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个愿望 ◇


    ◎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


    娇娇头皮嗡地炸麻, 她这才后知后觉既然声音可以耳蜗中制造,那么窥视大脑中神经元生物电的串联也轻而易举。


    扩音的开场白,导致她误以为更高文明也是“客观”的存在。


    ——其实对方还可以呈现第四维度的主观!


    宫森:“我还问一个敏感的话题。”


    说着瞥了娇娇一眼。


    拜托!


    娇娇被他一个眼神看得直心虚。


    声音会不会也偷偷跟宫森说了些什么?


    港主能看透娇娇本体来自另一个世界吗?


    能吗?!


    结果宫森一出口, 娇娇差点一个趔趄跌到地上。


    宫森问: “本来想过通过气态行星提升娇娇能力,现在这里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拜托……


    都什么时候了还心心念念不忘变强,娇娇内心疯狂吐槽:我更宁愿他知道我原本是一个女人。


    “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港主悠哉哉说道, 语调中还带了两三分笑意。


    说者是不是无心不清楚。


    听者反正是很有意了。


    ——港主的意思, 究竟是不是娇娇想的意思?


    强烈的好奇心像碳一样灼烧在胸口,烧得娇娇毛手毛脚, 被莫名瞪踹了一脚的宫森, 歪头见娇娇耸答着屁股,棉花糖一样的尾巴一颤一颤的,满是委屈的样子。


    “你本来就是外星球孢子化作的伴生兽嘛, 有什么好委屈的?”宫森小声安慰,被港主听了去,港主的语调中笑意更浓了。


    “如果是交易港未衰弱前,可以通过与旅行者交易的方式, 找到提升伴生兽能力的办法, 但——”


    一旦出现“但”字,前面说过的假设统统作废,这个道理娇娇还是懂的。


    港主遗憾道:“已经几百没旅行者来访了,我唯一残存的能量,仅能维持交易港不坍塌。”


    宫森疑惑:“黑洞不是一直在吸收其它物质吗?怎么会能量不够?”


    港主:“黑洞的退化是自然规律, 是不可避免的, 没有任何是永垂不朽的, 当中小型的吸收量无法承载交易港的吞吐……湮灭是唯一的归途。”


    娇娇心随意转的, 感受到更高维度生命如港主,也有着类似三维生物的情绪。


    哀伤、彷徨、追忆、遗憾……


    像古诗中英雄迟暮的枭雄。


    宫森默了默,继续平静地问说:“虽然你无法做到,但你一定知道方法。”


    港主千百年万年的智慧体的见识阅历,足以让它媲美地球传说中任一神明。


    其实宫森说这话再娇娇听来是带着三分冒犯的,港主出于交易港基础运转机制救助所有投奔来的有机物,不代表说有回答和救助所有疑惑的义务。


    没想到港主却十分谦逊有礼:“尊贵的客人,您但问无妨,我们知无不言。”


    宫森沉了沉声,语调中带了激动:“好!”


    港主静静地,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宫森:“如何战胜硅基生物?”


    港主:“黑暗森林法则和大滤镜法则。”


    宫森疑惑:“能详细解释?”


    港主:“维持我们发声的能量所剩无几,我无法用地球语言详细解释。人类了解这一方法只是时间的问题,不出万年就能实践,”顿一顿,“我最多还能回答您两个问题。”


    宫森迟疑了一下:“娇娇如何变得更强?”


    娇娇一瞬瞪大眼睛: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考虑如何变强!他是有多羡慕拥有超强伴生兽的同学?!她想起了宫森见到超强伴生兽时眼神爆亮。


    好家伙。


    自己是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这时娇娇耳道里又幽幽响起雷同自己的嗓音:“这个小兔子,本就与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港主已经重复了第二遍了,娇娇一下警惕起来,她总觉得港主话中有话,意犹未尽,顿一顿,港主悠哉哉道: “……娇娇的强大,是所有伴生兽都不可比拟的!”


    宫森投来强烈的目光,惊喜中,带着三分的疑惑。


    咳,要不是经历过黑洞漫长的前奏,这港主的话怎么听怎么忽悠。


    但落在娇娇耳朵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你就说吧,你是不是能勘透异世界秘密,是不是知道秘密后不说出来快憋死了?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宫森将选择权移交给娇娇,“你有没有想问的?”


    当然有!娇娇有一万个问题,但她就是不问。


    我非要憋死你不可。


    “好吧,”宫森说,“那我问了。”


    娇娇点点头。


    心里同时生出强烈的好奇,最后一个问题了,宫森会问什么?


    永恒生命、数之不尽财富?!


    宫森薄唇轻启,郑重其事:“我们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娇娇的嘴巴立马长成O型,她居然被眼花缭乱的高纬度智慧迷了眼,差点连最重要的一步都忘记。


    娇娇激动不已的抓住宫森袖子:“你的妈妈,和你的爷爷都还在等待着你回家。”


    宫森眯了眯眼,深色瞳孔宛如冰封万年海上面浮动的旖旎极光。


    与宫森相处的这段时间,娇娇只需要咸鱼躺,什么都不用管,甚至比到处打工的现世都过的幸福,连虚无缥缈的宇宙漂流都觉得趣味十足。


    但流浪终有时。


    没有什么比回家更重要。


    片刻后,港主庄严回答:“已接受到客人的要求,巴比伦中立交易港竭诚满足您的需求。”


    话音落后。


    一直萦绕身侧的风突然顿停住,满眼赛博朋克色的背景扭曲了下,光粒子渐渐聚拢成人类轮廓。


    几乎与宫森一模一样。


    恶趣味的光粒子群一手横腰际一手背身后,呈九十度鞠躬,像旧式老仆人,粒状忽而扬散,一背景的建筑物马赛克也跟着泼泼洒洒的往上飞,绚丽夺目的色彩,流光溢彩的曲线,一色混入一色,一线搭着一线,颜色由深入黑,黑简至极,凝成小小的黑洞。


    巴比伦中立交易港就仿佛被戳破了一个黑洞,所有颜色和色彩都往黑洞中倾斜,黑洞被喂得越来越肥,正中显露出空洞洞的深渊。明明渊底没光,只看一眼却深邃得浑身都肿胀。


    心鼓吹得都快跳脱出胸膛。


    再无数次慌乱的“这怎么回事?”“我们要回去了吗?”,娇娇都得不到回答,港主说到做到,只回答三个问题。


    那现在该怎么办?


    宫森也没有答案。


    区域开始失衡的抖动,本就马赛克停泊船舰像是被大光圈的虚化镜头罩住,立足的金漆桅杆也同样被拉得细细长长往上飘,娇娇足底一空,宫森已抱住它,两人呈飞坠之速往下跌。


    就连借以助力的漂浮力都消失了。


    没了神秘力量的依托,所有物体都在往上飘,唯独他二人往下坠,起初还有五彩斑斓,到暗影流光,再到光点,再到无。


    他们于一片黑暗中,不断地下坠、下坠,互相依托的只要彼此。


    他们下坠时间之久,久到丧失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觉,久到他们没觉得在下坠,就像将一只蚂蚁从喜马拉雅最高处往下扔,蚂蚁以为它就是在风中出生和死去。等娇娇在意识到他们又重处于无重力的环境中时,莫名的觉得有些轻松。


    说来很神奇,经研究表明,人处于失重环境下时,大脑会联想到漂浮在子宫中羊水里的自己。


    满满被羊水包裹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所有发生过的都只会藏匿,不会消失。


    就像一块肥猪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放回去。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手上已沾满了肥油。


    他们二人来到此经历此,也与昨昔判若两人。


    因而,当娇娇和宫森发现于黑暗之中绽现光点,一颗一颗的星星,一粒一粒璀璨的点缀在柔和的夜幕上时,第一反应是感叹,好漂亮。


    看着一扇门在前方的空中升起,他们立马将所有念头都抛在了脑后。他们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看见此种景象的人:于无垠光华的黑暗中,生出一扇熟悉的门。后来当他们谈论起此幕时,还出现了不小的差池,娇娇看上去时旧式的红胡桃木,门把手上挂着魔法少女樱的手办钥匙圈,宫森看过去却是超前高科技银门。


    现在古堡的门只静静地出现,门把手静静地等待着它们按动,很像一支准备射往未知的感叹号。


    娇娇的手率先触摸到了门把手,宫森的手覆盖上了它的手。


    本应被宫森一手掌握住的柔软小兔爪,于门把手上破土而生,生出雪一样可剥纤橙的女人的手,察觉到异样的宫森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娇娇以迅雷之势捂住了眼睛。


    感受到掌心蝴蝶振翅一样睫毛的触动,娇娇压得更紧,嘴几乎凑到他嘴角:“如果发生了不可解释的解释,你会原谅我吗?”


    宫森毫不犹豫:“会。”


    这猝不及防的信任重重冲撞了一下娇娇的胸口,他向来是深谋远虑的性子,他怎么偏偏对它如此掉以轻心,他怎么可以,怎么会?


    她连临时骗他都找不到勇气!


    在飞船上宫森曾见垂耳兔变成女人躺在身边。


    他一直以为是梦,直至刘淮手臂消失的世间得到解释,了解飞船上曾出现过另一个维度。


    另一个维度不止是空间时间的扭曲,还有平行世界的猜测。


    也许在平行世界里,娇娇就是一个人。


    宫森发觉,他并不抵触做过的梦,也不排斥娇娇可能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微妙极了,他此生第一次对家人和成就之外的第三人感兴趣,这种好奇心揭开了新的篇章,从此他与娇娇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变成无与伦比的新奇,哪怕抵达黑洞中的巴比伦中立交易港,又抚触上开启归路的门把手,他的心态都始终保持在可控的平衡点上……


    实在出乎意料的是门后面发生的事。


    宫森猝不及防的受到了惊吓……


    第32章 回到古堡 ◇


    ◎谁说墨菲定律跟谁急◎


    徐娇曾在双十一凑单时, 下单了一本销售排行榜前面的书,叫做《墨菲定律》。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到搬家她又倒腾到古堡的书柜里。


    两番过手, 她都没拆过塑封。


    日本神道教有一个很有趣的观点,叫作万物皆有灵。


    她深受此害,认为一定被那本破书给诅咒了。


    否则她根本找不到解释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穿到二十一世纪就不说了,变成女人原身也有征兆吧,


    可就在她满脑子盘算着如何最优解释的时候, 推门后天光大亮,甫一清晰视线, 她的直端端的立在宫森面前。


    那一瞬间, 宫森瞪圆了眼睛。


    老数学老师随手黑板上画一个圈。


    都没宫森眼睛圆。


    然后,娇娇从他清澈见底的的瞳波中,看见了自己的赤身裸体。


    风透窗而入,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噼里啪啦爆响的只有娇娇的脑神经。


    是戳瞎他,还是装死,还是学文艺影片中潇洒一卷被单。


    等等——


    影视?!


    一瞬间娇娇毛孔都爆炸了,想也不想, 猛地双手捂紧挂坠。


    她捂得之严实, 要挂坠是活物,肯定瞬间闭气了。


    身死不要社死!


    娇娇直端对上宫森,脚往后探两步,瞄准床头柜干脆利落的丢了进去。


    事后娇娇回忆起这个类似祈祷的姿势,怎么看怎么类似艳情片的欲拒还迎, 欲盖弥彰……


    天呐。


    空气几乎快凝固住了。


    宫森早已转过身, 挺拔英姿, 比门框还直。


    白天的阳光明亮通透, 照亮宫森的耳根通红通红。


    娇娇退到床铺上合身一滚,裹住了被单飞快坐起。


    而她之前去异世界前穿的外袍搭在椅背上。


    离她四五米,离宫森咫尺之遥。


    “你,”娇娇故作凶巴巴,“把你右手边的衣服丢给我——别回头!”


    宫森随手一拿,往精准落到娇娇头上。


    娇娇气急败坏的把衣服从头上扯下来,这家伙,后脑勺是长了眼睛的吗?!


    悉悉索索穿好长裙后,娇娇披了床单坐在边沿,发现宫森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像被咒符贴住了似的。


    娇娇忍不住挽起唇角,“喂,”顿一顿,“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宫森略迟疑:“你还是垂耳兔娇娇吗?“


    娇娇翘起二郎腿,豁出去一般三连肯定:”不然呢?“


    不认识的被你这么看?


    宫森好像松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些许:“你好像很熟悉平行世界的环境。”


    娇娇气鼓鼓:“那又怎么样?”


    宫森却笑了。


    娇娇:“你笑什么?”


    宫森摇摇头:“你呀,以后这小脾气,还是收收吧。”


    说着抬手扶上门把。


    娇娇一翘一翘的二郎腿突然一收,圆润脚趾踩上木地板,跌撞着抓住宫森手:“你要回去?”


