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嘴巴说不用, 手很实诚。


    磕磕绊绊烫完了。


    两个大佬这么接地气,王总和导演对视一眼,默默跟着做。有句话讲领导的举动就是风向标, 跟着做总归不会出错。


    查欣欣一瞅。


    你们都烫啊, 那我也跟着烫吧!


    虽然不能消毒, 但别人烫了自己不烫心理上总觉得不干净, 不是强迫症都要被逼死了。


    莫名其妙跟着走完流程, 菜上桌了, 乔海生重提说到一半被烫碗打断的话题, “换人麻烦吗?”


    郭导心说当然麻烦。


    皇帝的戏份虽然不多,跟他搭戏的咖却都不小,换人得补拍, 其他演员必然增加工作量。


    合同上规定了大概的拍摄时长, 如果超出就要协调档期, 演员的档期都提前半年一年定好了。


    如果别的演员接下来要进其他组……


    总之, 一调整肯定会冒出一箩筐问题, 而不单单是换掉一个人那么简单。


    但山楂是《唐宫》的最大资方,大老板要的可不是你跟他讲哪里有难处,会出现什么问题。


    而是能不能办!


    郭导舔了下嘴, 没把话说死:“……嗯, 换倒是能换, 就是……”


    他扭头看向王制片。


    王敏脑子转得很快, 立刻接话,“倒是不麻烦, 本来就是演义类,咱们也没说是正史。让编剧后面再插两幕戏解释一下皇帝不出场的原因,重病、或是容貌有损都可以, 再隔着帷幔拍两场,前面拍过的皇帝相关素材可以直接不用。”


    “乔总,您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乔海生沉吟片刻,问钟元:“钟总,受欺负的是你的人,你觉得这个解决方案怎么样?”


    钟元莞尔一笑:“乔总,换不换人是你们公司的事,问我不合适吧?”


    乔海生挑眉:“怎么会不合适呢?”


    “我还想跟你聊聊《唐宫》的宣传方案,我记得至美不仅做广告、做艺人的包装,也给剧做营销。”


    他有意卖好。


    钟元不清楚他的用意,不过不重要,生意送上门没有不做的道理。


    “对,给剧做宣发确实在至美的业务板块之内,乔总是打算把《唐宫》的宣传交给至美吗?这方面我们经验很充足,肯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当然相信钟总的实力。”


    “后续我让人跟进。”


    “那就这么说定了。”


    乔海生跟王敏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回去安排,王敏心领神会,“乔总,稍后我就联系至美。”


    钟元提醒:“元宵之后吧,现在还没复工。”


    “钟总很体恤员工啊,假期这么长我都想跳槽了。”王敏很捧场。


    钟元笑道:“这话我可当真了,就看你什么么时候跳过来,王总如果跳槽我保证不亏待你。”


    “钟总,当着我面挖墙脚不好吧?”


    “良禽择木而栖,怎么能算挖墙脚呢。”


    “……”


    气氛逐渐活跃。


    主要是钟元、乔海生和王敏聊,导演时不时搭句腔,查欣欣则带了一双耳朵一张嘴,边听边专注干饭。


    眼瞧着她要添第二碗大米饭。


    郭导忙提醒:“晚上有一场重头戏,吃太撑影响镜头里的效果。”


    查欣欣扁嘴:“……”


    关键我没觉得撑啊。


    对着导演的死亡目光,她思索两秒,行,不吃饭,再吃点菜总行吧。


    结果导演还是盯着她,示意她看看自己面前的骨碟。


    查欣欣低头,一脸茫然,很多吗?


    郭导:“服务员给你换两次了。”


    “……”


    严格来说查欣欣其实不胖。


    单看身材九十上下,只看脸会觉得她有一百出头。剧组伙食非常一般,刚进组拍的戏份她看起来有点圆润,好在是唐风,圆润不是大问题。


    但她最近脸部线条清晰很多。


    导演不想她胡吃海塞两顿再圆回去,否则状态不对就接不上戏。


    很可能上一个镜头脸偏瘦,下一个镜头就圆了,效果不好。


    他俩基本是眼神交锋。


    那头乔海生由宣发合作开始讲,渐渐聊到问钟元有没有兴趣入股山楂。


    钟元眨了下眼,这问题太让人诧异了。


    她能猜到乔海生主动示好必然是为后续铺路,但这么着急把自己绑上船,难道九金管理出问题了?


    不至于吧。


    就算这十年韩流日流各式各样流的冲击很大,尤其是医美来势汹汹。市场先行导致法律法规没跟上,很多违规产品出现让家化产业受到波及不小。


    再加上新公司、外资收购换皮的也多,可九金仍然处于龙头地位。


    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就算要寻求集团的多元发展、新的经济增长点,也没必要这么着急。


    “乔总,影视投资这一块我是纯纯外行人。你们这一行的项目动不动几千万、一个亿,投资回报又很依赖运气,我胆小,还是不掺和了。”


    “钟总说自己胆小,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诶~~不打诳语,我是真的胆小。”


    钟元摆摆手,婉拒后没表露出跟对方拉开距离的意思。而是留足余地:“不过我也有事需要乔总帮个忙,欣欣既是我的好朋友又是至美的艺人,以后要麻烦你多照顾着点儿。”


    乔海生噙着笑应了。


    他提一嘴其实作为铺垫,释放期待合作的讯息,往后好在别的方面跟钟元加强联系促进合作。


    并非一定得在文娱产业。


    山楂只是抛出来的一个钩子,咬不咬不重要,让对方意识到他的倾向最重要。


    实际上,这家影视制作公司本来是开着玩的。


    这几年热钱多。


    季昊焱、赵望旌拉他投资,他也想跟以他们为代表的圈子更加紧密,便参股了几家公司。


    但最近盛世筹备三年的游戏《破界》折戟沉沙,不得不宣布停服,赵文柯还放任赵望伋打压赵望旌。


    杭舟舟还在跟她的堂弟堂妹斗,顾不上支援赵望旌,赵望旌的资金便出现了问题。


    而季昊焱也被家族勒令低调,不允许他碰娱乐产业。


    乔海生猜季家很可能被盛世那两个月的舆论风波殃及了,即便他账号注销很迅速,可是有心人顺着摸总能摸到点什么。


    现在没传出大动静不意味着小麻烦没有。


    这么一来,两人退出山楂,就只能由他接手。对他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


    在意识到季昊焱几人掌舵不稳容易触礁后他就在思考如何与他们脱钩,太主动必定引发针对,他一个人可顶不住几个自负疯子的杀伤力。


    没想到选择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了。


    如今跟季昊焱赵望旌为代表的圈子逐渐疏远,他需要寻找新的盟友。


    他很看好钟元。


    年前两个公司对垒他全程围观,不难看出她跟赵家另一派有往来。


    她有胆量、行动力强、不会自负到大包大揽。


    跟狂妄不可一世、刚愎自用的季昊焱几个相比,作为合作伙伴就可靠太多了。


    这不,一听郭导报出钟元的名字他连夜飞了过来。


    否则两家事业版图一点不沾边,乔家与她家中长辈公司的业务也是八竿子打不着,贸然接触难有成效。


    现在就刚刚好。


    可以用文娱这块跟她的传媒公司搭上线。


    至美有艺人缺资源,她要为艺人保驾护航,山楂刚好能填补她的影视资源空缺。


    相应地,至美也能弥补山楂出品的电影电视剧在宣传上的劣势。


    乔海生还发现至美除了签演员、也签不同行业拥有一技之长的人,目前还没看出目的,公司只帮他们运营账号,捏人设,宣传技能。


    他暂时想不到至美将如何变现。


    但签人计划是两三年前就开始了,从这里大概能看出钟元有自己的规划。


    这就非常值得他主动了。


    恰好,钟元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愿砸钱进文娱产业陪人打水漂,但欣欣如果能大红特红肯定会是至美的招牌,能很好反哺公司。


    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招牌绝对不会背刺公司。


    跟山楂合作,借山楂的关系把欣欣塞进一些外行人塞不进的项目属实是不错的主意。


    对她和乔海生是双赢!


    钟元瞬间不计较他上辈子装年轻骗自己一万巨款的事了。


    一万而已嘛,不重要。


    就当买他三个月的伏低做小。换个角度看,他没提高利贷前也没少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


    “来,乔总,我敬你一杯。”


    钟元笑靥如花,“王总,郭导,我也敬你们一杯,欣欣就劳烦大家照顾了。”


    “钟总放心。欣欣演戏很有灵气,只要路子不走偏迟早红,我说的。”


    郭导笑呵呵碰杯。


    王敏也笑容满面道:“公司下半年有个《扫冰行动组》要拍,有个角色很适合查小姐,如果档期允许我很期待跟查小姐合作。”


    查欣欣该机灵的时候还是很机灵的。


    见天降大饼,立刻张嘴接住:“王总,我一定来。”


    吃完饭,一行人走出鼎盛楼。


    郭导听到钟元陪查欣欣住在丰景大厦,当即就说把查欣欣安排到大咖们入住的海曼酒店。


    查欣欣是个缺心眼子的。


    人情世故有进步,但进步得非常有限,只有她和毛哥在时她会动脑思考思考对方的潜台词。


    这会儿钟元在场,她的大脑彻底进入休息状态,一听换地方住连连摆手:“不用了,导演。”


    郭导以为她置气。


    他揣测出的查欣欣想法大概是这样的:之前把我和其他配角安排在丰景,现在大腿一来就把我弄去跟男女主同一家酒店,你个糟老头子前倨后恭,嘴脸难看。


    好歹要脸,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尴尬。


    郭导正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她没心没肺道:“市里到影视城得开两个多钟头的车,每天来回就要四个多小时,还不如早点回房间睡觉嘞。”


    “丰景多好啊,喊十二点上工,除开做造型的时间,我九点多起床就行。如果在海曼就必须七点出门,我不要。”


    郭导堵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出来了,心想你说话怎么还大喘气呢,真是吓人。


    他佯装无意般瞥了眼钟元。


    她嘴角带笑没发表意见,郭导不由得暗忖,这比某些演员的后台好打交道多了,年轻归年轻,沉稳有涵养啊。


    完全忘了昨晚他还腹诽钟元做事不计后果呢。


    “那行,就不换了。”


    海曼酒店里躺床上养伤的柴伟兆刚因为午餐不合心意责骂完助理,就收到剧组的消息,通知他杀青了。


    他懵了。


    杀青?杀什么青?


    他的戏份刚拍了一半,后续还有跟皇后政见不合,怀疑皇后架空他的剧情。


    他立即给郭导打电话,“老郭,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就杀青了?”


    “是发错了吗?”


    郭导送完钟元和查欣欣回酒店,这会儿正在片场跟编剧商量圆“皇帝”不出现的剧情。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他有点不想接。


    但认识多年,也合作过好几部剧,想想还是接了起来,一接便直面柴伟兆的质问。


    郭导脸色倏地难看起来,但他说话时依然很克制:“这是乔总的意思。”


    “老柴,乔总说了,他的项目里不允许存在欺负女演员的情况,你昨天究竟想做什么你心里清楚。一旦闹出去不仅毁了整部剧你自己也得毁,咱们是多年的老相识,我劝你多少次你一点不上心,这次我再劝你最后一遍,该清心寡欲了。”


    柴伟兆沉默好一会儿,问:“是查欣欣?”


    郭导没隐瞒:“对,人小姑娘没看出你的龌龊心思,但架不住靠山大啊。她朋友真跟乔总认识,都没开口提要求,乔总就主动说换你。”


    柴伟兆憋着气:“换成谁?”


    郭导:“谁也不换,直接砍了这段戏。”


    柴伟兆:“……”


    郭导:“你别出去嚷嚷,更别在心里盘算着让人帮你打压人,好好想想那段录音。对了,唐宫的宣发权给钟小姐了。你该庆幸乔总说的是砍掉皇帝这条线,否则等播出时你以为由钟小姐把控的宣发会怎么宣传你的角色?”


    他很了解柴伟兆的小心眼,报复心。


    早期靠着首都文艺圈的大佬们入的行,大热作品参演过几部,本人不温不火,但活跃在荧幕二十年也算是有咖位。


    可一旦跟真有后台的较真,他的人脉如果不能下场帮他彻底打压住对方,反而被后辈拍死在沙滩上的话,以圈里捧高踩低的风气,那些被他半哄半强迫发生过关系的女演员只要发现他是纸老虎,他下场估计不会太好。


    圈外人或是圈里新人不清楚。


    但他也是那个时期过来的,知道柴伟兆入行靠的拍马屁。在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眼里,他就是个马仔。


    不是朋友。


    除了看在老相识的份上提醒他别乱来,以免牵连到他最近两年参演但还没来得及上映的剧。


    同时,郭导也是不想查欣欣出事。


    那就是个傻白甜。


    看在她业务能力不错可塑性强的份上,他个人不希望一个有前途的年轻演员受到无妄之灾。


    “老柴,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你那毛病真该改一改,我的组你也把那一套带过来,真害剧播不出来谁都不好过,你不怕砸了饭碗也该想想你的子女。”


    柴伟兆脸色大变,“法治社会——”


    郭导打断他。


    意味深长道:“对,法治社会,你也知道法治社会,影响你祸害姑娘了吗?”


    “唐宫总投资一个多亿,如果因为你出问题,你看几个投资方气往哪处撒?到时就算你搬出霍导、杨总也不顶用,你好好想想怎么体体面面退场才是。”


    柴伟兆脸色铁青,噎得够呛。


    往常他耍无赖,仗着人脉给女演员画大饼,等对方妥协投怀送抱,他再用艳照威胁她们闭嘴。


    现在轮到更有势的人对他耍无赖。


    那个叫钟元的女人甚至懒得跟他争执对错,不给他狡辩的机会,这种实力差距太大引发的漠视比对着他辱骂带来的刺激还要大。


    此刻,柴伟兆终于感受到被强权打压的感觉——让滚就滚,不需要证据。


    还得让你笑着滚!


    他浑身无力地瘫靠在床头,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嚣张精明,变得浑浊而迷茫。


    片刻之后。


    清楚事情没有转圜余地,柴伟兆表情颓丧,抹了一把脸:“……老郭,你给我句准话,她想怎么处理录音?”


    郭导也沉默了几秒。


    “不知道。”


    “……你自求多福。”怕是不会放过老柴,就看狗头铡什么时候落下来了。


    当晚上工,其他演员、片场的工作人员发现柴伟兆没出现以为他还在医院养伤。


    谁也没多想。


    然而一个礼拜后他还是没出现,这就叫人忍不住犯嘀咕了,不仅如此,编剧还改了剧情。


    将本来有柴伟兆戏份的全改了。


    这么一来,就算当天没能亲眼见证化妆间事变的人也意识到不对了。


    “导演,柴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女主殷子好奇,跑去问郭导。


    郭导:“柴老师那天摔得非常严重,在医院养伤时又检查出其他毛病,目前急需静养。我跟程编就琢磨着皇帝的角色不露脸或许更好一点,比较契合咱们剧的主题。”


    殷子:……呵呵,要不是听说了化妆间的情况,她差点就信了。


    “这样啊,那是该好好修养,还是身体为重!”


    吃过瓜的都被要求封口。


    不是为了维护柴伟兆的名声,而是传出去影响剧。


    公开的说词是柴伟兆因身体原因主动离的组。但事情怎么回事其实大家都猜得到


    毕竟跟柴伟兆搭过戏的女演员都被吃过豆腐。


    他演皇帝,几个高位嫔妃跟他对手戏多一点,但凡是肢体接触或吻戏,他都以敬业和效果要求来真的。


    谁若是要借位就是对艺术的不尊重。


    吻就吻吧,专业演员吻戏其实跟吻猪头肉没多少区别,但他强行伸舌头。


    画饼支教也不仅仅针对查欣欣。


    女四号被他画的饼迷惑,主动到海曼找柴伟兆传授经验过。


    一听柴伟兆退组,所有人里她情绪波动最大。


    心里又悔又怨。


    悔自己太傻,真以为跟他睡了就能到电影圈闯荡;更怨化妆间事件为什么不早点发生,早点被捅出来?


    如果早两个礼拜让柴伟兆现原型,自己不就不用送上门给他白玩吗?


    查欣欣太幸运了,祁璇不由得深深嫉妒着。


    “欣欣,一块回酒店啊。”


    查欣欣回头,祁璇朝她小跑过来。


    她们俩都演女主的小姐妹。


    祁璇起初是宫女,后来当上妃子,两人的对手戏比较多。


    又都被安排在丰景酒店,因此算比较熟。


    “好啊,一起,等下你打算吃什么?”


    “石锅拌饭。”


    “我想吃面条,想吃肉哨子裹满每一根面条的那种。”


    “嘻嘻,导演又该说你胖了。”


    祁璇亲昵打趣:“对了,你朋友走了?”


    “十二就回去了,她很忙的……”


    “……”


    十二回茗城,至美还没复工。


    但钟元先知会了滕华月山楂影视的事,让她放假回来看着办。


    元宵当天。


    她原本打算跟宴修元逛灯会,结果晏家外婆上楼时被熊孩子撞了。


    老年人骨头脆,这一撞进了医院。


    宴修元打小被外婆外公养大,怎么可能撇开病床上的外婆跑去跟心上人约会?


    不得不爽约。


    “……抱歉。”


    钟元忙说没事:“这有什么抱歉的,灯会年年有,今年去不了明年再去咯。”


    低沉的男声仿佛瞬间注入活力:“明年一定。”


    “嗯。”


    “你好好照顾老人家,祝晏奶奶早日康复。”


    “谢谢。”


    挂断电话钟元怔了片刻。


    希望老人家快点好起来吧,还有熊孩子真是世上最讨厌的生物!


    不过——


    自己都知道晏家外婆住院,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呢?


    之前大舅还在茗城时宴家外公跟自己说过话,宴修元又跟自己那么熟,撇开他试图追求自己这点,他们还是朋友。


    可自己跟他外婆又没见过,突然探望会不会显得有些奇怪?


    ……算了。


    钟元纠结一会儿,没结论。


    她决定转移注意力。


    把录音备份后传了一份给麻振,“麻哥,我给你送业务来了。”


    “柴伟兆身上肯定有瓜。他一看就是惯犯,你让手底下的人查查。”


    这料适合用在《唐宫》造势上。


    比如:#良心剧组,发现某德艺双馨老演员品行不端果断换人#


    麻振收到消息时正在亲自蹲一个官员的二奶。


    本来是去蹲女明星的。


    没想到女明星的好姐妹当了二奶,那女的开口就炫她老公有六百多套房子,送了她哪个小区一栋楼,对方是涟城哪个开发区的主任。


    又说最近有个活动,可以把女明星介绍给谁谁谁。


    麻振一听精神振奋啊。


    他如果是单打独斗,其实不敢爆当官的的事。这不是有钟元吗?


    不管最后爆不爆,能不能爆,反正先拍肯定不会错。


    “柴伟兆……哎哟他不着急。”


    “钟总,我这儿抓到一条大鱼,这鱼咱敢不敢捞起来不好说啊,涟城海阳开发区的主任,重大贪污,几百套房,你兜得住不?”


    第72章


    兜……


    这还真兜不住。


    钟元瞠目结舌, 下巴快掉地上了。


    脑子里彷佛炸出一道惊雷,原本在喝水的她一下子呛住,咳得惊天动地。


    厉害了, 我的麻!


    拍个女明星的绯闻料能把自己搞到反腐倡廉大部队去, 她CPU已经被干冒烟了。


    “麻哥, 等等等等, 让我缓缓, 涟城海阳开发区主任?你确定那女的不是瞎吹牛, 几百套房子……是真的?”


    “有没有可能她被谁骗了?”


    “当然我不是说那什么主任不可能贪污, 但,哎,算了算了你先跟一跟, 兜不兜得住的能拍到就拍, 不过还是要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你还有老婆孩子要养的, 别冲动。”


    钟元被惊得语言功能都退化了, 磕磕巴巴的。


    麻振闻言心里一暖。


    有人想挖他们团队,他和师兄从没搭理过,不是单单因为至美价钱给得高, 而是钟元对自己人相当维护。


    打这么多年交道, 他敢说一旦出什么事她绝不会把他们推出去, 换别的合作对象那就不一定了。


    “放心吧钟小姐, 我会很小心的。”钟小姐提醒得对,自己还有老婆孩子, 绝对不能莽撞。


    想想前年为了调查化工厂黑幕牺牲的前同行。


    麻振脊椎一凉,寒意不受控制上涌蔓延,跟上头的热血两两相撞, 登时冷静下来。


    钟元挂断电话依然心惊肉跳。


    她咬着莹润的指甲盖,难得的出现了大脑思绪一片混乱,怎么捋都捋不明白的情况。


    最后她开始迁怒到被拍的二奶头上。


    真够烦的!


    都当二奶了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能不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别人很想知道她姘头贪污的事吗?


    真是的。


    她一点也不想知道这种事。


    钟元心中暗戳戳希望瓜是馊的。


    这跟商业竞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之前赵望旌和青苹果的两次发难,对钟元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她提前做好了各种预案,反击并不是五五开,而是至少八成把握。


    最重要的是两桩事都不会把谁逼入绝境,不涉及性命攸关,输了不过是钱财损失,得花更多时间重来。


    但海阳开发区主任贪污的事已然不是让人为难这么简单,而是一个弄不好涟城就翻江倒海。


    第一批去捅天的人没准就家破人亡。


    有道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钟元指的当然不是断那狗屁主任的财路。而是一个主任能敛几百套房,会不会他还藏了几亿现金,几十辆豪车啊?若背后没有人,他敢这么猖狂,敢明目张胆给二奶送楼?


    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有句话说得对——当发现一只蟑螂时就意味着未知的角落隐藏着一群蟑螂。


    世界破破烂烂,哪儿都有黑暗。


    但当黑暗没笼罩到自己头上时很少有人主动去触碰黑暗,揭露黑暗,都选择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


    面对黑暗绝大多数人都无能为力。


    这才是钟元脑子里一团乱的原因。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无力,却又没彻底无能为力。


    如果没有钱、没有大舅的存在,钟元会心安理得的告诉自己不用管,管不了。


    但她刚巧卡在中间。


    论关系吧,有一点,不厚;论钱,也有一点,不多。


    这个阶段是清醒的,但也让人痛苦。选择视而不见心里就梗着一根刺,不舒服。


    大概麻振心情跟她差不多。


    不舒服很正常,谁听到一个市某个区的主任一个人占几百套房能舒坦啊?


    没办法舒坦的。


    但一想到前些年拓城的进出口骗税案,钟元很难不害怕。


    当初中央派钦差大臣到拓城调查。


    当地走私集团组织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加上拓城本地干部非常排外,调查工作长久取不了突破,后来专家组长驻,结果就发生火烧钦差的事。


    调查进出口骗税案的几名干部是当时大领导的心腹,职位不高但实权很大。


    詹家呢?


    人员的确简单,大舅不选边站是好也是不好。


    好的是不容易被抓把柄,被刻意针对的概率相对低;坏的是同门不多、跟其他人关系不紧密发展上限也比较低,一旦被针对更没后台捞人。


    要知道火烧钦差后,上面震怒!


    后续派了几百人组成的中央工作组到拓城,还特地调动了武警部队,整个拓城当年部署了大量兵力。


    就这阵仗,都调查了一年多才抓的抓,杀的杀。


    如今十几年过去,涟城的复杂度远高于当年的拓城,涟城的重要性也高于拓城。


    钟元真的不敢想。


    她靠坐在皮椅上。


    望着窗外水波微漾的湖面浓眉紧皱,如玉般的手指“嗒嗒嗒”敲击桌面。


    一会儿慢,一会儿快,如同过山车似的心情一般。


    “孔婕,给我订一张明天到锡城的机票。”


    这事还是得说,但不能在电话里说。


    钟元交代孔婕订好机票就给大舅打电话:“大舅,明天我到锡城跟人谈生意,谈完晚上去找你呀。我想吃芋头焖鸡,舅舅你记得让人做啊。”


    詹大舅一听芋头焖鸡,脸上慈爱温和的笑容略微收起:“好,大舅知道了。”


    “除了芋头闷鸡,再弄个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嗯嗯,忙完大概七点左右到。”


    “嗯。”


    詹大舅看着电话若有所思。


    元元对芋头轻微过敏,小时候出过疹子。


    就算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但打那以后她基本不动芋头做的菜。


    今天特意提这个,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呢?


