧与焦虑。
阿诺似乎被丈夫的话说动,搂着怀中男孩的手逐渐放松。
“恶灵”感知到阿诺心中的松动,抱着腰肢的手立即收紧,软着哭腔仰头望着他的母亲。
“妈妈,我是尤莱亚啊……”
“不要抛下我,妈妈、妈妈……我会被他们再一次杀死的,我会被烧死的……妈妈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要再抛下我了、妈妈……”
被话中意思惊到的阿诺下意识低头,撞进了那双满是泪光与哀求的眼睛。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尖细瘦小的脸上滑落,像断了线的雨般,不停地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胸前的布料。
那双漆黑的眼睛倒映着他的模样,眼中的哀求与依赖无比熟悉,好似在哪看过一般。
混乱的记忆干扰着阿诺的大脑,令他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恶灵”。
“不……我不会抛下你的、尤莱亚……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尤莱亚……”他低喃着,泛红的眼眶逐渐湿润,泪光划过眼角,坠成眼泪缓缓落下。
被搂进怀里的“恶灵”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自己会被放开,就像上次那般迎来母亲的闪躲。
他略微艰难地从阿诺的怀中扬起脸,正巧接到了那滴缓缓滑落的眼泪。
而门口,目睹“母子情深”、哀哀切切的玩家只觉得自己像是拆散他俩的人渣反派。
他不是正义玩家来着吗? !
身后忽然伸出手拉开了他,那个神出鬼没的仆人不知何时带来罗埃尔,推着人挤开了无关紧要的玩家。
瓦尔德推了推罗埃尔,低声在其耳边警告着:“快告诉夫人你才是尤莱亚……”
艾伯纳瞥了眼挡在他前方的仆人,脑中掠过“这仆人不对劲”的想法,视线落到了前方男人的背影上。
他在想,为什么……考斯特看上去这么慌乱?
……
并不是害怕那位夫人被“恶灵”伤害的恐惧,而是另一种恐惧……
“阿诺!快离开那个恶灵!他不是尤莱亚,这才是尤莱亚——你快瞧,怀表项链,这条才是真的!”
考斯特的声音慌乱又失措,拉着从睡梦中吵醒的侄子,试图唤醒他精神失常的妻子。
艾伯纳:【等等!为什么恶灵说他是尤莱亚?那个孩子不是已经死了吗……如果恶灵就是尤莱亚,那他变幻出来的模样和那张照片也不像啊……】
——————
奥狄赛在恐惧,他在惧怕他的妻子想起真实的记忆,记起他们并不相爱,记起他是被他胁迫着嫁给自己。
于是扯着罗埃尔衣领中的项链,大声证明着他的身份。
“阿诺!你抬起头看我一眼,这才是尤莱亚,这才是真正的项链……”
但无论他如何呐喊,他的妻子始终没有抬起过头,紧紧地搂抱着那个“恶灵”,不断地流泪。
这使得他的全身血液逐渐发凉,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阿诺记起来了,他的妻子不要他……
——————
事态发生巨大的反转,拖延了时间的“恶灵”驱使着黑雾在镇上杀死了大量镇民,不仅恢复了所有的伤势,还变得更加强大。
顷刻间,躲在那位夫人怀里的“恶灵”瞬间化作了一团黑雾,不知从何而起的狂风席卷着整个卧室,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
混乱间,艾伯纳只能看见那黑雾卷携着那位夫人,考斯特惊慌地扑上前去,却被黑雾穿透胸膛甩至一旁。
“考斯特——”
他惊恐地喊着男人的名字,然而未等他上前查看考斯特的状态,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倏地拱起身,发出尖锐的吼声,被穿透的胸口逐渐生出肉芽交缠愈合,整个人变作了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像极了他们迷失黑雾林时遇见的那群怪物。
不等他心惊,变成怪物的考斯特便扑了上去,与黑雾纠缠在一起。
激烈的打斗使他们破坏了周围的一切,唯有那张床铺,那位夫人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脸上还留着泪痕。
面对非人之间的斗争,艾伯纳能做的只是竭力避开飞来的石块与残木。
而当他避开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时,艾伯纳看见仆人冲了进去,动作敏捷地不像个普通的仆人。
“夫人,我带您离开……”
他扑向了那位夫人,要带着对方离开,却在触碰到夫人的那一刻,后心被变作怪物的考斯特狠狠扎透,凶戾的竖瞳透露着野兽般的凶狠与血腥。
它也不再是个人类,而是如黑雾林里的那些怪物般,失去了理智。
仆人倒在了离夫人一臂的距离,而考斯特却离得很近。