    宫森目光如网笼罩住她:“送你回家了,我也该回去了。”


    娇娇离他近极了,小露尖角的胸几乎贴到他手臂上,他身上很热,他低垂的眼瞳中却有着轻盈的笑,宛如极地上空帷幔摇曳的璀璨极光。


    娇娇胸口嗡的一下,意识到上了当。


    宫森:“这屋的构造,与我书房一样,这木门,也与我书房木门一样。”


    娇娇一愣,磕绊的说:“这……这就是平行的世界吧。”


    宫森的眼神一瞬间幽微。


    娇娇心虚的撇开头,退后两步。


    她比巴比伦中立交易港的港主知道的还多,那是不是反向证明了娇娇一早就了解一切?


    越抹越黑。


    娇娇抱臂转身:“你走吧你走吧!”


    宫森好笑的:“怎么,你还生气?”


    娇娇面皮发烫,眼眶忍不住涌上热浪:“你说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真不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好啦,”宫森揉揉她后脑勺,指尖轻柔的,像垂耳兔时候一样,“都怪我。”


    这能怪他什么?明明是平行空间切换兔毛消失导致的祸,宫森哪儿学的油腔滑调?与其说是不想争执,不如说是从男人的角度跟自己的女人说的话——她归自己所有,所以她犯的所有错都有他一力承担。


    娇娇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想严词厉色的告诉他,这已经不再是二十三世纪伴生兽的时代了。她不再是他意识海中生出,从蛋壳里钻出,与他生死相依的。


    娇娇重又翘起二郎腿,下逐客令:“以前你是我的主人,这儿是我的地盘儿!……你看得见两扇门了是吗?木门是通向我这世界,铁门是通向你的世界。你回去吧,很安全,以后别来找我了。”


    娇娇说话间小脚一上一下,裙摆滑落到大腿上,露出浑圆可爱的脚指头,泛着玉一样的光泽。


    宫森:“我是说以前发现你常常消失在书房……”


    娇娇哼了一声。


    宫森手又放回门把手上,摁了下去,咔哒一声,说锁弹动的响。


    那声响回荡在娇娇胸口,她突然胸口发凉,说不出的感觉。


    宫森侧过脸,弧度利落,侧颊完美。


    那一瞬间,娇娇突然才发觉她真的要失去他了。


    宫森眉眼如画,被夕阳渲染,虚实不清需:”有时间我会来看你。“


    眼见宫森拉开了门,门后竟黑洞洞一片,宫森没有片刻迟疑,踏步了进去。


    “等等!”娇娇失声而喊,却已迟了,宫森消失在黑暗中,连带铁门也合上。


    门的空间次元连接是否如旧安全?


    他真的能安好回家吗?


    胸口的空洞感宛如被吹散,狂风呼啸着席卷了她,娇娇眼睁睁看着铁门颜色变淡,直至消失,最终变得与墙面一模一样的灰色。


    娇娇腾的一下冲过去,手掌胡乱在墙上拍着,却拍了一手黏糊糊。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掌心的墙灰,再看墙面沁出薄薄一层水。


    是梅雨天,夏末固有的景象。


    那门呢?!门去哪儿了?


    宫森是否回不来了?


    为什么不听她的!


    为什么这个人,从来、从来什么都不听她的?


    娇娇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她后脊骨像有一根筋被拔出,整个人绵软软的坐倒在地。


    “你、你混蛋——”


    七月,南方。丝雨如绸,暮霭沉沉,娇娇洒扫了一二层的积灰,在洗衣机嗡鸣声中端起咖啡。


    调整心态,明早起她将继续扮演古堡混血公主的直播,生活不会因为她不事劳作而不花钱。


    直播平台收入断崖式下跌。


    娇娇该庆幸古堡免费穿越栏目组提供的拍摄场地和群演,要是签约了经纪公司,投资人得一纸诉状倒告索赔。


    在开机时长达两分钟的古董笔记本启动前,娇娇没钱开空调,推开窗户透暑气,深吸一口气,立下决心:只要卷不死,就往死里卷!


    社交软件首页刷新出时事新闻,娇娇点击鼠标跳转前,看到了徐火莲的照片,搭配标题《徐氏集团负债率上涨引增益 新任董事长徐火莲能力被质疑》


    徐火莲生就非常典型的中式长相,单眼皮翘鼻梁,面部线条柔和,额发稀薄,与混血感浓烈,昳丽浓艳的徐娇没一丁点儿相似。


    徐娇从没见过爷爷,对妈妈印象深刻的,是与她相似的欧亚人种风格。


    不知爷爷是何等相貌,才能生出面相大相庭径的后人……


    疏影横斜透窗倒影在电脑屏幕上,个人页面已跳转,显示出私信99+,评论99+,粉丝99+,转载99+,点赞99+……


    随意点开几个,各种耳熟能详的国骂直奔上脸。


    翻来覆去都是几个汉语词组的天花板组合,什么江郎才尽、粗制滥造,博人眼球……


    互联网真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相隔十万八千里,她都能感受到唾沫星子喷到脸上。


    还有不少人@她一个人的首页。


    点进入是陌生名字,置顶头像侧脸,与宫森有四五分相似,就这四五分相似,也足够对方吸血,文字胡乱编造时与她合拍的摄影搭档……


    娇娇脑子里的热血蹭的冒上,噼里啪啦打了几十个否定的字,又一个一个DEL键删掉。


    她的任何动作都是给对方递梯子,最好的方法一是无视,二是律师函。


    她没钱没闲请律师,偷懒的选择了第一个方法。


    等到正主回来,假冒者不攻自破。


    观众们有时就像吸血的蚊蝇,等待奔赴下一块新鲜血肉。


    她的脾气早被之前徐家的骚操作磨平了。


    她从一个网暴中领悟到了一个逻辑自洽:


    没有人真的在乎你是真假公主,网络上要得只是新奇好玩,徐家越抹黑她,她的名望会更高,看她的人也越多,她也就能赚更多的钱。


    控评性质的置顶了几条溢美之词,提现直播平台收入,娇娇合上电脑冲饮一杯代餐粉,扔掉冰箱里腐坏的果蔬,记录好明天要采购的日用品。


    系带扔垃圾袋的同时,插销好门窗锁扣。


    一个人独居大古堡,要比一般人更细致小心。


    她要习惯一个人生活。


    只不过不知为何,穿好睡衣捂好夏被躺在床上竟觉有些冷,毛孔嗤嗤冒热气,心里却空空荡荡,像被铁勺子剜走一块。


    没了背抵着背的脊梁,没有可倚枕的臂弯,没了鼻翼呼吸出来的气体。


    空气是凉的,床是凉的,墙壁也凉凉的。


    是时候养两条大狗了——等还完宫森欠款。


    他还会出现吗?


    他还会回来吗?


    他要知道她偷录日常生活,会不会生气?


    分他一半钱,会不会好一些?


    设身处地是娇娇被分钱肯定不会很生气,因为拍摄镜头避免了所有隐私,尽量往推动剧情走,但换作不缺钱的宫森就不一定了。


    娇娇猫猫头哭泣脸,算了,睡吧,很快困意罩住了她,将她神思拽入黑甜深渊。


    朦胧中她看见了一双眼睛,风吹散浅蓝色云雾,那双眼就潜藏在云雾后面,碎发一根根如芦苇扫荡眼波之上,瞳孔里焕发出温热的水汽,亮闪闪的反光和有力的神态,全部都投射入她的身上。


    娇娇胸口的心脏一跳一跳的,她向人伸出手,五指白绒绒软绵绵的,是兔子的手。


    它的手被宫森牢牢覆盖,他声音如暮春坠落的桃花落在耳畔。


    “把衣服穿好。”


    娇娇猛地绷直了双腿坐起,该死,她做的是什么梦?她又有窘迫,又有些开心,能见到一个思念的人总比见不着的好,哪怕是在梦里。


    每年这个雨季,西南吃毒菌子的人中总有一些不为鲜味,为的是在幻境中得见想而不得见的故人。


    好不容易等到睡意又一次来袭,娇娇朦胧中听到了水声。


    是下雨了吗?


    细听去又不像,是有力的浪潮触碰到冰冷的触礁,破碎了的浮花浪蕊,一浪接一浪,啪——啪——啪——


    水接云天。


    娇娇沉甸甸眼皮掀开一溜窄缝,透窗看见了满院水光,明晃如银。


    娇娇在好奇害死猫的谏言中,被困意席卷,再度入睡。


    第二天娇娇一大清早被腿抽筋疼醒,她严重怀疑是长时间处于太空失重状态导致的骨骼变形,等到钻心的痛渐渐散去,她披上衣服走出家门。


    熹微的日光中,她虚眯起眼,颇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娇娇怀疑昨晚不是做梦,就是狐仙作祟,穿越的事都发生了,再离奇的事也都能接受。从主干道往外走,山间道路灰扑扑的,久未修剪过的花园荒草丛生,花枝枯萎,她甚至还惊飞了一只大乌鸦。大门上张贴着木溪路街道办的数张告示,有拖欠物业水电费的,有警告久不修葺影响市容形象的。娇娇不客气的全部薅了,连带昨晚垃圾一起扔进垃圾桶里。


    管天管地还管人家里?


    要不要连拉屎放屁一起管?


    娇娇蹬上旧自行车从山顶一路纵滑山脚,风撩起波浪长发飒爽无比,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去山脚街道管理处缴纳完水电费,娇娇马不停蹄奔向城镇。恹恹的日光里,金铺服务员打着苍蝇,见一个十七八衣裳普通的小女孩进店,眼皮都没带多撂一下,没想到小姑娘径直走向存了金块的一角。


    \"帮我算算我卡里的钱能还多少克。”


    撇开生活费,满打满算兑换了七两金子。这已经是她直播迄今为止的最高收入。距离大学开学还有半个月,即便没了穿越背景加持,维持正常水平的直播,学费问题应该不大。


    大不了再去酒吧干推销。


    娇娇满足的拍拍衣兜子,隔了日光仿佛看见宫森舒展开的眉眼。


    她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欠款人,日思夜想巴巴的等待着债主的上门讨收。


    第33章 小偷 ◇


    ◎居委会大妈骂骂咧咧◎


    无风无云, 烈日暴晒。


    徐娇汗涔涔推开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发现院子里的婆婆纳、野蔷薇、荨麻被扯下来扔到路上。


    谁进来了?


    徐娇打起十二分警惕,专挑一条无人知晓的小径走, 从客厅后门的窗户往里看,只见客厅地板上出现一串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水渍,从大门口直通向卧室!


    这是遭贼了?


    有点意思。


    听说贼都是按圈划地盘, 这破烂古堡里一无所有难道对方不知道?


    要是遇到贼了, 她还真想一起找找,看看屋子里哪还有值钱的东西。


    徐娇潜回树林子里, 拨通报警电话。


    徐娇走出到古堡外, 不到十分钟,一辆电动式巡逻车驶停了门口。


    距离近了察觉出不对,两名警察, 应该说是保安,下来后紧跟着走下来四五名街道办工作人员,臂弯上套红袖套,赫然表明“木溪路街道办”六字。


    街道办还有什么麻烦事要找她?


    三番两次找麻烦算了。


    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她一直以来对于这些人的态度都是离得越远越好, 去办事处缴纳水电费也选择自动办理柜。


    徐娇迎上去:“各位有事先缓缓, 我家有紧急事故——”


    话没说完就被当先大妈打断,看别人对她的恭敬态度,应该是领导级别。


    大妈小拇指翘起来眼镜腿:“业主同志,这街道上没有比你家情况更危急的!”


    娇娇:……靠


    “有话咱回头再谈行吗?”


    “回头?回头是什么时候?你三天两头躲着我我们,我们大热天上门多少次都见不到你人!请配合我们工作!”


    中年女人嗓门比喇叭还响, 语速比倒豆子还快, 噼里啪啦已经牵扯到古堡年久失修快归为危宅, 如果徐娇要继续住需得简装及相关检测机构测量合格后访客入住。


    徐娇深吸一口气, 石破天惊道:“我家进贼了!”


    现场沉默了几秒,居委会大妈手指僵硬在镜框上:“你说什么?”


    徐娇见对方像吃了一只□□的表情,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现在贼还在家里翻箱倒柜,你们人多势众,要不要一起进去抓贼?”


    保安面面相觑:“你不提前说我没也没带设备”


    徐娇说:“賊就一个人,打不过我们。”


    大妈:“你怎么知道就一个?”


    徐娇说:“我就看到一双脚印。”


    大妈撇撇嘴角,一副小孩子不懂的样子:“小姑娘你这就不懂了呀,小偷通常最低都俩人行动,一人行偷一人望风的呀,这很危险的啦,这些穷凶极恶之徒我们可打不过的哟。”


    徐娇闻言悚然一惊。


    幸亏她灵机一动躲了出来!