    次日,詹大舅更改工作行程。


    把晚上的时间留了出来。


    他想过外甥女要说些外人不能听的事,但没想到说的是涟城的情况。


    “……事情就是这样。”


    昨天刚听麻振说这事钟元烦躁纠结了一晚,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


    不过她有个优点,天大的事一觉醒来又轻轻松松了。


    只要承认自己“不那么行”,很多烦恼就迎刃而解,俗称——摆烂。


    这会儿把问题甩给大舅,钟元连最后一点包袱也放下了。她一边说一边不忘干饭:“本来我不该这么着急过来的,毕竟才偷录到一段对话。”


    “可又怕他继续跟拍很危险。说真的大舅,我真有点怕他命丧涟城,到时候怎么跟他家里交代啊?”


    “可能我把涟城想得过于龙潭虎穴了,没准他们不是铁板一块?”


    这话说完,她自个儿先否决掉。


    可能性太低了。


    就算不是一块铁板,并非所有人同流合污,肯定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她冷不丁讥讽一笑,詹大舅表情没法保持严肃。


    “这件事打住,让你的人撤出去。”他说。


    钟元错愕:“……哈?所以你也要睁只眼闭只眼吗?”


    詹大舅没说话。


    钟元感受到了源自他身上的威严,换个人被这么看腿肚子都要打颤了。


    她倒是不怕。


    低下头,眼珠儿转了一圈,换个说法继续追问:“大舅,真的不用麻振继续搜集证据吗?”


    詹大舅看破了她的小心思,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多的、深入的话不能说,但还是变相给出了答案:“自有国监委和检察院调查。”


    真真假假,都由该调查的部门去核实。


    涟城的事他不方便出面。


    就算那儿烂到根儿上越界都属于大忌。既然不可直取便只能迂回战术让该管的部门来管。


    “总之,到此为止。”


    钟元离开时神色轻松。


    只是给他留了一个大难题。


    詹大舅睁着眼在书房坐了一宿,反复思索衡量。


    待东方出现鱼肚白,火红的朝阳缓缓爬起,脑子里忽然映出那句话: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的身上……①


    他不再是青年人了。


    但或许依然可以保留一颗青年的心!


    詹大舅眼底的衡量纠结褪去,缓缓变得坚定,果断给老领导打去电话。


    聊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而被大舅严厉警告后钟元立即通知麻振别再管二奶的事,麻振思虑再三答应了。


    可很多事就是容易事与愿违。


    他不想跟,大新闻偏要往他身上撞。


    本来老老实实蹲当红歌星施子怡未婚生子的料,结果蹲着蹲着拍到女星跟大佬幽会,两人幽会完还跟海阳开发区的尤主任吃了饭,拍着拍着就拍到了尤主任跟他的二奶。


    这运气,钟元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雷神工作室能做大除了樊集扛得住事,麻振的运气真的得占一半功劳。


    他总能阴差阳错拍到有“爆点”的素材。


    “算了,先封存,等姓尤的被查了再放出来。”


    盯A却拍到B的情况在娱记身上很常见,有的料当下能爆有的就不适合发。


    别说一两年后漏出去。


    甚至能过几年、十年再爆。


    毕竟干这行为的是赚钱,不是为了选拔道德标兵当演艺圈纪检委。


    “小马在跟柴伟兆。”


    “那老小子最近似乎很老实,我安排人挖他的陈年旧料了,有消息再联系你。”


    “好。”


    涟城的事钟元掺和不了,更没胆掺和。


    时值春暖花开。


    三舅妈的第六家美容院开张了。


    钟元特地挪了一天捧场。开业当天的剪彩环节,她居然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郜总!”


    郜安雁看到钟元也很惊讶,明艳的面庞满是笑意:“钟总,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程松听见状笑了笑,问:“元元,你跟郜总认识?”


    “三舅妈,我跟郜总在青创奖见过。”


    郜安雁恍然。


    原来是一家人,“真的很有缘,上次见面我还很遗憾没能跟你交流交流。”


    “嗯,那会开得太久,一喊散场我就直奔卫生间,我也很遗憾没跟你说上话。”


    钟元对郜安雁印象不坏。


    又都是女同志,于是说话便随性很多,换了异性她肯定更客套一点。


    郜安雁捂嘴轻笑。


    “确实很久,啰啰嗦嗦的,那天入场前我都没敢多喝水。”


    说罢,那双妩媚的狐狸眼俏皮地冲钟元眨了眨。


    钟元心里微微讶异。


    怎么觉得郜安雁对自己特别有好感的样子呢?


    难道是因为那天上台的就她们俩?


    她不明白,但不妨碍她看郜安雁也很顺眼。


    两人聊了会儿,钟元才知道她除了创立个人的化妆品品牌外还投资了医美项目。


    而茗城眼下最高端、服务水准最好的美容院便是三舅妈的。


    于是双方达成合作。


    “三舅妈,美容院开展打针、微整容这类的医美项目是不是要办《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医美是需要这个东西的吧?


    上辈子钟元没整形整容过。


    不是不想尝试,纯粹是贵。她就那么点钱,实在不舍得花在那上头。


    跟她一道参加新媒体猪肉奖的人里有个比较火的网红。讲述自己的过去时就提过是靠无证帮人打针发家的。


    光靠打针一年赚两千万。


    不过后果也很严重,被关了大半年局子。


    之所以说是猪肉奖则是因为平台问题很大。无证行医、违法操作的案例居然大推特推。


    标题还带上成功和励志两个词,违法操作有什么好宣扬的?!


    莫名其妙。


    如果没记错,医美打针的乱象差不多就是12、13年左右。


    这个阶段医美行业暴利,管制不成熟,市场极其混乱。


    比当年她做电商卖A货,浑水摸鱼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A货只是少了品牌价值附魔,料子、工艺跟外贸产品的区别几乎可以忽略。


    但打针能打死人。


    利润也高到吓人。


    一支水光针进价七八百,打出去就是八千一万。


    负责打针的基本不具备资质。


    有的在黑诊所、黑培训机构练过一两个月的扎针技术就开干了。


    找上线渠道拿了货背个小箱子就到高校的宿舍推广,随后跟传销似的发展下线。


    那名网红当励志事迹讲的。


    当然不会提有没有闹出毁容或是更严重的事,钟元印象中毁容案例似乎不少。


    1818黄金眼播过好几期。


    一听美容院里加了医疗服务,就算她对郜安雁印象不错也必须提醒三舅妈。


    千万不能漏了各种资格证。


    三舅妈听钟元提醒,心里熨帖,安抚地拍拍她手背。


    眉开眼笑道:“放心,舅妈心里有数。该申请的都申请了,郜总也提醒过,不仅机构各项许可证都有,什么医生执业证书、医疗美容主诊医师资格证那些都有的。”


    “哦~~~”


    钟元放下心,这才记起郜安雁还在旁边。


    她礼貌地朝对方笑了笑。


    没为多那两句嘴抱歉,更没有解释。郜安雁也笑了笑,她反而欣赏钟元实事求是这点。


    “钟总皮肤状态太好。不像我,只要熬夜皮肤就暗沉长斑,经常得做光子嫩肤。”


    言外之意是她的技术和设备很过硬,她自己都用。


    钟元也配合的面露欣喜:“到了夏天,我会长一点斑,到时候就来试试效果。”


    “钟总这会儿有空的话可以让工作人员给你做详细的皮肤测试。”


    “公司最近研发出了新配方,能根据每个人的具体情况配制独属于你的产品。”


    “好啊。”


    三舅妈拍板过的东西钟元是相信的。


    她想了想说:“我俩就别钟总郜总了,我喊你安雁姐,你喊我钟元就好。”


    郜安雁也是爽快人。


    点点头说:“我跟程总一样喊你元元吧。”


    半个月后,钟元收到了郜安雁公司寄来的一套精华水乳。


    她看着金红色盒子小巧精致的水滴状玻璃瓶,忍不住感叹一声:真漂亮。


    就是不知效果如何。


    脑子里刚浮出这个念头她笑自己犯傻。


    她才二十出头。


    什么护肤品在青春面前差距都不会太大。但晚上睡觉前,钟元还是很实诚地用了郜安雁送来的这套。


    次日起床。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果,她感觉皮肤要比往常水嫩一点。


    照镜子时看不太出来。


    只有指腹按压脸颊时会有一点点皮肤比从前柔软细腻的感觉。


    她试着连续用了大半个月,效果比之前用的品牌好。对昙这个品牌钟元开始感兴趣了。


    只是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感兴趣归感兴趣,她也能看出郜安雁某些方面跟自己很像,绝对不会希望外人插手。


    但现在不行,以后未必不行。


    如果她公司要上市,那就需要吸纳资金,自己不就能掺和了吗?


    所以钟元给郜安雁推荐查欣欣。


    明确说了查欣欣名气不够,如果用她的话公司会免费附赠广告投放以及三个月品牌推广。


    这笔买卖占便宜的是郜安雁。


    代言人远远不如附赠品的价值高,她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毛哥接到商务合作消息时还在考虑拒绝,毕竟这什么“昙”他从来没听过。


    得知是钟元牵的线。


    还给创意部下达了推广任务,他茫然地应了。


    等样品送来。


    欣欣先试用了几天,他就惊讶地发现她的皮肤状态跟进了一趟美容院似的。


    熬完大夜还水当当的,毛哥激动了!


    他不该怀疑钟总的眼光。


    “欣欣你换护肤品了吗?皮肤好得我都嫉妒了。”


    原本三月初查欣欣就该杀青。


    结果金主老婆到剧组打小三,把金可嘉的脸刮伤了,还到医院缝了十来针。


    这下拍摄进度不得不再次被打乱。


    而且她戏份还特别重,换不了也删不了。


    只能协调先拍没她的部分,查欣欣的戏跟金可嘉、祁璇搭档的比较多。


    郭导一琢磨,老等她哪儿行啊?


    干脆让编剧连夜改改改,把金可嘉的戏份乾坤大挪移转到查欣欣和祁璇身上。


    所以两人的杀青时间都往后延迟了。


    “嗯,品牌方送来的试用品,我在测效果。”


    化妆师给她卸完妆。


    她随手就往脸上啪啪拍打精华水。


    “哪个品牌?”


    “叫昙,新牌子。”


    祁璇咂摸了一遍。


    昙?唐?还是哪个字?


    她似乎没听过这个牌子。


    不知道品牌是哪个省的,如果让红姐去联络自荐有没有可能截胡呢?


    品牌确实糊了点,但产品效果很明显,如果火了成了爆款自己也能跟着刷脸。


    祁璇越想越觉得有戏。


    她跟查欣欣半红不红,半斤八两,但经纪公司实力更强,经纪人人脉也更广。


    红姐如果愿意扶自己一把,要抢走代言并非不可能。


    毛哥得知查欣欣跟个漏勺似的把没签约的品牌漏了出去,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猪脑子?”


    “忘了第一个代言怎么被抢的?那么廉价的口红品牌都能被抢,你还敢龇个大牙到处咧咧?”


    查欣欣翘着腿。


    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来,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二五六来?”


    查欣欣理直气壮:“口红是你找的,这次是元姐拉的,经了元姐的手谁能抢走?”


    毛哥:……扎心了!


    “我就想看看祁璇故意接近我想干什么,拿代言消息诱惑她一下。”


    毛哥气笑了。


    斜眼:“你还有这心眼子?”


    查欣欣哼了声,说:“她老是问元姐的事。而且前天她瞪我,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瞪我了。”


    毛哥嘴角抽了抽,差点翻白眼。


    合着前面半个多月你真的觉得人家要跟你当朋友,被瞪后才反应过来祁璇有所图啊。


    算了。


    能反应过来就不错了,好歹知道气回来。


    晚上钟元就听查欣欣说剧组八卦,“……元姐,柴伟兆真恶心,小米听其他人说,金可嘉跟别人有一腿的消息是柴伟兆跟原配说的,他是不是故意报复金可嘉那天打他?”


    “他会不会报复我们?”


    钟元没想到柴伟兆老实不到一个月,就开始玩杀鸡儆猴的把戏了,吓唬谁呢?


    “不会。”


    “他要报复你早就报复了。就是不敢才欺软怕硬,想在金可嘉身上找回来。”


    查欣欣语气唏嘘:“那金可嘉有点可怜,被迁怒了。”


    钟元没那么感性:“谁让她确实跟已婚男人在一起呢。”


    她对小三没好感。


    那天金可嘉带着人冲进化妆间的心思就不正。她被柴伟兆抓住把柄就想拿捏柴伟兆的没毛病。


    人之常情。


    但她同样没考虑过可能被欺负的“女演员”的名声,如果她只想拿把柄,为什么要把助理和化妆师叫上,不会把她们支走吗?


    当时她对查欣欣没一点恻隐之心,现在她被原配打上门钟元自然也不会同情她。


    “这么说也是哦。”


    元姐家里就有个小三,肯定对这种和已婚人士来往的人深恶痛绝。


    查欣欣以为钟元不同情金可嘉是想到了后妈,赶忙转移话题:“元姐,我过几天杀青要回茗城,我要住你家。”


    “可以啊,你直接来就是了。”


    “对了,我听说有几条街要拆迁,你的老院子好像就在拆迁范围。”


    “有吗?”


    钟元没注意。


    她那几套老房子都交给秘书处理,租金按年收,平时很少关注拆迁消息。


    毕竟她不炒房,拆迁也致不了富。不对,她看不上拆迁那点钱。


    想当初若是把两千多万换成几十套房子,五年过去顶多从两千万涨到一个亿。


    可现在呢。


    别人不当回事的服装厂和网店盈利已经快接近这个数了,至美和踏浪的利润加起来得再翻三倍。


    这还是《天命》开服三个月的流水呢。按照这个趋势光这一款游戏每年都能给她赚几个亿。


    更别说踏浪还代理了其他游戏,《逐光》还有几个小游戏也要给她分钱。


    钟元现在最不感兴趣的就是房产。


    在她看来只要不想余生躺平收租,就得让资金活起来,动起来的钱才能十倍、百倍的赚!


    “有,我看新闻了。”查欣欣语气非常肯定:“我记得那个老院子占地面积好像不小,估计能拆成好几套房子。”


    “可惜元姐你不差房子也不差钱,遇到拆迁都感受不到别人的兴奋。”


    钟元:“……”


    “不,天上掉馅饼我还是很高兴的。”


    拆迁的事钟元依然交给孔婕处理。


    消息公布,她有三套房在拆迁区域,钟元第一时间签了字。


    到六月份。


    她几乎把海阳开发区尤主任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涟城开始震荡了。


    消息是乔海生带来的。


    自从山楂和至美合作的事敲定,他联系她的频率越来越高,两人吃过几顿饭。


    这次他又约她。


    钟元以为他是想跟自己说《唐宫》下半年开播,宣发可以安排了。


    她暗暗腹诽,这种小事没必要找自己吧!


    但之前推拒过两次,这次再推不太好,毕竟两人在尝试合作,所以她仍然赴约了。


    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钟总,涟城出了点有趣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


    钟元愣了愣,反应了两秒后摇摇头:“我在涟城没有投资,不怎么注意那边的情况。”


    嘴上这般说。


    心里却在嘀咕难道是海阳开发区姓尤的东窗事发?


    于是她摆出一副好奇的表情:“到底什么事有趣到乔总特地约我吃饭?”


    乔海生开口后就注视着钟元,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的变化,他很想知道她是否知情。


    外界没传开。


    但乔家知道些许内幕,涟城这滩水好像是被她舅舅搅浑的。


    如果知情——


    说明她在詹巡这儿的影响力超乎预期,自己或许可以试着追求她。


    虽然两家差距不小。


    不过钟家发展迅猛,加上钟元本人的能力,再加上一个詹巡,跟九金也算门当户对。


    反正婚姻的本质是资源的再次整合。既然他对钟元不排斥甚至还很欣赏,追求她并无不可。


    如果跟她达成联姻,这对双方都是好事。他想……以她拓展事业的野心,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可她好奇的表情确实很真实,所以是不知情吗?


    乔海生噙着笑,目光专注的看着钟元:“听说涟城要大换血。”


    第73章


    “换血?”


    钟元嘴巴微张, 眼神呈现出短暂的呆滞,“什么情况?”


    这次没装。


    她是真的震惊,连乔总都忘了称呼。


    进展得比她想象中快太多了。


    那天看大舅的态度, 钟元以为要拖上几年。


    按她猜测, 大舅需要稍加运作, 卡在明后年的期限调任到涟城。


    按3~5年调一次的规律, 锡城的烂摊子左右都捋好了, 近两年GDP涨幅非常亮眼, 政绩评优没问题。


    先调, 再名正言顺的查,这种可能性最大。


    至于怎么个调法钟元想不到,这问题超标, 不是她能想明白的。


    问大舅, 他不会过多聊这方面。


    乔海生眼神微闪, “调查组前几天抵达涟城, 要查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说完。


    他顿了顿, 彷佛随口一说:“乔家人丁不旺,从我父母那一辈开始体制内就没人了,我记得钟总有这方面的人脉?”


    一旦爷爷这辈人过世乔家定然走下坡路。更准确的说, 现在已经在渐渐往下滑了。


    “乔总说笑。”


    钟元摇摇头, “我确实有个舅舅在体制内, 但他不跟家里提这些。”


    随后笑了下, 并不太在意道:“看来短期之内涟城不太适合投资。”


    乔海生挑眉,意外她第一反应是这?


    但不得不说她的思维着实适合做开疆拓土的搭档。


    如果能强强联合……


    乔海生不知不觉把话问出口:“钟小姐, 你觉得我怎么样?”


    钟元:……哈?


    我听错了,还是他说错了?


    大概是她眼里透露的“你没毛病吧”过于明显,乔海生脸上难得出现一丝丝窘迫之色。


    但是——


    既然问了突然半道中止显得更不自在。


    便只好接着往下说:“我想知道你对人生伴侣的期待是什么样的?”


    钟元眨眨眼。


    对话题突然拐到这儿有点诧异, 但也仅仅是诧异。


    她没回答。


    而是反问回去:“乔总的意思是?”


    乔海生噙着笑侃侃而谈:“你的事业正开始,而乔家拥有足够大的平台。如果我没猜错你跟华亨的钟总已经分过家,恰好乔家也只有我一个,某种意义上讲我们都算势单力孤,彼此算不算最合适的联姻人选?”


    钟元没打断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乔海生越说越顺畅。


    “除了背景相仿我们还拥有同样的事业心,我很欣赏你的能力,魄力。我想,我在你眼里应该也不会是一个太差的人。”


    “如果你觉得合适我们可以先接触一两年再结婚,婚前可以找律师先公证,你名下的财产如何分配由你决定,我名下的产业未来只会属于你我的孩子。”


    “当然,这并非是说我可能出轨,你知道的,出轨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家庭。”


    钟元听他说说完。


    默默在心里帮他补上没说出口的话。


    ——出轨代价太大,分家产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离婚影响集团股价,所以我会对妻子忠诚。


    这个概念完美符合高净值人群没有离心力的点,尽可能避免情绪的消耗。


    所以——


    他上辈子碰瓷自己做什么?


    钟元很纳闷。


    她执起杯子慢慢喝了口水,突然很想弄明白,便道:“听起来似乎颇有道理,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乔总……”


    乔海生嘴角弧度拉大:“请说,我必定知无不言。”


    钟元放下茶杯。


    同样笑盈盈看向他,说:“乔总,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除了外表没有明显长处,或许有还算给力的父亲、一个在体制内的舅舅叔叔,但我们关系不好。当然外界不清楚这些。”


    乔海生认真思索。


    大脑自动判断她为何要做这样的假设,他想,他或许在考验自己哪方面的特质。


    钟元接着说:“这个时候,有一个天之骄子装成落魄小子、伪装年龄和背景来接触我,你觉得他是出于什么心态?”


    乔海生先是蹙眉。


    随后洒脱一笑:“每个人不一样,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毕竟我不是他。若你觉得我的提议不合适可以直说,其实没必要绕那么远,就算联姻不成,我们彼此依然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钟元摇头。


    表情认真:“不是绕弯子,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如果他就是你,是你做出这样的举动,会是出于什么心态?”


    发现钟元不是在跟他玩抽象,乔海生态度也重新认真起来。


    他思考片刻。


    道:“如果是‘我’,如果外界不清楚你们关系恶劣到何种地步,‘我’伪装落魄也要接近只能说明‘我’这边出现危机了,这个危机很可能是你父亲或舅舅导致的,迫使‘我’不得不兵行险招接近你。”


    钟元垂眸。


    这个答案似乎不算意外。


    “以你察言观色的能力,多长时间能达到目的?”


    乔海生勾唇,还挺自信的:“短则半个月,长则一个月。”


    了解一个人的家庭关系只需要细心观察。


    看她跟家里的联络频率,看她遇到困难会不会找家里求助,没有困难可以人为制造……


    “达到目的,发现在她身上找不到想要的会立刻分手?”


    “……应该是。”


    “那如果你突然跟我说,你欠了一百万高利贷,在我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百万的情况下,这又是为什么?”


    “开玩笑的吧。”


    乔海生下意识道。


    说完对上钟元认真思索的表情,他挑了下眉。洒脱笑容略微敛了敛,也低头思考。


    钟元耐心等着。


    片刻后,他补充了一个令她意外的回答。


    “也有可能是意识到感情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奔向失控,‘我’的防御机制开启了,想给自己找个借口抽身。”


    “所以,明知你没有一百万却用一百万的高利贷吓唬你。因为,如果只说欠债一百万,感情深厚的情侣很可能愿意一同承担债务,但换成高利贷……”


    乔海生又是一笑:“想必只要是正常人,听到这三个字就会瞬间做下决定。”


    “这样,‘我’就能告诉自己是你没有通过爱的考验,‘我’从这段感情里抽离出来是对的。”


    钟元听罢,恍然大悟。


    总算明白自己的最后一段恋爱怎么会那么奇葩了。


    各种戏剧buff叠满,因为都是对方刻意装的。


    这会儿再看乔海生她顿时觉得面目可憎。


    你抽离你的。


    左右本小姐不差你那点感情,但一万块凭什么不还?


    骗骗感情没什么,钟元绝对不能容忍别人骗她的钱。


    知道一万块得发几个视频,得熬几个大夜琢磨文案才能赚到吗?


    偏偏这笔债甚至没法正大光明要回来。


    就算日后合作时加足马力砍他两个百分点,能一下子赚几百几千个一万,那也不能跟她二三十万存款里的一万相提并论。


    真是气煞人也。


    钟元看着满桌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她此刻特别想掀桌子。


    然后把一盘盘菜扣乔海生脸上。但如果真扣明天自己就成疯子了。


    “谢谢乔总今天给我解惑。”


    钟元冷着脸。


    拿过口巾擦了擦嘴角。随后拿包起身,礼节性的浅笑敷衍地挂在脸上,“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事,先告辞了。”


    乔海生愣住。


    看着摔门而去的窈窕背影,略微过肩的中长发大幅晃动,每一根彷佛都在诉说头发的主人很不高兴。


    可是,为什么突然生气了呢?


    他不会想到他的回答佐证了钟元的一些猜想,虽然全程都是以‘我’的视角来说,但乔海生打死都不可能想到‘我’还真是我。


    不过是闲聊,不是吗?


    毕竟现实总钟元跟华亨的钟总关系不差,与舅家的联系也很频繁和谐,她更不可能没有一百万。


    如果换前几年。


    詹巡对锡城改革影响到九金,导致市场份额受损,他的确会跟季昊焱他们站在一起去对抗他。


    试图抓他把柄。


    但现在形势不如人,他没蠢到那个份儿上。


    不管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可能为了对抗詹巡接近钟元。


    难道是自己的回答透露了真实想法,给她“冷漠算计”的感觉?


    她会生气……


    是不是因为她有认真考虑自己之前的提议?有考虑,才会有更高的要求。


    这么一想,乔海生紧拧的眉头缓缓松开。


    是了。


    女人对伴侣总是有超高的道德标准。


    她们不希望对方是冷血无情人。


    哪怕结合之初是出于利益考量,她们心底里仍旧希望男人是温情的,容易打动的。


    自己方才的回答太真实,也太不讨喜。


    乔海生暗暗把这点记在心里,打算过一段时间再投其所好。


    而离开饭店的钟元很快平复好心情,去公司了。


    她一进办公室,于安澜来汇报招标结果。


    “钟总,设计方案的招标结果已经出来了,COM建筑设计事务所,承建方继续招标还是让茗建集团来?”