变成怪物的考斯特身形膨大了一倍,原本苍白的皮肤被斑驳的血色覆盖,薄绿色的眼眸变为了狰狞的竖瞳,脊背佝偻着长出尖刺,修长的手指也冒出了尖锐锋利的指甲。
它在向那位夫人靠近,巨大的身形将他的人类妻子完全笼罩,极具鲜明的对比使得困于它身下的夫人尤为可怜,惶惶睁大的眼眸倒映着他变为怪物的丈夫,仿佛下一刻他便要如那试图带走他的仆人那般,被怪物伸出利爪穿透单薄又脆弱的身体。
艾伯纳以为那位夫人即将惨死,然而那怪物却并没有这么做——尖锐的爪子停在了阿诺脸颊面前一寸的距离,那张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艰难地吐出声音。
“阿、阿诺……”
但就在下一瞬,身后的黑雾缠绕着它的下半身,猛地将它往回拖。
考斯特发出一声愤怒而痛苦的咆哮,它的爪子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壑,扭身又与黑雾纠缠了起来。
它的性命实在顽强,无论黑雾如何杀死它,它都能在一个呼吸之间迅速修复所有伤势。
哪怕黑雾之后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也依旧无法摆脱它。
而现在,到了玩家做选择的时候——
【剧情进行到这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镇外的道路已经打开,作为一个心系女儿的父亲,你选择:】
玩家有些犹豫,英雄救美的想法在第二个试图救人又快速倒地的罗埃尔身上燃起又熄灭。
……不是,大侄子你死得比刚刚那仆人还快,就别逞能了好吗? !
玩家满脸严肃。
漂亮NPC虽美,但那是别人的老婆,而且这把冲上去必死的好吧!
……他还是先救女儿吧,下把重开的时候他再好好看看有没有救人的机会。
玩家正要操控着主角跑路,转身时却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这又是谁?
玩家困惑着,那人匆匆留下一句“抱歉”,便顶着185的身高从他身旁掠过,动作怂包却又诡异地充满幸运,直直冲过了四处乱飞的建筑垃圾,来到了他放弃救援的NPC身边。
“——老婆!我来救你啦!”
玩家的脑袋上方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样跳脱的性格,这般直白的称呼,令他不禁生出了一个离谱的念头。
……
这游戏难道是联机?
不对,这就是单机啊!玩家瞬间回神,他买这游戏的时候还瞥了一眼,单人恐怖游戏,哪里来的联机啊? !
主角在他的选择下正在跑路,而他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一眼,那疑似玩家的家伙如神兵天降般来到那个NPC的面前,英勇的骑士与漂亮的夫人,像极了救援恋爱题材游戏的宣传cg。
他想,如果Heart Rate公司愿意把那个NPC的建模单拎出来做一部虚拟恋爱游戏,一定会有很多人买单。
第58章
“老婆, 我来救你啦!”
八爪鱼冲入了卧室,他一把抱起床上的漂亮老婆,毫不犹豫地便往外跑。
还未来得及反应,阿诺便被对方抱了起来,坚硬的臂膀抵着他的小腹,随着跑路时的颠簸上下起伏。
阿诺被他掂得脑袋有些发晕,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身后非人类之间的战斗逐渐远去,阿诺不知道这个玩家到底是怎么从一片风雪中跑进庄园,又是怎么穿过混乱的中心带走他。
等到他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玩家带出了房间,向着庄园的大门跑去。
庄园外的雪没有半个小时前这么大了,却还是时不时刮着风,吹得阿诺打了个喷嚏。
那双细长的手臂搭在玩家的肩上,凌乱的黑发被风吹起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模样像是气势汹汹的猫。
阿诺使劲地扯了扯身下男人的头发,冲着耳边大声喊道:“喂!快放我下来!”
八爪鱼抱得更紧了:“不行哇老婆,你不能回去,上面打得老凶了!”
阿诺打了个更响的喷嚏,这次八爪鱼反应过来了。
他掂了掂手中的老婆, 示意阿诺踩在他的鞋上:“老婆,地上脏, 你没穿鞋, 就先踩在我脚上吧。”
风呼呼吹着,阿诺也毫不客气,被放下后就踩在了男人的鞋上。
从未有过的极近距离令八爪鱼有些脸红,他脱下身上的大衣,眼睛却时时刻刻粘在老婆脸上——老婆的眉毛微微皱起,抿紧的嘴唇是粉色的,鼻尖也是粉粉的,但好像是被冻着了。
八爪鱼不由有些心疼,立马用大衣把只穿了睡裙的老婆裹得紧紧的,然后像抱宝贝一样紧紧抱着。
他再一次向着庄园外跑去,带着这座庄园里最珍贵的宝物,跑得比谁都要快。
一想到自己怀里抱着心心念念的老婆,八爪鱼便兴奋的像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一口气跑到镇外逃离这个鬼地方。
他废了这么大功夫重新回到小镇,不就是为了怀里的老婆吗? !