    要是打草惊蛇,真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老远听到警笛鸣响。


    徐娇默默地看着惊飞了的乌鸦,心想她要是小偷早遛没影儿了。


    三名警察下车。


    其中有一名飒爽的女警。


    女警协同徐娇往古堡走,一边走一边问话记录,到门口收了笔纸。


    “小姑娘你放心,要是真出现偷窃事件,我们会着重巡逻木溪路,第一时间追回赃物。“


    居委会大妈哎哟一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居民一双手都数得出来,还从未出现过什么小偷小摸,怎么这姑娘一来就出现这事件啊。”


    徐娇不高兴:“你意思是说我带来的事呗?”


    居委会大妈:“什么意思的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徐娇默默翻了个白眼,她总莫名有种这大妈在针对她的感觉。


    大门紧锁,徐娇摸出钥匙旋开门把手,居委会大妈呵的弹了下舌,警察小姐姐吩咐左右:“去检查一下窗户有没撬锁痕迹。”


    两三名警察很负责任的听命离开,徐娇推门而入,一股沉败土灰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百年古建筑久未通风换气特有的气息,居委会大妈挤过徐娇肩膀,扬起脸,一双眼珠子叽里咕噜到处转:“哎哟,就是说传闻中大企业徐家的古宅啊,瞧瞧这装修,瞧瞧这家具,确实是有钱人家经过滋养才有的审美……”


    居委会大妈走到壁炉前,摸了摸上面精美古朴的蝙蝠浮雕:“哎哟,都有灰,小姑娘一个人住都不擦的咧,真是暴殄天物啊。”


    “女士,麻烦请不要乱走,”女警察冷冷道,“请配合我们工作。”


    “哎哟,抱歉,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居委会大妈愧笑着退回门口。


    检查门窗的两名警察回来,汇报并无发现任何异样。


    女警察转向徐娇:“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现的小偷?”


    徐娇紧抿着嘴唇,看着地面上消失了的水脚印。


    她怎么忘了,这一耽搁水会蒸发。


    女警察很耐心:“没关系的,小姑娘,慢慢想,慢慢说。”


    徐娇指向卧室门:“我刚看见有串水脚印直通向卧室门口——”话未说完,徐娇呛住,卧室门牢牢紧闭。


    她从始至终并未看见过小偷,哪怕昨晚听见的水声和动静,说不定都是睡梦中的臆想。


    她心中莫名生出几分忐忑。


    女警察看了她一眼,箭步流星走到二楼卧室门口,握住门把手,锁住的。


    “你清早离开时锁了门?”


    “没有”“


    谁家正常的会随手锁卧室门?


    徐娇从鞋柜上拿出门钥匙,被警察小姐姐截拦住。


    “我来。”


    警察们将徐娇和居委会等人阻拦到楼梯道间,一人守一门边,警察小姐姐严阵以待,开锁踢门,一气呵成。


    “不许动!”


    没有人动。


    准确的说,卧室里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两秒的静谧,落针可闻。


    透过走廊视角,只见窗帘被门风冲击高高飘起。


    警察小姐姐:“小姑娘,你检查下屋子里有无失窃物品。”


    徐娇迟迟疑疑的走到二楼卧室,一桌一椅,一钟一杯,原封不动,形若凝固。


    徐娇拉开床头柜里,祖母绿吊坠样式的微型摄像头安然无恙。


    她拿出来戴到脖子上。


    这是她吃饭的本钱,卧室里第二值钱的东西,她担不起再买第二份的代价。


    几名居委会成员交头接耳。依稀飘出“直播”“噱头”之类的字眼。


    徐娇手心里聚拢冷汗。


    女警察听不过去:“你们要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居委会大妈噗嗤一声笑了:“没有没有,小姑娘家家嘛,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疑神疑鬼,胡言乱语,也是正常,不说我多嘴哦,这样待久了容易患精神疾病咧!”


    徐娇翻了个白眼,警察小姐姐转过头严肃的问:“小姑娘,你确定真的见到了小偷吗?”


    徐娇避开凌厉眼神:“我不敢确认。”


    其余警察不耐烦地对视两眼,其中之一道:“小姑娘,报假警属于故意扰乱公共秩序,轻则处于处以五日以下拘留,看你年纪轻轻不懂事,下次确认状况了再报警。”


    徐娇耿耿的:“好的,我下次注意……”


    居委会大妈忍不住插科打诨:“哎哟要我说咧,就把祖宅还给人徐家嘛,人家以前虽然没有住,但也每个季度会来打整一次,你这一住,荒草都长人高了,不晓得咧,还以为拍摄鬼片现场呢,我们居委会的天天也都找不到你,这给人愁的!”


    徐娇皱着眉,这些人,怎么知道她孤身一人,到处打零工赚学费生活费,好不容易有个不用付房租的落脚地是多么重要!屁股决定说话,她也不想当众撕开伤口给所有人看。送走警察和居委会大妈,徐娇还得回去做饭。


    警车发动机声逐次启动,徐娇饥肠辘辘又丧气,直播间里陆续聚拢观众,弹幕池里刷着今天又有什么好戏可以看,徐娇哪怕没有心情,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准备穿衣打扮,她举起梳子一下一下,风卷起窗帘像鼓起的船帆,她越看越不对味,火光电石间,被居委会大妈插科打诨扰乱的思路接上了:


    ——她根本没就没开过窗户。


    ——从昨晚到现在,她压根儿就没开过窗户!


    弹幕池里滚动信息:


    【快跑!】


    【主播快跑!】


    【说不定小偷还躲在古堡里!】


    【这让我想起一个都市异闻:如果下班回来看见房门打开,别管上班前有没有关,第一反应就是锁门逃——因为你根本无法判断小偷是不是还在家里!】


    徐娇后脖颈上的汗毛一下倒竖起来,冥冥中仿佛有双眼睛在死死盯着她,她丢下梳子风一样冲出古堡,大门口警车还剩下一节尾巴,她大叫:“等一等!”


    可恨主道路实在太长了,警察还没听见就行驶远去。


    徐娇手撑膝盖上气不接下气,腿肚子开始钻心的疼,该死,为何偏偏是这时候!


    是长时间身体处于轻重力和失重下的骨骼变异。


    她疼得抽抽,还好距离喷泉水池子仅两步之遥,用力一挣就摸到了台子。


    冰凉的水意洋溢到她指尖。


    徐娇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


    迎面一池子盈盈的水,水光映面,潋滟波光。


    要知道,她为了节省水费,早断了水管供给,哪儿来的水?!


    倘若是旧水,怎会如此干净透明。


    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徐娇倚身的那截池台子突然断裂,她头重脚轻的跌进了喷泉池子里。


    掉进池子之前徐娇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兜兜里的金块千万捂好了别丢。


    她赔不起第二份给宫森。


    第34章 水池子 ◇


    ◎妈妈快来看啦有人鱼◎


    还好游泳馆打工的经历让她学会了游泳。


    摆手蹬腿, 控制吐息,游啊游啊。


    半天没冒出水面。


    奇了怪了。


    这一米不到的池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了?


    徐娇忍住水的刺激睁开眼,朦胧中发觉池水分割出两种色泽, 半透明的蓝,和深灰色的绿。


    像极了纪录片中太平洋与大西洋的分界处。


    一浓一浅,泾渭分明,永不混合。


    难道说, 水池子里也出现了穿越点?


    被黑洞屏蔽一段时间没直播的徐娇, 冷不丁被新素材激动得不能自已。


    还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的事了吗?


    那就是赚更多的钱。


    徐娇没有半点犹豫,多犹豫一秒都是对金钱的不尊重。


    她直接伸手去摸了摸八成是新的穿越点的分流水域。


    水流冰冷刺骨, 显然与浅浅一池子水流截然不同。盛夏的水池子是热的, 而这冰冷正是表明了水源来处不同。这池子没有第二个送水口了,那只有一个可能——


    就在这时,娇娇耳膜里清晰地听见到破裂的声音:与穿越去宫森的星域时, 古董宝石时钟被摔碎的声音一模一样。


    清脆的,尖锐的,像是有结界的薄膜被戳破了。


    下一秒,平地升起巨大的漩涡。


    徐娇整个人被水漩涡吸了进去!


    朦胧中徐娇做了一个梦, 之所以知道是梦, 因为梦中的小姑娘并不是她。


    梦里一篮蕾丝襁褓,她被一只手扼住脖子。


    斜地里出现的男人手里还端着玻璃奶瓶,她看见男人惊恐之中丢掉了奶瓶,看见他拖拽开女人。


    他们两人长得相似极了,都有着微微蜷曲黑发和冷艳的碧眸。


    她看见男人一巴掌重重扇在女人脸上, 那张脸十足动怒, 颤抖着楼抱起徐娇。


    徐娇憋得一口气终于从喉咙里冲出来, 疼得她嚎啕大哭。


    她所处房间依旧是古堡的样式格局, 不同的是相当繁复古典、焕然一新……


    女人被打得恢复一丝丝理智,逶迤在地,哭诉着不该生她的,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男人伸出另一只手尝试搀扶起女人,那么温柔,在触碰到女人背脊骨时,被女人浑身颤栗的抗拒,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


    她极端厌恶这一切!


    她打开男人的手用力极了,恨不能将胳膊都抡脱臼——这一切不都是她自愿的吗?居住在如此豪华奢靡的古堡中,锦衣玉食,佣人环伺,这一切哪怕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千万人往矣的……


    男人在她后退抵到落地窗时慌了神,他甚至将徐娇丢给了赶来的佣人,只尝试去挽回她。


    没有底线了,他爱她,原谅她一切可原谅的、不可原谅的过失。


    女人温温柔柔地冲男人笑:“不应该这样的,错的就改纠正,被诅咒的就应该寻求光明,如果是从一出生就注定一辈子活在黑暗中,我希望她不要生下来……”


    男人却兀地摆正了神色纠正:“不是诅咒,是古神的赐福。”


    话音刚落,就见女人摇了摇头,眼眸里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下去。


    “远离她,”她忽然地伸长出手臂,嫩若削葱的指尖抚在他冷峻的眉眼上,聚焦在他瞳孔中,“送她自由,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男人绷紧的眉眼略微松弛,以为女人想开了。


    她确实想开了——


    下一秒,女人使出全身气力推开他。


    巨大惯性迫使他后仰,他伸手却只触碰到一丝丝冰凉指尖。


    她撞碎了厚玻璃落地窗!巨大声响中,千百片碎玻璃渣滓飞飞扬扬而起,折射日光,光折入她的瞳孔中光华璀璨。


    她竟哄骗他!


    男人在身体坠地的沉闷声中,徐娇的啼哭中,仆人们歇斯底里的尖叫中愣怔住。


    女人是真的了解他,了解他什么状态下会放松警惕,了解他想要的一定不会放弃。


    男人突然扭头冲出屋,满脸怒气。


    搂抱婴儿的仆人痛哭流涕:“先生、先生……小姐她!”


    男人兀地止住步伐,手扶在门框上,青筋根根爆发。


    “难道她以为她想要也一定能得到?”


    “想挣脱就挣脱,想要自由就要自由……”


    “想把我一个人留在人世间,根本不在意任何人也不在乎家族!”


    “她以为终于赢了一次?”


    他沉溺在不自知的巨大悲痛中,触底反弹竟癫狂的嘶笑了两声。


    “她想得美!”


    满地血泊中,残阳如血。


    他俯身抚摸她百合花一样的熟睡脸庞,柔软的指尖磨蹭温存。


    “即便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他抱起她,血淅淅沥沥往下流,顺着她的裙摆滑落到他的白色衬衫上。


    “但那又改变什么?”


    她的身体那么柔软那么轻,像一片羽毛,吉光片羽,一眨眼就会飞到天上。


    他紧抱她一步一血印走过庭院,古老的地砖上镌刻着一块巨大的六芒星图案,细细尘土从缝隙中吹起。


    他笑得战栗,美如罂粟。


    “只要是钟家人,就逃脱不了旧神的祝福……”


    无论生死。


    ——


    好冷。


    徐娇从满脸是泪中惊醒,一脸的水,仿佛嚎啕大哭的婴儿真是自己。


    太真实了。


    但那对男女不是她父母,古堡豪奢也与今日落魄云泥之别。


    她刚才是穿越到了一个婴儿的记忆?她仔细咂摸着梦境里男女人的脸,比一线影院上的电影男女主角还来得完美无瑕。


    水波晃动出波光,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脸,金发垂肩,碧如猫眸。


    原来她的脸不是长这样子的,她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隐约还与梦境中的男女有七八分融合,难道他们真是他父母,只是……魂穿到另一个人物身上?