    于安澜知道钟元跟茗建的关系。


    她揣测新的总部大楼仍旧会让茗建承建,但老板没明确指示下来她就得多问一句。


    实际上钟元确实不打算公开招标:“嗯,还是交给茗建。”


    “好的。”


    于安澜出去后,钟元开始浏览涟城的消息。


    关于调查组的事,网上风平浪静,没有透出一点端倪。


    她主要浏览的是各大门户网上涟城相关的一切报道,春江水暖鸭先知嘛。


    看看各行各业有没有突然被查。


    这个“查”不是大张旗鼓查账或是查什么。


    可以是餐厅临检、绿化带紧急调整、公司突然出什么新规定这一类。


    如果变动大就说明出现了“必须变动”的理由。


    配合乔海生透露的“换血”就能品出哪些部门是第一批被查的。


    钟元加了个班。


    下班前接到查欣欣电话,说她杀青回来了,问她在不在家。


    “我在公司,未来城这边。”


    “那我来公司等你,元姐你要吃烧烤不,我带点到办公室。”


    “你别给我点内脏!”


    “没问题。”


    半小时后。


    查欣欣提着吃的兴冲冲上楼。


    除了给钟元带的那份,还放了一份多的在前台那儿。


    “红色盒子里是不辣的,白色是辣的。这家的辣属于变态辣,大家别拿错啊。”


    “谢谢欣欣啦~~~”


    “不客气。”


    查欣欣第一次到未来城。


    她低估了公司的发展速度,没想到当初仅仅占据世纪大楼两层的公司这么快就拥有了一整栋楼。


    地上六层,地下还有三层。


    “元姐,你办公室在六楼吗?有没有传说中的总裁直达电梯?我要体验体验。”


    “没有。”


    “啊?没有啊。”查欣欣很失落。


    钟元边给陆黎回邮件边说:“整栋楼地上地下加起来都没超过十层,我又不掐点上班跟大家抢电梯,要什么直达?”


    这个比不装也罢。


    当然,主要的还是钟元从来不踩点上班,她几乎没有在九点半前抵达过公司。


    其实每日工作量并不少。


    只是她都集中处理,连开会也要求高效率,加上适当放权,才会显得她不如别的老板殚精竭虑。


    如果像钟建华那种员工几点上班他几点,办公室又在超高层。为避免挤电梯节约时间,确实需要一部专用电梯。


    专用电梯还是钟建华掌控权力的象征。


    或者说——中老年企业家都很爱。就算平时表现得再平易近人,骨子里也是享受的。


    “铛铛铛铛!”


    “我来了。”


    查欣欣穿着粉色高跟鞋,步履轻快得像小鹿似的。


    钟元看她那鞋跟就忍不住担心她摔跤。


    “你这鞋高的有点吓人。”


    前面防水台高得离谱。


    这种鞋子若是崴脚总觉得会骨折骨裂!


    “我跟超模同一班飞机。元姐你知道的,机场特别多的记者。不是这个台就是那个台的,我比人家矮十几二十公分,前后脚出来会被对比得很难看。”


    钟元无情吐槽:“娱记不一定会拍你。”


    几乎每个省级电视台下午五点到新闻联播这个时间段都安排的娱乐新闻速递类节目。


    爆的料基本大同小异。


    不是谁跟谁恋爱就是拍到谁和谁翻脸,或是哪对夫妻离婚……单纯的机场拍摄肯定属于废片。


    没爆点、没收视。


    “那我不管。”查欣欣打开盒子,“没烤内脏,快来快来。”


    钟元坐下。


    拿起山椒黄牛肉啃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味道不错。”


    “是吧,我就说好吃。”


    查欣欣笑开了花儿。


    下意识拿起一根,快喂到嘴边时硬生生忍住了。


    钟元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你不吃啊?”


    “医生说做好少吃。”


    钟元心里咯噔一声,神情关切:“病了?哪里出问题了,医生说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严不严重?”


    查欣欣小心翼翼觑钟元一眼。


    “这个吧……”


    “什么这个那个,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吗?对着我还要遮遮掩掩的?”


    钟元看她欲言又止,一脸怕怕的表情,立即没好气地凶了过去。


    查欣欣笑容僵硬。


    她嘿嘿笑了声,随后眼睛一闭心一横,“我怀孕了!”


    “……”


    钟元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啥?”


    查欣欣左眼偷偷睁开。


    做贼似地观察钟元的脸色,见她没震怒还很“平静”的样子。


    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嘻嘻哈哈道:“医生说我怀孕了,最近要少吃辛辣的东西。”


    “哦,怀孕……”


    “等等,怀孕??”


    一瞬间。


    明媚双眸瞪成金桔,钟元的声音几乎是从丹田吼出来的:“查欣欣,你说你怀孕了?”


    查欣欣赶忙捂着耳朵。


    眼神求饶:“元姐,别激动别激动,先别骂我,咱先吃东西,吃饱了再骂。”


    能晚两秒挨骂就晚两秒,呜呜~~~


    说完,查欣欣拿起她刚吃的那串烤肉,乖巧递过去:“……嘿嘿。”


    “嘿你个大头鬼!”钟元生气地接过肉串,狠狠咬了一口。


    吃完一串。


    被炸成烟花满地碎屑的脑子总算重组好了。


    “还是庄朔?”


    “不是啊,我们分手了。”


    钟元额角跳了跳。


    “你直接一口气说完行不行?”


    “孩子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让秘书帮你约手术;如果要,这章程怎么走,孩子的爹还要不要,你是打算结婚呢,还是做单亲妈妈……”


    “对了,毛哥知道吗?”


    说完一堆,钟元忽然想起经纪人。


    一想到经纪人,思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山楂六七月开机的新剧。


    她甚至顾不得手指沾到的油,就那样往自己脑门上按了按。


    头疼,真的头疼。


    按完后知后觉想到手上有油,钟元身形一僵,整个人更暴躁了。


    查欣欣怀孕这个事比上午听乔海生那一通话给她的冲击大多了。


    查欣欣摇头:“我还没跟毛哥说。”


    “那男方知道你怀孕了吗?”查欣欣还是摇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他说。”


    “所以孩子你打算留着?”


    钟元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随后渐渐下移落在高跟鞋上,刚重组的脑子又炸开了,“你知道自己怀孕还穿这么高的鞋子,就不怕人群里被人推搡两下出事吗?”


    “……我当时忘了。”才怀一个多月,没感觉。


    发现元姐情绪逐渐平和。


    对自己怀孕的事还算接受良好,查欣欣缩成一粒米大小的胆子又迅速膨胀回来。


    “元姐我跟你讲,我和庄朔去年分的手,他傍上富婆当赘婿去了。”


    钟元:“你没说。”


    “那,那不知道怎么说啊。”


    查欣欣对了对手指。


    抱怨说:“我青春正茂有钱又有颜居然被三十多的大姐抢了男人,就不想提嘛。”


    多丢脸呀!


    至于挽留那是不可能挽留的。


    不仅没挽留,她还冲上去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庄朔和富婆姐打了。


    所以去年她从小制作的女主滑落到女N。


    口红代言也是那时候毛哥帮忙谈的,当然,最后还被抢了。


    钟元闻言,怔了怔,“怎么之前没跟公司提?”


    查欣欣一副不是大事的样子:“你和陆黎忙游戏的事,至美的几个部门也忙着补漏洞,这点小事没必要说咯。”


    反正接哪个角色都好,能演戏她就很开心。至于代言,又不缺钱花。


    “所以,你那新男朋友是谁,怎么认识的?”


    “而且你怀孕时间应该没超过两个月吧?他跑去探班你俩就一不留神把孩子折腾出来了?”


    “查欣欣你是不是忘了,山楂的《扫冰行动组》还等着你进组拍戏呢?”


    查欣欣讨好地笑了笑:“我看过《扫冰行动组》的剧本,男主有个怀孕的工具人老婆,我不出演戏份更多的下属女二号。我去演他老婆,这样就不怕肚子拍着拍着变大了。”


    钟元呵呵一声,冷笑:“你还想得挺远哦。”


    “胚胎的爸呢?”


    “就、就那个……”


    查欣欣小眼神乱飘,“就……戚津!”


    钟元想了想,名字有点耳熟。


    查欣欣小声提醒:“《天命》公测时的第二版资料片宣传曲,他唱的。”


    钟元听过一遍歌觉得跟游戏适配度高就拍板同意了。


    但对方人品如何她没接触。


    所以听完名字,她也只是轻飘飘地噢了一声,“然后呢,你还没说孩子留不留下?”


    “如果选择留下呢?”


    查欣欣小心翼翼瞥钟元,怕挨骂。


    钟元点了下头:“那就留啊。”


    查欣欣抬头,就听钟元说:“你经济自由,你想生就生,你自己想清楚就行。”


    子宫是她的,人生是她的。


    只要她想清楚了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要和什么样的人过日子。


    钟元不会把自己的生活模式、感情观、生育观强加到朋友身上。


    她们是好朋友,但也是不一样的个体。


    “如果要堕掉就尽早,我会帮你约医院。如果要留,就让蔡阿姨帮你拟怀孕期间的食谱,育婴师、保姆也要提前考察安排,免得快生了再临时抱佛脚。”


    “还有——”


    “元姐!”


    查欣欣一个熊抱扑到钟元身上开始嗷嗷哭:“元姐,你对我最好了。”


    钟元被扑得身体往后一仰。


    愣了几秒,才回手拍她后背。


    刚想说哭个屁,别矫情。就听查欣欣说:“好像我妈妈喔~~~”


    “……”


    钟元:“滚。”


    第74章


    等她煽情结束, 钟元立刻把某个找妈的人推回去,“赶紧坐好。”


    “温情完了,我得给你上大棒了。”


    查欣欣有点懵。


    啥大棒?


    但还是跟从前一样乖乖坐好, 双手老老实实搁膝盖上。


    钟元脾气很稳定地又拿了支烧烤慢悠悠地吃起来, 气氛看起来似乎很轻松。


    但说的话就特别不轻松了。


    “你要生孩子我没意见, 但《扫冰行动组》的女二号不能换成男主的工具人老婆, 所以这个组你就不用进。”


    查欣欣愕然, “……啊?”


    “山楂给的好处在别的方面我得还, 现在你主动拿蛋糕换棒棒糖, 但我该还的蛋糕还是蛋糕。”


    “有点亏。”


    跟朋友说话,钟元语速比跟其他人说话时慢,依然听不出生气的意味儿。


    像是在说‘你吃了吗?哦, 你吃了, 那行’的口吻。


    “欣欣, 计启主持的项目目前有非常不错的进展。我跟山楂合作是要借他们今后两年的剧尽快把你推成至美的招牌, 但你得怀孕坐月子……”


    钟元顿住。


    抬头看她, 果然查欣欣一脸愧疚和反省。


    “最近两年至美必须先推一个人出去。”


    “元姐——”


    “先听我说完。”


    钟元其实不怎么生气。


    或多或少肯定有失望,但总体来说还好。毕竟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问题”都是永恒的。


    没有哪天宁静祥和。


    每天都有新的问题等着她处理, 只是大或者小, 当下是否能处理, 或者需要开会集思广益, 又或是必须等合适的时机。


    学会将焦点从问题本身转移到解决问题更实际,也更有用。


    所以她没有一开始就骂查欣欣。


    而是先安抚再就事论事。


    “欣欣, 人一辈子有很多面临选择的时候,往左走往右走有时候不能说错,也不能说绝对正确。所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对自己足够负责就行了。”


    “你要结婚生孩子我很为你高兴啊。”


    “只是, 同时我是至美的老板,我得为至美接下来的发展考虑,必须考虑员工的吃饭问题。”


    “出于理性,我会安排毛哥接下来多带两个人。《扫冰行动组》我建议你不拍。”


    “就算是工具人角色,戏份不多不重。但你是真怀孕,万一过程中出现什么意外,最后孩子没保护好工作也没做好,两边都没把握住,你亏不亏?”


    “我会很小心的。”


    查欣欣咬着下唇,小声说。


    钟元仍然不急不缓:“你小心的同时也需要剧组工作人员万分小心。如果你状态不能达到一百分,事实上我不认为工具人老婆这个角色能有多大突破,她的定位摆在那儿,上限就那么高,起到的最大作用是促成男主坚定跟黑暗势力作斗争。你猜到时候观众会说你是跑去剧组养胎的花瓶还是夸你敬业,挺着大肚子出演?”


    累人累己不得好。


    人有时候就是得清醒点,做好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的心理准备,当然,如果两个都有最好。


    查欣欣垂眸。


    细密的眼睫不知不觉挂上莹润的水色。


    她知道元姐说得对,突然怀孕确实很不成熟,给身边工作人员添麻烦不说,还打乱公司的计划。


    但——


    孩子真的要拿掉吗?


    她摸着肚子陷入怔忪。


    钟元说这些最终目的不是为了劝她堕胎,只是要她认真想好。


    她突然意识到一点:


    欣欣不会背叛自己,但同时她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缺乏野心和冲劲。


    放在日常生活里没有野心无所谓。偶尔还会被夸人淡如菊,淡泊名利。


    但在演艺圈里缺乏野心绝对不是一项好品质。


    对朋友钟元的要求没那么高,做自己就好。


    所以查欣欣要演戏也罢,陆黎要做游戏也好,只要有余钱她就愿意投资。


    但投资归根到底是要落脚在回报上面的。


    就算回报不大,也必须有。


    这份投资后续产生的效益必须配得上前期持续不断砸进去的资源。


    陆黎就做得很好。


    他一直比欣欣清醒,行动力也更强,所以她们俩配合得不错。


    而欣欣呢,从一开始就是被他们推着往前走的。


    从她对查永才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再咋呼再伤心,她依然渴望对方另眼相看。


    骨子里就是个缺爱的小女孩。


    演戏是想要有粉丝,想要观众爱她;


    被自己和陆黎推着上进是因为内心希望永远和他们做朋友,想让她和陆黎爱她;


    谈恋爱亦然。


    而现在她肯定希望孩子以后会爱她。


    钟元理解她的心态。


    谁还没点执念呢?不好的童年确实需要一生去治愈,不是有钱有房内心的空洞就一下子被填平了。


    她豁不出去。


    没有经历过彻底被打碎、摧毁再重建的过程,这是幸运也是不幸。


    所以钟元不苛责。


    没有直接吩咐滕华月那边让资源倾斜到别人身上,而是再吩咐下去前先跟欣欣说明白。


    她知道。


    她若是不说清楚,以查欣欣外放傻白甜表现下的敏感只会胡思乱想,觉得自己是不是要疏远她,是不是因为她做得不对,最后又因为想“不掉队”而做出违背本性的决定——比如堕胎。


    钟元叹息一声,拍拍她肩膀:“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元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查欣欣突然抬头,问。


    钟元翻了个白眼,很直白地点了下头:“你说呢?肯定有一点的。”


    她比了个“一点”的手势。


    而后坦诚道:“经纪人和助理把你保护得太好,你的成长停滞了,停留在刚上大学时。”


    “但我也明白,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可能成为你,你大概也不会变成我。所以你要做的是跟随你内心真正的需求;而我要做的是把你怀孕的影响降到最低,及时调整接下来的计划。”


    “不用太纠结,这只是你人生数十年里遇到的一个小坎儿,不值一提。”


    她能强行推着她走完高中大学。


    不可能一辈子都推着她往前走。否则等三四十岁再“叛逆”咸鱼躺。


    那时估计都成至美的台柱子了,影响会更大。


    不若及时打住。


    把资源倾向给更有野心的人。


    至于欣欣,她仍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之一。她可以想拍戏就拍戏,想结婚生子就结婚生子。


    查欣欣扁扁嘴,委屈巴巴地望着钟元:“元姐,对不起……”


    “你是该说对不起。”


    钟元斜眼瞅她:“不过只今天说就好。说完以后就别提了,也别哭丧脸坏我心情。”


    “最重要的是你想清楚,等毛哥带别人时别心里有落差。好了,把垃圾拎上,下班,回家。”


    钟元把吃了一半不到的烧烤装好,塞查欣欣手里。


    走了两步。


    想到什么又退回来,前往专属休息室取了一双拖鞋,“喏,换鞋。”


    这么高的跟儿,看得人就瘆得慌。


    “你是真的没责任心,猪脑子。我老早就提醒过你睡男人记得让对方戴套你居然还能怀,戴套会死吗?”


    钟元最终仍旧没忍住,吐槽了一句。


    被骂,查欣欣提到半空的心反而落地了,感动得又想哭了。


    一开始她怕被骂,不知道如何开口;


    刚刚她怕元姐不骂。


    如果骂都不骂了,说明元姐特别失望,失望到不想再跟自己做朋友。


    还好。


    元姐还愿意骂自己。


    她眨眨泛红的眼眶,也委屈得很:“戴了的,我哪知道那家避孕套质量那么差。元姐,我这种能找厂家索赔吗?”


    这话把钟元噎住了。


    戴套出意外确实怪不着她,毕竟成年人有性生活再正常不过。总不能因为那一点点出意外的几率就不做爱了。


    “你试试,明天就挂头条上:新晋小花意外怀孕,大闹安全套商家。”


    查欣欣:“……”


    好吧,她不敢。


    查欣欣没跟她回银杏湾,而是回了她自己的房子。钟元猜她要跟戚津商量意外怀孕的事。


    正好,她也要跟人谈事。


    回到家,钟元吃了饭消了食,又打了会儿沙包,运动可以让她的思维活跃,保持清醒。


    等泡完澡,处理完陆黎回复的邮件,才给毛哥打电话说欣欣怀孕的事。


    毛哥刚参加酒局给艺人谈代言。


    谈到一半听闻噩耗,一口老血差点当场喷出来,酒没把他喝吐,钟元的话成功让他吐了。


    艺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怀孕,钟总会不会怪自己没盯好她?哎,这个欣欣!


    正当他胆战心惊以为老板要为难自己时。


    就听电话那头说:“公司最近签了哪些人我不太清楚。但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挑一个资质不错的代替欣欣进《扫冰》那个组。”


    “如果公司里没有适合的,那就在最短时间里挖一个,业务能力和干劲是第一选择。直接签十年,填上天价违约金。对了,再加一条禁止恋爱,我不希望资源砸一半又跑去结婚生娃。”


    毛哥愣了。


    思维卡壳了片刻。


    先是一喜,钟总没找自己麻烦。


    下一秒他微微松懈的心再次悬在空中,这是要放弃欣欣的意思吗?


    “钟总,欣欣她,不是,怀孕这个事的确很意外,但公司没有禁止艺人恋爱,她肯定不是存心的,我会跟她好好沟通妥善处理……”


    钟元:“欣欣依然由你带。”


    毛哥的声音戛然而止。


    “虽然她缺乏野心支棱不起来,但业务能力尚可。那就更改线路,往品质剧实力派的方向打造。”


    毛哥打了个激灵。


    回过神来,赶忙应道:“我明白,钟总。”


    他拍拍胸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两人没闹翻。


    他带查欣欣三年,知道她进取心不太够,其实别的方面很省心。


    交到她手里的角色都完成得不错。


    从不刁难助理和经纪人,私生活也比很多艺人干净,更不会脑残到沾“粉”,属于很好带的艺人。


    方才听到她怀孕那一刻他确实生气,想骂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多好的机会啊,就这么浪费了。


    要知道公司一旦跟山楂搭上线接下来的合作肯定不少。


    山楂不大但它跟其他影视制作公司、制作人走得近。往大制作塞人很简单。


    以欣欣的演技外形,出头只需要等一个时机。


    眼瞅着前途一片光明。


    钟总又跟她是发小,公司绝对为她保驾护航,这不比四处找金主求庇护强?


    结果她华丽丽的怀孕了!换谁都要气得半死不活。


    毛哥快气死了。


    但听到钟总的安排第一时间他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担心她跟钟总闹崩。


    一旦友情的小船翻了,欣欣肯定落不着好。


    现在看——


    老板就是老板,就算生气也把工作和私人感情分得很开。说换就换,情绪还如此稳定,不佩服都不行。


    通知完毛哥,钟元又跟滕华月聊了聊。


    此时此刻,她已然被自己上辈子最讨厌的那类老板夺舍了——下班不忘夺命call,给下属安排工作。


    但有些想法一旦过夜就会让她不爽,只能让员工担待一二,到时候体现在奖金上。


    钟元交代滕华月:“再注册一家子公司,把整个艺人经纪部拆开挪过去,公司就叫引动星辰吧。”


    “由谁负责……”


    “这样,你先拟几个名额给我。在不通知他们的情况下考察半年先,新公司先让于秘书暂管。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再换,谁行谁上。”


    滕华月一听瞬间明白老板的意思。


    提了自己的想法:“钟总,既然经纪部彻底独立,我觉得内部可以再细分一下。由芳姐专门管网红这一块,毛哥管影视艺人这边,这样既能良性竞争也能更好的进行内部合作,资源也能更加公平的分配。”


    之前芳姐对钟总直接把查欣欣给毛哥带就略有微词,当时就问过公司资源会不会优先给她。


    滕华月曾宽慰她,让她别担心。


    如果资源砸了推不起来钟总不会一意孤行继续捧,如果能推起来公司也会有正反馈,拿到的资源就更多,只是先后问题。


    现在恰好应了她和毛哥的判断。


    欣欣冲劲不足,资源转换率只能算合格但远远不达预期,钟总要换人。


    至于为什么不让芳姐去管影视板块,是因为芳姐这两年挖的手艺达人、网络红人更多。账号运营以及盈利模式跟艺人经纪渐渐形成区别了。


    影视板块资源暂且还需借助外力。


    网红运营管理这边只要内部推送机制跟上就能发展不错。说到底只是资源倾斜角度不同。


    其实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这么一来芳姐拿更多的内部资源,毛哥向外拓展,双方可以获得新的平衡,避免内斗消耗。


    钟元听后也很赞同:“可以,就按你的想法做。”


    说完钟元想到至美业务范围广到显杂,又补了句:“挪几个人过去组成独立的公关部门,以后专门负责经纪部,也就是引动星辰的舆论问题。”


    滕华月:“没问题,钟总。”


    钟元处理好“意外”后,给三舅妈打电话撒娇。半小时后,妙妍殿堂的SPA技师上门服务。


    三舅妈安排的真行家。


    按完后钟元全身舒爽,头皮发麻。


    彷佛用了灵魂抓取器,几个穴位一通按,她第一次体会到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


    不仅身体彻底放松。


    还清神醒脑,连熬三个通宵大夜班都没问题。


    “三舅妈,你们美容院的技师上门服务算加班费吗?”钟元好奇。


    程松听失笑:“这次的算。不过我们的按摩师傅本来就不上门服务。你说心烦气躁头晕,我猜你工作累,特地让张师傅过去按一按。”


    “……嘿嘿,是有一点点累了。”


    “店里大都是手艺好的老师傅,但也有年轻女技师,如果开启上门服务,我担心闹出不体面的事儿。”


    本来妙颜做的高端服务。


    员工们长得跟花儿一样,就是为了更好地展示美容院的产品效果。


    而最低的会员卡充值都是五万起步。


    如果做上门服务,服务费必不能少,技师服务的客户又都是有钱人,万一出点事影响到品牌形象就糟糕了。


    程松听说得含蓄,钟元瞬间懂了。


    她是自家人,这才占便宜了。


    “那我隔一阵子到店里去一趟,三舅妈你给我开个后门,把张师傅预留给我。”


    “行,给你开后门儿~~”


    “哈哈……”


    按摩完钟元美美睡了一觉。


    次日接到陆黎的电话,“查欣欣要结婚了?”


    “应该吧。”


    钟元拿着洒水壶,在后花园慢悠悠浇花,“看来那个男人还算有责任心,才一晚就商量好结婚了。”


    简单说了下查欣欣的情况,陆黎听完也哽了下。


    不过这次他没骂她蠢。


    而是说:“……希望她灵清点没看错人,其实有个自己的家也不错。”


    钟元愣了下。


    ……家?


    猛地一瞬间,她好像明白意外怀孕后查欣欣为什么没产生过一丝堕胎的想法。


    不单单是缺爱,还因为她没有家。


    她跟陆黎同她再好再像家人,毕竟不是家人。她想要一个世俗意义的家。


    自己呢?


    自己有家吗?


    “我六月份回国,到时候逐光会跟着一起迁回来,我想把它迁到涟城或是首都,迁到高校多的经济中心。”


    钟元眨眨眼。


    回过神:“不是说再等两年回国吗?”


