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加班, 但周日这天孙莉娅没让盛酒梨干太久,美其名曰是杨北鸣的意思,八点就把她赶出灌木里了。
不过能多赚两个小时的钱, 已经足够了。
盛酒梨摸摸藏在卫衣里面的魔方, 一笑, 她四处看了看, 跑去附近的面包店随便买了盒打折促销的三明治,一边拆开吃一边朝公交车站那里走。
这会儿还算早,街上人来人往, 说说笑笑。
在一对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中年夫妇后头,有位身型略显胖圆的老婆婆步履缓慢,两手大包小包,看上去有些沉。
老婆婆提得吃力,走两步就停下来休息, 然后不知怎的, 人就突然垂直摔向硬邦邦的地面。
东西散落一地,吓得那对中年夫妇惊呼回头。
老婆婆上半身重重压在其中一只袋子上,里边儿好像有活物, “咯咯”地跟着惨叫了两声。
而前一秒还在老婆婆周边散步聊天的人一瞧, 连忙作鸟兽散, 蹦得老远,深怕被讹。
宽敞的空地上, 盛酒梨站着一动不动, 看着一分不差倒在她跟前的老婆婆,随后跟那对中年夫妇相视两眼, 她淡定地咽下一口面包。
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的场面一度变得难以抉择。
中年夫妇抢先一步做出行动, 迅速隐没到人群里去。
盛酒梨的视线再次落在老婆婆身上。
老婆婆并没开始闭眼叫唤, 只是深深皱着眉头,脸色苍白又难受。
四周看戏的路人议论纷纷,有的在猜这老人的真实目的,有的极力强调这就是碰瓷,让盛酒梨不要多管闲事赶紧跑,少部分热心市民则打开手机拍照录像,在场外唆使盛酒梨放心大胆地扶人,反正不是他们自个儿碰的老人家,真要追责问罪都与他们无关。
盛酒梨并不在意这些场外的声音,彷佛没听见似的,她将吃剩一半的三明治放进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毫不犹豫地蹲下去把老婆婆扶起来坐着,“有药吗?”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路人们屏息凝神,已经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婆婆感觉呼吸瞬间顺畅了许多,抚按着胸脯大口吸进好几口新鲜空气,老婆婆突然抓住盛酒梨的手臂。
有点用力。
盛酒梨能感觉到老婆婆掌心的老茧纹路。
此时路人们的表情出奇地一致,似乎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但老婆婆的声音却很亲和,“没事小姑娘,我只是有点低血糖,拎的东西太多,一时缓不过来才头晕,我休息会儿就好了,谢谢你啊。”
低血糖……
盛酒梨腾出另只手,在衣服左边的口袋里摸出来一颗椰子糖,是吃午饭的时候,孙莉娅给大家发的零嘴,“您将就下吃这个吧,会恢复得快点。”
“谢谢谢谢,谢谢姑娘。”
老婆婆语调虚弱地接过椰子糖,撕掉包装壳就把糖含进嘴里,立马甜得她眯眼笑起来,她认真打量盛酒梨一番,面容缓缓浮上一抹掺着惊喜的诧异,欲言又止一下,就被刚才的“咯咯”声打住。
“哎哟我给外孙带的老母鸡!在乡下养了一年多,可别这时候跑了呀!”
说着,老母鸡在塑料袋里挣扎得越来越凶,欲有破袋而出的架势。
老婆婆想起身去抓鸡,忽觉后脑勺一阵晕眩,没起得来。
盛酒梨眼疾手快,扑过去摁住塑料袋,给袋口又栓上一层死结,只留个洞给鸡透气。
这鸡动几下不得劲儿,索性躺平认命。
见事情走向与起初天差地别,周边的路人们无戏可看,再议论几句便真的散了。
街道缓缓恢复正常通行。
盛酒梨顺手把其他东西也拾掇过来作一堆,“您能自己走吗?”
“真的太谢谢你了小姑娘,没有你啊,我这把老骨头今天可能就折这里了,小姑娘心真善呐,”老婆婆拉着盛酒梨的手不停地道谢,转而又苦恼地叹了口气,“我能自己走,就是这堆东西提不动了,唉,老了,太久没到城里来,路都变了,转半天转不明白,还等着回家去给我的乖外孙炖鸡汤呢。”
盛酒梨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沉默半晌,她道:“我送您吧。”
老婆婆感激万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呀?”