    娇娇一再抬眼,再三确认自己确实又穿越了。


    她虽然还浸泡在水里,但早已不是自家窄窄的喷泉水池子。


    水域无边无际,一望无涯,上有浓雾飘荡,不见星月。下有黑波荡漾,夜色如稠。


    这里又是哪里?


    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自家一个破水池子都能连接异世界?


    娇娇不再像第一次卧室那样激动,她刚想再潜水看看传送点是否就在水底下,就突然听见胸前佩戴的微型摄像头开始自动耳麦朗读功能——


    【主播早上好啊,哟,直播已经开始了,来晚了来晚了,花生瓜子磕起来!】


    【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剧本演不下去跑路了呢2333】


    【楼上的别说实话嘛,人家好不容易摆脱黑料假装女,试图晋升网大圈呢】


    【你们这些人闲不闲,又要看又要bb,少刷存在感】


    【是换了一个新剧本了吗?追了追了,多撒狗血,我爱看!】


    【辣炒炒黄瓜打赏100点】【辣炒炒黄瓜打赏200点】


    娇娇听见叮叮当当系统模仿铜板入钱袋子的哗啦声,一下子抖擞了精神,异世界算什么?夜风水凉算什么?这都是工作!她就像魔兽世界里的未知地图侦探兵,走一走看一看地图就会变亮。


    不过,说起钱——


    徐娇拍了拍衣兜,左衣兜,没有,右衣兜,也空的——


    娇娇脸上的热血以身体可察觉的速度迅速变凉。


    金砖不在了。


    她的运气简直就是墨菲定律忠实拥护者,什么不想来什么,次次如此。


    娇娇兜头就往海水里潜,腰间却被一双手稳稳的扶住。


    “小心哦。”


    一个略带轻佻愉快的男声响在耳边。


    徐娇扭头看见了空空如也的海面,什么人影都没有。


    “不要再掉进海里了,下次可没这好运气。”


    徐娇错愕的旋转三百六十度,还是只闻声不见其人。


    一瞬间她什么念想都忘净了,只有鸡皮疙瘩缓慢冒出毛孔。


    什么人——可以在水里说话?!


    忍住惊叫的冲动,徐娇去抓腰间缠住她的双手——亦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


    她很快抓住了那双手,触感五指分明,筋骨突出,是经过高强度训练锻炼的男人的手。


    她用力掰扯,腰左侧的手就松开。


    下一秒,她的双腿被搂抱了起来,徐娇低低惊叫一声,忽然一个人从水里钻了出来,她人也跟着上抬十来厘米,水花碎如珠玉,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个男人从下往上俯视着他,逆光中看不清他的容貌,湿漉的垂发,尖锐的耳廓,脖颈处肌肉的连接,及叠加繁复的厚袍,如画卷中古老的神祇。


    娇娇倚在他胸膛里,他胸口心跳和自己的心跳交叠在一起,响如擂鼓。


    她感觉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视,招风惹草地轻轻说予她:“娇娇,好久不见。”


    徐娇狂风中乱舞,她压根儿不认识这样的人。


    不对,她想起截然不同的外貌,心虚的投石问路:“你是谁?”


    男人笑:“你忘了我啊,算了,我不救陌生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徐娇弹动双腿想跳下去,就听见男人磁性嗓音冰冰冷冷响在耳边:“你确定吗?夜晚海里有大章鱼和鲨鱼捕食哦。”


    徐娇蜷缩起双腿,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在吓唬她。


    “那你怎么不害怕?”


    “你说呢?”


    “啪”的一身,男人动了动身子,海面忽然上卷起一条一米来长的硕大鱼尾,又粗又壮,他在徐娇惊讶中甩了甩尾巴,激扬起卷浪水花,淅淅沥沥雨一样往下落。


    “这是、这是……”娇娇顿时明白为何男人能在水底里说话,激动不已地往胸口祖母绿吊坠掏。


    快看呐。


    有人鱼!


    男人轻佻的勾起眼眸,臂弯沉稳地抱紧娇娇,看起来又温柔,又耐心。


    噗噗乱动的小兔子。


    这时浓雾中传来清晰的一声喊:“钟阅,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水声哗响。


    不止一条人鱼过来。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六一祝福,现充忙混乱了都


    看到一个段子:空有一颗想过儿童节的心,却想做儿童不宜的事


    第35章 欢迎仪式 ◇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钟阅扬手抖袍, 裹住娇娇身体,她感觉自己被往下一沉,臂弯搂到身后。


    “没事。”


    从钟阅举动中娇娇意识到可能来者不善, 出于谨慎她伏身袍子中。


    袍子也不知是何等高级材质,密不浸水,漂水浮起,洋洋洒洒逶迤一大片, 藏匿一个女人轻而易举, 更何况深夜视野有限,浓雾难辨, 钟阅倾侧影子浓稠如墨, 更深层将她隐藏起来。


    “偷渡者逮捕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十分温婉的声线。


    “嗯。”


    钟阅敷衍的时候手还不老实,也不知怎么就摸到了娇娇的脸颊捏了捏, 娇娇心中隐隐不快,钟阅看起来认识身份的原主人,可是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原主。


    就很不客气的张嘴咬了一口,钟阅吃疼, 忍不住抖了抖。


    “啪”的声响, 突然一道强光直射而来,亮如白昼。


    下一秒,钟阅几乎是应激性的搂住娇娇猛地往后滑了六七米。


    “钟阅!你跑什么!”


    两三条硕大无比的鱼尾翻动着追过来。


    光照乱了射程,娇娇的背抵住坚硬礁石,礁石堆里有一个深坑, 正好藏住娇娇身体。


    “抱歉, 抱歉, ”钟阅挡住徐娇, 嬉皮笑脸的,“下意识动作,我还以为是光枪呢。”


    强光又往钟阅周围晃了两晃,一无所获的温婉女人关掉强光手电筒:“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


    钟阅笑道:“我哪一次见七夜大小姐对劲过?”


    徐娇扒拉开挡脸的布料,露出一只眼睛,透过钟阅腰际堆砌的布料往外递摄像头。


    只见对面的水面都被照亮了,光源来自三名鱼人身上,分别在腕部、脖颈处佩戴有莹莹发光的饰品,又好看又实用,衬得穿着华丽,是很正式的白衬衫,材质似乎与钟阅袍子相当,干爽且飘逸。


    风撩起名为九夜的人鱼的长发,她脸颊上飞过一抹潮红,语气有几分嗔怪道:“钟阅,有外人在呢。”


    两名人鱼抿了抿轻笑的嘴角,似乎很默许了两人暧昧的关系。


    娇娇忽然明白为何钟阅要隐藏起她,这样被发现她非被撕成一片片不可。


    七夜:“今天集会你又迟到,新加入的成员你都一个没见到,我先跟你介绍两个。”


    手掌平拖。


    “陈一,”她向左。


    “刘倦,”她向右。


    “都是军校里刚毕业的优秀生。”七夜看起来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大姐姐。


    可是两个年轻人的注意力全在钟阅身上,目光中满是激动,齐刷刷拱手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为“钟上校。”


    陈一:“您就是钟上校!听说能开发这条交易路线,全凭您开拓路线和拯救岛上居民!你还在先驱者初创团队受到质疑时,用行动证明了其必要的存在。您被誉为激进派的指明灯!没想到我们第一次参加夜巡任务就能见到您!这真是我的荣幸!”


    刘倦磕磕绊绊:“幸、幸会!?”


    “嗨,”钟阅撑臂往礁石上一坐,海水顺着他□□的躯体稀稀落落往下流,“既然加入先驱者队伍,就一定要好好努力哦~”


    顿一顿,语调上扬,半似玩笑半认真:“否则也许明天就死无全尸呢。”


    来人三副脸色都僵住。


    娇娇尴尬得屏住呼吸,钟阅的鱼尾就隔了薄薄一层礁石,娇娇几乎数得清上面的纹路,鱼尾上没有鱼鳞,取而代之的是菱形图案的精钢。构造精密,弧度完美。


    这个发现大出徐娇意外,这竟然也是一个高科技的时代。


    七夜低声打破沉默:“别搭理他,上天就是多给了这家伙一张嘴。”


    七夜偏过头,脖前小灯映亮耳尖微微发红,像一只小猫一样,柔软软的、暖呼呼地,任谁看一眼都心生恻隐。


    “还有,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再说话?”


    夜风鼓吹过礁石小洞,发出洞箫一样鸣响。


    海面上的雾气减淡了一些。


    钟阅“嗤”地轻笑,大大咧咧一扬鱼尾,掀起三四米来高的水墙,月光乍现,水落、挥洒如碎银。


    “我这欢迎仪式不够好吗?”钟阅双臂往身后一撑,露出健硕无比的九块腹肌,“三位要不要一起来快乐快乐?我荤素不忌的。”


    水花淅淅沥沥往下流,徐娇的冷汗也淅淅沥沥往下流,也不知是陈一和刘倦谁先开的口,抢话似的说:“雾散了!”“我们还有任务!”“先走了啊。”


    “钟上校再见!”


    “七夜教官再见!”


    两条鱼尾像开足了马达,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娇娇死命咬住了嘴唇才没有笑出声来,此时月已中天,倒映碎盘乱影,上官七夜独自一人徜徉在海面上,仰面望向他。


    “你还有什么事吗?”钟阅又换上一副正经的嘴脸。


    “没什么,”七夜的手不自然的捏在一起,“就是我父亲跟我说,对你今天愿意配合夜巡很开心……”


    钟阅随手将扎进腰间的垂布拢了拢,衬得衬得腰身更窄。


    “按班排次,例行公事而已,”钟阅道,“总不能像高高在上的领导们一样,躲在海底基地里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派新兵蛋子去送死!”


    七夜的脸白了白:“我父亲他们也都是从基层做起的,而且,这条道路是为数不多的交易路线,各大陆间总要贸易交流的不是吗?”


    钟阅:“这周夜巡又死了几个人?”


    七夜咬紧嘴唇:“三个……”


    钟阅:“查清楚原因了吗?”


    七夜:“有一个是误入毒瘴区域,有一个是被鱼伤失血过多,还有一个失踪……”


    钟阅:“什么鱼会伤了装备齐全的先驱者?”


    七夜摇头:“当时雾气没散,又是从海底袭击,他们什么也都没看清。不过他们说,出事前听到了海面上飘荡的迷离歌声,死者伤痕不像是被鱼类啃噬,反倒像是利器,他们说、他们说……”


    钟阅:“传说中大海被扰乱平静,守护者人鱼出现?”


    七夜迟疑着点点头。


    钟阅伸手摸了摸下巴,不置可否。


    七夜试探得问:“你怎么想?”


    钟阅:“传闻是从哪里来的?”


    七夜:“人鱼岛啊,传说了几百年了,就这个区域的交易岛屿……不过从来就没人信过,大家都认为人鱼岛自古地处偏僻,也就近些年才发展起来,还留有些守旧的古板派,大陆上的人都当他们自娱自乐!吸引人去岛上赌博的噱头。古时候的人们不就这样吗?因为不懂科学依据,所以编纂神明神力来解释各种自然现象。”


    钟阅摩挲摩挲手指,七夜眼睛像光标一样跟着移动。


    钟阅:“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科学发展成这样,上可悬浮飞行、下可深海潜水,不也被这迷雾玩废了了吗?”


    七夜沉默。


    钟阅摆摆手:“我试试调查调查,无论如何,不能再无辜死人。”


    七夜抬起头,目光烁烁:“你想怎么调查?你说,我让我父亲都配合你!”


    “你父亲……”钟阅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说,“明天的先驱者会议上,希望他别撕了我就行。”


    七夜忙道:“怎么会!我父亲和长老们都很看重你!”


    “确认是看重,不是警惕吗?”钟阅严肃了口气。


    七夜一脸表情凝固住。


    钟阅有些可怜见的朝七夜挥挥手:“近段时间偷渡的太多了,你去辅助那两个新人,我想晒晒月亮。”


    七夜转身又回头:“那你一个人、安全吗?”


    钟阅像听到笑话,呲地一声笑得欢乐。


    “哪怕人鱼王塞壬出现,我也能拆了他的鱼骨煲汤。”


    作者有话说:


    民呐桑,端午节安康


    肉粽子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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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宫森穿过来了 ◇


    ◎“你鞋子呢?要不要我背你?”◎


    “今晚月色真美啊~”


    娇娇从礁石洞穴中钻出来, 看见钟阅站立在礁石堆上,双腿笔直修长、背衬一轮圆月。


    那条夸张的鱼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流线弧度、装饰精美的机械双腿。


    娇娇忍住直视钟阅脸的冲动, 因为那张脸上永远都是嬉皮笑脸的。


    她背倚着钟阅坐在礁石上,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很疼啊?”