    陆黎冷笑:“我不想这么早回来,但陆辰似乎等不及了。最近小动作多到让人厌烦,陆太太也跟着敲边鼓,我不得不回来。”


    “元姐,到时游戏公司要全权交给你。”


    “呵呵,说得好像你管过研发以外的事一样。”钟元嘲笑了两声,叹气:“但是你突然跑去搞医药,玩得转吗?”


    陆黎继续冷笑:“玩不玩得转,我都不会把陆氏拱手相让给陆辰。”


    钟元:“那你给玩家承诺的全息开发怎么办?”


    陆黎:“放心,A组已经突破了全息投影技术的难点,我们做了几款初级设备。目前卡在传感捕捉技术上,以至于运动数据不够精确,但我相信这些问题迟早能够攻克,只要舍得往里砸钱。”


    一听舍得砸钱,钟元翻了个大白眼,“刚赚几毛,你就又飘上了,缺钱你自己拉投资去。”


    “我拉就我拉,大不了我回来挖陆氏的墙角。”


    钟元嘴角抽抽:……


    感觉陆家的长辈们要集体犯高血压了。


    “钱是其次,技术方面你不能当甩手掌柜,那些玩意儿我不懂。”


    不懂的事必须交给懂的人。


    钟元不热衷盲目揽权,她很有自知之明,能干的干,干不了的不强上。


    “嗯,我知道。”陆黎还说起团队又做了几款手机小游戏。


    钟元当天下班都试玩了一遍。


    其中一款换装类游戏挺消磨时间的,也没觉得哪儿特别有魔力,但就是不知不觉玩了两个多小时。


    一看时间她都震惊了。


    钟元知道上辈子有几款换装游戏很火,流水很高。但之前一个都没玩过。


    刷到视频也不懂玩家的沉迷点在哪。


    这次玩了玩,发现它最大的好处是不需要绑定社交。


    自由度高。


    想上线就上,想下就下,任务时间很短。


    钟元觉得不够优秀的点在于——


    “《天命》捏脸度那么高,这个捏脸度为什么不够自由,只有模型脸可以选?”


    “美瞳款式不够”


    “发型不够多”


    “活动、任务给的免费服装不能做得再好看再精致一点吗?比不上氪金款,但也别太敷衍啊。”


    收到反馈的陆黎:……完了,又开始念经了。


    每次让钟元评测游戏研发组都又爱又恨。


    希望她说,又怕她说。


    预定上线的时间往往会因为她提的一堆问题而推迟。


    这不,整个组又开始缝缝补补修修改改。


    一直到六月陆黎回国,另外两个小游戏已经上线了它还在做优化。


    而引动星辰此时也注册好了。


    于安澜没想到过年时跟爸妈说的升职加薪,短短半年就实现了。


    尽管顶着“暂代”头衔,但转正概率也不小啊。


    她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


    从办公室布置到选人成立新团队,事无巨细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新公司很快就运转起来。


    而毛哥则从群演中挖了一个女孩出来。


    叫颜今瑶,二十一岁,北漂三年,跑过很多龙套。


    演过的角色里台词最多的只有七句。


    别的要么是一个镜头就死,要么是当背景板一句台词都没有的侍女,每部剧里的妆发都奇奇怪怪。


    花瓶标准都达不到。


    钟元看完她的角色合集忍不住有点好奇毛哥是怎么把人挖出来的。


    毛哥上前拖动进度条,“钟总,你看这部剧的片段。”


    这一part颜今瑶的戏份比较多。


    当然,这个“多”是跟之前那几个龙套角色相比。


    她演脸部毁容而不敢见人的女主。


    全程顶着一张丑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被人撞见那下意识避开脸,意识到软弱又勇敢迎回来的眼神……


    “这个角色设定的性格底色是骄傲吗?”


    她觉得这个片段确实有点内容。没有台词,但展现出了角色性格的端倪。


    但有的演员吧,不能细瞧,或许就擅长片段式演技。


    单独某个场景拎出来拍案叫绝。


    整部戏连贯看就发现情绪不对,连不上是小事,甚至存在南辕北辙的情况。


    一句话——


    文化太低理解不了人物,拍的时候也不动脑。


    颜今瑶二十一岁就北漂三年了。


    钟元很难不去怀疑她文化水平和理解能力。


    毕竟至美前期投入不会小,她不希望砸了好资源,附带了顶级的营销却只能捧出一个次品。


    她要的是实至名归。


    毛哥显然很懂钟元的意图,点头答道:“对。”


    “我看过她的拍摄现场,很有灵性也有自己的见解,不比欣欣差。”


    “那……?”


    “没人带,对合同要求高,戏外也不够美。”


    “但是以我的眼光看,戏外不够美,戏里却很有可塑性。只是没有哪个剧组对龙套的妆造上心,而她没有经纪人的话,想试镜正儿八经的配角其实很难摸到门路。”


    说着,毛哥将文件袋打开,拿出牛皮纸袋和U盘,“这是我让人重拍的试镜资料。”


    钟元抽出照片,双眸顿时一亮。


    毛哥说得对。


    颜今瑶的素颜和妆后模样确实判若两人。可清冷可婉约,其中一张少民风格的照片扑面而来的凶悍。


    这张脸的确可塑性很强,最重要的是眼神很坚毅。


    就算扮相柔美,刻意收敛后的气质也属于一看就有所坚持那一类。


    彻底放开就透着一股桀骜。


    或者说野刺梨一般的生机。彷佛给她一滴水就能拼命往上蹿,从小灌木长成参天大树。


    “合同要求高,怎么个高法?”钟元认真看完,问毛哥。


    毛哥:“至少要签B级。”


    大部分公司签新人都给最低档合约。


    二八、三七都常见,有的甚至能低到一九分成,艺人一,公司九。


    并且附赠天价违约金。


    这种经纪公司属于广撒网,签人不是为了捧,而是为了赚解约金。给垃圾资源不说还不做长期规划,甚至黑都有公司的一份力。


    至美当然没那么丧心病狂,新人给最低的是三七。


    而且合同附还有补充协议——合同期内分成比例可以视情况协商重拟。


    一句话:只要红了就能升级。


    而B级合约是五五分成。


    “十年长约,每年至少进两个组,若有别的工作另说,这都可以灵活处理。但合约期间公司不希望她因为感情问题影响工作,她接受吗?”


    “她接受。”


    钟元点点头,眉梢轻挑嘴角含笑:“那就给她。”


    “张嘴就敢开五五,我希望这是她对自我能力最正确的判断。”


    如果接不住公司喂的饼,便就只能坐冷板凳了。


    她能换欣欣,自然也能换她。


    钟元还就不信了,全国那么多人她会找不到一个紫微星?


    不。


    自己可是中过奖的女人,运气肯定不会那么差,她暗戳戳在心里鼓劲儿。


    这应该算是网上很流行的吸引力法则!


    只要坚信能找到,那就肯定有。


    “我觉得她没问题。”


    毛哥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跟颜今瑶谈过几次,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姑娘,入圈就是想红,还想干净点红!


    他觉得她应该可以达到钟总的标准。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忍不住再次感慨欣欣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


    他看过《扫冰》的完整剧本,山楂很有诚意,给欣欣的角色非常亮眼。


    班底他也打听过。


    都是实力派,主演国民度够高,有一定收视保障。加上发行实力不弱,这剧上一线电视台播的概率非常大。


    嗐。


    毛哥摇摇头,说回影视部:“钟总,我挖了龙西传媒的经纪人杜娜,她还带了一个艺人的合同转到我们这边。”


    “哦?”


    “她之前带的人转向对手给她泼脏水。本来最火的三人组合两个反水,污蔑她跟剩下那个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钟元似笑非笑:“她在同公司都玩不过另一个,你挖她的理由是什么?”


    经纪人,要的是人脉和造星能力。


    如果在同一家公司被对手压着打,钟元很难不怀疑她的能力,难道放到整个市场上就能翻身了?


    污蔑而已多大点事,这都处理不了有什么必要挖?


    毛哥:“钟总,是这样的。龙西的老总章立果对杜娜有恩,学生时代他资助过杜娜上学。现在他过世,他儿子想方设法弄走杜娜,杜娜只能走。”


    言外之意不是杜娜不行,而是因为记恩才忍了对方。


    “如果她能力不错,新老板自断臂膀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理解。”


    毛哥咳了咳:“老章总在世时很相信杜娜,小章总的母亲坚信杜娜跟老章总关系不一般,所以……”


    钟元表情霎时一言难尽起来:“行,我知道了。”


    第75章


    成功女人总是为桃色绯闻困扰。


    当你的实力摆在那儿, 对方无法从能力上抨击你时,能攻讦的就剩下难以自证的男女清白。


    让人恶心又无奈。


    周二,钟元到引动星辰开会。


    见到了杜娜和她带来的组合里的艺人阮开畅, 以及开口就争取B级约的颜今瑶。


    前者相貌不算英俊。


    但有一口特殊的好嗓子, 开口就让人惊艳。钟元很诧异自己对他居然没印象。


    她经常听歌, 没道理没听过他的声音。想到这儿, 她让人拿了阮开畅所在的if团专辑和现场。


    都听了一遍后, 钟元明白了。


    她坐那儿打量了杜娜和阮开畅许久, 问:“你们if团的现场视频里C位好像永远没有他。”


    阮开畅甚至没几句词儿。


    三人团里他是最黯淡的那个, 只有刻意去捕捉他的声音才能意识到他开口了。


    而只听声音的感染力,作为外行的钟元觉得他是最容易被记住的。


    专辑不用说,跑调到外太空的都能被调成天籁之音, 他在专辑里毫无存在感。


    实际上现场听, 他的声线独特到翻唱别的歌都能轻松打上自己的印记。


    钟元相信——


    只要听觉不是特别迟钝的人听过一两次, 便能轻易在无数翻唱中精准认出他的声音。


    这是一种天赋。


    在越来越快节奏的当下, “独特”就赢在了起点。


    而他的平平无奇显然是经纪公司刻意打压, 有意为之。


    杜娜倒是爽快地爆了前公司的料:“一个是其他公司托管的,另一个是小章总的心肝,开畅就被边缘化了。”


    能捆绑成团还是因为阮开畅条件确实好。


    他会作词作曲。


    成一个团就有了合约束缚, 这些天赋能‘分配’给另外两人。只要公司不说, 谁会知道if的哪几首歌词曲是开畅, 而不是甄行和宋同呢?


    钟元深深看了杜娜一眼:“我不希望引动星辰出现张冠李戴的现象, 是谁的就是谁的,懂吗?”


    杜娜背脊下意识一挺。


    眼前比小章总还要年轻的钟总威严却更盛, 她很清楚自己也是配合打压阮开畅的一环。


    她在敲打自己,


    杜娜心神蓦地一凛,不敢小觑新老板:“明白。”


    如果说阮开畅是内秀, 那颜今瑶就是锋芒外露型。


    钟元看到她本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为何做了三年群演都没有被经纪人捡走。


    素颜不够美是其一。


    脾气倔是其二。


    其三,非常把自己当回事。


    前面两点能拦住八成星探和经纪人。


    还是那句话——


    影视城群演千千万万,外形没有亮眼到鹤立鸡群,谁有空关注你几个片段的表现?


    大家都很忙的。


    脾气再不够柔和在别人眼里就是刺头。


    刺头就意味着容易惹事得罪人。


    经纪公司不怕艺人有黑料,有黑料正好方便公司拿捏艺人,放一个小黑料打造黑红人设,再捏一个大黑料在手里控制艺人平时的行动,更方便榨干利用价值。


    不喜的反倒是这种挖不倒黑料骨头又硬的人。


    必须得调教啊。


    专程调教既费时间也费钱。


    某些保留艺人参加酒局传统的公司就不乐意签这样的,谁知道会不会在酒局上发疯,闹事是小的,万一烈性到闹出人命呢?


    如果没第三点,她好忽悠些或许也有公司签。但颜今瑶觉得自己值高分成合约,所以……


    不过无所谓。


    这些在钟元眼里不是缺点。


    招牌就要有招牌的强势、气度,要时刻都有“我是巨星”、“我是顶流”的范儿。


    若跟菟丝花一样,再美她都看不上。


    “毛哥,《扫冰》七月开机是吗?这一个月把礼仪、文化、演技课全都安排上。”


    说完。


    钟元目光转向颜今瑶:“有锋芒很好,但日常要学会收一收。你时时刻刻告诉别人你不好惹的同时也断绝很多机会,我这里不需要你出卖色相拉资源拉关系,但你不能是拖后腿的那个,明白吗?”


    颜今瑶嘴巴别扭地扬了扬,点头:“我以后会注意。”


    看完两个新人,钟元把芳姐喊进来。


    让她把公司目前签的歌手资料都拿给自己过目。


    边看资料边听声音。


    其中几人的她反复听。


    听了两个多小时,钟元有了结论。纤长手指戳在其中一份资料上,“她跟阮开畅搭档效果应该不错,让他们磨合磨合,看看能不能成为组合。”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敲响。


    “进来。”


    来的是于安澜。


    她虽暂管引动,但偶尔还要帮钟元处理其他事务。


    “钟总,涟城六月二十将举行土地拍卖会。”


    钟元点点头,“你跟孔婕说一声,让她把前后五天的行程安排好。”


    陆黎要把逐光迁回国内,从各方面来讲首都都更合适。


    但首都的地投入太大。


    钟元打算先退一步在涟城拿地,而后到首都租一栋办公室作为分部。


    涟城的土地之前都零散拍卖。


    但前年大舅整顿锡城土地流转问题时做集中拍卖试点。这么一来更方便当地和中央监管。


    也减少因信息不充分而产生的拍卖过程中的暗箱操作。


    涟城自诩发展先锋兵,又离锡城这么近,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两地就这样成了新政策试点区。


    而这个模式开启后,每年拍卖次数不能像从前那样想拍就拍,而是固定两三次,最多不能超过三次。


    原本钟元近期不打算去涟城。


    那边龙争虎斗风起云涌,自己一个小虾米跑过去很容易被误伤。


    可错过六月拍卖。


    下次大概得等到年底,大半年功夫太耽误事儿了,最坏的情况是年底也不安全。


    涟城得去。


    只是不能孤身一人去。


    钟元惜命得很,也很有自知之明。


    她那点身手也就打打没练过的废物,就算经常锻炼也有意加强了力量训练。


    但到专业人士面前跟花拳绣腿差不多,没办法,男女先天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于秘书,跟我们合作的保全公司有专门的保镖业务吗?你去了解一下,尽快跟我汇报。”


    于安澜恭敬应声。


    她离开办公室后,钟元思索片刻给宴修元打了电话,约他吃饭。


    大舅提过宴家外公似乎是搞情报出身的。


    早些年军政权责划分不够明晰,宴家外公能从暗转明、安安稳稳到退休,背后能量不会小。


    宴家应该有部队关系。


    那认识一些退伍军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吧?


    宴修元刚下课。


    听钟元喊吃饭立即意识到她有事要讲,否则不会打电话而是选择发消息。


    元宵灯会错过。


    两人聊天次数其实比之前多不少。周末回星辰里时也时常一块吃饭。


    特地约外面的情况几乎没有。


    因为钟元太忙。


    而他这个学期任务也重。


    当老师得卷学术,讲究个非升即走,两三年必须有成果。


    但不管怎么样,跟她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又吃鱼?”


    “对,去六金河那家吧。”


    每次查欣欣或陆黎回茗城,这家店便是雷打不动的打卡地。吃的不仅仅是味道,还有十六岁的共同回忆。


    钟元记得宴修元也在这家吃过。


    她这会儿心里美滋滋的,心说选这里他应当会喜欢。那自己要用一用他的关系网,岂不是水到渠成?


    电话那头。


    宴修元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轻易看透钟元逻辑的他有一丝丝无奈,无奈中又有一点好笑。


    “挺好,老板是我朋友,咱们可以打个折。”


    钟元笑容微顿:……


    现在换地方还来得及吗?


    算了。


    说都说了,特地避开倒显得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钟元上次到这里吃鱼是去年年初的事。


    如果没出现怀孕意外。


    她和查欣欣本来该来打个卡。但现在她怀孕了,又要忙结婚事宜又要赶紧趁肚子没鼓起来前把之前谈好的工作都完成。


    毛哥之前给她谈了两个杂志。


    除了杂志,还有三个代言的物料拍摄,查欣欣拿定主意不堕胎后就火急火燎忙开了。


    她没有因为结婚就彻底把工作丢开,钟元心里稍微满意了点儿。


    好歹没完全昏头嘛。


    没把生活中的所有期许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


    “打折啊,好啊。我去接你还是在店门口碰头?”钟元问。


    宴修元看着近在眼前的车。


    眨也不眨就示弱:“大概要麻烦你来接我一下,前两天出了一点点小意外,车子送修了。”


    一听意外,钟元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


    语气露出一丝丝关心:“严重吗,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三轮车剐蹭了一下。”三轮车剐蹭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当时他从学校回市委看外公外婆。


    一个水果小贩为了躲城管骑得太快了,三轮车遇到转弯时过快本就容易侧翻,便径自撞他车上了。


    果子损了些,好在摊主人没事。


    宴修元回去后翻了相关法条规章,没找到明确的执法行为规范,发现这方面存在缺位。


    最近便在研究城市管理执法需要做的一些补充。


    钟元不知道他春秋笔法,把四月的事嫁接到六月卖惨。


    闻言还挺担心的。


    表情也略微凝重:“那你在东门等我,我从未来城过来,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


    “好,等你。”


    挂断电话。


    宴修元转身忽然发现背后杵着个人。他上半身几乎是本能般后仰,脚也跟着迅速退后两步。


    第一眼只觉眼前的女生面熟,想了几秒后认出她是谁了。


    是关灏的女朋友,不,老婆的闺蜜何雨筠。


    几年前他们夫妻俩试图撮合他跟何雨筠。


    第一次兄弟聚会突然来了陌生人,他出于礼貌没当场让女孩子下不来台。


    但散场后跟关子提过自己不喜欢这样。


    后面关子结婚,伴郎喊了同寝室他们仨。


    毕竟一个寝室住了几年,结婚是大喜事,宴修元也去了。


    结果关灏老婆当天带头起哄开玩笑,非让他跟何雨筠结伴挡酒玩游戏。


    宴修元不耐烦提前离场了。


    这事让两口子多少丢了面子。至此,虽没明着说绝交,其实不知不觉已经不怎么联络了。


    他对跟何雨筠打交道没有任何兴趣。


    宴修元面上依然佯装不识,礼貌性颔首就要离开。


    “宴师哥。”


    何雨筠本想矜持点。


    等宴修元跟自己打招呼,没想到他压根记不得自己了,见他要离开,只得主动开口。


    宴修元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仔细瞧眼底却十分冷淡:“你是?”


    何雨筠呼吸一滞。


    尴尬让她脸颊红了红,“是我,何雨筠,我跟艳艳是好姐妹。”


    看他依然一脸你说谁的表情。


    何雨筠笑容愈发僵硬,硬着头皮补充:“艳艳的老公是关灏,几年前我们一块吃过饭。”


    “哦~~我记起来了。”


    她提到关灏,宴修元不好继续装不认识。


    但也没有热情的与之攀谈,而是疏离的表示:“我有事要忙,先走了。”


    何雨筠怔愣几秒。


    回神忙追上前:“宴师哥,我现在是艺术学院的辅导员,咱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我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


    “不需要,我们不熟。”


    被挡住去路,旁边时不时还有学生或教授路过,作为M大青椒(教)名人,宴修元脸色渐渐不好看了。


    “何小姐,我们真的不熟。”


    何雨筠胀红着脸。


    想到闺蜜说的烈女怕缠郎,女追男隔层纱,宴修元这种冷静派或许会吃热情小太阳的那些话。


    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努力克制着难堪。


    随后扬起对照镜子学习过数十遍的小太阳灿笑。


    甚至不熟练地wink了一下:“人跟人不就是从不熟到熟的吗?宴师哥你做什么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你怕我对你做什么啊?”


    听着刻意甜糯的夹子音。


    宴修元眉头一拧:“何小姐,我想我说得很清楚,我没有跟你接触的意思。五年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他几乎不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


    “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你看不到我的忍耐吗,看不到我要赶时间吗?还是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爱?”


    “恕我直言,你的靠近让我很不舒服。”


    宴修元很少当众给人难堪。


    与任何人说话都是温和的,笑着的。但不意味着他骨子里是一个真正的绅士。


    恰恰相反,他有刻薄冷漠的一面。


    何雨筠瞪大眼,表情错愕。


    眼前冷漠嫌恶的男人跟她所了解到的家世好、温文尔雅、言谈风趣平易近人的宴修元完全是两个人。


    她感觉路过的所有人都在投来好奇笑话的目光。


    强装的热情再也维持不住。


    何雨筠紧紧咬着下唇,满面羞愤地瞪了宴修元一眼,低头不甘心地跑开了。


    宴修元倒是没受影响。


    他低头看了看表,距离钟元挂断电话已经十二分钟了,随后加快脚步朝东门赶去。


    同时,钟元已经到了。


    车子停在路边梧桐树下,她懒洋洋地半倚在车上,手里拿着手机正在玩打地鼠游戏。


    表情非常专注。


    她条顺盘靓,谁路过都会忍不住看上一眼。


    学校门口停豪车不稀罕。


    经常出现有钱的公子哥儿来接女朋友,毕竟M大美女挺多的,但美女配豪车等人的组合就非常少见了。


    不远处。


    好些人假装等同学,实则眼神时不时往钟元身上飘,就想看看她在等谁,会不会是美女和丑男的组合。


    想看看对方跟她配不配。


    别问,问就是八卦心不分男女老幼。


    没过一会儿,宴修元出来了。


    校门口等着八卦的就有法学院的学生,见他出来,瞬间老实得跟鹌鹑似的,“宴老师。”


    “嗯。”


    宴修元已经看到钟元了,颔过首便朝右侧梧桐树走。


    一开始学生没察觉到不对,等发现他的目标是豪车小姐姐后,几人同时屏住呼吸。


    压抑不住内心的尖叫。


    ——自己竟然吃到了本专业老师的大瓜。


    卧槽……


    谁敢信啊,伏地魔居然吃软饭?!


    可别嘴硬说不是。


    富婆姐笑容淡淡的,他却笑得花枝招展,嗯,对比上课时的魔鬼姿态,真的是花枝招展。


    车是富婆姐儿开的,他居然特别习惯、特别自然地坐到副驾了。


    短短几秒,感情如何看不出来,但伏地魔绝对是“舔”的那个。


    【我发现再帅的男人都要吃软饭啊。给你们看,大美女jpg】


    【呲溜~~~姐姐真的美,鼻梁杀我。】


    【我恨不得冲上去把伏地魔推开,这豪车让我上啊,富婆姐把性别条件放宽点,我可以的,我肯定比伏地魔知情识趣,我还会说好听话。】


    【老宴挂人狠了点,但长得还是人模狗样的,富婆姐不用担心在他手底下挂科,没见识过他可恶的嘴脸。哎,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


    在学生讨论宴某人吃软饭时,两人已经到六金河了。


    店还是那个店。


    不过装修又换了一轮,包间变多了。


    两人刚进去。


    坐在收银台的余罗眼前一亮,“老四,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吃饭?”


    他起身从里面走出来。


    一拳头锤在宴修元肩头,“想热闹还是安静?”


    “还有包间吗?”宴修元朗笑问他。


    “有,肯定有。”


    “走走走,本店长亲自领你们过去。”


    余罗跟没分寸的关灏不同。


    作为寝室里的老大,他做人做事向来很有边界感,人情世故都很老练。


    就算心里好奇钟元跟宴修元的关系,也只是冲钟元点头打了个招呼,没贱嗖嗖开玩笑。


    “要吃些什么,店里最近请了个新大厨,试试我们的特色菜?”


    宴修元扭头看钟元。


    钟元笑了下,还没来得及说“随意”。他便一秒看明白了,温声回答余罗:“都行,你看着上。对了,不要有芋头。”


    钟元脸上呈现出短暂的诧异。


    宴修元主动解释道:“詹博敏结婚那天所有菜你都动过。只有甜品里的芋头冰淇淋一点儿没动。”


    她爱吃甜品。


    却独独没动那一道,说明不喜或是不能吃。


    钟元:……


    有一点感动,还有一点可怕。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席,为什么她不记得他都吃了什么,他却能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


    此时此刻她忽然懂了皇帝为什么吃饭也不能透露喜好,是真的很可能被刺杀啊。


    她感觉自己被刺杀了,心脏有一点点麻痹。


    钟元不自觉舔了下嘴唇。


    拿起桌上的老鹰茶倒一大碗喝了一口,又清清嗓子:“……呵呵,你观察力还挺强哈。”


    宴修元看出她的‘惊吓’。


    忍俊不禁。


    余罗看两人说话尽管没特别亲近,却也跟客套没关系,再看老四眉目中的笑意似开闸泄洪一般。


    隐约琢磨出他在追求女孩子。


    便没杵在跟前当电灯泡,很有眼色的借口招待客人出去了。


    他一走。


    钟元迫不及待进入主题。


    她主动给宴修元斟了碗茶,笑盈盈问:“你知不知道哪家保全公司最靠谱,保镖最厉害?”