心中的激动就像是有一万只兔子在不停地猛兔撞击,八爪鱼按捺不住,话唠的性质便暴露了出来:“老婆别怕,不管是恶灵还是怪物,它们全都要完蛋了,我在镇外遇到了镇长,他被困在外边怎么也进不来,便喊来了教会的老头……”
“那老头瞧着可厉害了,我瞧着他一瓶药水泼出去,那恶鬼就惨叫着灰飞烟灭了……”
他一边向着镇外的方向跑去,一边和老婆唠唠叨叨着。
阿诺被他吵烦了,挣扎着从衣服里伸出脑袋,被憋红了的脸看起来格外鲜活,那双漂亮的眼睛怒视着玩家。
一只手也从衣服里伸了出来,然后“啪”的一下拍在了玩家的脸上。
阿诺气恼地喊着:“闭嘴啊!吵死了!”
八爪鱼顶着巴掌印,脚下的速度倒也没减,他委屈着眼,试图用他这张从雕塑那换来的24k纯帅脸吸引老婆。
“老婆……”
阿诺恼得挠他:“不许这么喊我!”
脸上新添一道印子的八爪鱼看见了前方的马车,他眼前一亮,冲了过去,把人往车厢里塞。
阿诺被他塞得东倒西歪,分不清东南西北。
混乱中,他揪住了男人的袖子,从大衣里钻出的脸蛋带着薄红,露出那双充满怒意的明亮眼睛。
“你这个家伙……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知不知道坏了我的好事啊!!马上就要白天了!等结束、整个庄园就全都归我了!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冲进来啊?!!”
然而被他狠狠瞪着的男人却莫名其妙地害羞起来,脸颊红得像猴屁股,支支吾吾地连连摆手——他没能听到阿诺不符合人设的那句话,于是在他耳里便成了阿诺在问他名字。
“不、不用谢……我叫江澄心,家住槐阳市辛树区莲河小区,居民编号2xxxxx,通讯号……”
阿诺绝望地闭上眼,他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倒霉误入游戏的玩家是个听不懂话的白痴呢?
没事,只要他还没离开小镇,他还能继承第二天的“寡妇生活”。
这么想着,阿诺便要挣扎地起身从车厢里爬出去。
然而就在快爬出车厢的那一瞬间,又立马被男人一把捞了回去。
前面的马匹溜达达地跑了起来,阿诺被人抱在怀里,只能悲愤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小镇流下贫穷的眼泪。
可恶,他好久才能遇上这么一个有钱的身份啊……
眼瞅着小镇已经逐渐看不见了,阿诺也死心了,等待游戏结束被踢到下一个恐怖游戏里。
而导致这一切的玩家还在美美幻想着离开小镇之后和老婆的幸福生活。
八爪鱼害羞地眨着眼睛:“我和那教会的老头打听过了,离这最近的城市是繁都,听说那里很繁华,我现实生活里是个画手,到时候我可以给人画册子赚钱……”
他说着,脸颊逐渐泛红,抱着阿诺的手微微攥紧。
“到时候我们就先住在一起,等之后有钱了,我买个大房子……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我们可以去教会登记结婚……”
八爪鱼晕乎乎的,已经被自己画的大饼香迷糊了,只顾着嘿嘿傻笑。
阿诺蜷缩在他怀里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小声咕哝着:“蠢货……”
“啊?老婆你叫我?”身后的八爪鱼傻乎乎地应着。
他瞧见阿诺肩上的大衣正缓缓滑落,露出里边单薄的睡裙,连忙又心疼地给他拉上。
“老婆你感觉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了……”他唠唠叨叨地,然而这句话之后却骤然没了声音。
没了人拉拢的衣服落在了地上,身后的玩家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马车吱嘎地停了下来,窗外的一切事物像副画般凝固不住,唯有马车里的阿诺依旧鲜活。
细长手指勾出那落在地上的大衣, NPC抖了抖衣服,自己给自己披上,皱着脸嘀咕着:“讨厌的玩家……”
——————
而另一边,还维持着给老婆拉拢衣服的八爪鱼一脸懵逼。
他老婆呢?他这么大一个老婆去哪了? !