    娇娇冷不丁的开口,钟阅一下没反应过来。


    “什么?”


    “腿,”娇娇小声不忍, “我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 机甲战士什么的……”


    想不到现在竟然见到了实物。


    一般出现这种状况的不都是使用者出现了不可逆的变故,切割身体切换成机械装置吗?


    “是不是很酷?”钟阅走过来, 娇娇发现他每走一步, 脚背上机械组件就在变幻形态,严丝合缝,动态移动。


    从钟阅与七夜对话中, 娇娇得知他们并非人鱼,而是人类,而且是高科技产物下的人类,那么可在鱼尾和人腿之间切换的机械装置,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不过……


    钟阅蹲在她身边, 凝视向她的眼睛:“你在难过?”


    钟阅表情有一瞬的愣怔。


    娇娇被惊得抖了一下,她怎么会突然情绪低落的?莫非这个身份的原主真与钟阅是旧相识的缘故?她恼火的说:“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要回去了!”


    “好,”钟阅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柔得像哄一只小猫咪。


    钟阅耳后有微弱红光闪烁,一明一灭的, 宛如萤火虫, 钟阅回手摁住, 认真地听着什么。


    娇娇撇过头, 看见钟阅耳后镶嵌着一只微型脉冲传声装置。


    “行,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钟阅正色说:“临时接到任务,会议被迫提前了,好像意见不同起了分歧打起来了,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娇娇“啊”了一声,他理解的回去,和她要做的是两码事。


    娇娇虚心的摆摆手:“没事,我自己能行。”


    “最近的人鱼岛离这有十海里,你游回去?”


    娇娇:“……也许可以试试。”


    “你呀,”钟阅说着伸出手,抓住了娇娇衣裳领口。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你做什么!”


    她推开的手被钟阅攥住了手腕。


    钟阅柔声笑:“你要将我衣服穿到什么时候?”


    娇娇:“……”


    在接下来半分钟的脱衣服过程中,娇娇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她还没在男人面前脱过衣服,身体从上到下都火烧火燎的,她真是被夜风和海水冻麻了,不自觉将钟阅的高级防水外袍占为己有。


    脱到最后她才发现自己穿得超级清凉,蕾丝吊带睡衣装,内衣内裤都紧贴身上。


    ……


    原主落水的时候在做什么?


    睡觉?!


    有没有搞错?


    “你好生在礁石上待着,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很有渔夫清晨捕鱼,你记得说你是黑客号上落水的乘客。“


    “黑客号?”


    “是的,目前大陆至人鱼岛唯一官方承认的交易船。”


    “那为什么还会有乘客落水……”


    “谁告诉你每一艘黑客号都能顺利抵达岛屿?”


    “……”


    “三成沉沙折戟都是正常。”


    穿着睡衣睡着觉突然船就沉了。


    徐娇无语:“失事率这么高?!”


    “比你乘坐的偷渡船要高。”


    徐娇:“……”


    别乱说,她不是,她没有!


    钟阅察觉出徐娇的吃瘪,揶揄的端详着她小表情:“偷渡船失事率十之二三,也就你敢坐,你来岛的目的是什么?”


    徐娇内心偷摸翻了个白眼,她怎么知道?


    “大家什么目的,我就什么目的……”


    “该不会也想象别的乘客一样捞一大笔钱就跑吧吧?”!!


    徐娇激动不已地抬起头,钱!


    她一无兴趣人鱼传闻,二无兴趣领土纷争,但是——钱!


    就是她舍生忘死追逐的梦想!


    钟阅却摇了摇头,自我否定:“我忘了,你缺啥都不会缺钱……你指定又是好奇,你家里当真是一点都不管束你。”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徐娇拢了拢胸口,看着少年长身昳丽,湿漉漉的头发衬得眉眼清绝。


    太好看了。


    这人一旦正经,冷冰冰的气息就散发出来,说白了就是互生俱来的贵气。


    容易让看客产生破坏欲和侵占欲。


    钟阅下水前腿部开始机械变幻,从善如流的仿佛与生俱来,一格一格小方块的规律性变化,发出细微的齿轮咔嚓声。


    一眨眼的功夫,合并双腿,再延展出鱼尾,每一丝都严丝合缝,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童话书小人鱼公主里巫婆给的毒药,也没有这样方便快捷。


    钟阅对看呆了娇娇说:“如果岛上的人问题,你切记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


    娇娇乖乖点头,这都是小问题。


    一簇簇小浪花拍击着钟阅肩膀,他迟迟不走。


    “你在岛上老实点,那里虽然管控很严,但你毕竟一个女孩子……过两天我有时间我来看你。”


    娇娇笑着点头。


    钟阅也跟着笑:“你笑什么?”


    “没什么。”


    钟阅耳后微型脉冲耳麦又闪烁红光,催促性一般,钟阅表情浮现出丝丝焦虑,拨了拨水却不游离。


    “我说的话你都别忘了。”


    他又一次叮嘱。


    娇娇:“!”


    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你要不要再复述一遍?”


    娇娇怔怒:“你有完没完?”


    钟阅笑了,堆砌的小浪花一簇一簇:“诶,你一生气我就开心。”


    娇娇低头摸碎石子,钟阅头埋进水里,疏忽无影。


    ————————


    现实。


    宫森走出铁门,轻车熟路的按开灯。


    眼前的房型与他卧室一模一样,连开关位置都没变。


    不同的是镶嵌荷叶边的床具,处处彰显女孩子爱好的粉色小玩意,连门把手上都挂着动漫人物挂坠。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房间了。


    犹记得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一个雨夜,在闪电余光中他见到落地玻璃窗上女孩身影一闪而过,当时错愕的以为是幻觉。


    娇娇也是在第二天来到他身边,他却从来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如果一开始知道娇娇真实身份的话,他会留她在身边吗?


    ……倒也不是太抵触。


    他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从黑洞出来娇娇赤条条的样子,明明耳朵尖红到了脖颈,却还故作镇定的说着恶狠狠的话。


    就像急了眼要咬人的兔子。


    宫森摇摇头。


    这时,宫森突然听见隔壁门锁轻微的响,有类似弹簧铁片的东西插入锁芯。铁片进退的调整角度,锁舌被有节奏的压制。


    五六秒没打开。


    弹簧铁片抽了出去。


    宫森心里涌出异样的感觉。


    要宫森没记错的话,他曾在古籍上见过这种淘汰的铁锁,用配套钥匙很容易就打开了。


    来人不可能是娇娇。


    娇娇不可能没钥匙。


    深更半夜来访者,他是正正经经的,别人就不一定了——至少宫森是这么认为的。


    门外的垫脚声轻轻走来。


    停在了卧室门口。


    宫森看着被黑暗挡住的门缝余光,不动声色开启了流体铠甲按钮。


    霎时白银色流光笼罩住他躯体,在肌肤表层形成坚固的保护层。


    这个时代的科技看起来很落后的样子。


    一拳下去,铠甲消耗的时能量,对方消耗的是血条。


    这时,寂寂的庭院中响起水落声,坐在落地窗旁椅子上的宫森,搭眼看见水池子里钻出的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娇娇癫狂笑,“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宫森.:“”


    宫森起身推窗,插销声吸引过娇娇。


    宫森冷声:“你去哪儿了?”


    徐娇一脸的震惊,缓缓地转为惶恐,嘴巴张大呈O型。


    徐娇轻咳一声,心虚撇过眼:“咳,这可说来话长了”


    宫森分明看见了她神色中的闪躲。


    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时门外脚步慌不择路的跑开,宫森轻蔑的想,十有八九是个小毛贼。


    宫森半点没有去追的意思,翻窗越墙,从二楼一跃而下!


    娇娇坐在水池子边上。


    月色照亮她的容貌,清越而皎洁,大大的眼睛楚楚可怜,一身湿漉漉水汽,及腰长卷发轻轻摆动,白色长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更显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看见宫森走近,仿佛踏月而来,娇娇轻轻地笑起来,蜜水一样甜。


    只一个笑,就让宫森觉得此趟没有白来。


    他是犹豫过要不要与娇娇再接触的,说实话,他本就是绝对务实的性子,当初培养伴生兽也都是为了提升武力值。但当他从黑洞返回地球,越级的受到科学界嘉奖和合作后,垂耳兔那点类似安慰剂的能力就可有可无了。


    何况娇娇从平行世界离开后再也没有从门内回来过。


    他本不应该打扰一个开始了全新生活的人。


    但今晚神使鬼差地,难得回家休息一次的宫森,推开了墙上出现的那扇红漆木门。


    他给了自己“探索下突兀出现的木门背后有什么秘密”的借口,研究为何其它人看不见也摸不着,是否与平行世界相关。


    难道说娇娇以前作为垂耳兔时动不动的失踪,也与这古堡的门相关?


    惰性黑洞与跨宇宙交易港都存在,平行世界的存在也不足为奇了。


    “你好像长高了!”幻身少女的娇娇背手踮起脚尖,还是一副兔里兔样。


    夜风刮过,娇娇打了个喷嚏。


    “回屋再说,“宫森脱下外套披给娇娇。


    娇娇拢着他衣服愣怔住,蔷薇花影落在她眉眼间,平添两分郁色。


    “先别回去。”


    “怎么?”


    娇娇抿紧唇:“我落水是被小偷吓得!”


    她的脸偎在衣领里,楚楚可怜的巴掌大:“我今天报警都没抓到他!肯定是个很难缠的家伙,而且接连两天古堡里都不大对劲,我怀疑那家伙还在古堡里没走开。”


    宫森看了看她抓住自己的手,纤细而苍白的,顺着往下看,裙摆下的赤着足,脚背白玉石一样细腻。


    他对娇娇说的话置若罔闻,异想天开的说了一句:“你鞋子呢?要不要我背你?”


    第37章 再遇小偷 ◇


    ◎非亲非故的人,干嘛非得要害你◎


    娇娇听到这话的表情简直可以用五彩缤纷来形容。


    宫森也暗觉有些不妥, 他怎么把保姆阿姨刘妈看八点档狗血剧里的台词说出来了。


    娇娇脚指头在地面划了一个弧度:“这倒不是大事,主要是躲在古堡暗处里的小偷……”


    “这你不用担心,”夜深风急, 灌木叶子婆娑作响,听起来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他视线往斑驳的外墙看去,似乎发现了什么。


    “你先回屋把湿衣服换了。”


    “好。”


    娇娇确实太冷了, 嘴唇都在发颤, 在大门口宫森与她分道而行,娇娇注视着他迅速消失在灌木丛中的身影, 心中满满的全是信任。


    这家伙。


    很少轻易许诺, 但凡说出口的就言出必行。


    何况凭借他的敏锐、武力值,和来自更高科技的辅助,抓一只小偷, 就跟欺负狗崽一样轻而易举。


    娇娇回到浴室里简单冲洗了下,水流冲下头发丝里的杂物,还夹杂一小段腐烂的海带。


    她用纸巾将海带小心包裹,像销毁犯罪证据一样丢进垃圾桶里。


    月圆当空, 礁石上长有机械鱼尾的高挑男人, 像梦一样迷离销魂。


    她摇摇头将钟阅的影子甩出去。


    一切都是为了工作!


    裹了浴衣吹头发时,娇娇随手点开直播间,果不其然直播间里已经闹翻了。


    【渣女!】


    【主播这算不算出轨啊?】


    【楼上是清朝来的吗?什么叫出轨?没有婚姻关系的感情叫出轨吗?】


    【何况宫森从始至终只是把娇娇当做伴生兽,当作同伴,你会把跟你猫产生爱情?】


    【靠, 楼上的又没有认真看戏?!宫森从一开始就觉得娇娇不对劲, 和正常伴生兽不大一样好不啦?!】


    【9494, 都同床共枕过那么多次, 宫森不懂,主播还不懂哦】


    【幸亏夜黑宫森没看见海带渣滓,我还在等着主播翻车】


    【等等!娇娇为何要跟翻车?古堡中的异世界,每一个有关联的关系人,本都是古堡开启门后注定的,古堡是爷爷留给她的遗产,探索古堡遗留的秘密本就是她职责所在啊】


    【没见通往宫森的卧室门已经消失了,说明宫森剧情已经功德圆满了,新的异世界大门已经开启。】


    【如果喜欢宫森剧情可以看回放啊,新的更新内容等在明天呢】


    【无所畏惧,冲吧,少女!】


    ……


    娇娇换上干净的裙子,将湿漉漉的旧裙子丢进洗衣机一丢,绵软材质落壁无声,她蓦地就想起一件事,一身闲适瞬间散逸干净。


    她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


    娇娇刚冲进走廊里,就看见一楼大门打开,宫森面容冷峻的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陌生男人,个子瘦削,形容猥琐,一见到娇娇,眼泪立马流了下来。


    “快报警抓我吧!我就是小偷!”