    “你要保镖?”


    宴修元神色微凝。


    目露关切,上下打量钟元,彷佛要确定她到底哪儿受伤了,“是遇到什么麻烦吗?”


    钟元被那双深邃的眼眸扫得浑身不自在,连忙摆手:“不是,是有备无患。”


    她三言两语把涟城的事说了。


    “……大概就是这样。大舅应该检举了涟城一些人,我不清楚那边的人知不知道是他干的,不知道还好,万一知情我怕火烧到我头上。”


    从上回乔海生提过一次涟城的消息后,到目前为止新闻、网络都没露出一星半点消息。


    调查到什么程度,调查了哪些人,谁都不知道。


    能明显感觉到各方在刻意在压着。


    涟城现在就是一座海底火山。


    表面风平浪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彻底喷发,然后引发巨型海啸把周围一切通通吞噬。


    她怕被盯不方便给大舅打电话,为避嫌也不好再跑去锡城。毕竟乔海生家里可以听到风声,谁能保证被查的那些人得不到消息呢?


    可逐光迁回国的事不能拖。


    让陆黎去办也不行,他去的话,盯着他的陆辰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事情搅黄,只会制造麻烦。


    让手下的谁去也不适合。


    多事之秋,整个拍卖会的情况肯定复杂多变,扛不扛得住压力暂且不说,灵活多变就做不到。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跑一趟最合适。


    钟元只能先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免得大意失荆州。


    宴修元听完。


    表情难得冷肃,“非去不可?”


    钟元挑了下眉,点头:“得去。这趟不去年底万一那边情况依然没有明了呢?继续拖,得拖到猴年马月啊,日子还过不过了?被动等着肯定不成的。”


    “我多带点人,小心些就是了。”


    换个角度想,大舅没出事说明问题尚在可控范围内。姓尤的跟他那一条线的蚂蚱还没胆大到朗朗乾坤下,拉一大帮人跟谁火拼。


    毕竟拓城的教训摆在前面。


    谁敢再那样蛮横肆无忌惮,等待他们的不是秦城监狱,而是武警部队的清洗。


    最多试图绑架或者制造一些“意外”。她带好人,谨慎些应该没问题的。


    看出她的决心,宴修元暗暗叹息一声。


    没有试图干预。


    只是想办法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家里的确认识这方面的人。卫华保全创始人是外公曾经的下线,现在是他儿子继承公司,里面招的都是退伍军人,应该符合你的要求。”


    钟元眼睛唰地一亮,她就知道晏家有东西。


    宴修元嘴巴抿成直线。


    肃着脸,想了想道:“四个太少了。我让他们挑十个精英老手给你,不,还是二十个吧。”


    “二十个就太多了。”


    钟元瞪大眼,直呼不要。


    其实十个她都觉得多。


    身边跟着一群人就跟戴着大金镯子在街上闲逛告诉抢劫犯这里有只大肥羊没区别。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她害怕,她有鬼吗?


    “不行,太扎眼了。”


    “不多。”


    “明面上保留四个跟着你,另外十六个暗地里警戒布防,就算遇到危险,就算对方有后招也有足够的保镖应对。”


    第76章


    从六金河鱼馆出来, 钟元送宴修元回市委大院。


    回程时路过天润别墅区。


    想到乔海生来茗城主要是跟蓝田置业合作,第一次露面便是跟向大小姐联袂出席。


    思索片刻。


    她翻出向明岚的名片,给对方打了个电话。


    向明岚非常意外, 没想到钟元会找自己。


    而且她还十分不客气。


    开门见山就问蓝田置业对一个月后的涟城土地拍卖怎么看, 有没有计划。


    “钟元, 你这可是一点不客气啊。”


    钟元轻笑。


    四两拨千斤回道:“难不成上次明岚你说跟我做朋友是场面话, 只有我当真了?”


    “哎呀, 我居然成小丑了啊。”


    向明岚瞬间哑然。


    哑然之后竟忍不住佩服对方厚脸皮下的阳谋:


    ——你接招, 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真朋友, 以后你找我,我不给你闭门羹;


    ——你若不接招,我自认小丑, 但你就是不值得结交的存在, 往后没必要打交道了。


    美眸流转间。


    向明岚当然选择第一种方式, “怎么会呢?”


    她笑声真诚。


    二人彷佛相知多年的朋友一般语气松弛道:“我父亲确实有看中的地皮。怎么, 你也打算搞地产啊?”


    钟元:“那倒不是。”


    “只是需要盖一栋自用大楼。”


    “我听我父亲说, 你父亲拍了长甘区一块地皮给你?”


    向明岚边说边摘下耳环、项链。


    裸足踩在柔软精致的地毯上,缓缓走到阳台的贵妃榻躺下,按了内线的特定拨号键叫佣人送酒来。


    “那块地不够用吗?”


    “茗城跟涟城还是不一样的。”


    当着外人的面钟元不会揭钟建华的短。


    相反——


    她还会适当演一把父女情深:“确实不够用。但我刚拿了一块短时间内不好再找老头子要了。毕竟他不是我一个人的爹。”


    这话引起了向明岚的共鸣, 话中的戏谑试探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同病相怜的感慨:“你父亲还好, 有后面的孩子也惦记你, 哪里像我……算了算了,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说说正事,你不会就来问我蓝田置业拍不拍地皮吧?不想知道我们看中的是哪一块吗?”


    “如果我说想, 你还真能告诉我吗?”钟元开玩笑。


    向明岚噗嗤一声:“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


    钟元眉眼弯了弯:“不过我的确不想。”


    向明岚意外:“……喔?”


    钟元这才说出真实目的:“我听说涟城最近不太平,但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蓝田置业既然也要参与竞价,便找你确定一下关于整个拍卖流程的公平公正公开会不会出岔子, 靠不靠谱?”


    向明岚预设过几种合作方案。


    甚至把底线都设好了。


    想好钟元的提议如果不合意自己要如何婉拒,没想到她的问题如此简单。


    莫非真是借着解惑交朋友来了?


    钟元听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长了点,面不改色继续自我调侃:“谁让我家底薄呢,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向明岚便笑了:“元元,过分谦虚就虚伪了喲。”


    从钟元到元元……


    看来向大小姐也是自来熟演热情的好手。


    钟元笑笑,没说话。


    向明岚笑话完,很快就恢复了正经:“不太平是真的。”


    “海阳开发区一个叫沃村的地方,村支书还是村长卷款跑路了。他借旅游签证躲国外不回来,上个月写了封邮件回来请辞,最近正在被查。”


    “沃村征地开发在七八年前,当时大概是顾忌村民对于拆迁的抵抗情绪,市里给村干部放权很大,这就被钻了空子。不过查沃村拆迁的违规操作不会妨碍到这次竞价。”


    “这样啊……”


    “多谢,有空一起喝下午茶。”


    “我记下了。等我攒局你可一定得来。”


    “一定。”


    挂断电话,钟元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向明岚虽然进入自家公司上班,但离蓝田置业管理核心很远。


    她的消息很重要。


    可她看不出其中的重要,就这么大喇喇说完了。这或许就是向董不考虑让大女儿接班的原因。


    但就算不接班,向大小姐手里也能捏不少蓝田置业的股份。


    这让钟元想到龟兔赛跑的寓言。


    寓言中兔子骄傲自大,让顽强执着的小乌龟赢了。


    但真实世界里兔子跑不赢乌龟的真正原因是乌龟一出生就站在了终点线上。


    向大小姐个人能力平平。


    她拥有的一切却是普通兔子拼命努力也未必赶得上的。


    不过努力至少有翻盘的机会。


    比如自己,比如她妹妹向明月。


    向明月和伊岭茶业蒙大少订婚三年却一直没步入婚姻。


    显然。


    比起当伊岭茶业的大少夫人,她更想当蓝田置业的皇太女。依钟元看,二小姐赢的概率更大。


    不过无所谓。


    就算输,向明岚依然有她的价值。一旦她支棱不起来打不过二小姐,必然要寻求联姻。


    蓝田置业大小姐的夫家绝对不会是破落户。


    所以这个“朋友”,钟元得交。


    不打算也不能过河拆桥。


    只要对方攒局自己必须到,否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显得不真诚,影响交其他朋友。


    而真诚的钟元转身又联系了乔海生。


    恰好。


    上回提出联姻请求惨遭拒绝的他此刻就在锡城老家。听钟元旁敲侧击试探涟城属于什么级别的副本。


    乔海生何其敏锐。


    瞬间明白她上回在跟自己装呢,实际上她很清楚她舅舅干了什么。


    想到这儿,乔海生眸光微凉。


    “你我约定要开展更多的合作,钟小姐的防备心未免太过,也太不诚心,我真是失望。”


    钟元毫不心虚:“乔总误会了,原本我确实不清楚,只是最近有事得去一趟涟城便找我大舅探了探口风,只知道目前还在调查沃村拆迁的旧事,又想到你家长辈有消息渠道,就专程来跟你互通有无。”


    “你说我不诚心可太冤枉人了。乔总,我看是你的防备心太过才对。”


    骗我一万血汗钱,好意思跟我说诚心?


    呸!


    乔海生:“……”


    大概是钟元的情绪太真挚太饱满,乔海生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钟总,乔家如今知道的没你多。”


    乔海生有所保留。


    想到什么他眼底闪过一抹挣扎,最后还是没有直说。只隐晦补了句:“海阳开发区沃村拆迁后,建了涟城最大的娱乐城——蒙娜丽莎庄园。”


    同一时间。


    乔海生提到的蒙娜丽莎庄园里正在举办仲夏夜之梦派对。偌大的圆形大厅设计得彷佛是中世纪小说中描绘的斗兽场。


    第一层最中心是水晶莲花般的旋转舞台。


    一排穿着清凉款仙女服,露出百分之八十皮肤的各色美女,宛若艺术品一样围着舞台站成一圈。


    第二层、第三层是单面可视的玻璃包厢。


    每个包厢里都是穿着讲究得体的男男女女。


    他们手里都有一个遥控器。


    面前有高清的显示屏。


    只要按下数字几,便有工作人员透过耳麦通知几号艺术品走上水晶莲花台。


    随后场上大部分灯光熄灭。


    仅留的几盏灯光齐齐聚在她身上,配合着缓缓旋转的舞台,楼上贵宾们就能轻易看清女人的每一寸肌肤。


    三楼最中心、隐秘性最强且不对外开放的包厢里。


    季昊焱大马金刀坐着。


    指缝夹着雪茄,跟旁边的柳行说笑:“查一个李德海,看把他们给吓的。”


    柳行神色没那么轻松:“焱子,我看最近还是低调为好,不如歇业整顿。”


    季昊焱听不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脸上愉悦的笑容转为戏谑残酷。


    “歇业整顿岂不说明我怕他们?”


    “放心。”


    “人死官司消。待马成益一死,他们找不到账本,线索就断了。”


    季昊焱神情狂傲,丝毫不惧。


    涟城是他季家的天下,他爸是皇帝,他就是太子!!会怕几个小玩意儿?


    呵。


    “姓詹的手伸太长,派去茗城的人怎么还没消息?”


    柳行撇嘴冷笑:“能有什么消息,姓詹的女儿女婿简直属乌龟。我们的人蹲半个月,那两人只出过研究所两回,除了回家拿换洗衣服就没去别的场合。”


    完全找不到机会。


    季昊焱表情微顿,皱眉:“詹家其他人呢?”


    说到这个柳行更想破口大骂,他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一家人!!!


    詹博敏那儿没进展。


    两个手下就想在别处找回来,结果跟谁都不能完美制造“意外”。


    老二夫妻俩是老师。


    住处离学校近,两口子都吃食堂,作息倒是规律,可附近一直有人。


    老三在银杏湾。


    靠近别墅区一千米就有保安巡逻。


    父母和外甥女理论上最好下手。


    结果一个作息不固定,到哪儿全随机,头天九点到公司,第二天或许蹲到十二点对方才露面,完全没规律可言;


    另外两个所住的老小区里到处都是老邻居。


    “你说给他们点教训,又没说不弄死不罢休,任务完成不了我只能让他们先回来。”


    说到底姓詹的虽然举报了李德海。


    但未必是针对季家,毕竟征地拍卖时他们借了五六个壳,不深查根本牵连不到自己头上。


    所以二人只想暗暗给点教训,没打算大喇喇跳出去当靶子。


    如果让姓詹的查到是自己整他家里人。


    不就相当于狼人自爆吗?


    他肯定会追着咬,到时便是自找麻烦了。


    季昊焱冷哼:“算他们运气好。”


    正说着,一旁的马仔提醒:“季少,203的贵客点了金仙。”


    季昊焱眉梢挑了挑。


    一下子笑得非常得意,脸上写满一切尽在掌握中几个字。


    “看,替死鬼来了。”


    柳行也勾起薄唇,二人相视一笑。


    同时举杯庆祝:“为伟大的我们干一杯。”


    茗城。


    得了乔海生暗示的钟元到家便上网搜索蒙娜丽莎庄园,只有一个官网,但没找到任何一张内部图。


    介绍倒是挺正规的。


    有马场有机农场,会馆,高尔夫球场,还有娱乐中心。时不时在里面办读书会,搞搞服装秀。


    就是没找到一张正儿八经的图,这就显得很不正常了。


    加上乔海生的语气颇有含义,钟元特别好奇这个鬼庄园是做什么的。


    次日。


    钟元到未来城找计启。


    计启一番操作后目露兴奋,道:“有点复杂,有点意思。要悄无声息绕过防火墙需要一点时间。”


    “多久?”


    密密麻麻的代码钟元一个也不认识,她只想知道结论。


    难得遇到对手的计启此刻两眼冒光,摩拳擦掌。非常谨慎的给出答案,“一天吧。”


    钟元:……


    一天。


    那你表情这么凝重做什么啊?她以为保守起见需要一个礼拜呢。


    钟元噎了噎,“那,加油?!”


    计启理都没理。


    敷衍地挥了下手让她赶紧从眼前消失。


    钟元嘴角抽了抽。


    算了,看在他技术给力的份上,她忍!


    晚上,钟元收到宴修元传过来的二十名保镖的资料,其中还有四名女保镖。


    宴修元:“卫华的女保镖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绝对不逊色于男保镖,你可以放心。”


    “你帮我联络的我当然放心,放一百个心。”


    对于大方许给自己好处的,钟元向来很懂怎么给对方提供情绪价值。


    果然——


    宴修元眼睛弯曲弧度微微变大,明显被这句话愉悦到了。


    “涟城的问题估计要等明年才能彻底解决。”


    钟元好奇:“为什么?”


    为什么能给出这么具体的时间?


    宴修元:“季家的保护伞明年退休。”


    所以查得快查得慢大概都要等到明年才处理。而在出结果前所有人都得缩着。


    钟元:……


    他一说,她瞬间意会了。


    “噢~~~~这算不算灵山下收过路费的妖怪?只要菩萨不发话,他们就能呼风唤雨耀武扬威。”


    有点讽刺。


    宴修元没说话。


    这就是他对进体制内不感兴趣的原因。束缚太多,顾忌这顾忌那,总有一句身不由己。


    钟元确定好名单。


    次日二十名保镖到公司报到。


    滕华月来汇报第一季度广告收入情况时看到办公室里站着的两排保镖,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段时间你们不需要跟在我身边,十七号再来报到。”


    在茗城她是安全的。


    钟元不希望身边杵着太多人。


    作为队长的凌峰不同意:“钟小姐,在茗城这个礼拜我们会暗中保护你,不会影响到你的日常工作和生活。”


    “我建议让李嘉她们四个扮作助理跟在你身边,如此也能先一步磨合,让她们更了解你的习惯,也能更好的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钟元很听劝。


    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遂点点头道:“轮班吧,四个助理有点夸张了。”


    “其他人也轮班,由你安排。”


    这点凌峰没意见。


    等保镖离开办公室,钟元提醒了两边,滕华月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


    “钟总,目前我们五百万粉丝以上的账号广告报价一条十万。单是微博推广费就盈利九千多万,爆了十四条模仿视频,还有……”


    整个一季度,剥离了经纪部后至美盈利两亿八千万。


    “……白熊目前大部分是直播天命的,我觉得可以开启激励机制,吸引非游戏玩家到白熊直播……”


    至于有人看推广费好赚。


    以为账号很好做起来就想跟至美解约单干这种事,滕华月就没拿出来烦钟元了。


    左右让法务按合同办就是了。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是天纵奇才,认为他给公司带来了巨大利益。


    可现实教做人啊。


    一旦离开公司单干。


    没了团队替他规划人设操刀文案,落入互联网的汪洋大海里的瞬间就沉底了。


    一点水花也砸不起来。


    之前走的那几个很好地给其他人打了样。


    相当于企业自净了。


    这个季度利润同比增长了130%多,有互联网发展迅猛的缘故,也有管理改革、福利调整的因素。


    滕华月最高兴的是老板给了她非常大的自主权。


    她渐渐从一开始求稳、只听老板吩咐做事的代理人变得更愿意主动提建议。


    对她的改变,钟元也非常满意。


    点点头,非常认可她的建议:“可以,你去办。”


    滕华月满面红光,说到《唐宫》的宣发,“山楂的王总说,《唐宫》在八月即将登录涟城卫视、锡城卫视和中央八套,柴伟兆的料还爆吗?”


    钟元勾唇,“当然。”


    “爆的同时把重点放在剧上面,把幕后工作人员夸一夸,如果需要提到演员,就把老演员跟欣欣一块提一提,与她年龄相仿的一笔带过。”


    滕华月:“明白。”


    滕华月出了办公室,让助理通知相关部门。


    童语刚参加工作。


    听到上司的吩咐,脸上流露出些许不解和心虚、不自在。


    滕华月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应届生的道德感作祟了。示意她坐:“小童,是有什么想法吗?”


    童语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不知道怎么开口。


    滕华月没催,面带微笑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童语小声说:“滕总,这样宣传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


    滕华月面带微笑:“你继续讲。”


    “欣欣姐是女三号,她前面还有好几个主演,都比她咖位高……我们把她和前辈捆绑宣传,把男女主、男二女二简单介绍……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啊,我觉得有点过分。这太得罪人了,显得欣欣姐汲汲营营,太,太那什么了。”


    一开始她还小小声。


    说到后面自觉有理,愈发理直气壮。


    滕华月被她的稚气逗笑了:“公司的合同跟谁签的?”


    童语:“……山,山楂。”


    滕华月再问:“山楂是哪个艺人的经纪公司吗?”


    童语睁着迷茫的双眼,摇了摇头。


    滕华月:“我们负责的是剧的宣传,给剧造势而不是给哪个主演宣传,主演火不火跟我们没关系。”


    童语依然不明白:“可是主演不火的话,剧就能火吗?”


    “一部剧能火的因素有很多,不是哪方做到极致就一定能火,我们签的是剧宣合同,只要负责好这个领域就行,火不火看命。”


    “借丑闻夸导演夸幕后是不是在给剧本身做预热?”


    童语迟疑着,点了下脑袋。


    “在其位谋其政,谁花了钱就为谁办事。”


    “其他主演的营销自有他们合作的公司做。”


    “不踩着主演吹自家艺人已经很讲武德了,如果不是需要吹自家艺人,不温不火的老演员甚至没必要带。”


    童语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滕总。”她面上受教,一出办公室就在群里吐槽。


    【我觉得滕总说得不对,这样做特别小人,宁愿不吹也不能撇开其他人吹,反正我感觉很不好。】


    秘书办的四人小群谁也没好回她。


    都在震惊她的脑回路。


    大概意识到同事们跟自己持不同意见,童语切到寝室群发泄心中的郁闷。


    【……感觉上班好闹心,一个个道德水平齐低,明明就是错误的事没有一个人敢说,偷偷说也没人敢,要不是至美工资高,我都想换公司了。】


    【换啊,工作氛围不舒服咱就换一家,也就多几百块,几百块买不来良心,买不来好心情。】


    【佳佳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其实我觉得你们总经理没说错。谁给钱就替谁办事,这是职场,讲效益的地方。又不是学校更不是家里,跟陌生人讲什么公平?】


    【丹丹你也变了,你已经被成年人的世界污染了,也变得没有同理心了。】


    趁上厕所功夫宽慰室友的周丹一看消息,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智障吧?!


    “你嘟囔什么呢?”一道上厕所的同事出来就听她小声咒骂,问。


    周丹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大学室友是个巨婴。”


    ***


    谁也没把童语的抱怨当回事。


    就觉得她这人刚出象牙塔还没适应,思考问题的角度很清奇,居然能从极其寻常的营销套路上升到全公司缺德的地步。


    钟元甚至都不知道这回事。


    等她带着孔秘书和二十名保镖浩浩荡荡前往涟城,刚落地没一会儿就发现接了个电话的孔秘书一脸便秘。


    她以为孔婕家里是出了什么事。


    便关心问了一句。


    孔秘书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咱家一个新员工发表了一些奇葩言论,被熟人拿来投稿,正好投到自家大V号上。”


    孔秘书言简意赅把童语骂公司没人性、没良心、道德水准低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钟元也换上了便秘脸。


    “辞了。”


    “以后招人加一条,智商低于八十的别来。什么鬼玩意儿,她来上班的还是来断案的??”


    还好这是投到了公司的账号上,投到别处还得找人删,真能惹事!


    “都处理好了?”


    孔秘书点头:“嗯,已经让人联系对方了,都处理好了。”


    第77章


    抵达涟城。


    钟元下榻的酒店仍然是绿晶。


    按事先定好的计划, 她身边除了孔婕便是两男两女保镖伪装的助手团。


    其余十六人陆陆续续分别办理入住。


    钟元中午刚到,下午杭舟舟的邀请函就到了。


    “钟总,这……”


    保镖带给孔婕的不是安全感, 而是危险不知何时到来的高度紧张。


    有钱人找保镖不稀奇, 绑票传闻亦不罕见。


    但国内总体很安全。


    突然准备这么多保镖, 孔婕心里那张小鼓就没停过, 一直咚咚锵。


    钟元接过邀请函, 翻开。


    ——文物艺术品慈善拍卖会?


    她目光下移落在地点和时间处, 两天后公主号游轮, 主办方是一个叫淑女会的组织。


    她抬眸。


    孔婕会意,立刻道:“钟总,这个淑女会是零六年创办的, 参与者都是国内的名媛们。发起人是梦鹿集团的杭舟舟和毛纺大王的孙女董银河。”


    “每年都办, 时间其实不固定。”


    淑女会相关资料是公开的, 接到邀请函后孔婕先简单了解了一下。


    “每年的慈善拍卖参与嘉宾都非常多, 近两年还会邀请明星站台表演, 对了,这个邀请函可以……咳咳,买卖。两万八一张, 所以每年会有一些人买邀请函入场。”


    钟元轻启红唇, “那我们岂不是省了两万八?”


    “唔, 也省不了, 你把凌峰他们的邀请函办妥。”说罢,钟元眉间微微一动, 似笑非笑:“还挺凑巧就是了。”


    不过也不奇怪。


    参与土地竞价需要提交一系列资料以及保证金凭证,若要贷款还需要抵押凭证。


    因此她的动向基本不可能做到保密,有心之人想打听还是很好打听的。


    孔婕:“钟总, 咱们要去吗?”