八爪鱼僵硬着动作,眼前是黑漆漆的游戏菜单,偌大的提示框在他脸上不停弹出。
【恭喜玩家八爪鱼通关《黑雾镇》,是/否观看游戏cg】
八爪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脱离了游戏,他几乎恨不得掐着眼前的提示框大声怒吼:“赔我老婆!”
“我还没同意游戏结束呢!你怎么就给我通关了?!!逃离小镇之后的剧情这么好搞你不搞一个?!”
最后,八爪鱼气沉丹田,发出单身狗死于脱单前一晚的怒吼:“我老婆还在镇外的小道等着我呢!快放我回去——”
然而弹在他脸上的依旧只有那条提示框。
【恭喜玩家“十根手指的八爪鱼”通关《黑雾镇》,是/否观看游戏cg】
失去一切手段的八爪鱼双眼无神,没了老婆的他就像是一条咸鱼。
他抱着提示框,颓废地伸出手,选择了观看。
【游戏cg——迷雾重重】
眼前逐渐出现画面,熟悉的小镇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是以看电影的方式。
视频里,教会的人找到了躲藏在教堂存活下来的镇民,他们安抚着幸存者,找到了远在小镇边缘的庄园,在二楼发现了化作怪物的考斯特和罪魁祸首尤莱亚。
两个非人类打得不可开交,在为首的红袍老头手中的特殊装置下,很快便收容了它们。
无人发现庄园里还少了个人,也无人注意那怪物被关押前嘴里执着地喊着的名字,就连那看似声势浩大,难以敌对的黑雾也只是徒劳地翻涌几瞬,便毫无反抗地被关入了瓶中。
如此轻松地处理了这些邪物,让人不由感到一丝怪异。
“这个小镇死了这么多的人?造成这一切的邪物竟然这么弱小?”
一群白袍教会人员中,有人困惑了几句,但很快便被其他人打消疑惑。
“当然是因为我们太强了,这次可是带上了教会的宝物……”
红袍带着收容的邪物匆匆离去,余下的白袍渐渐分散,处理着污染严重的小镇。
而在有人经过庄园后院的木屋时,他没有注意到,微掩的木门后面,被主教收容在容器里的黑雾占据了整个木屋。它剧烈翻涌着,像是遇到了危险般拼死挣扎,反抗的架势比被教会收容时要激烈数倍。
吱嘎——
白袍打开了木门,开门前他似乎听见什么动静,然而屋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中央木桌上那座长着脸的雕塑。
屋外的太阳逐渐升起,晨曦的微光照亮了昏暗的屋内,一缕阳光落在屋子中间的雕塑上,雕刻得格外精细英俊的眉眼微微弯曲,嘴角似勾起一抹弧度,薄绿色的眼眸骨碌骨碌地转着,如同真人般。
那闯入木屋的年轻教徒似乎被雕塑所迷惑,一步步靠近祂。
“……你、你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
“好吧,是假结局……”同样登出游戏的另一个玩家在观看了游戏cg后,毫不犹豫地准备重开一把。
然而当他准备再次进入游戏的时候,眼前忽然弹出了来自游戏公司的公告。
【通知:玩家您好,检测到游戏出现部分异常,现将暂停运行,技术团队已经紧急介入排查问题,预计修复时长为12小时。期间请您留意官方渠道发布的最新消息,具体开放时间将根据实际修复进度而定,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祝生活愉快! 】
玩家傻眼了,没见哪个游戏在发布第一天就暂停运行的,态度还这么强硬。
他气愤地想要下线投诉,然而却先等来了游戏退款的到账提醒。
【你有一笔来自Heart Rate公司的退款入账:30¥】
玩家:“……”
玩家没脾气了,对方自动退款,倒是搞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这游戏公司还怪财大气粗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现在那堆热搜还挂在星网上。
玩家郁结于心,索性直接把游戏关了,先上论坛看看官网怎么解释。
然而登上星网账号,玩家摸到Heart Rate的官方账号,下方已经留有不少充满怨气的评论了。
——官方你有没有心?游戏端上桌前不找人测bug的吗? !别以为你自动退款就可以让我不骂你……
——这么大一公司看着也不像是小作坊啊?我查了查,你们之前不是搞生物科技的吗?怎么跑来做游戏了? VR前景是不错,你也不能端个半成品上来啊……
——游戏第一天就停运,你们HR老板也是吃饱了撑的搞跨行……
——我要打一星差评……
第59章
星网论坛, Heart Rate官网下方的《黑雾林》板块随着游戏的停运,大量帖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游戏真的不是一个半成品吗? ! 》
《黑雾镇通关·cg【离开】》
《关于主角女儿露西的特殊作用——百宝箱! 》
《那个叫皮尔登的小屁孩绝对是个特殊NPC !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 》
《细思极恐!有没有发现《黑雾镇》里的NPC智能程度比市面上其他任何游戏要高许多? ! 》
……
除去对游戏突然停运的吐槽,更多的是对游戏剧情的延生讨论和深度分析。
虽然距离游戏发布到现在不过半天,但对于大部分玩家而言,打出一次游戏结局并不难。而生动鲜活的角色智能与精致的情景模拟,是吸引这些玩家的最关键。
然而在一堆对剧情的探讨与议论里,一条有关NPC神颜的帖子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提问!这游戏可以和NPC结婚吗? ! 》
下面最先蹦出来的是来自剧情玩家的吐槽:“拜托这里是恐怖游戏,恋爱模拟在隔壁。”
似乎是逮着人输出了,顶着“一周反同八天”名字的发帖人孜孜不倦地向他安利新老婆的美貌——
“你不觉得这个NPC很漂亮吗?”