“不麻烦,”盛酒梨扶着老婆婆慢慢站起来,“您家在哪里,我去路边拦车。”
“新里官邸。”老婆婆说。
……
徐宅院内。
徐晋渊盯着手机屏幕从车里走下来,心情不是很好,嘴边念念有词的,“这傻子干嘛去了,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十几条微信消息,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有。
徐晋渊越想越怒火中烧,又发了句话过去:盛酒梨,你真行。
随后手机赌气地揣回兜里,徐晋渊抬眼,徐宅亮堂堂一片。
段文冰不是回景桓了吗?
怎么家里还有人?
于驰提着只白色纸袋走过来,“少爷,您的东西。”
徐晋渊接到手中就快步往家里边走。
客厅前的过廊里堆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能听见老母鸡哼哼唧唧的呜咽声,它双爪用力一蹬,塑料袋被戳出好几个洞。
徐晋渊:“……”
厨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随后他瞧见夏芷容眉目慈祥地挽着衣袖走出来,“回来得正好,快,帮外婆把这些东西全部搬厨房里去,都是我自己种的菜,吃着香,你还在长身体,可不能老吃外边的,那些都没外婆种的有营养。”
他家的伙食一直以来都是有专人空运配送的。
而这位亲得不能再亲的外婆,早些年跟他从没见过的外公离婚后,就独自一人把段文冰拉扯大,赡养费一分没要,后来外公病重,叫段文冰回来继承家业,外婆丢了句“他要给你你就拿着呗”,便隐居回乡下了。
徐宅是当初徐鸿娶段文冰的时候,在青川买的婚房,为了不打扰两口子的生活,外婆也极少会到徐宅来,平时都在乡下逍遥,想要见到人,只能逢年过节之时,段文冰带他回老家玩。
徐晋渊梗着脖子没动,蹙起眉心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差点晕在半路过不来了,”夏芷容笑眯眯地走到徐晋渊面前,“幸好我遇到了你照片里的那个小姑娘,长得可真灵气,我一眼就认出是她,还是她打车送我回来的呢。”
徐晋渊惊愕,“你说盛酒梨?”
夏芷容点头,“对,是叫这个名字,外婆特地问了一嘴,小姑娘斯斯文文的,可好说话……”
徐晋渊没忍住打断,“她人呢?”
“她刚离开没多久,你后脚就回来了。”夏芷容说。
徐晋渊神情懊恼起来,语气非常无奈道:“外婆,您怎么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晚上自己回家啊,我去找她。”
“我想叫司机送的,可是她不……”
夏芷容话还没说完,徐晋渊就冲出了家门。
新里官邸地广房稀,从家到区大门口有一定的距离。
徐晋渊跑过两条街道都没见着盛酒梨的背影,打电话也不接。
一路找寻过来,最后才在一个较为隐秘的转角处看到人。
盛酒梨正蹲在草丛前,一点一点地撕着手里的三明治放在地上,喂给一只三花色的流浪猫。
这猫显然是被附近的居民投喂习惯了,一点儿也不怕生,吃得非常过瘾。
盛酒梨摸摸猫头,它就来蹭盛酒梨的膝盖,亲昵得紧,逗得盛酒梨笑起来,“好好好,全都给你吃,饿坏了吧。”
“喵——”
盛酒梨嘴角上扬,将剩余的最后一点面包全撕成小块,神情温柔地看着猫慢慢吃掉。
旁边路灯分过来半打光线,夹杂着秋风拢罩在她身体一侧,被吹开的头发在空中根根分明,她也明亮,动人。
这是徐晋渊第一次看见她笑。
旁若无人的她,原来是这般模样。
徐晋渊缓步走近,地上的影子因灯光而拉长,落了一半在她身上。
盛酒梨后知后觉抬起头,耳朵就听徐晋渊说:“盛酒梨,不被你吸引太难了,连我心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气儿,都能在看到你的时候全部消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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