    “去啊。”


    钟元唇角含笑。


    眼神闪烁着一往无前的光芒:“她都把台子搭好了,我如果不敢露面传出去要被人说一颗鼠胆上不得台面了。”


    要么不踏足,来了就得上。


    否则只会显得自己脑子不清醒还畏首畏尾。


    搁古代做主公的不敢想一想天下,谋士都得来一句“竖子不足与谋”;


    现在她已经站在涟城,该做的工作已经做了。


    带一堆保镖却不敢去一个慈善会,以后跟人合作对方都要嫌你是不是胆小没魄力,进而暗戳戳怀疑合作计划会不会胎死腹中。


    孔婕眉头微蹙,依然有点不放心。


    反而是钟元笑盈盈安慰她:“放心吧,人家没傻到众目睽睽下做什么,就是给我一个心理上的下马威而已。”


    她与杭舟舟只见过一面。


    从那日的聊天情况分,杭舟舟长了一张心机妖艳的脸但不怎么动脑子。


    她已经习惯了用身份压人,用家世划分敌友。


    热衷秀她的限量包包、华服珠宝、去过哪儿跟哪些名媛交好,配上高位感满满的斜眼看人。


    以此说明她们不是同一阶层的人……


    这个人的光芒九成九属于投胎自带,她的底气也来源于她的身份。


    但身份这种东□□一无二时价值最高。


    而且越年轻时才越看中。


    等年纪大了,所有人的关注点会逐渐转移到能力是否配得上身份。


    不巧。


    杭舟舟已经到了需要考察能力的年龄,身后还有堂弟堂妹虎视眈眈。


    只要她惹事,捅她第一刀的都轮不到外人。


    说实话。


    跟她相处,随时随地都要看她鄙夷的眼神,心情真的美妙不到哪儿去。


    但某种时候钟元也很喜欢这类人。


    ——脑回路太好懂,太蠢,跟她接触只要养气功夫练得好,几乎不怎么费脑子。


    钟元说起杭舟舟时,杭舟舟也在聊她。


    “舟舟你认识钟元?”


    杭舟舟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眉梢眼角尽是嚣张之态,彷佛被提到的钟元是路边不值一提的蝼蚁。


    “一面之缘,你也知道她?”


    坐她对面的女人没领会到她语气里的不爽,表情兴奋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最近玩的游戏就是她公司做的,确实运营得很不错,我说这个你不会介意吧?”


    杭舟舟眼睛微微眯起。


    不再掩饰眼中目空一切的张扬:“我说介意,你就不说了?”


    “那不行,你介意我也要提。我妈特别欣赏她,恨不得拿我换她。每次都是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除了花钱你还会干什么……哎,头疼。”


    另一个笑了笑。


    也道:“舟舟你当时真该跟她合作,她那家公司的流水一直保持在前三,每个月几亿流水。”


    “哇,差点合作吗?”


    女人语气遗憾。


    小小喝了口果汁,说:“如果错过合作机会的是我,我妈肯定要拧我耳朵念叨一个月,不,一年。”


    “对,后面就被赵望旌喊去搞盛世了。北鼻你真是恋爱脑,看上谁不好非看上赵望旌,赵望旌都自身难保,更别说帮你,还不如他弟赵望伋。”


    “如果你拿下赵望伋,你爸你叔肯定没二话。”


    说话的短发女郎显然跟杭舟舟关系不错。不怕得罪她,竟敢当着面展露出对赵望旌的不屑。


    “爱情再重要,没钱也爱不起来。最重要的是你爱他,确定他爱你吗?”


    “他一个私生子都吊着你多少年了?”


    “你俩恋爱的事爆出来,你跟卓跃掰了他都没让他爸正经上门谈你们俩的事,这不是骑驴找马吗?你说你图他什么?会所有一堆身材比他好,会伺候人的男模等着你临幸。”


    杭舟舟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表情沉了沉:“安芃!”


    安芃耸肩:“说实话你又不乐意。”


    “你想给钟元下马威不就是赵望旌在游戏上输给对方吗?赵望旌是赵望旌,你是你,北鼻你可别为了男人昏头多树敌,你们家还有两盏不省油的灯呢。”


    “看在好姐妹的份上我才跟你说这些。”


    另一人也点点头。


    想了想,说出了前阵子听到的内幕。


    “其实芃芃说得也没错,就算有人喊赵望旌一句赵大少,他也不可能变成真的赵大少。他和赵望伋站一块,小他四个月的赵望伋才是正儿八经的赵大少,别听他说赵董多喜欢他妈、他应该是赵家嫡长孙这样的话。我妈说了,赵望旌她妈年轻时就喜欢东食西宿,勾三搭四。”


    赵望旌的妈妈叫孟荷。


    她爸是炮兵旅某位首长的警卫员,为救首长去世了。她妈当年丢下她改嫁,首长怕她无人照顾便认了干亲。


    怕她在大院里受欺负还给改了孟姓。


    管她干的亲的。


    反正孟荷是在炮兵大院长大的,结果好好一张牌被她打得稀烂。


    一会儿救这个,一会儿跟那个玩得好。


    像只花蝴蝶似的。


    当年炮兵大院里的同龄男青年们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据她妈说,孟荷相貌其实没美到惊天动地,但她特别懂如何拿捏男人。


    对不同的男人用不同的手段。


    给了所有人错觉——她最喜欢的是我。


    当年院里的姑娘们多少有些嫉妒她跟男生们玩得好,谁跟她拌几句嘴,一堆男的冒出来为她撑腰。


    明明长得不是最美的那个,却被评为炮兵大院一枝花。


    谁都不知道她私下里已经和赵文柯在一起了。


    赵望伋的妈叫汪小之,也是炮兵大院的,还跟孟荷是好姐妹。


    连她都不清楚孟荷和赵文柯的事。


    否则跟汪家门当户对的还有另外几家,她何必答应赵家这门亲?


    汪小之同赵文柯订婚后,孟荷就借口外出写生离开了首都。


    等汪小之怀胎六月时,消失快一年的孟荷抱着赵望旌上门了。


    这事当年闹得很大。


    整个炮兵大院看尽了笑话。


    赵家、汪家、那位孟首长家,所有人脸上都很难看,她这神来一笔搞得三家人关系委实尴尬。


    这边还没商量好要如何处理她和赵望旌,又得知她得癌症就要死了。


    对一个快死的人,谁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显得刻薄。


    甭管心里多膈应都只能忍。


    孟荷一死,孟首长家不愿意养赵望旌。


    毕竟赵汪都是一个院子的老战友,养赵望旌无异于往老汪家心口扎刀子。


    赵家也不乐意养,这要养了,怎么跟老汪交代?


    彼时赵文柯正沉浸在“心爱女人给我生了孩子、她居然死了、她临死都不后悔跟我一起”的悲伤中。


    遂顶着压力认了。


    汪家一看人都死了,又得了赵文柯日后会对汪小之好的承诺,加上汪小之即将临盆,这段婚姻便延续下来。


    郝媛三言两语说完,做了个总结:“这事问题最大的就是赵文柯和孟荷了,爱得要生要死为什么不敢跟长辈坦白?我看啊,一个就是嫌对方是养女不是亲女;另一个不知什么心态,不提醒好姐妹你的男人我早睡过,但又不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们就是纯纯膈应人。有这么一段往事在,赵家能让赵望旌上位才怪。”


    毕竟当年赵望旌不能入赵家门只能养在外面,就是赵家上面那一辈和汪家一块商定的。


    如果让他上位,他们的子孙不怕赵望旌报复吗?


    何况,赵望伋不弱。


    有正统接班人在,谁没事跑去支持私生子?那不是瞎折腾吗?


    郝媛讲的这段杭舟舟和安芃是第一次听说。


    细细一想不奇怪。


    郝媛妈妈确实是从首都嫁来涟城的。


    而从前杭舟舟和赵望旌的关系藏在水面,大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那些纠缠。


    如今会提到他是因为年前两人的床照上了微博,塑料姐妹们私底下问,杭舟舟为了面子只能说两人是真爱。


    也提了他们和钟元的矛盾。


    恰逢这次自己给钟元送邀请函,话赶话就聊到了赵家的陈年旧事。


    “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背后有没有六安集团。”杭舟舟哼笑,并不在乎赵文柯和孟荷的过去。


    安芃一副“你真是无可救药”的表情。


    “北鼻啊,不管你是打算跟我一样联个姻找个顶得住的好老公还是找个能在事业上帮衬你的,都不该找他。”


    “你算算,从十九岁跟他纠缠到现在,八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八年?”


    赵望旌这八年又干出了什么成就?


    有撼动到赵望伋的地位吗?


    没有啊。


    杭舟舟怔了怔,沉默着点了一支烟。


    缭绕的灰色烟雾遮住了她的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安芃和郝媛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摇摇头不再多嘴。


    ***


    钟元没有一直留在酒店。


    休息片刻便带着人出门逛街,她特地到北长尾的实体店视察了一轮,体验感不错,销售素质挺高。


    其实服装品牌这边她很少管理。


    一开始就不是重点,现在也只是将就着做,等哪天它不赚钱钟元就会果断砍掉它。


    目前看来管理人近三年干得很不错,北长尾这条轻奢线逐渐做起来了。


    “孔婕,去选两套,顺便给你发个福利。”来一趟涟城确实挺危险。


    “钟总,我往贵了选可以吗?”孔婕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根本抑制不住。


    “选,放开了选。”


    北长尾最贵的五位数,一身衣服差不多是孔婕一个月的薪水。


    孔婕:“好嘞,钟总万岁。”


    自己公司的衣服品质是绝对值得信赖的,没看钟总的通勤装基本都是自家的吗?


    只不过老板身上穿的不是市面上的常规款,而是私人定制款。


    孔婕嘴上说挑最贵的,其实挑的是两套中上价位的通勤西装。


    一行人逛完实体店又特地去了涟城最大、举办各类游戏大赛最多的网咖。


    一款游戏红不红网咖绝对有发言权。


    亲身感受完踏浪代理的各类游戏的上机率后,钟元问了游芝周年庆活动的初步安排。


    游芝说策划组已经在进行中了。


    还提起策划组也设计了比武大会,准备在年末上线。


    “别等年末了,就在暑假搞。”


    年末活动太多,又有周年庆又有新年活动,这些活动都伴有氪金。


    再把比武大会加进去就显得太满了。


    不如把比武大会安排在暑假。


    “奖励设置丰厚点,天下第一就给个定制外观是不是太抠门了?加现金吧,前三甲你们看着安排,最重要是禁止代打。”


    “赛制到五十强时安排场地全程直播。”


    “嗯嗯。”


    “赛前押注奖励也可以搞两种。一种是游戏货币池,一个时装池,薅氪金大户的同时也给普通玩家留出活路。”


    “对了,上季度玩家调研问卷里不是说希望某几套时装返场吗?正好开个投票,把前三名和一些不常出的道具放进去。”


    游芝听完,眼里闪烁出钦佩的光芒。


    妙啊。


    既拉高全网对比武大会的关注,又能拉动一波充值潮,还能推动直播软件的热度,一举三得了。


    “一会儿我就安排下去。”


    “还有一个事,钟总,计副总说资料已经修复好了,发你邮箱了。”


    什么资料游芝并不清楚。


    既然是钟总单独吩咐到计启头上的她便没有太重的好奇心。


    钟元哦了声:“好,我知道了。”


    是跑人家官网开后门的事。


    原本早就该解码的,但对方往系统里埋伏了难以识别的新病毒。


    计启这回大意了。


    给了系统机会启动摧毁程序,于是才多花了一点时间恢复数据。


    钟元不着急回酒店,四处逛四处买。


    茗城有江有湖。


    她对看海吹风登古楼没太大兴趣,逛完街便按照此次拍卖的地块资料遛跶。


    本次拍卖有十一幅地。


    2块R1(一类居住用地),5块R2,2块BR(商住混合),2块B2(商务用地)。


    商住混合意味着周边是以居住功能为主的区域,并不适合科技公司的定位。


    因此,钟元主要看的是商务用地。


    两幅商务用地一幅在银西街道,建设用地面积21亩;


    一幅在宏桥站直线约五百米的位置。


    周围有非遗博览园、环城生态带,这一幅面积比前面那块大一点,接近32亩。


    钟元更倾向于第二幅。


    实地看完后也确实如此。


    第二幅的交通、视野都更加广阔,她完全可以想象到逐光矗立在此处会是何等雄伟耀眼。


    回到酒店,钟元就两幅地跟陆黎聊了聊。


    陆黎对此没什么意见:“你决定就好。”


    钟元:“行啊,我自己决定。”


    “逐光接下来由我接手,所以咱俩的股份占比需要调整,我要占四成,从你的原始股里挪。”


    陆黎哼笑一声:“四成,我是不是该夸你胃口竟然不大?”


    钟元也哼了哼:“大吗?”


    她不觉得。


    陆黎:“得嘞,反正以后你费心更多,咱俩互换就是了。”


    逐光尽管是自己创立的,这几年其实更依托于国内的踏浪。


    两家公司的发展元姐都居功至伟。


    陆黎没怀疑钟元要夺权,在他的理解里,她突然要更改逐光的比例说明研发A组将继续扩充,即将迎来新项目。


    否则完全可以把逐光当一个空招牌,继续用踏浪这具壳子,以后直接将新项目全挪到踏浪下面就是了。


    毕竟这家公司由她个人控股。


    但元姐不是这种人。


    《天命》大部分研发,以及运营推广都是踏浪做的,但踏浪的利润其实很低。


    按协议,利润交回五成给逐光。


    踏浪留下的五成收益里还需要付代理税,国内游戏代理税占了代理费的25%。


    剩下的那点利润要养踏浪的研发团队,要付给至美推广费,还要在其他渠道花钱。


    有利润,但真的很微薄。


    这样下去肯定不利于后续发展。


    考虑到自己未来的重心会放在陆氏药业,逐光依然需要元姐花费更多精力,索性股份颠倒。


    钟元当然不会推辞。


    她要四成,陆黎主动给五成,她心里可开心了,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


    拿51她不亏心。


    她觉得自己可配得上了。


    不过陆黎的态度她很满意。


    隔着电话线便笑得花枝乱颤:“嘿嘿,上道。”


    陆黎阴阳怪气了一句,“开口就让我从大股东变成二股东,只值一句上道?”


    钟元哈哈大笑:“不然呢?”


    亲兄弟,明算账嘛。


    她不是嫌陆黎不管事占这么多股份而心理不平衡,将大股东位置拿过来其实是怕未来受到陆家掣肘。


    说得更直接点——


    她不想为陆家或是陆黎未来的妻子做嫁衣。


    自己如果干得多却拿得少,长此以往肯定很不爽,万一陆家或是陆黎老婆再插手……


    她对外人很少容忍。


    这么一来大好局面的逐光没准就崩盘了。


    她觉得陆黎跟自己走到那一步的概率不高,而且恋爱脑不入医保。


    可谁知道他哪天就犯了呢!


    人一旦有了更亲密的伴侣,哪怕心理上没想疏远朋友,可渐渐地不知不觉就拉开距离了。


    成年人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如果陆黎有了伴侣,钟元肯定不会再跟他嘻嘻哈哈。


    公是公,私是私。


    做人得有边界感。


    如此,既是为彼此的友情负责,也是为伴侣负责。


    陆黎:“那得请我吃几顿好的。”


    钟元:“请,必须请。”


    “看我痛宰你,一顿不吃个六位数我名字倒过来写。”


    陆黎撂下狠话。


    撂完就开始聊八卦:“你知道我这次回家最震惊的是什么吗?”


    “什么?”钟元很配合地问。


    陆黎:“陆辰居然还没跟印小雅分手。并且两人年底就要订婚了。”


    钟元:“……哇哦!”


    自从三年前印小雅整容短短三四个月拿下陆辰后,钟元就没再见过她。


    一来两个学院离得远。


    二来印小雅害怕自己口无遮拦戳破她的一些谎言刻意躲着自己。


    她当真不知这段刻意接近的爱情能持续三年。


    甚至要订婚了。


    该说陆辰太自负还是印小雅驭夫有术呢?


    陆黎啧啧两声:“陆太太本来挺不满意她。”


    “可惜拗不过陆辰。”


    “我回国前两天她出门逛街遇到抢劫犯抢她的翡翠大坠子,这一幕恰好被印小雅撞见,印小雅为了保护她混乱中被捅了一刀,昏迷前还惦记她有没有事,陆太太就同意两人订婚了。”


    听他的语气似乎在怀疑印小雅自导自演。


    钟元擦干脚丫子,随口问:“你觉得她用苦肉计?”


    陆黎:“很明显。陆太太出门向来都带着生活助理和保镖,怎么就那么巧,一个拉肚子跑厕所,一个家里出事临时请假?她还刚好在同一家商场。”


    钟元点点头:“有道理。”


    陆黎冷笑:“是很有道理。”


    不过他懒得反对,反正不是他娶老婆。


    只是找人把印小雅从高中到大学的各种经历提前整理好了,就看以后什么时候能用上。


    “行了不说了,等你回来就让律师拟股权转让合同。”


    “嗯。”


    挂断电话,钟元打开计启发来的邮件。


    修复的这份资料也够震撼的,比印小雅和陆辰即将订婚震撼多了。


    不仅有蒙娜丽莎组织淫趴的几百个视频,还有三百多份录音,以及十几个文件夹的账目。


    钟元:……


    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热血沸腾!


    第78章


    计启——


    一个大写的牛人!


    钟元对他的钦佩就如滔滔江水奔流不绝, 第N次庆幸这家伙回归社会。


    这样的人才跑去深山老林修道那得多浪费啊。


    她甚至觉得让对方到踏浪上班都有些屈才,应该上交国家诶。


    当然,钟元就在心里哔哔两句。


    交是不可能交的。


    把人一直留在踏浪才最好呢。过阵子就让他兼任全息项目里的程序相关部分。


    对了, 还需要给他安排一个专门的助理。


    提醒他注意休息和锻炼。


    否则以他一上头就连续工作几天的莽劲儿, 身体迟早出问题, 那可不行。


    好员工也得可持续发展, 她还指望他干个几十年呢。


    钟元感慨几声。


    注意力再次回归屏幕上。


    录音和视频全都带颜色带暴力, 白花花的身体扭成麻花像极了毛毛虫, 似痛苦似欢愉地媾和着。


    注意力一回来, 胃里就一阵翻腾,钟元不自觉皱起眉头。


    恶心、想吐从心底油然而生。


    伴随着证据从天而降产生的手执正义之剑的热血沸腾,好似已荣誉加身成了英雄。


    一边反胃、一边激动, 人差点搞分裂了。


    她草草略过视频和录音。


    重点查看账目相关的十几个文件夹, 基本是动物代码加号数和年月日加植物。


    譬如:C38号扬子鳄20090612绿牡丹4朵。


    钟元每个文件打开检索了一遍, 在其中一个里面看清了这些代码指的什么。


    没有名字。


    扬子鳄、乌龟、吉娃娃这些动物有的代表职位, 有的代表行业, 信息容易混乱的则做了注脚。


    绿牡丹、金桂属于不同记价。


    要查C38这条账目说的谁,就要查09年这个职位是谁。


    而C38则是指全国各大省按abc之类划分,省内城市换成阿拉伯数字排序。


    跟车牌号一个逻辑。


    如果没有暴露精心隐藏的最后一个代码文件夹, 前面的十多份就算被截获也是无用信息。


    计启说病毒就藏在第十五个文件夹里。


    他修复这玩意儿一个多礼拜都没人顺着路径找上门, 当然是因为技术高出一大截。


    察觉到自毁病毒的第一时间他反手制造了“假象”。让蒙娜丽莎那边以为所有资料已经自毁成功。


    事实确实如钟元所料的那般。


    系统被侵、资料自毁的确让季昊焱和柳行二人非常愤怒, 但并不怎么着急。


    “你觉得是谁干的?”


    “还能是谁?”季昊焱冷哼一声, 语气嘲弄:“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但现在我们手里也少了继续拿捏他们的把柄。”说到这儿柳行脸色难看。


    “知道系统被攻击的三人已经调到外地,只要我们不说, 谁知道那些东西没有了呢?”


    “调查组更不可能四处张扬。”


    柳行几分思忖,倒也是,“确定都毁干净了?”


    “放心吧。”


    季昊焱烦他婆婆妈妈, 冷嗤一声道:“我让人检查过,绝对毁得一干二净。”


    柳行这才放心,转而说到杭舟舟:“杭大小姐派人送了邀请函来。”


    季昊焱挑眉:“怎么突然想到邀我们?”


    往常他们基本不去淑女会的慈善活动。


    说是慈善拍卖,不如说是杭舟舟和董银河主办的另类派对,无聊至极。


    柳行便笑:“茗城那谁来了。”


    季昊焱动作微顿。


    脸上微露喜色,瞬间又怒意奔腾,最后嘴角泛起一丝玩味:“她还敢来?!!”


    他接过柳行手中的邀请函。


    手指用力一捏,“难得来一趟,作为东道主当然要好好招待一番。把你珍藏的好货……”


    次日,蓝田置业的团队也到了。


    因着之前聊过,得知钟元在绿晶,向明岚也让助理定了这边。


    她也收到了淑女会的邀请函。


    慈善拍卖会当天。


    秘书提前预约的造型师一早就到了,钟元让她给自己简单弄了弄发型。


    她头发中长。


    懒得留长亦没刻意剪成女强人刻板印象的利落短发,发尾微卷刚好落在锁骨下方一点。


    虽然跟孔婕说不会出现意外,身体却很诚实地毙掉了造型师的各种礼服方案。


    凸显身材但行动不方便的包臀裙也被她毙掉了。


    最后钟元选择了简单又不失质感的真丝V领白衬衣加黑西裤。


    如果发生什么事,跑也方便打也方便,反正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是拖后腿的那个。


    脖颈上的钻石链子顶端的孔克珠完全露出来。


    “钟小姐,你这枚海螺珠品相真不错。”


    满火焰纹无钙点,很完美的正圆形,只是颜色偏橙粉没到达最深,还不够极品!


    “嗯,我也很喜欢。”


    钟元莞尔一笑。


    项链是三舅妈在一场拍卖会特地拍的,花了将近三百万。是去年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钟元用不上造型师,保镖团用上了。


    他们的伪装需要更常规一点,主要是掩盖身上不由自主散发的班味。


    改头换面后,凌峰跟其他人便散开提前在前往码头这一路等着。


    孔秘书身上有定位器,传达钟元出发的消息。


    其他人的车再陆陆续续汇流,到码头时几乎不远不近跟着,前后脚上了游轮。


    钟元跟向明岚同行。


    “你带这么多助理?”


    向明岚瞥了眼孔婕身后的几人,调侃道:“干什么亏心事了?”


    “嘘~~~”


    钟元食指抵在唇边:“我没干,但保不齐有人要对我干点什么。”


    “杭舟舟?”


    向明岚好奇心更重了,偏首小声问道:“你跟她因为什么结的仇?”


    钟元无奈一笑:“你这是明知故问啊。”


    向明岚愣住。


    没有啊,就是不知道才问啊。


    钟元表情高深莫测,递给她一个“你就是”的眼神。她努力想了想,半晌,终于记起两人的恩怨了。


    顿时恍然大悟,“……哦,你说那事?”


    “不然呢?”


    钟元说:“那事还不够得罪她吗?”


    向明岚撩了撩头发。


    红唇轻启展颜一笑,甜腻腻的嗓音透着毫不掩饰的愉悦:“是挺得罪人的,而且那女人特别小心眼。”


    “我很烦她。”


    钟元:“她得罪你了?”


    向明岚眨了眨漂亮的眸子,神色慵懒:“她得罪的何止我一个。”


    “我诶——”


    她撇撇嘴,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她居然用看乡下人的眼神看我你敢信?不如我的她甚至不屑跟人家说话。”


    “装什么呀。”


    “欧洲名媛会传回国内被媒体喊一句大公主就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大清亡国时大概忘了通知她。”


    今年国内富豪榜向家排二十八;


    从前排在前面的杭家已经跌到了三十五,这也很好理解,近几年地产才是大势。


    而梦鹿集团主营保健品、家电零售和投资。


    在房地产和互联网行业的冲击下有所下滑十分正常。就这,杭舟舟成天还傲得跟从前一样,呵呵。


    听着向明岚的吐槽。


    钟元眼前浮现出上回见面杭舟舟说话的姿态,心有戚戚焉道:“确实如此。”


    她言简意赅把两人会面的情况说了说。


    说两句向明岚便发出一声附和,不知不觉越聊越投机,到孔婕接过房卡时向明岚已经亲亲热热挽上钟元的手臂了。


    “等下意思意思拍个小玩意儿就是,别上头。”


    钟元听出她话里有话,疑惑地“嗯”了一声。


    向明岚当然不能看着“新闺蜜”当冤大头,低声透露淑女会拍卖会的内幕:“不开门的多。”


    “什么叫不开门?”钟元没明白。


    向明岚啧她一声:“黑话,指假货或存疑的玩意儿。”


    钟元长睫倏地颤动。


    有一瞬的吃惊:“都搞拍卖了不是得有鉴定证书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假的?”