“看她灰绿色的眼睛,雾蒙蒙像是森林里迷路的小鹿, 还有她纤细柔弱的身形, 一天一套服饰从不重样……”
一堆游戏截图被贴在了这条帖子下方,漂亮NPC身穿各类服饰,或笑或颦眉的模样让那个玩家顿噎。
玩家手里默默存图,然后嘴硬地发出文字。
“……先说好,我没说他不漂亮,我也在游戏里看到过他一面,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他是个男的?而且有老公。”
题主:“?”
题主的截图轰炸悄然停下, 等到玩家把帖子里所有截图都存了下来,往下翻了翻, 没见到新的图片。
“……”
玩家想了想,腆着脸在下边问道:
“大佬,还有截图吗?”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题主的新消息, 玩家悻悻点了个收藏,退出去默默精准搜索——
数分钟后,更名为“我是阿诺老婆的狗”的玩家出现在了论坛里。
而与此同时,消失的题主顶着反同的网名,在隔壁灌水区贴图发布了一条新帖子。
《家人们,我好像弯了怎么办? 》
——————
“我要给这破游戏打差评!”
摘下VR眼镜,八爪鱼气势汹汹地在群里发出言论。
当然,打差评这件事,早在他说之前便已经在官方账号下怒发了一千字小作文。
而现在,他是来找群友们吐槽的。
“你们绝对不知道,我当时就离他这么近!结果下一秒游戏就结束了,我被弹了出来!”
“——我被弹了出来!”
这个时候大概是早上七八点,不少一夜未睡的群友还在线,看到八爪鱼的消息也是笑嘻嘻地在底下评论。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八爪鱼你好歹是勇了一次,不当绿帽奴做隔壁老王了!”
“让我们大胆猜测一下……会不会是NPC他老公顺着网线把你网拔了?”
“不过话说回来,八爪鱼你玩的不是恐怖游戏嘛?现在恐怖游戏尺度这么大的吗?!”
八爪鱼耐心地解释了一下。
“是恐怖游戏,再说一遍我没有绿帽倾向……那男的变成怪物和人打生打死!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他老婆,我为什么不能带着人跑路哇?!!”
“ emmmm……”
有群友大胆猜测:“不会是人老公为了保护老婆和人打起来了,你个隔壁老王在旁边当黄雀,找着机会直接把人抗走了吧……”
“不会真是这样的吧……”
“感觉很有可能哦,我和八爪鱼双排过,这小子可阴了,最擅长伏地魔了!”
被说中一半的八爪鱼恼羞成怒,键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你们又不在现场,你们怎么知道具体情况什么样?!那个NPC都成怪物了,完全没了意识,好几个NPC试图上前救人都被捅了对穿——我是打算先把老婆救出来,等过段时间再回去看看那NPC还活没活着……”
“哇哦~过段时间再回去~”
“过段时间是多久哇,是不是等你老婆答应你求婚?最好是再滚几年被窝,等他再也不提起对方,最后连回去都不用回去看了是不是?”
……
被群里人说得面红耳赤的八爪鱼啪得一下关掉了电脑。
学生模样的嫩脸看上去完全不像26岁的男人,他的脸红得像个猴屁股,热气腾腾。
相处了数年的群友确实了解他,他的心里的确这样想过。
八爪鱼忿忿地捂着耳朵,眼眶微红。
他凭本事抢来的老婆,才不要把人再还回去? !