    娇娇脚步被拦了个趔趄。


    什么情况?!


    “我犯了错,应该报警抓我,而不是落在这个变态手里!”小偷无比动容,变态二字引来宫森斜斜一瞥,小偷浑身反射性痉挛了一下。


    娇娇曾听说过惯偷,就是“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里的人说话又好听、各个都是人才”那种,进去一段时间再出来,再进去再出来,把看守所当家,比法律工作者还了解相关刑事处罚条规。甚至那一行当干久了,还能培养出徒子徒孙,被上供颐养天年。


    是一门技术型古老行业。


    干一行有一行的门规,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吓尿出去传出去世没法混迹江湖的。


    娇娇看着小偷颜色变深的湿□□,伸手捏住鼻子。


    “你就在门口不准进屋!”


    一句话如同定身符咒贴在小偷额头。他没被绑腿绑手,却老实巴交的一动不敢动。宫森一脸严肃的坐回沙发上:“有什么话你问他吧。”


    小偷:“你快问我吧,我什么都说!”话一顿,又疯狂摇头,“不不不,我不会跟警察说你一跳就能翻越围墙,一脚就踢翻围墙外的车……”


    闻言,娇娇忍住不笑,绷起脸手指叩击桌面:“哦?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小命都拿捏在你们手上了,我还能撒什么谎,“小偷可怜巴巴的低垂下眉眼,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何况等在车里的人,就是派我来又监督我的人,你们得罪过谁,应该也是知道的。“


    娇娇心底震惊,面上却明镜似的:“知道是一回事,有证据又是一回事,从抓你进来我就开启了监控,你说的每一句话,从现在开始我都会作为呈堂证供。”


    话说开了,小偷索性摊开了摆烂。


    话要从前段时间讲起,一个只出现在电视节目里的女人突然造访他,告诉他接一个任务,帮忙从一座接近荒废的古堡中找一件东西,之所以她们自己人不来,是因为古堡里还住着一个亲戚。


    亲戚见面,分外眼红。


    被抓正面就尴尬了。


    中年女人要的东西很简单,一份旧文件,本来像这样的古堡对于他这样名震江湖的老手来说,如探囊取物一样轻松,奇怪的是,古堡里各个房间都打不开,他使出了十八般武艺,不开就是不开。


    喊“芝麻开门”都没用。


    直至这两天,传闻中住在古堡中的小姑娘,也就是徐娇突然出现了。


    坐落在二楼的卧室神奇的能开门进入。


    他才进去一两次,东西没找到,就敏锐的被发觉,本想先躲一躲避开风头,毕竟他是贼又不是盗,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住。


    时运不济。


    “要不是那女人给的多,我才不来淌这浑水……”


    “不是我说,你这破古堡刮了墙皮,也刮不出二两油来!”


    被当着宫森面嫌弃的娇娇有些尴尬:“那你过夜躲哪里?水池子里吗?”


    惊雷夜的水落声。


    从客厅延伸到卧室的水脚印。


    一切都不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娇娇期望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没啊,我睡车里。”小偷想起被宫森踢翻的车,表情五味陈杂,“你怎么会想到我躲水池子里?”


    “你以为谁都像你大晚上游泳?”冷不丁的宫森插一句,娇娇忍着跳脚的冲动。


    本想着随口一审,却不想越问越疑点重重。而且,她严重怀疑有一次从宫森世界穿回来,撞见姑妈带一群法庭制服的人到处乱翻乱找,就有可能也是为了同样一件事。她曾以为坐拥徐氏集团的姑妈,三翻四次挑事是因为抠门,或与父母有矛盾,没想到却是另有文章。


    头疼啊……


    娇娇滑开微信找到一朵莲花的微信,输入了几个字后又删掉,这摆明了会打草惊蛇,如果小偷所言属实的话,最好的方法,是将手榴弹抛给小偷,让他与雇主互炸。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


    小偷配合的拿起自己手机,拨通过去。


    点开扩音。


    手机响了一声,那头就接了起来。


    是熟悉的嗓音,却压得低不可闻。


    “今晚怎样?找到了吗?不是说了没找到不准联系我的吗?”


    “姑妈——”娇娇阴阳怪气拉长声,“你要什么,跟侄女说一声,说不定侄女心情好就送你了,何必花钱找人来偷呢?”


    闻言,话筒那头匆匆一句:“你打错了吧。”啪的声挂了电话。


    娇娇深吸一口气,主动用自己手机再拨出去,被挂断。


    再拨过去,又被挂断。


    娇娇摸出微信,快速输入:“你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半个小时不见,后果自负。“


    “还真是,非亲非故的,谁会害你……”小偷伸长了脖子偷窥,被娇娇一记眼风扫过立马立正站好。


    娇娇迅速调整表情,温柔地拍了拍宫森的肩膀,柔情似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宫森眉眼一挑,任由着娇娇指引着往门外走。


    被无视的小偷手足无措,憨憨的指着自己:“那我呢?”


    “抱头、蹲下,不准玩手机!”娇娇呵斥。


    小偷一脸委屈,贴着墙皮抱头蹲下。


    深夜,水池。


    娇娇端着一网兜杆子,趴在池沿上,奋力地在水里搅动。她身姿柔软,蓬松的长发卷低低垂落,衬得脸型巴掌大,颦紧的眉尖像是丢了一件至关重要的宝贝。


    再被拒绝了帮忙的请求后,宫森出手将她漂浮在水面上的头发捞起。


    别到耳背时,不小心触碰到她肩胛骨,宫森像被开水烫了一下飞快的抽回去。


    感受到心脏狂跳,宫森站直身把自己藏在黑暗里,就听娇娇突然直起身:“我找到了!”


    网兜带起一串水花,还真给她捞到了东西,一个包装精美的绒布包,双边栓绳捆束,娇娇双手奉上,献宝似的递到宫森面前。


    “这个,是我给你的东西!”


    宫森愣住,重新审视身上又多出小面积的水渍的姑娘。


    “送得很好,”宫森认真道,“但下次别送了。”


    娇娇头上冒出问号:“你看都不看是什么东西?”


    宫森:“什么都行。”


    被敷衍的娇娇一脸崩溃:“不行,你必须打开看!”


    第38章 徐火莲的秘密 ◇


    ◎大半夜的吃了一嘴狗粮本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徐娇想的是还账后对方记账, 清打清算销掉一笔。


    欠钱的也害怕赖账对不对?!


    但这为债主表现的……怎么说呢,就很奇怪?


    宫森将绸布袋子翻转,六根100g重的金条落在掌心, 垒得有茅台小酒盏高,被水色一照闪闪发光。


    金子真好看啊!


    宫森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找这东西?!”


    娇娇:“……对啊。”


    不然呢?


    还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这笔钱都可以将古堡简单补漏了。


    娇娇暗暗吸溜了口水:“本来一见面就该还你的,可倒霉的掉进水里了……”


    宫森:“我跟你在一起那么久, 你就记得这一件事?”


    宫森语气里微微的动怒触动了徐娇, 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一码归一码啊,我虽然穷, 但也是说到做到的, 欠人钱一定会还,这是为人基本准则。”


    宫森锁紧的眉间松弛了些,他玉质的手指收拢, 将金条装进袋子里后收入贴身口袋。


    “行吧。”


    娇娇偷偷松了口气,她就怕宫森不要,千万不要上演狗血剧里的推辞,男主不屑的将金子丢却:“这些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 我要的是你, 女人。”


    ——那就太顶了。


    宫森又打量了一眼娇娇身上水渍,不咸不淡道:“先回去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娇娇愣住:“……明天?”


    她还打算明天再去池子底下一探究竟,直播内容还等待更新呐!


    宫森看出娇娇的不对:“你明天有事?”


    娇娇心虚的转移话题:“你明天没事吗?对了,你离开黑洞后去哪了?”


    “回到地球了。”


    娇娇吃惊:“这么顺利?!”


    宫森感叹:“古堡的门另一侧, 通往我的房间, 巴比伦交易港的港主, 好像正是知道这一点。”


    娇娇由衷道:“那真是太好了, 想不到这栋旧古堡还有这么实际的用处。”


    宫森:“不过我回去后,发现卧室里多出了一扇门。”


    宫森看她一眼,补充说:“一扇木门,和你卧室的一模一样。”


    娇娇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是说我房间的门怎么不见了……我还怀疑过物质守恒,宇宙中存在熵增熵减这一死脑细胞的问题……”


    宫森猛地停步,娇娇差点撞到他背上,宫森只手扶了扶她肩膀:“所以你一开始就是一个人?”


    娇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莫非你真以为我是一只兔子?你见过像我这么聪明伶俐,精通人话,乖巧可爱的伴生兽吗?”


    宫森扯扯嘴角:“我是说为什么你那么没用。”


    娇娇:“……”


    娇娇:“明明你教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宫森:“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娇娇:????


    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宫森抓着手腕往古堡里走,宫森侧过身时,精致的侧脸庞上勾起微微的笑容。


    这家伙。


    对外都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这次回到地球,旧飞船上死得死失踪的失踪,不用想都有一轮腥风血雨,可能也就在这与世无争的古堡中放松放松了。


    本小姐姑且先饶你一嘴。


    下次再战。


    从庭院到古堡需要穿过蔷薇花走廊,正好是梦中六芒星出现的位置,该不会这地下真有那么玄乎的东西吧?


    角落里的小偷还蹲缩着,不同的是放后脑勺的手缩回了怀里。


    就像大猫的农民揣。


    娇娇忍笑:“你居然没跑?”


    闻言小偷大义凛然:“我这叫盗亦有道!”


    娇娇无语了一下:“你又没偷到,还真要我报警?”


    小偷:“你可以报警,但不能说我没偷到东西,明明是你这屋没有东西!”


    要不是顾虑警察三番四次录口供会爆出宫森,你以为会留你到此时?!


    还盗亦有道呢。


    呵呵。


    娇娇真不知道这样死脑筋的人怎么在行业混出名头的,要换做一般人,发现房门诡异早吓跑了,也就他!


    ——可能也是这个咬死不松的的原因,徐火莲才找的他?


    一条好狗的基础素养。


    只是徐火莲没想到这么快被爆了身份。


    或许,徐火莲也不在意?


    娇娇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宫森一杯,自己一杯,然后窝在客厅沙发里,开始长蘑菇。


    宫森本不是话多的人,当着第三者的面,更是寡言少语。娇娇刷了一会儿社交软件,就听见客厅里铮铮铮的响,循声而去竟是挂在墙上的钟。


    太静了,走针的声音会被无限被放大。


    “要不你先回去吧,”娇娇再发觉宫森第七次看腕表时,为难的提议道。


    宫森:“你一个人能行?”


    娇娇讪笑:“我赌徐火莲不敢来。”


    被识破凶手身份是一回事,凶手会不会耍赖又是另一回事。


    扭头向目光炯炯的小偷:“你去圈里传话,谁要再接这活,我就把你的录像传到网上去。”


    扬扬手机:“我平台有百万粉丝。”


    小偷脸都灰了:“奇耻大辱!”


    娇娇得意一笑,就听宫森闲闲搭了句:“什么平台啊?”


    娇娇脑子里嗡的就是一声响。


    她表情由得瑟转为惊恐。


    她真是被天雷劈了才会引出这给话题。


    但——


    二十三世纪和二十一世纪是互不通网!


    还好还好,但联网上平台,对与宫森还不跟小孩子玩玩具一样容易?!


    她的表情被宫森尽收眼底,宫森细长的睫羽眯了眯。


    娇娇猛地跳起来,指着大门口外响起的灯光叫道:“徐火莲来了!”


    古堡虽然地处偏僻,但是有路的地方就有车,至于是不是徐火莲只是托词而已。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中,娇娇飞快激活昏昏欲睡的脑细胞,就听见大门外响起“滴滴”两声车锁。


    两柱灯光熄灭在大门口。


    娇娇拍案而起,冲到门外,用冰冷的手捂褪脸上热气。


    一阵高跟鞋踩地砖声由远及近,徐火莲穿着巴宝莉定制款风衣,带着深色宽檐帽配墨镜,像电影里的间谍。


    她小动作中带着频频四顾,慌里慌张见不得人。


    在连廊下与徐娇对视,她语气十分恶劣:“要不是看你是血亲侄女,大半夜的我才不敢触这眉头,明天上新闻通报,徐家老宅被盗,我们还要脸不要脸?!你要看顾不好古堡,趁早卷铺盖滚蛋!“


    娇娇一点都不生气,手指卷起发梢绕啊绕:“你放心,我这没监控器,别再继续装了。”


    编,继续编。


    徐火莲神色中松弛了几分戒备:“那你大半夜的找我来什么事?”话没说完,徐火莲虚眯起眼,嗤笑一声,“该不会让我来看你新男友吧?”