    “一看你就不怎么关注这方面。”


    “其实正儿八经的拍卖行也存在假货情况。”


    拍卖行当然会对拍品进行鉴定和筛选,但中间存在很多可能性。


    可能是专业水平不够;


    也可能拍品复杂或是仿照技术又进步了。这些都会导致假货的出现。


    钟元问完迅速想通了其中关窍。


    但又一想,“存在”和“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便问向明岚:“拍到假货的回头不找主办方吗?”


    向明岚摇摇头:“咱们又不差几万几十万,哪家没点藏品谁还差这一个?”


    淑女会的慈善拍卖她前年参加了一回。


    那会儿有人想巴结杭舟舟,花二十多万拍了一个花瓶,拿去鉴定是假的。


    关系没巴结上,事也没办成。


    那人一时愤愤就把二十万拍假货这件事在他的圈子里传了出去。


    当然,事情一传开淑女会便迅速辟谣。


    又有梦鹿集团作保,大概还伴随着警告,反正没掀起水花很快平息。


    但圈内的多少听到过。


    找懂行的朋友一打听,真品大概在哪儿就有数了。


    钟元:……


    “至于没钱的不会花钱买邀请函入场。会买邀请函入场的早就做好拿这笔钱买机会的心理准备。”


    钟元眼角抽搐。


    谁说不缺了?


    我缺啊,我超级缺,我家就没什么藏品!!!!


    谁敢让她花几十万买个义乌作坊出来的仿货,她指定维权,必须维权到底。


    但话钟元听明白了。


    真不真假不假不重要,买假货的属于变相上供。


    主办方把台子搭好了,池子也捯饬得够大够漂亮,一窝鱼放下去,总有一些名贵值钱的,就看眼力见了。


    原本拍卖会通常有几天到几周时间预展,让买家有时间详细了解每件拍品的历史背景、艺术价值。


    显然淑女会省去了这个环节。


    特意搁游轮上进行。


    早早预留好拍卖会结束后过夜的时间,就是给大家social的。


    有心人可以趁这个时间段办很多大事。


    两人边说,边被服务人员引至八层的餐厅。


    这艘十三层甲板的游轮当然不是私人的,活动在八层的暮光餐厅举办,下午六点开始。


    二人自电梯出来,董银河早在那儿等着了。


    “钟总,向大小姐,可算等到你们了~~~”


    “我是董银河,幸会。”


    董银河身着一袭闪闪发亮的黑灰色十字交叉领长裙,配上跟下摆同色的镶钻高跟鞋。


    细长的双眼,略显饱满的唇瓣。


    一举一动每个表情都恰到好处,看起来比杭舟舟智慧太多了。


    从面相直观窥出“聪明”的她就遇到两个,一个是宴修元,一个就是董银河。


    董银河对她们俩的称呼也很有意思,显然做过功课。


    知道向明岚就喜欢被称大小姐;


    而自己出席的场合基本与公事有关,私人聚会的消息很少透出来,所以喊钟总。


    相比之下,钟元对董银河的了解就没那么多了,打了一张安全牌。


    “幸会,董小姐。”


    打完招呼,董银河朝旁边看了眼,立刻有人上前带二人挑竞价牌。


    钟元随手挑了个888。


    工作人员告诉她没了,她换成666。


    向明岚笑道:“看不出来还挺迷信的,那你院里怎么没摆招财锦鲤或貔貅?”


    钟元作高深莫测状:“你不懂,选号码就图个好寓意,出去我就忘了。貔貅、锦鲤还需要花心思打理。”


    有保姆在,也得亲自喂一喂、擦一擦,跟它们打好关系,否则凭什么给你好运?


    太麻烦了。


    向明岚闻言。


    原本打算任由工作人员随机发来着。手一转,也挑了个88。换钟元笑回去:“你也挺迷信嘛。”


    二人被服务员往前领,助理则在外场等候。


    路过第四排时,向明岚拉着钟元坐下,“既然不打算当冤大头,咱们没必要坐前排。”


    钟元点点头。


    刚坐下就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她警觉地抬头一看。


    就见斜对角方向第一排正中的男人用玩味中带着的恶意的眼神看她。


    钟元老早前便看过赵望旌小团队的资料,一眼认出男人是季昊焱。


    她跟他对视了两秒,冷淡收回视线。


    收回瞬间,余光瞥到一点熟悉的红色,钟元又挪回去,就看到他戴着一枚菱形红宝耳坠。


    记忆刹那间被拉回到前天。


    那群辣眼的视频里有一段是几个美女穿着比基尼服务一个面具耳坠男,那男的坐在彷佛国王的宝座上,就戴着一模一样的耳坠。


    钟元胃里又开始翻滚了。


    一时间,空气似乎都变得浑浊起来。


    犹如开会时发现一只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想伸手拍死但场合不方便的感觉。


    恶心坏了。


    “你看谁呢?”


    向明岚顺着她视线看去,眉头微微皱了下,“你什么时候还得罪季昊焱了?”


    钟元撇嘴。


    收回眼神的同时泰然自若道:“怎么老问我是不是得罪人,难道我长了一张惹事生非的脸吗?”


    “有没有可能是他狂犬病犯了。”


    向明岚认真思考了几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如果有误会呢,还是尽早解开。”


    “他挺疯的。”


    钟元侧目:“哦?”


    反正是别人的事。


    向明岚自觉没有帮人保密甚至核实真假的义务。


    张嘴就道:“你知道的,留子圈儿其实挺能聊,谁的破事都能听说一些。我就听说他初中把给他补英语的老师侵犯了,那会儿他爸还在宁省哪个县工作,小地方大概好操作,本来是原告的英语老师最后成了被告,告她引诱未成年学生发生关系构成强奸,顶格判了十年。”


    “她没上诉。”


    钟元浓密英气的眉毛在额头形成一个小山峰,表情厌恶,要把他搞进去的心思愈发坚决。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我跟他没有误会,他敢狂犬症发作逮着我咬,我的打狗棍就要不客气了。”


    向明岚先是一愣。


    胸腔里忽地生出莫名的澎湃和激荡,片刻后她拉起钟元的小手,一脸遗憾道:“元元,你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钟元回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向明岚抛了个媚眼。


    情意绵绵中带着万千惋惜:“如果你是男人,那我就不用拼命在男人身上找他们为数不多的优点,我嫁给你就是了。”


    方才的一瞬间,她从钟元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她纵横花丛多年。


    男人给过她炽烈的爱欲,但没有一个让她产生过“你真可靠”的感觉。


    可惜,钟元不是男的。


    向明岚遗憾得真心实意。


    钟元被她的媚眼看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不迭丢给她的手:“谢谢,我拒绝!”


    两人说着话,钟元右手边空位有人坐下。


    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


    气质高雅内敛,浑身透着股书香门第的气息。钟元礼貌笑笑,她亦回了个亲切的笑容。


    很快,慈善拍卖开始了。


    钟元随意往后一瞥,位置全坐满了,按会场布置粗略一算有一百多号人。


    第一件拍品是一个鳄鱼皮铂金包。


    是董银河的私藏,特别之处在于需要用漫长的染色过程淡化材质色调。


    说好不当冤大头的向明岚一马当先拿下一号拍品。


    钟元:……???


    向明岚:“反正至少得拍一件,好歹这是真的。古玩字画就未必咯。”


    钟元瞬间明白了。


    拍卖场上出现假货没关系,但拍卖师特地说了是董银河的私藏,这就不可能是假货。


    以她的性格不会在这上面作假,也没那个必要。


    名媛的面子有时候是很要紧的。


    就像买票入场的如果只是体验一下近距离跟名媛有钱人接触,未必需要真金白银举牌。


    但向明岚这种地产大亨的大小姐,如果不拍点什么,一则被说节俭,是不是蓝田置业缺钱了;


    二则人家会说她是不是太不给董银河和杭舟舟面子。


    有钱人不傻,但偶尔也需要装一装傻。


    所以第二件蓝宝胸针钟元举牌了。


    结果惨遭针对。


    一枚品相一般的花朵胸针从三万被一路喊到二十八,钟元果断放手。


    第三件是一副英国非裔艺术家的画。


    起拍价六万。


    钟元艺术细胞不多。品不出它的独特,只想早点把“体面”这个环节过掉,遂举了牌。


    “三十,要不要再加一口?”


    “666号三十五,现场还有更高出价的吗?凯拉的作品活力十足,极具特色,确定没有人再加吗?”


    “好的,四十。”


    “四十五,《混乱的蝴蝶》四十五,还有人加吗?”


    “五十。”


    “……”


    钟元冷笑。


    在这副色彩浓丽十分抽象的画作被季昊焱叫到一百万时她再次放弃。


    接下来几乎她举一次牌就要被围堵一次。


    要么季昊焱堵她,要么他的朋友们来,总之正常拍卖会全成了他们的表演。


    直到拍卖结束她都一分钱没花。


    简直感动苍天。


    拍卖会结束,所有来宾被请往同一层楼的另一个餐厅用餐。餐后可以到九层的泳池派对以及其他娱乐厅消磨精力。


    整个游轮唯独四楼赌场区不开放。


    因为游轮这两天只会靠着大陆航行,不会进入公海。


    “钟小姐,你应当没生气吧?”


    钟元刚开始用餐就迎来了不速之客,顿时胃口全消,连原本悦耳的乐队演奏声都变成了噪音。


    “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笑容浅淡。


    眼神专注而坚定地看着季昊焱,神色自若,淡定从容:“好东西到了真正喜爱他们的人手里应该是非常美好的一件事。”


    “季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季昊焱勾唇,“我担心刚才的行为让钟小姐不痛快,特地来解释一二,看来你很不欢迎我。”


    钟元不疾不徐切下一块牛排,笑意不达眼底:“的确。”


    季昊焱双眼微眯。


    钟元语气平淡,彷佛随口一说:“突兀打扰别人用餐是季家的教养吗?”


    “你——”


    季昊焱表情变了变。


    嘴角弧度先是一收,随后愈来愈大,接着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友好起来。


    “钟小姐说得很有道理。”


    “等会儿九层的泳池酒吧会有表演,来的都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希望能有机会与你解除误会。”


    误会两个字语气微微加重。


    说完,不等钟元回答就转身离开。


    他一走,向明岚立刻用钦佩的眼神看钟元。放下刀叉竖起拇指:“敢当面骂他没教养,你牛逼!”


    钟元扯扯嘴角,没说话。


    向明岚:“去看表演吗?”


    钟元:“去啊。”


    游轮已经驶离涟城。


    目前应当在锡城附近,再顺着陆地往下等明天下午返回涟城,左右不能中途下船,躲回屋里难道能保证不出事吗?


    想搞事的人有一万种办法。


    用完餐,向明岚跟钟元分道扬镳,前往三层看男模秀。挑剔联姻对象不妨碍大小姐继续在花丛里翩然起舞。


    钟元则先回七层套房休息。


    她跟孔婕刚进屋两分钟,保镖之一的李嘉来了。


    进来后就熟练地检查套房里有无监控和录音装置,没一会儿,便检查出三枚针孔摄像机。


    “好了,钟总。”


    李嘉手里拿着一枚小机器反复检测几轮,确定屋里的隐患已经被排查干净。


    钟元看着摄像机,忽然特别想念计启。


    如果他在这儿,绝对当场找到摄像机连接的设备,然后反过来侵入对方的后台动点小手脚。


    嗐,可惜了。


    人怎么能没有分身术呢!


    “你们队长现在在哪里?”


    “队长的房间号在六楼,他在房里监测游轮的整体环境。其他同事各有任务,一到七号按层测绘地形和一些标识不明显的功能区,八到十四号负责核实目前游轮上宾客和船员的信息,十五、十六在设法跟人调换房号,换到离您房间最近的位置。”


    简而言之,在今晚睡觉前她身边会跟铁桶一样。


    钟元满意地点点头。


    “一会儿你跟马芮也到九层泳池酒吧。”


    孔婕一看落了自己,忙问:“钟总,我呢?”


    钟元失笑:“你当然也去,难道还需要我特意说?”


    单独放孔婕到其它层玩,她担心季昊焱在自己这儿寻不到破绽就拿身边助理开刀出气。


    “这次肯定没得玩了。”


    “等过两个月放高温假,公司组织员工豪华游轮七日游,到时候你再好好玩。”


    孔婕没想到老板让她一块去是担心她的安全,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的,“钟总,真的吗?”


    钟元点头。


    孔婕欢呼雀跃:“钟总,我要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真的,我发誓。”


    连李嘉都忍不住眼馋了。


    哪个公司高温假还带公费旅游啊,能跳槽吗?她想一直给钟总当贴身保镖,不想月抛!


    钟元噗嗤一声:“打住,别乱给我拍马屁,说回正事。”


    “……”


    监视器被拆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到杭舟舟耳朵里。此刻一行人在七层的家庭套房中。


    “真是小心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柳行很失望。


    “不意外,她本来就很狡猾。”


    杭舟舟看着季昊焱似笑非笑,“你们今天真是蠢到家了,以为抢一下东西就能搞她心态了?”


    “我乐意看她多举几次手,你有意见?”


    东西和钱都是自己的。


    没损失他很乐意挑战对方的脾性。


    “淑女会主动邀请的宾客有五十位。卖了一百三十张邀请函出去。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为某些需要拉关系的人准备的,你们既然拍了那我必须看到实实在在的钱,不然账不好做。”


    董银河作为另一个组织者,拍品有假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但账目不清导致淑女会需要公布的捐赠金额得她私下补进去绝对不行。


    “董银河,你这就没意思了。”


    最近一年董银河跟大家有所疏远,季昊焱早就心存不满,此刻彻底爆发了。


    “你是要跟大伙儿生分吗?”


    董银河绷着脸。


    表情难看,意有所指:“这是以我的名义租的,目前淑女会还挂着我的名字,我不希望船上闹出丑闻。”


    说完。


    她眼神缓缓扫过柳行:“那些玩法到你们自己地盘玩去。”


    柳行蹭地站起身。


    手中酒杯用力往地上一摔:“怎么,怕我们连累你名声有损?晚了。”


    董银河也站起身,冷声道:“你要找死随便你。”


    “你们是不是脑子有病,知道她带了人还要玩那些手段?生怕她抓不到你们的把柄是吧,还是说你觉得控制小女生那套用在她身上管用?”


    “这场活动搞完我就退出淑女会。”


    真是受够了。


    他们再这样失控下去她早晚被带进悬崖。


    董银河撂下话出门后联系了自己的团队,让他们盯着点游轮上女士们的安全。


    一旦出了问题,立刻汇报。


    她以为柳行准备的药丸是催情方面的,想用性丑闻打击控制钟元,实际上……


    家庭套房里。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杭舟舟率先找回声音:“算了,看在银河的面上,这次放她一马。”


    平时她都直呼董银河大名。


    经历了董银河发火,杭舟舟语气反倒不再尖酸。


    柳行却是牵着倒退打了乱走的人,闻言再次跳起来:“拢共就一百来只老鼠,她的保镖能占多少?”


    “那药多霸道你是知道的,我已经安排了人调换房号,只要想办法让她在酒吧微醺,不用我们上前她的助手会自动把她送到调换后的那间房。到时只需要找人混乱一下她的思维,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七层。提前躲在房里的人把助理弄晕,再给姓钟的注射一点好东西,还怕她报警?”


    季昊焱沉着脸。


    也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只要想到喜欢多管闲事的詹巡得知外甥女对最新型毒剂上瘾那痛苦挣扎的样子,季昊焱笑容逐渐变态起来。


    他会大义灭亲,还是包庇她呢?


    简直太让人期待了。


    杭舟舟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但往日的无法无天、顺风顺水让她失去了对潜藏危险的判断。


    竟没再反对。


    而是默认了两个疯子上违禁药品!


    第79章


    被当成待宰羔羊的钟元在确定凌峰团队行动力堪比特种兵后彻底安心了。


    这会儿正躺在阳台椅子上。


    悠闲地一边赏蓝天白云大海一边看群里陆黎和查欣欣的聊天记录。


    陆黎回国后拉了个三人小群。


    这两人实在太能哔哔。


    不到一个星期。


    两个人聊出了几十号人的架势。


    如果想看最早的聊天记录, 手指不断划拉得划好几分钟。


    聊的全都是废话。


    除了一日三餐就是斗各种表情包,然后疯狂艾特钟元评理,钟元偶尔冒泡也回两个表情包。


    查欣欣正说到她跟戚津打算领证旅行结婚, 不办酒席。


    【我就是不想让查永才和查耀祖出现在我的婚礼上。我想在未来回忆起第一次结婚时不会不愉快。】


    【但世俗似乎不能理解父女反目的戏码。】


    【至少在外人眼里, 查永才一家三口对我的伤害彷佛是轻微的, 不值一提的。想想也很好笑, 如果我误入歧途杀人放火或是怎么着了, 大概会有很多正义之士站出来抨击查永才他们过分, 是他们的所作所为迫使一个好孩子变坏了, 然后为我惋惜。然而我现在过得还不错,就显得没那么可怜,就不会有多少人站在我的角度思考过去带给我的创伤。】


    【想想还是算了, 我跟戚津要努力赚钱养家的, 不能因为查永才他们形象受损。】


    旅行结婚可以对外宣称这是年轻人的洒脱追求。


    竟然还会动脑子了。


    钟元嘴角不知不觉扬起, 发了个握拳的表情。


    【挺好, 还记得要赚钱养家呢, 那你们这是要隐婚还是怎么着?】


    生活不是电视剧。


    两个明星年纪轻轻便迈入婚姻,粉丝不可能像电视里那样消息一出就一面倒化身CP粉。


    直呼豹猫①好甜,好配, 嗑死了。


    可拉倒吧!


    他们只会互骂对方不配外加骂粉的对象昏头没事业心。


    【沟通过了, 还是决定公开。】


    【粉丝过去支持我爱我,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骗她们, 戚津也这么觉得。如果她们觉得我们不值得喜欢了,那……那也没事。】


    钟元发现她思想变得成熟了。


    成熟不是说每个决定百分之百正确, 而是能清楚意识到做决定后的得失。


    看到得失。


    然后从容的接受它,承担它。


    刚夸完她成熟,下一秒她又开始幼稚。


    【虽然不办婚礼, 但你们俩的礼物不能少哦~~~嘿嘿,两份儿哦~~double、double~~~嘿嘿嘿~~~~】


    【……滚!】


    【对,你滚!!!】


    钟元在小群里放松了会儿。


    时针迈过八点半,李嘉拿着平板回来,平板上有了简略的游轮内部布局测绘图。


    简单但清晰。


    每一层最快到达出口的动线都标得很清楚,每个功能区的工作人员人数都做了大致标注。


    “钟总,队长说有新情况,需要你的配合……”


    李嘉凑到钟元耳畔。


    钟元一开始还没当回事。


    以为凌峰是想好了怎么防,没想到他是要主动攻。跟着表情就逐渐凝重深沉。


    上一秒还蕴满笑意的双眸陡然蹿起一簇火苗。


    “没问题。”


    “海警联系好了,还是等一会儿……控制住人再说?”


    李嘉点头:“一切就绪。”


    “钟总,待会儿你尽可能保持镇定,别的不用担心,我跟马芮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钟元屏住呼吸。


    她表情淡然,看起来似乎一点儿不慌:“好。”


    实则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怦怦还是害怕的。


    小学时公告栏里贴着的那些恐怖血腥的教育图片在她们这代人脑子里大概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对“开心粉”这样的玩意儿既厌恶又止不住恐惧。


    就怕一不留神沾上戒不掉。


    有个梗怎么说的?


    堂堂大学士福伦的长子,乾隆圣上的带刀御前侍卫,未来的额驸——尔康吸了都戒得那么艰难,她可不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比他还要坚定!


    就算李嘉不说,她也绝对会小心再小心。


    钟元表情镇定。


    故作轻松般走进卫生间。


    反手关好门后,反复用冷水泼脸,机械的动作一遍一遍,一点一点把心底躁动的惧意狠狠拍了回去。


    等感觉勇气buff叠上,心理准备彻底做好了她才停下动作。


    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三秒后。


    她微微抬起下巴,扯了扯嘴角,对着空气挥了下拳头:“去死吧,垃圾!”


    打开门推迈出去的瞬间,钟元仍然是那个面不改色,气场强大的她。


    “走吧。”


    马芮提前到酒吧盯着了。


    钟元带着孔婕和李嘉到九层时,看完男模秀的向大小姐穿着性感比基尼在泳池游上了。


    酒吧里很热闹。


    随意一瞄,感觉九成宾客都在这儿。


    有的喝酒谈谈情,有的一本正经聊生意,甲板上的沙滩躺椅也有好些人。


    钟元只看到了董银河。


    没发现的杭舟舟几人的身影。既然要钓鱼,她让调酒师调了杯鸡尾酒。


    “董小姐,聊聊?”


    董银河眼底闪过一抹意外,“好啊。”


    二人挑了个甲板人少的地方,钟元便直接问起唯意最近搞的柔性防护材料。


    董银河难掩诧异。


    没想到对方真的了解过集团最近的创新方向,她饶有兴趣的笑了笑,问:“钟总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钟元睁眼说瞎话:“我有一家服装厂。在想这种新面料适不适合用在日常服饰中。”


    “我看科技报里你们唯意有一种布料抗菌效果很好,洗的次数越多,抑菌率最高,我对它很感兴趣。”


    见钟元说得如此具体,董银河心中防备渐渐消退。


    接过话头开始介绍自家的新成果。


    “B721这款新料子其实是为了科学探险队员和海员开发的,因为这类职业长期在潮湿环境中无法及时换洗衣服,很容易得湿疹。日常生活的话它不适合,但我们有另一种料子很适合日常……”


    钟元听得认真,时不时嗯一声,问两句。


    这是她惯用的钓鱼技巧。


    跟人打交道不看自己想问什么,而是看对方愿意听什么。


    先投其所好挠到她的痒痒处。


    因为人在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时警惕心容易降低,一不留神就容易说多。


    这时候再给她提供好情绪价值,两人的关系瞬间就拉近了。


    季昊焱绕行一圈,钟元在船尾找到了两人。


    甲板的灯光很亮堂。


    映入他眼帘的便是钟元跟董银河言笑晏晏、相谈甚欢的画面。


    季昊焱脸色倏沉。


    忍不住去想董银河刚才发飙,究竟是觉得计划不妥,不想大家惹事还是早跟对方暗通款曲,不想他们伤了她的‘贵客’?


    他目光凌冽,死死盯着毫无察觉的两人。


    转身回到酒吧内。


    几分钟后,一个满面期待、行为拘谨的男人端着酒朝钟元二人走去。


    不,应该说直奔钟元。


    第80章


    “是茗城来的钟总吗?”


    “你好。”


    男人五十上下, 长相憨厚淳朴。


    个头比踩着一厘米鞋底的钟元要矮一点,目测一米七出头,穿着不那么合身但非常整洁的西装。


    钟元注意到他袖口有明显的磨损, 袖扣也有时间的痕迹,


    “你好。”


    她笑容微收, 主动伸手。


    中年男人的表情很复杂。


    有点受宠若惊, 又有种松了口气, 忙不迭跟钟元握手, “钟总, 你好你好。”


    旁边的董银河被忽视了。


    说忽视也不准确。


    中年男人对她的态度稍微淡一些,但也礼貌性地点头打了招呼。


    董银河见状,目露审视。


    第一反应是这人莫非是柳行他们搞来的?


    他们到底从哪里得出中年男人能让钟元放松警惕心的结论?


    因为不确定。


    加之宾客里还有一位不常出现在人前的长辈, 董银河不希望出任何事, 便没有识趣地离开。


    中年男人见她不走, 表情呈现出几秒局促。


    钟元不动声色打量两人的表情和肢体互动, 隐隐感觉到二人气场都有一丝丝紧绷。


    她往泳池方向瞥了眼。


    马芮举着手机假装拍照, 李嘉穿着很不显眼的比基尼在九十度方向吹风。


    而她前方,五号在跟她搭讪。


    随意一扫,嘻嘻哈哈热情舞动的人群里就有保镖的身影。


    于是, 钟元放心了。


    主动把掌控权拿了过来:“我好像没见过你。”


    男人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


    “我叫顾建中, 在涟城六中教化学。是这样钟总, 我找你有点事……”


    化学老师?