——————
准备许久的游戏暂停运行,要说最难受的,还得是Heart Rate公司的负责人。
一身白色的原理图推开工作室的大门,冲着一旁的维护人员询问道:“怎么回事?游戏怎么出现了bug ?!连那个人工智能也处理不了吗?”
维护人员一脸为难:“原先生,这个bug……就是亚修身上的问题。”
闻言,原理图看向面前的屏幕,一双巨大的眼睛紧闭着,名为亚修的智能ai在创造至今第一次出现重大问题。
“……在半个小时前,亚修突然发出提醒,告诉我们他需要休息,于是在1分35秒之后,他陷入了睡眠状态,同时他负责的大量工作都陷入瘫痪。”
“我们尝试了所有常规的唤醒程序和故障排查手段,但都无济于事。而且从他反馈的数据来看,完全找不到致使这种情况出现的合理原因,这太不符合逻辑了。”维护人员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焦虑和无力。
原理图紧锁眉头,双手抱胸在屏幕前来回踱步,“有没有检查过他的核心代码?是不是遭受了外部的攻击或者数据泄露导致关键程序出错——另外,准备好备用的人工智能系统,以防万一我们无法唤醒亚修,至少要保证游戏能够在最基础的模式下运行,不能让公司遭受太大的损失。”
“好的。”维护人员领命而去,原理图独自留在屏幕前,凝视着陷入沉睡的亚修。
他的眉头紧皱,思绪随着突然出现问题的亚修逐渐飘远——
亚修,作为脑部接口技术领域孕育出的第三代智能AI,从立项到诞生,整个团队耗费了无数心血。
而他也不负众望,适应性与学习能力堪称一绝。为了使其能够更加高效地学习与成长,团队曾将亚修投入到星网论坛,结果也是令所有人欣喜不已。
亚修的成长很出色,智能化与人性化的融合愈发完美。
直到现在——
公司这次推出的恐怖游戏几乎是由亚修负责编写模拟,昨日观看宣传片时原理图以为那个新娘NPC的表情只是个细微差错,没想到游戏运行不到半天,亚修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自主休眠。
这时,一道惊喜的呼喊从一旁传来。
“原先生,游戏恢复正常了!”
原理图没有回头,眉头依旧紧皱:“那人工智能呢?”
欢呼的声音变得低落,维护人员的语气有些尴尬。
“额……并没有。”
“……”
人工智能没有醒,人工智能负责的游戏倒是恢复了正常。
原理图望着眼前紧闭的双眼,有些不理解这个人工智能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人工造物,居然产生了自己的心思。而这群创造它出来的高智商团队,居然没一个感到恐惧和害怕,有的也只是对人工智能可能出问题的担忧。
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原理图不懂什么技术与高科技,他只知道——工具,不该诞生自己的想法。
男人冷眼扫视了一圈工作室内的工作人员,烦躁地啧了一声,像他匆匆来时那般匆忙离去。
白色的走廊里,有工作人员从他身边穿过,认出他的身份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低声地喊了句“原先生”便快步远去。
一身白色的原理图目不斜视,直直地走过漫长的走廊。
——————
星网,总有熬夜的网友会发现Heart Rate官网下最新发布的公告。
【公告:感谢玩家的耐心等待,本次维护已结束,游戏已正常运行。 】
八爪鱼盯着这栏简短的公告,几乎是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重新戴上VR眼镜,躺在床上快速进入游戏。
只是……
再次进入游戏的八爪鱼看着自己的全新身份,以及身旁倚靠着他的小女孩,脑袋上方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单亲爸爸?这他还这么撩老婆啊? !
登出游戏,在论坛刷了好几个帖子,终于弄清楚一切的八爪鱼深深吸了口气。
原来搞半天,他才是那个bug。大家都是单亲爸爸和破马车开局,只有他,拿了个镇长之子的身份。
八爪鱼深刻怀疑,《黑雾林》停游的原因就是他造成的。
此时此刻,面对着游戏的新身份,八爪鱼陷入了沉思。
这老婆,他还能再抢一次吗? !
八爪鱼瞅了瞅身旁的女儿,表情严肃。但很快他便会意识到,自己的新身份跟整日待在庄园里的老婆完全见不上面,而且游戏难度也比第一次要难上许多,恐怖程度up。
这让死宅八爪鱼不得不面对自己在VR恐游中是个三级残废的残酷现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别过来!我就说我玩不来恐怖游戏!!”