    宫森站到徐娇身后,高挑身影斜斜罩住娇娇的影子。


    娇娇暗叫不好,徐火莲已嘴把不住门的开始讽刺:“真是野生野养的孩子,才多大点,不学着好好读书,学人同居!”


    徐火莲摘了墨镜,细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宫森:“模样长得还挺俊,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儿?”


    宫森问:“这就你姑妈?”


    娇娇扶额长叹:“嗯……”


    要打的话打轻点,别打脸,不好交代。


    意料之外的宫森没有动身,也没有动气,他直接无视了徐火莲的挑衅,就像无视房梁柱子,无视连廊扶杆。


    娇娇生怕姑妈那张嘴,赶紧打圆场:“家里遭贼了让我朋友来守守夜不行?你有个老熟人就在客厅,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姑妈眼睛从宫森身上移走。宫森虽然收了流体铠甲,一身世家公子哥儿的卓然气场,冷煞又A。


    徐火莲纵横商海多年,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是不是好惹的主她一眼就看得出。


    况且人在屋檐下低头三分。


    徐火莲一边摘帽子一边往客厅走。


    很快响起刺耳尖叫:“你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还不快给我滚?!”


    小偷抱着头鼠窜出来,临到门口回过头:“押金我会退还给你的!”


    “留给你自己买棺材吧!“”没有金刚钻,还敢揽瓷器活,我看你哪天死!”


    娇娇哑口无言的看见小偷钻进灌木林子,惊飞了两只栖息的老鸦,呱呱呱呱噪的叫。


    还有完没完?!


    与宫森一前一后进屋,就见徐火莲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里,屁股矜持的只坐一半,绷直的双腿翘成二郎腿,手里还夹着根烟。


    “开门见山吧,”徐火莲,“那窝囊废爆了我多少信息,我管不着,我这人向来只要结果。”


    徐火莲深吸一口烟,烟灰一厘米长,她巡视茶几上无烟灰盒,顺手弹进盛白水的水杯里。


    见娇娇皱起眉,徐火莲不屑的抬抬夹烟手指:“我再开车回去还得半个小时,明早七点半有会,拢共睡不到三四个点,你要有货,就直说,没货,那就是你运气不好。”


    徐火莲又意犹未尽的打量了一眼宫森:“你要运气好找到了呢,说不定我心情好给你一笔钱,毕竟你还要养男人不是?“


    她那眼神,活像在白马会所点鸭子的富婆。


    娇娇端起水杯,迎面泼到了徐火莲脸上。


    徐火莲勃然大怒,腾得起立:“你他吗疯了吗?!”


    第39章 古堡暂别 ◇


    ◎我读书差没文化,但我会上网鸭!◎


    “我看你才疯了, ”娇娇冷笑着看徐火莲胡乱抹脸,妆都花了,手背爆起的青筋似乎是随时要扑上来。


    不过她身后站着宫森, 她不怕。


    娇娇:“你平日颐指气使惯了是吧,跑我家来撒野?!”


    徐火莲怒不可遏:“什么你家?这他妈是徐家的祖产,徐老爷子给你不能转赠不能租售,摆明了找个看门的, 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


    “说得好, ”娇娇拊掌笑道,“你也知道, 这是徐家的祖产。”


    娇娇看见徐火莲微变脸色, 越发来劲:“给徐家的狗,都不给你,你说气不气?”


    话一出口, 娇娇就发觉空气凝固了一下。


    宫森看她的眼神好像看白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不管了。


    因为徐火莲被刺激的更重。


    徐火莲眼眶都红了,摘了墨镜的眼眶下一叠黑眼圈,衬得她更是阴鹜冰冷。


    “文件……被你找着了?”


    “不然呢?”徐娇,“古堡荒废没人要的时候没人管, 我自己入住, 我还不能打扫打扫一下房间?”


    徐火莲一身发煞气都像被冷水浇灭了:“那你为什么从没跟我说起过?”


    徐娇反将一军:“你以为我是你?”


    徐火莲被顶得emo了下:“我看你经济那样困难,天天丢人现眼的直播赚点蝇头小钱,还以为要找到了,会拿来威胁我或质问我,没想到……”


    娇娇冷笑一声:”没想到我是不为金钱折腰的人是吗?“


    “虽然我穷, 我装, 我演, 但我有我为人的原则。”


    娇娇抬手, 打断徐火莲的欲言又止。


    “不要再跟我提打钱的事。“


    “当我不知道你们有钱人那一套?前一分钟打巨款,后一分钟就找律师,分分钟敲诈勒索罪抓牢里。”


    “案例来自那俩姓吴的某某某和某某某。”


    “我不读书,没文化,但我会上网鸭!”


    一通话气吞山河,感天动地,娇娇恨不能在脑门上贴一张“正道的光”。


    看着徐火莲被一通嘴炮喷的坐倒在沙发另一头,连高人一等的修养动作都忘了,审判的滋味让娇娇爽得飞起。


    徐火莲扯扯嘴角:“那你现在想怎样?”


    “拿上你的领养证明,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麻溜儿的滚出去。”


    徐火莲骂小偷的话,被娇娇稍作修改的丢了回去。


    还意犹未尽的补充一句:“我是缺钱,但不缺德。”


    徐火莲唾面自干的抬起头,眸中有灼灼的光:“那份领养证明,在哪里……”


    娇娇扬扬下巴:“你坐到了。”


    徐火莲怔了一下,立马起身掀沙发垫子,没有,她又掀开旁边的,一张白纸黑字赫然在眼前。


    徐火莲颤着手指捡起来,眸中有泪光闪过,转瞬即逝。


    “复印件?”


    徐娇:“不然呢?我干嘛要给你原件?!”


    徐火莲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徐娇,我警告你,有些事开不得玩笑,我执掌徐氏集团三四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就算你发出去把我非亲生公之于众,与你除了博一次眼球,又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徐氏集团旗下关系到好几万人的饭碗,股市暴跌,经济效益不好,多少人的奖金工资会受到影响?你真不会以为我就是为了自己这一名誉?天一张被,地一张席,我一人能吃穿多少?”


    一口气把心里话掏出来,徐火莲焦躁的性子也熄灭了些。


    她将复印件撕成碎条:“你想想,我要真那么在意领养证明,何必等到你入住了古堡才想起?我的目的,实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娇娇微微动容。


    徐火莲循循善诱:“我记得你还有不到半月就开学了吧?其实你的事姑妈都放在心上,大笔的钱你不要,以后每个月给出你打生活费好不好?别的同学多少,你就多少。“


    一种说不出的暖流从娇娇的天灵盖流到后背,她紧握的拳头都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徐家真的关照她的话。


    她是不是以后就能好过一些了?


    徐火莲坐着等待徐娇回复,目光要有多温柔有多温柔,娇娇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斜地里宫森开口了:“徐家的,本来都该是你的。”


    娇娇一愣。


    对啊,徐火莲那些大道理,关系到多少人的工作,多少人的利益,跟她有什么关系?


    要按血脉传承,如果爸爸不离世,继承该她拿大头。


    爸爸与爷爷离间,导致她落不到什么遗产,那也就算了。


    凭什么这时候还企图来控制她,好像她欠了徐火莲,好像她处处不应该。


    凭什么?


    徐火莲眼见娇娇转了脸色,吓得要喝退宫森。


    “我们姑侄说话,哪儿容得到你插嘴!”


    这番话,像盆冷水兜了娇娇一脸。


    这才是徐火莲的真身面目。


    刚才的她都是装的。


    鸭子。


    刚才的自己差点就自投罗网。


    娇娇气得,她还真是耳根子软啊。


    “领养证明上可写明了你原姓苏,我哪儿来的便宜姑妈?”


    徐火莲:“不是亲生又如何?你爷爷只是集团股东之一,我才是被董事会委命的董事长!”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那些都跟我没关系。“娇娇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侧过身不再看姑妈。


    “您自便吧,我们要休息了。”


    徐火莲气急败坏的起身,宫森立马横刀立马站在娇娇面前。


    徐火莲一跺脚,眼见对方油盐不进,也不想再多做无谓的纠缠,但走之前,还丢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徐


    娇娇冲徐火莲背影喊:“诶,别走啊,我们探讨下公布领养证明导致股市暴跌,我爷爷的旧属下和关系网都不支持你,你还坐得稳位置吗?“


    徐火莲惨叫声从夜色中传回来。


    “别忘了你自己说的,你缺钱,但不缺德!”


    徐火莲一步趔趄,跪膝摔倒。


    扫大马路的街道办阿姨拍拍铁门:“你这一家的,这都快四点了,闹什么呀?还睡不睡呀?!”


    徐娇无语望天。


    这还睡什么睡啊。


    客厅时钟指向四点,夜色犹暗沉沉的,夜空中回循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白噪音。


    有人说是地鸣,也有人揣测是太空中的回声。


    “我也得回去了。”宫森起居时间向来准时准点,六点起床锻炼和准备日常工作雷打不动。


    娇娇感恩戴德的想快点送他走,没办法,天亮了她也要开始直播了啊。


    已经跟观众预定好了。


    徐火莲说得没错,开学处处都需要钱,她得抓紧每一天的时间才行。


    宫森说完了却不走,娇娇起身打了个哈欠看着他,心底咯噔一声,他什么意思?


    要没看错的话,为什么感觉他眼睛里有跃跃欲试的期待。


    没办法,娇娇只好使出撒手锏。


    “等你有更多的时间吧,我带你去这个世界到处玩玩逛逛。”


    宫森:“……”


    “真的,”娇娇画大饼,“二十一世界比起你们世界可不遑多让,你们世界多无聊啊,肉大多都是合成的,蔬菜都是室内培育的,一点滋味都没有,等你有时间了,我带你去渝州吃小面,蜀州吃火锅,粤洲的双皮奶,吉州的烤冷面和东北乱炖……”


    娇娇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丢鱼饵的渔夫,诱导着这没吃过啥好吃东西的少年,一步步将他带回卧室,送别在白色的墙壁前面。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抗拒美食诱惑,那是镌刻在基因里的符号。


    宫森往白色墙壁上做了一个拉开的动作,娇娇知道那是只有他才看得见的门把手——想起她之前也有这样的能力,不觉有些惘然。


    宫森察觉出她的失落,“你要不要跟我再回去?”


    娇娇讪笑,她已经尝试过好多次了,她可不想当着宫森的面撞墙。


    而且最重要的事,宫森的世界也没什么新鲜事可直播了。


    ——要怪就怪喜新厌旧的观众。


    不能怪她。


    “宫老爷子和宫妈妈……还好吧?”


    “都挺好的。”


    娇娇:“……”


    宫森何其聪明,不点即透娇娇的潜台词。


    “那……再见?”


    “好的,晚安。”


    宫森身影消失后,娇娇抚摸着冷冰冰的墙壁,再三确认他确实离开后,仰头打了个哈欠。


    好困。


    还会再见的,只要宫森有时间,这不用着急。


    徐火莲灰头土脸的坐在轿车里,车很高级,开起来丝般顺滑悄无声息,她将车窗摇下来,在吹得头皮发麻的夜风里,点燃了一根烟。


    近些年已经很少有人见她如此狼狈,可她一碰到徐飞絮的女儿,她就接连的败下阵来,一如小时候撞见徐飞絮一样。


    徐飞絮就是命中克她,死了都还不放过她。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父亲原是徐老爷子的保镖,一次意外以命相抵救了徐老爷子的命,母亲知道后自杀,在一地血泊之中她被赶来的徐老爷子抱起,徐老爷子告诉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那年她才两岁。


    通常两岁的孩子并没有多少记忆,奇怪她却对这件事记忆的特别清楚。徐老爷子并未对外公布她保镖之女的身份,宁愿自毁身誉宣称是私生女。


    也要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但是司法机关不容情面,该走的流程一个都少不了,七八岁那年,一次来古堡玩耍,被徐飞絮意外的翻出领养证明。徐老爷子将一对儿女关在屋子里,认认真真地告诫他们要互帮互助,互相关爱。


    徐飞絮惊讶震惊的眼神,到现在徐火莲都记忆犹新。


    自那之后,徐火莲再也没见过领养证明,徐老爷子是空着手走出的古堡。徐火莲以为那份领养证明自此以后也会像历史尘埃一样埋葬在古堡中。


    也是自那之后,徐火莲见到徐飞絮都绕着走。


    饭桌上徐飞絮喜欢的菜,她绝不会伸筷子。


    徐飞絮走过道扫把倒了不会扶,她不会。


    徐飞絮想做什么做什么,飞扬跋扈任性妄为,她不敢。


    她只会沿着徐老爷子既定的路循序渐进。


    每当不知情的外人拿她跟徐飞絮作对照组,说你姐姐学习成绩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听话懂事。


    徐飞絮投过来的眼神都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徐火莲恨不能挖个缝钻进去。


    她无数次梦见徐飞絮当众指出她是被领养的身份,被徐家扫地出门,连保姆清洁工都看不起她。


    这一切在徐飞絮死后画上了休止符。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更加精进卓越的管理企业,007算什么,呕心沥血算什么,她不结婚,不生子,断绝一切无妄念想。她成为报纸上的铁血董事长,出色的企业家,女性的楷模。


    这一切,都只想向徐老爷子证明,您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徐老爷子死后,她身上最后一层枷锁也卸掉。


    她终于可以开始考虑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直至一纸遗嘱,将她身上重又覆盖上阴影。


    古堡赠予徐飞絮的女儿继承。


    不可租售,仅作研究用。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封领养证明,徐老爷子在的时候,她不敢去找,徐老爷子何其精明之人,她不敢绝对断定古堡中没有监控和眼线,她一步差池都不敢有,何况许老爷子就她一个继承人,□□是最好的选择。


    但徐老爷子离世后,一切就都变了味。


    那封领养证明是否已经真的销毁,还在潜藏在哪里。


    徐娇入住后,是否会阴差阳错的找到,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对待?