第60章
又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砰”的一声,斑斓的礼炮在空中纷飞,在宾客们善意欣喜的欢呼声中,黑发的新娘与高大的新郎拥吻在了一起。
背景的婚礼音乐在奏响,克里斯望着近在咫尺的新婚妻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红晕。
他羞涩又笨拙地牵起妻子的手, 对他忠实地许诺道:“阿诺,我爱你, 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漂亮的黑发新娘眉眼微弯,灰绿色的眼眸中满是信赖。
“我也爱你,克里斯。”
——————
是的, 阿诺又结婚了。
这一次他运气不错, 游戏背景是现代,便利又快捷的科技社会让他很快地便适应了新环境。
而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新婚丈夫便是这部恐怖游戏《异变》的主角。
——————
一双手伸向床上的人,小心地往上拉了拉被褥,克里斯忍不住为自己还未睡醒的妻子叮嘱两句。
“阿诺,早上我做了煎蛋和牛排,要是起来冷了你就放锅里热一下,一分钟就可以了。”
男人细细嗡嗡的声音在耳边不断放大, 阿诺揉了揉眼眶,黏黏糊糊地贴上丈夫温暖的手。
“你就要去上班了吗?”
阿诺的脸颊蹭上男人的手,克里斯几乎要为自己的妻子撒娇般的举动心软到化成水,心里不由埋怨起这份工作,明明才与妻子度过不到三天的新婚假期,上司便催促着要他赶紧回去上班。
克里斯的眉眼愧疚地低垂下来,嗓音包含歉意:“是的……或许我应该换份简单点的工作……”
阿诺像是听到关键词坐起了身体,他睁圆了眼睛:“不可以!”而后似担忧地皱起眉, “这份工作你可是努力了好久才得到的,而且薪资待遇还很好,只要再努力几年,我们便能买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如果克里斯换了份工作,那之后的剧情还走不走了?
克里斯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三岁的妻子絮絮叨叨,偏向于东方人长相的阿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加上他娇纵天真的性子,还总爱吃甜品,像是刚成年的孩子,让他总是忍不住亲吻妻子的额头。
他伸手捧住了妻子的脸蛋,两只手掌微微合拢,便将阿诺的整张脸都捧在了手心里。
男人炽热的吐息喷洒在阿诺的额上,随后落下一个吻。
干燥的嘴唇轻轻触碰,克里斯能看见妻子的睫毛不停颤抖——啊,原来是他的拇指不小心刮到了妻子的侧颈。
薄薄的眼皮微微泛红,似还透着些水意。
仅仅只是亲在额头,不小心触碰到了侧颈,便敏感到泛起水光……
克里斯不禁为自己脑子里的幻想羞红了脸。
过高的道德感让他愧疚地道歉,而心中的蠢蠢欲动则令他又亲吻了一下妻子的眼睛。
“抱歉阿诺,我总是在胡思乱想。”
阿诺的眼睛被他亲得有些痒,他并未察觉到克里斯这句话中的其他含义,以为对方在说换份工作这件事。
“唔……没事。”
等到克里斯稍稍退开,阿诺扇动着略微湿漉的睫毛,仰头问他:“你是不是要迟到了?”
克里斯垂眼小心避开妻子宽大衣领下的痕迹,红透了脸瓮讷地点了点头。
阿诺惊呼道:“那你怎么还停在这!今天可是你第一天上班!”见他还盯着自己,阿诺气恼地伸手去推搡男人。
“快点出发啊!”
“我马上就走,你别生气……”
男人恋恋不舍地三步一回头,最后在小妻子不耐烦的视线下委屈巴巴地关上门,脚步声逐渐消失。
卧室里便只剩下阿诺一个人。
阿诺盯了会儿紧闭的门板,想了想,还是决定睡个回笼觉。
至于上班……
管他呢,反正老板又不会扣他工资。
——————
随着人群的涌动,克里斯步履轻快地迈向他的工位。
这份工作来得很是令他惊讶,新瑞金集团作为企鹅市最顶尖的企业,来自其麾下日报社的offer对于他一个毫无背景、不久前才被上一家报社裁员的报社小职员而言,不亚于彩票头奖。
若不是阿诺的鼓励,克里斯也不可能鼓起勇气向新瑞金投递简历。
只是……
克里斯打开电脑,积攒的工作邮件便如雪花般不断弹出。
他揉了揉眉心,刚进公司大门前的喜悦逐渐被工作的重担压倒。
是的,这份工作确实很好,薪资待遇也很高,但它对于一个刚入职不到一个月的新人来说,实在有些过于繁重了。
每天面对堆积如山的任务,克里斯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不停旋转的陀螺,只有想到自己的妻子时,他的心情才会轻松愉快些。
想起自己的妻子,克里斯的脸上就不由流露出幸福与温柔。
他的妻子,他的阿诺……
克里斯一边整理着邮件,一边回忆着与妻子的第一次相遇——或许他应该感谢上一家报社把他辞退,不然他也不会过于郁闷,在回家的那条道路上拐弯去了白鸽大教堂,遇见了他此刻的挚爱。
克里斯大概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第一次见到阿诺的场景……
当2点的钟声敲响,数百只白鸽齐齐振翅,在羽翼扇动与鸟叫的吵杂声中,人群中的异国“少女”恰巧回眸,胸膛里的心跳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即使在相识之后的第二天认出对方的性别,克里斯也依旧羞涩地不敢与阿诺对视,就连第一次牵手也是确认关系之后。
“克里斯!老板叫你过去一趟。”
路过的同事对他喊着,很快便抱着文件匆匆离去,从回忆中惊醒的克里斯还未来得及询问是什么事情,就看见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克里斯困惑地保持好文档,虽然不知道老板喊他到底有什么事,但他还是很快地来到老板办公室门口,轻缓地敲响了房门。
“扣扣扣。”
“进。”
门内传来老板磁性冷淡的声音。
克里斯推开了门,径直走进去,站在离老板办公桌三米的距离。
“老板,您找我?”
椅轮轱辘地从地板滑过,克里斯看到面前的真皮大班椅转了个方向,露出老板那张格外冷淡精致的脸。
「“……那个家伙就是个资本家,长着一张阳痿的脸,嘴里吐出的话跟冰块似的……”」大概是听多了同事对老板的吐槽,看着眼前的老板,克里斯心里也不由冒出了些大不敬的想法。
克里斯:【听Lisa说,老板至今为止还没谈过一个对象,整天不是工作就是加班,但比起同事费伊口中的疑似阳痿,我倒觉得老板更像是机器人……】
“克里斯……”
克里斯胡思乱想着,冷不丁听到老板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啊、啊!老板,我在!有什么安排?”
看着老板那张缓缓皱眉的脸,克里斯紧张地汗流浃背,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在老板面前走神了。
埃里克皱着眉,他目光刻薄地打量着眼前男人,完全找不出对方的一丝优点。
无论他怎么想,也无法弄明白那个人选择这个男人的原因。
男人正要说些什么,视线一凝,目光落在面前小职员意外松散的衣领处,一条轻浅的抓痕跳入他的眼中,刺眼夺目,让人忍不住深思其中的激情与热烈。
怒火来得突然又猛烈,让那些隐藏在脑中的话脱口而出:“新婚蜜月过得很幸福是吗?!那我是不是还得祝福一下你们?”
“……”
克里斯一脸懵逼,他不明白自己的上司为何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出于对老板的礼貌,他还是老实回答道:
“谢谢老板,如果假期能再长多几天就更好了。”
埃里克被眼前的蠢货气笑了。
他以为自己是在祝福他吗?蠢货!猪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白痴!
这样的猪猡就算是做试验品都会拉低实验成功率,那个人究竟是看上了对方哪个地方? !
埃里克阴恻恻地扫过男人衬衫下结实的臂膀,谁知道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外强中干,或许根本满足不了他……
“老板?”
克里斯被老板的视线盯得略微不适,后背发凉。
被打断思绪的埃里克皱起眉,他正要说些什么,桌面一旁的手机响起了特殊关注来电的提示音。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正要接听,忽然记起还在面前的克里斯,记起对方的身份,又是一阵厌恶。但电话要紧,他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好的,有事您再叫我。”虽然不明白老板把他喊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但老实人克里斯老老实实,见老板有电话要接,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办公室,关门声还特意轻了些。
见一无是处的男人离开了办公室,埃里克收回视线,他看着不断响起的手机,想起三天未见到对方,竟莫名有些紧张。
埃里克一边接通电话,一边下意识地对着一旁的电脑屏幕理了理领带。
暗下去的屏幕倒映着他冷峻的模样,灰绿色的领带很像那个人的眼睛。
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衣领,埃里克不由想起上一次与他见面的时候。
“你怎么接个电话都磨磨蹭蹭的啊……”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斥责声,男人扣着衣领的手指不禁颤了颤。
原来已经三天了……
他们三天未见,而他和那个男人一起度过了三天新婚蜜月。
“埃里克、埃里克?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埃里克……”
“我在听。”
埃里克的嗓音略微干涩,然而传过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这么冷漠。
“怎么了?是要我去接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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