    管理一个大型企业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坐在庞大的帝国宝座上,永远都有虎视眈眈的对手在逮你漏洞,想掀翻你独掌大权。


    她以匿名方式找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偷,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件事调查确认。


    如果小偷被抓住,只要矢口否认,谁也不敢将她牵扯上。


    如果小偷找到,她就以匿名方式交易。


    如果小偷没找到,最好的消息,就是没有消息。


    但没想到,结果却往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发展——徐娇一开始,就找到了,那份领养证明!


    烧化了的烟头烫到了徐火莲的手,徐火莲痛得缩回,手扶在方向盘上,猛踩油门。


    爆裂狂风吹迷了她的眼,也吹不散她心底烦躁。


    必须得想一个解决的方式。


    必须。


    第40章 渔船 ◇


    ◎这是一个既超前又守旧的古怪世界◎


    瓢泼大雨, 卷开了湿重的门帘,油灯残余的一丝即将湮灭。


    娇娇躺在渔船的负一层,嗅着空气里的霉臭味和存放过鱼货的臭腥气息。


    她也快臭成一条咸鱼了。


    脸颊和身上裂出条条细细的血痕, 不仔细看看不出,疼是不疼了,但是憋屈。


    谁能想到,这一次她穿到礁石, 没等到钟阅说的渔船, 却等来了黑客号船——传说中唯一一艘官方指定渔船。


    迷雾中,泼来的不止是刺眼的灯光, 还有一张铺天盖地的渔网……


    直播间里已经笑拉了。


    【我还第一次看见有主播被当真美人鱼打捞起来的】


    【正常人谁会大半夜趴在礁石上啊】


    【太der了, 我还记得徐娇被渔网提拉上甲板时那惊恐的神情】


    【哈哈哈哈,夜班都给我笑清醒了】


    伴随着弹幕池里一条条弹出的屏幕,右上角的人气值也在不断攀升。


    打赏+100


    打赏+50


    打赏+101


    ……


    娇娇粗一算, 今早这一波就赚了小五百,五百可不少,用来肉菜蔬都可过一周了,还是大吃大喝那种。


    娇娇拳头紧了又松, 高举起祖母绿坠直播设备, 笑靥如花道:“谢谢老板们,祝老板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现在要先洗漱了,回头见!”


    啪的关掉直播设备,黑漆的屏幕上映照出一张有些狼狈的脸庞,身上湿透了, 床角摞着一叠粗布灰衫。


    记得被救起时, 水手们说了一句什么:“琥珀先生菩萨心肠, 收你做他奴隶, 你收拾收拾去感谢他。”


    可当她紧锁了门脱下湿衣服,打开菩萨先生赠予的奴隶装时,脸霎时就灰了。


    红的底色,纹印深绿色花团,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一条围巾从中滑落,捡起是灰色的,底下一圈洋洋洒洒的流苏。


    ……


    娇娇只在东北扭秧歌的二人转中见过这样的穿衣风格,这琥珀先生该不会是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吧。


    要琥珀先生身周都围绕着这么一群奇葩,远远看去岂不是随时随地都媲美春晚。


    是,有干净厚衣服换就不错了,可是——娇娇可是颜值主播!


    一秒切换画风,从端庄优雅的神秘古堡洛丽塔风,转变成土到掉渣的乡下二人转风。


    在娇娇沉默的一分钟内,她鼻头发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狗命要紧,狗命要紧。


    娇娇变换边吐槽:年轻人呐,还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紧,不要梦想什么哈利波特里的国王车站,修仙世界里的仙人指路。


    因为通常你去到了那个世界,迎接你的也不是仙人。


    而是仙人跳。


    娇娇将泳衣脱下来,拧干水后用吹风机慢慢吹干,这隔间显然曾住过人,还留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


    但,实在太脏了,床上几团不明构成的污渍,娇娇坐都不想坐,更别说躺下身。


    她唯一从现实带来的就这身泳衣,她舍不得放弃,手持吹风机手腕都麻了,泳衣才干了□□分。


    她打底是真空的……泳衣必须得穿。


    娇娇在腥臭的仓库里一分钟都不想待,裹好大红花袄就推门出去。


    记得钟阅离开前曾说过,礁石堆距离人鱼岛仅有十海里。


    苟一苟就到了。


    拉开门把手的同时温稚打开了祖母绿吊坠直播器的开关。


    祖母绿吊坠在上一个世界幻化成伴生兽时,对比显得较大,但一落到人身上几乎不注意就看不见,十分的小巧便捷,这也是这款市面上最高精尖设备的特征之一:隐形拍摄。


    【您的设备已经连接上网络,请开始您的表演吧】一道机械声音响在徐娇的内置耳麦中。


    每次重启都会重置一部分功能,娇娇收拾的这半个小时,直播间里的观众几乎走差不多了。


    她耳麦中一片安静无声。


    这也让她得以屏息凝神,在这个新的世界中,专注的熟悉了解。


    这也是徐娇偷偷给自己设定的一个要求。


    这很像是玩“国王游戏”时捏了张平民卡牌,得等大家开始互跳身份和发言之后才决定说什么,站哪一方说,否则万一国王是最后一个玩家,他说“屎”,而你第一个发言说是“吃”。


    那就得现场表演自闭了。


    “有没有什么想看的?”娇娇站在负一层走廊,左右都是一片漆黑。


    每当有类似情况,她都将投骰子机会给观众,这样可博得一波打赏。


    这时直播间里寥寥几十个人……十有八九不是机器人就是挂机。


    这个时间段还没人回复她。


    有过再大流量又如何,观众本就少得可怜,直播间又开又关的,活粉早去看其它主播了。


    既然如此,娇娇舔了下嘴唇,回忆水手们推攘她来的方位,往甲板上去再说。


    她高提起煤油灯,走在无灯的走廊上。


    这艘船还取名“黑客号”呢。


    高科技她是一点没感受到,黑是体感得彻彻底底。


    因为太抠搜,居然连壁灯都不点一个。


    手里油灯她头巾下的半张看不出神色的脸,看着比这黑暗还要可怕一点。


    【哇靠,吓老子一跳】


    【主播是在装神弄鬼的吓人吗?】


    耳麦开始自动朗读弹幕池里观众的发言,终于来活粉了,但好像来得不大是时候。


    娇娇心里发急,赶紧将煤油灯递远一点,照亮周身。


    没想到正守在出入口打囤的水手被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的?!”水手大吼大叫,娇娇赶忙将头巾捂住的脸亮开。


    “我是刚被救起的,我想去感谢下琥珀先生。”


    娇娇着重咬在琥珀先生四个字上。


    同时温稚也注意到了对方:油黄的衬衣外,套着一副大号的海军服。


    是现代化正常打扮的船员。


    “他妈的,”对方兴许是因为大跌形象,变得怒不可遏,“大清早的不睡,抱什么大腿……琥珀先生兴许还在床上左搂右抱呢,哪儿顾得上你?!”


    娇娇迅速从水手台词中捕捉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这个琥珀先生,似乎……不太像是个好人。


    娇娇为避免直接被送到琥珀先生面前,迅速调整策略:“我想找洗手间……”


    船员不耐烦地驱逐:“你反方向一直走,上楼梯去一楼有。”


    温稚反身走的飞快,转头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船员手里握着一柄刀,也许是眼花了。


    此时甲板上竟然站着几个人,温稚走过去,看到有互相认识的在寒暄,也有独自待在一角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个高个子帅哥,他穿着亮晶晶的太空衣,正在说着相声,双眼皮大眼睛,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我出发前,跟人说会一帆风顺,然后我挨了一拳,知道为什么吗?”


    旁边身着旗袍的纤细女人一脸意外:“为什么啊?”


    “‘帆’同音‘翻’啊,那岂不是说希望我们这次航程快点出事吗哈哈哈哈!”


    旗袍女:“……”


    温稚也托着腮,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她就喜欢这种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乐观的人。


    事实上,这样的人也很招人喜欢不是吗?


    不过其他人似乎觉得他那样很掉价,并不愿意理会他。


    只有温稚对他挥挥手,一副很欣赏的样子。


    亮晶晶发现有人理会自己,也激动的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裹着头巾的花袄少女。


    他的表情明显愣怔了一下。


    说实话,一个蒙头巾的大花袄蹲在甲板角落,看起来比这阴暗的天气还要怪异。


    亮晶晶犹豫了下,还是踏着甲板走了过去。


    空气里回荡着如丝如缕的歌声。


    “嗨,你就是今早被从海里救起来的乘坐非法渔船的倒霉蛋啊?”亮晶晶笑眯眯道,“我叫阿瑾,你叫什么啊。


    娇娇:”……“


    明明是打招呼的语气,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我叫娇娇。”


    娇娇还是好脾气的回应了他。


    刚才捧了哏的旗袍女插进话题:“这还没到鲛人岛呢,就一个个兴致勃勃的连觉都不睡了。”


    说着还白了娇娇一眼:“某些人刚从海里爬起来,现在就来打探消息了。”


    娇娇头顶飞过一串问号。


    怎么感觉这个女人在针对自己?


    没想到娇娇还没搭话呢,摊在沙滩椅上捧着椰子嘬吸管的一个小男孩跳起来:“明珠姐姐,鲛人岛真像传闻里说的,遍地金碧辉煌的赌场,钱像纸一样满天飞,到处都是好吃的吗?”


    女人弹弹旗袍裙边:“做你的春秋白日梦去吧你!”


    小男孩气鼓鼓:“明珠骂人!”


    明珠轻蔑:“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我说错了吗?!阿宝死侏儒!”


    阿宝气得从沙滩椅上鲤鱼打挺。


    阿瑾忙打圆场:“行了行了,这还有外人呢,能不能停一停斗嘴?!”话题一转,眼神丢到娇娇身上,“妹妹刚从负一层上来是吧?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娇娇重复一遍阿瑾说的话,脑海里飞快掠过守门船员抽出的刀柄。


    何事值得枕戈待旦?


    她表情变化没能逃脱阿瑾的敏锐,他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确认:“你真发现了什么?说来听听?!”


    娇娇就把走廊尽头碰到船员带刀的见闻说了出来。


    初到陌生地,对所有全是无知,适时地交换了解更多信息是第一要紧的事。


    阿瑾三人对视一眼,明珠惊疑不定:“又不是地下停车场,我还第一次听说地下室守夜的,肯定有什么东西藏着!”


    阿宝端着手臂,一手抹着光洁下巴:“嗯,母老虎说得没错,甲板上我们都查过了,没什么可疑痕迹,那为什么此前每艘船登岛前都要死很多人——”


    明珠一巴掌拍断阿宝喋喋不休:“你他吗骂谁母老虎呢!”


    阿宝张嘴要反击,被明珠吹胡子瞪眼的憋了回去。


    眼神一直往娇娇身上转悠。


    意思分明是有外人在场,你管好你那张破嘴。


    阿瑾道:“不是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人说,每次出事前,都会听见鲛人歌声吗?“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因此此时此刻,空气里还始终在回荡着歌声。


    这歌声经久不绝,若有若无,仔细不去听,几乎就忽略了。


    如风一样自然,如云一样飘逸,浸透在层层叠叠的迷雾中,也渗透了人的心。


    娇娇只觉肌肤上生出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明珠:“传闻只是传闻,我更倾向于这歌声中存在变奏,是凶手们动手前的信号。”


    转向娇娇:“你说是不是?”


    娇娇一脸懵逼,关她什么事?!


    她看明珠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心中变得有些烦躁,如坐针毡的拔腿就要跑。


    “我饿不行,去吃点早饭,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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