    钟元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面上不露声色, 客气地点点头:“顾先生,到那边坐着聊吧。”


    她指的正是五号附近的位置。


    泳池四周布置了一圈休息区, 那儿刚好有空沙发。


    董银河本来想装死继续跟过去,没想到走一半有工作人员找她。


    具体什么事钟元没听清。


    就看见工作人员说完,董银河眼睛里仿佛有狠意一闪而过。


    钟元靠近马芮时, 便装崴脚撞了对方一下。


    趁马芮转身托住她手肘的瞬间她使了个眼色,马芮眨了下眼,成功接收到信号。


    钟元猜他们身上有一些队内联络的特殊装置。


    她和中年男人坐下不久,凌峰的副手卢开朗就出现了。


    但事情跟她想的不一样,竟是虚惊一场。


    中年男人居然是来谈项目的。


    只是他对自己的项目并不清楚,显然不是负责人,因为说的内容很浅显,重点也不明确。


    钟元指出这点。


    男人一抹脸,泛着血丝的疲惫双眼难掩悲伤愤怒:“对,不是我的,是我女儿的。”


    “她前阵子出了车祸,医生说……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她出事后,跟她合伙的两人要拆伙。深蓝是我女儿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就这样没了。”


    深蓝不大,只有不到二十人的团队。


    成员基本是大学生机器人大赛中结识的,原本技术创新的主力军就是顾尔曼。


    她出事就非常打击士气。


    能一块干除了梦想和对创新技术的兴趣,还因为大家觉得这事能成,一定能做出成绩。


    但顾尔曼几乎被医生判了死刑。


    医生说她脑干出血,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进入植物人状态。


    当然——


    也可能老天眷顾,没准什么时候就醒了。


    另外两个合伙人想趁深蓝有点价值时卖掉它,拿着钱重新出发算不得错。


    只是他们要让深蓝改名,改成寰宇科技。


    顾建中不愿意。


    深蓝是女儿曼曼取的名字。


    那时她昂着下巴挥斥方遒,干劲十足:“爸、妈,你们不是老说我是太阳吗,那我要一直照亮深蓝。等着吧,以后大家都知道我们老顾家出息着哩。”


    他们两口子坚信孩子一定能醒。


    从小到大她都比别的小孩坚强乐观,他家曼曼是最耀眼的太阳,绝对不可能被一场车祸打倒。


    顾建中不想女儿醒来时看到付出全部热爱的深蓝成了废墟里认不出模样的破烂。


    可如果要保住深蓝,就需要三百万买回两个合伙人手里的百分之五十五。


    三百万对很多生意人来说不多。


    但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化学老师,妻子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文具店。


    家里的钱大部分给女儿做了启动资金,如何拿得出来?


    更别说剩下的那部分还要承担女儿的医疗费。


    这张邀请函是班上一个学生的家长听了曼曼的事后给他的。


    说来这儿没准能找到人保下深蓝。


    他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但他希望能保!


    看着中年男人眼里的水光,说到“相信孩子能醒”时的悲痛,钟元心底某个小角落被触动了。


    或许——


    夫妻俩不是坚信女儿能醒,只是把深蓝当成了女儿的另一个分身。


    人在穷途末路时总是会求菩萨求老天,把一切能够称之为玄学的东西都加诸在身上。


    他们想的是只要保住深蓝,让孩子知道她热爱的事业还在等着她,爸爸妈妈还在等她,她或许就舍不得走。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激发她的求生欲,他们就愿意争取。


    换做平时,在没有看到深海的详细资料和产品研究进度,没有经过专业团队评估前钟元不会答应任何一桩合作。


    除非她不图眼前项目的收益,图的是对方其他方面的优势,或者说长尾效益。


    但此时此刻,钟元愿意拿三百万成全对方的希望。


    如果顾尔曼真的能醒过来,自己到时就是深蓝最大的股东,买卖不亏。


    如果顾尔曼最终没能醒来……


    也不过是三百万而已!


    她心里已经决定掏钱了。


    嘴上却道:“我确实感兴趣,只是关于技术方面的内容你说得不够清楚。”


    “这样,等下了船我让助理到深蓝评估。”


    “如果达标,我可以保证深蓝的名字永远保留。”钟元道:“我跟你一样非常期待顾女士早点醒来。”


    “谢谢。”


    “真的谢谢。”


    顾建中神情激动,几欲流泪。


    他想,只要对方有评估的意愿,深蓝就保住了。


    并非是察觉到了钟元内心的动容,而是因为顾建中完全相信自家孩子。


    他和妻子的确不懂技术。


    但孩子每次回家都会跟他们说工作上的进展,一家人嘛,进步的喜悦,工作卡壳的烦恼,都会说。


    他女儿顾尔曼是外向的,精力充沛的,也是体贴懂事的,因创始资金是家里的钱,所以时不时会说:


    “妈,你们的养老保险又多了一重哦。”


    “哎呀,又卡进度了!不过没关系,攻克一个难点就意味着我的小机器人离完美近一点,离咱家换大房子近一点。”


    “……”


    顾建中大致知道孩子出车祸前研发进度不错,绝对属于优质投资项目。


    从孩子的两名合伙人说拆伙后公司要改名也能看出来深蓝不缺买家。


    钟元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


    原本只是出于恻隐和羡慕的决断,在稍微冷静后她立刻明白自己的三百万亏不了了。


    有人这么快就联系那两个合伙人,说明没了顾尔曼的深蓝依然值得出价。


    如果今晚来游轮上的不是顾建中本人。


    而是委托给更专业的人。


    对方一开始就准备好各项数据报表,能清楚说明白公司的优势,这漏未必轮到自己捡。


    看来天意想让自己赚。


    “顾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你能帮我解个惑吗?”


    顾建中怔了怔,“什么?”


    钟元好奇问:“今晚的宾客中很多都能拿出三百万,你为何略过我旁边那位而直接找我,是有人跟你提了我吗?”


    她还没忘顾建中一开口就问她是不是茗城来的。


    顾建中点头。


    苦笑一声:“不瞒钟总,其实我找了不下十个。对方一听深蓝只有二十人不到瞬间没兴趣了,有个侍应生看我碰壁多次,便提醒我可以找找你。”


    纯粹是死马当着活马医。


    钟元一听。


    视线往卢开朗方向飘了一秒。


    卢开朗点头,而后举起酒杯晃了晃,说明顾建中没撒谎,对方没在他身上动手脚。


    这就奇怪了。


    促成自己跟他对话,对季昊焱他们有好处吗?


    自问完,钟元很快就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可能是故布迷阵。


    让她提着精神应付最后发现防备了个寂寞,耍弄自己满足他们做棋手的快感?


    既然谈妥,顾建中很快便告辞回房。


    他对奢华无序、掺杂着克制与疯狂的场合很不适应,尤其是泳池区域靓丽奔放的男男女女,就算没有出格的动作,对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师而言挑战性依然挺大。


    等他离开,钟元坐了会儿,把孔婕召唤回来。


    心说自己在外面待这么久季昊焱他们都没露面,这鱼不上钩啊,总不能她想法子凑过去吧。


    正嘀咕着呢,泳池那儿居然吵起来了。


    “怎么回事啊?”


    钟元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心里悬着的石头忽然往下坠,第六感告诉她,来了!


    她顿住脚,没有太靠近人群。


    只见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捂着胸前骂一个女人:“你有病啊,你男朋友眼睛往我身上遛你不打他,你来打我?”


    “谁让你勾引人,狐狸精。”


    红裙子非常愤怒。


    骂起来人用词难听:“谁家好人当别人面扯断衣带子,哪家质量这么差?还说不是故意勾引?把你那对球露出来很得意是筏,下贱。”


    “我勾引他?你鬼遮眼了才是的唷,他有什么好勾引的?你才下贱。”


    “……”


    说着两人开始动手。


    红裙子优势大,因为比基尼还得腾一只手捂住胸前的半块料子。


    被骂的那位眼睛乱瞄的男士上前拉架。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越拉,女伴火气越旺盛。


    一个频频进攻,一个步步后退。


    配合着尖锐刺耳的吵架声,不一会儿,舱内到甲板这块区域不知不觉间挤满了人。


    捂着胸口那位只能往另一个方向退,退着退着离钟元和孔婕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钟元瞪眼。


    心里狂喊,你不要过来呀!!!


    她不仅心里喊,脚还挪得很快。


    嗅到阴谋的气息后钟元迅速后退,准备绕过沙发卡座到最外围,拉开跟这个女人的距离。


    结果她反应快了,孔婕危机感却不够。


    迟疑几秒就被比基尼女士抓住了。


    对方一个侧身跑到孔婕身后,没有选择离场,而是继续跟红裙女士对骂。


    孔婕夹在中间。


    出于对同为女性走光的同情和怜惜,她没能做到当机立断躲远一点,这会儿急得满头大汗。


    钟元连忙给李嘉使眼色。


    李嘉和卢开朗已经挤到了内圈,就跟两个女人一步之遥,他们示意钟元别走开,先冷静。


    钟元深吸一口气。


    装作因为助理成了夹心饼干而顿住脚,她刚要给孔婕解围,捂胸的女人又跟人干起来了。


    慌乱间还推了孔婕一把。


    ‘噗通’一声,孔婕落水了。


    钟元眼睛一眯,看出对方就是故意的。


    为了降低孔婕的存在感,她晚上穿得很合群,礼服落水势必紧紧黏在身上。


    不少人心理上会出现曲线暴露羞耻感,孔婕恰好是在意这方面的性格。


    泳池不深,钟元示意她先别动。


    扫视一圈打算先借一件外套,眼神飘到向明岚位置,她表情疑惑,没看懂她的意思。


    钟元唇瓣轻启正要说话,向明岚旁边的人先出声了。


    “帮忙递过去一下。”


    说话的正是拍卖会时坐她旁边那位。


    钟元冲她笑了笑,无声道谢。


    外套经过四个人的手传到这边,比基尼女士满面欣喜刚要道谢。


    钟元却率先接了过去。


    没理会她,直接拉孔婕出来,孔婕爬上来的一瞬间钟元便将外套罩她身上。


    那位女士的外套是宽松版,孔婕被遮得很严实。


    李嘉陪孔婕一块回房换衣服,钟元没走,她还没等到凌峰的信号。


    而比基尼女士当场懵了。


    听到对面红裙子的嘲笑声,她下意识往某个方向看去,对上男人举杯的动作……


    想到对方承诺的好处。


    她心一横就要故技重施,然而这次她往钟元身上撞时却扑空了。


    扑空瞬间,她撞进对方冷然的眸子里。


    更没料到的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对方竟然也‘不小心’地撞了她一下。


    这次轮到她落水。


    由于事发突然,比基尼下意识松开手扑腾。一时间,胸贴彻底暴露出来。


    “呀!”


    周围一阵惊呼。


    钱从来不代表品德。


    面对美女露点,大家的反应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都在看乐子。


    而管不住眼睛的男人更不止之前那一个。


    有人看出钟元故意的。


    在报复女人之前把孔婕推到水里,心里不免觉得她太狠,竟然让一个女孩子这么丢脸。


    暗暗腹诽再如何生气也不该用这种手段报复她,太残忍了,心眼也太小了。


    同为女孩子,为什么一点儿不宽容呢。


    可谁也没冲上前主持正义。


    毕竟“故不故意”全是自己猜的,万一她不认,这般睚眦必报的性格,被扫面子的没准是自己。


    落水的女人也是这个想法。


    她怨恨的瞪着钟元,全然忘了是自己推完孔婕又想把钟元推下去在前。


    有的事,自己做的时候不觉得很过分;


    反过来陷害目标用同等手法对待自己,那她一定很恶毒。


    尽管之前女人本就是用这个手段引得没头脑的女人跟自己吵架。


    再利用在场女孩子的同情心,能在自己“不小心”伤到别人后免责。


    但那会儿只有四五个人瞧见。


    跟眼前在满满一圈人面前丢脸不一样。


    她没想到对面的年轻女孩一点儿也不善良,对待同性如此冷漠。


    比基尼真的急了,恨了。


    尖叫质问:“你为什么撞我?”


    钟元只轻飘飘说了句:“不好意思,没注意好距离,我拉你起来。”


    假惺惺伸手来拉她。


    想到季昊焱许诺的东西,女人忍着怨恨把手递了过去,准备她拉自己时狠狠把她拉下水。


    没想到使出吃奶的力,岸上的人纹丝不动,自己反倒真被拽上去了。


    任务没完成,她再次看向季昊焱的位置。


    却看空了。


    ——那儿没有季昊焱。


    与此同时,钟元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今天的穿搭正确。


    被她那么抓都不用怕走光,稳得一匹!


    钟元得到卢开朗的暗示,里面出了事,可以退场了。


    路过借衣服的那位女士时她郑重道了谢。对方笑道无事,还邀她到楼下喝咖啡。


    钟元诧异。


    “抱歉,我——”


    谁知对方主动拉她的手。


    钟元冷不丁被陌生人拉住便下意识阴谋论。


    正要挣开就听到春风拂面般惬意的语气道:“我先生跟你舅舅老早前在同一个领导手底当过搭档,刚刚认出你时就想跟你说说话了,看你有伴儿才没多说。你不知道的呀,我们多羡慕他有这么个能干的外甥女。”


    她说话时带着书香气。


    笑不露齿,一双笑眼带来一股亲切感。


    听到这话,钟元没那么抗拒了。


    但也没轻信:“这样啊……”


    “我助理刚刚落水了,她之前感冒还没痊愈。我想回去看看,回头再上门拜访您吧。”


    不管她跟舅舅交情有没有说的那么好,今天都不是陪长辈拉家常的好时候。


    钟元着急知道季昊焱那边什么情况。


    “好的呀,阿姨住永乐路71号,你在涟城这段时间一定要来家里做客。”


    “一定。”


    跟舅舅的老朋友道别。


    钟元刚走出酒吧步入电梯口,卢开朗和马芮便跟了过来。


    她边按下七边问:“现在什么情况?”


    卢开朗示意她看电梯,这一看钟元立刻发现问题了,数字键调换了。


    “李嘉两人回来时实际进入的六层套房,进去就被攻击,现在人已经被制服了。”


    钟元对比了房间号。


    从电梯出来一直到她的房间,房号都变成了七开头。


    钟元指着房号。


    实在疑惑:“光明正大调换按键和门牌就没工作人员发现吗,还是说工作人员跟他们勾结?”


    “另外几层的客房区没开放,因宾客只有一百多人,主办方给大家安排的都是套房。”


    “客房区晚班工作人员六点半时把清洁做好后,领班便得到暗示,说今晚的客人都很尊贵,不喜欢服务员在他们出现时进入套房区,便只安排了两人做安全巡逻,这两人贪财被收买了。”


    钟元咂舌。


    不可思议道:“厉害啊,这么快就问清楚了?”


    卢开朗挠挠头:“不是我们问的,是董小姐的人发现的。”


    说曹操,曹操到。


    董银河沉着脸从7285房里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迎面跟钟元撞上。


    “钟总,我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是一种处世哲学,你觉得呢?”


    钟元眸子微挑:“我更喜欢另一句——有仇不报非君子!”


    董银河闻言,便知道这件事没法善了了。


    但她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


    以利相诱:“何必呢?大家都是生意人,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只要你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条件好谈。”


    钟元不为所动。


    眼神平静的看向董银河,无声询问:你说的你信吗?


    她眉宇本就锋利,眉峰明显。


    在桀骜坚定的眉毛衬托下,那双偏圆、单看显得幼态,彷佛能被搓扁揉圆的双眼此刻透着豹子一样的攻击性。


    “真的没有转圜之地?”


    “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一旦把谁弄进去,几家联合起来你未必受得起。”


    钟元反将一军:“董小姐如此硬气看来没参与进去。可他们都进去了就你独善其身留在外面不好吧,人家还是在你的地盘出的事,你说这几家联合起来先收拾谁?”


    任何事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三家当然恨钟元。


    但矛头一定会优先指向董银河:你们几个交好,所有人都出事为什么就你没事?


    就算董银河在这件事上的确无辜也不行。


    人都是会迁怒的。


    报仇又不是单选题,对于有报复能力的人来说,他可以全都要,挨个儿收拾。


    相比之下,钟元的处境反而好很多。


    反正大舅老早就把几家得罪了。


    等他们收拾完董银河再来收拾自己,呵,加密数据早就被交上去了。


    这些人被连削带打后还有那本事整自己吗?


    不见得。


    董银河脸色乍青乍白。


    光顾着担心7286被弄晕控制的几人,一时间没考虑到自己的处境。


    钟元的话不难理解,人性确实经不起考验。


    要么把这件事彻底捂住;


    要么……


    她眼底难以自抑的闪过一丝痛苦。


    骂几人蠢是真的,试图跟他们一点点拉开距离是真的,不想被带到悬崖更是真的。


    但她想的是跟乔海生一样默默远离,而不是成为亲手打倒他们的一份子。


    “钟元,你在威胁我?”


    董银河冷着脸。


    身体微微颤抖,咬牙切齿。


    钟元眉宇间也跟着一沉:“我没兴趣威胁你。”


    “董小姐,责任还是别外包的好。”


    “你的处境不是我造成的。要怪就该怪你的朋友们为什么如此不识相,非要在你的地盘搞事。哦,忘了杭舟舟跟你一起办的,这也算她的地盘,那你只能怪自己交友不慎了。”


    董银河是聪明人。


    她能跟她笑着社交,可不意味着欣赏她,更不意味着任由她骑脸输出。


    怪谁呢?


    怪自己吧,跟垃圾走这么近难道还出淤泥而不染了?


    面对钟元的强硬。


    董银河意识到她不会配合自己将违禁药物这一茬抹掉。


    嘴唇颤了颤。


    她忍耐地闭上眼,默了默。


    片刻之后,再抬眸时她神情讥诮,似嘲似悔:“的确是我错了,我该阻止他们邀请你的。”


    她低估了钟元的怂,一个慈善宴会而已竟然带了将近二十个保镖;


    也高估了他们对局面的掌控能力。


    撂下话后,董银河立刻吩咐男助理联系船长,告知他船上出现违禁药品,服务员被人收买的事。


    也知会一声海警即将登船。


    她需要船长管控好船员。


    还需要临时安排在九层、十层的活动,将其他宾客们牢牢吸引住,免得有人提前回六层七层休息。


    尽可能拖延消息传上岸的时间。


    没错。


    就算心里再怨怼再懊恼再不想跟钟元同流合污,行动上却丝毫没拖沓。


    多痛苦都没影响她倒戈!


    董银河很清楚留给她粉饰太平的时间不多。公主号沿着大陆在走,海警应该很快就会到,必须在几家人得知消息前让海警把人押走。


    这么一来不至于游轮靠岸就迎来危险。


    钟元没管她。


    先前往7286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季昊焱几个,看到了茶几上的药品。


    她拿起来一看,处方药?


    凌峰解释:“这是芬太尼,另外一种目前还没见过,应该是近期入境的新东西,他们打算将两种混合用在你身上。”


    “这些吸一次就会上瘾吗?”


    钟元拍拍胸口,有点后怕。


    凌峰摇头安抚:“极少数会。”


    “不过不同的个体对毒品效应的敏感性不同,成瘾其实是循序渐进的。”


    钟元哦了声。


    丢开药,嘀咕了一句“晦气”,随后跑去洗手,反复搓了好几轮。


    边搓边琢磨桌上那几小包能让他们被判多久。


    出来后,她依然在回忆关于毒品的事。


    凌峰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道:“如果查出这种新产品是由他们弄出来的,或者贩卖的数量巨大,可以判处死刑。”


    钟元懂了。


    是可以,不是法律规定一定得判,哎。


    没关系。


    她手里还捏着他另一份罪证,到时候数罪并罚,没准就达到死刑标准了。


    海警来得比董银河预料的要快。


    登船后四名海警检查游轮、船长的各项证据,另外两名到7286讯问。


    一进门,两名海警立刻从凌峰一行人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凌峰报的警,杭舟舟几人都晕着,便由他跟海警交涉。钟元让李嘉把隔壁捆了堵了嘴的马仔给弄过来。


    没一会儿。


    董银河回来了。


    主动交代了她跟几人的交情,也坦言知道几人打算给钟元找不痛快。


    “违禁药品的事我不知情。”


    “我以为他们是打算当众让她丢脸,所以提前交代工作人员盯一盯。”


    简单提了提商业上的竞争。


    钟元默认了这个说法。


    她知道董银河并不如她说的那样清白,但自己需要她在前头扛伤害。


    董银河越撇的干净季杭柳三家就会越咬着她不放。如果她有把柄,被咬出去是迟早的事。


    如果没有……


    就辛苦她为自己的社交圈买单了。


    “对了警察叔叔,有一个人可能跟他们有关系。”钟元把泳池酒吧的闹剧一并讲了。


    还包括房间号被对调,屋里事先藏人的事。


    众人听她喊警察叔叔,不知谁突然笑了一声。


    这一笑弄得两名年轻海警也忍不住笑了,“没事,下到三岁上到六十,都喊我们警察叔叔。”


    钟元面无表情。


    只脚尖不安分地踢了踢地毯。


    好吧,其实她三十多岁时依然在喊警察叔叔。


    既然确定有毒品的存在,游轮必须靠岸进行进一步检查,而最近的码头是锡城隔壁的鄂昌市金牛渡码头。


    待游轮靠岸,楼上的所有游客才被告知游轮上查出毒品,需要大家配合海警调查。


    而季昊焱几人早被挪到没有安排人的五层。


    得知这群人来历都不简单后,执法人员当机立断要求保密,免得消息外泄给后续调查增加难度。


    知情的董银河、钟元两方人马自然不会泄密,恨不得这些人吃公家饭前都别让他们家里知道。


    其他人很懵。


    不懂怎么突然跟毒品扯上关系了,在等待海警问询前忍不住窃窃讨论。


    “天啊,怎么会有毒品啊?”


    “董银河安排的游轮,安全性都不能保证,太吓人了。”


    “对啊,不知道多不多、也不知道谁弄上船的,不会是想害大家,等我们上瘾就对自家公司下手吧?”


    “我老公讲有家人就是被引诱染毒瘾,赔光了家产。她们搞的活动我以后都不参加的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人一旦抱怨就忍不住翻旧账。


    这时候突然有人提起淑女会拍品真真假假的事。


    “去年我拍了个花瓶,小百万。特地摆在会客厅里被人一眼识破是假的。你们不知道,我家老张那脸给丢尽了,回头摆了大半个月脸色给我看。”


    “你也拍到假的了?我拍的那副画也是……”


    “拍卖偶尔打眼儿还能说正常,这么频繁显然有鬼,而且资金去向也有问题。”


    扯着扯着,有人说淑女会的慈善捐款不透明。


    声音窸窸窣窣。


    董银河依然听见了几句,心蓦地一沉,再次后悔自己不如乔海生果断。


    若早点退出淑女会,没有组织今年的活动,便能免于今日的难堪。


    一想到董家名声因自己受损,集团股票受到影响,董银河就眼前一黑。


    她咬住下唇。


    既责怪自己,也怪钟元。


    某一个瞬间甚至忍不住想,如果自己配合季昊焱几人的计划盯紧她带的人,未必不能得手。


    再退一步,如果在对方报警时狠狠心叫游轮的保卫队把他们全绑了。


    情况也会好不少。


    祸害钟元一个好过于唯意和董家受影响,好过董家以后要面对杭季柳几家的围杀。


    一时心软,一步错就步步错。


    董银河眸光沉沉。


    视线恍若带着磅礴的怒火,让人难以忽视。


    隔着人群,钟元与她对视。


    她没错。


    有理走遍天下,她才不怕董银河恨上自己。


    人生在世若想不跟人结仇,那就永远做被欺负的那个。


    当你没有还击能力,也没有还手的勇气时,主动朝你释放恶意的人多年后甚至不会记得你的存在。


    自然也就跟你“无仇”。


    但这绝不是钟元想要的。


    她不主动欺负谁,但谁也别想把她当软柿子捏。这几年她愈发体会到“斗”的精髓。


    不能爱斗,却要擅斗敢斗!


    董银河被她沉静双眸里的斗志给逼得先行挪开视线,只有不知不觉握紧的拳头无言呐喊出胸腔里的愤懑。


    可恶。


    实在可恶。


    配合调查结束,游轮上的所有人依然不能离开,被要求不能跟任何人吐露消息。


    向明岚头天晚上喝醉了。


    次日找她打听,钟元摇头说不知。


    直到下午,整艘游轮才被排查完。


    在柳行的行李箱里又翻出三块大麻巧克力,还有几包新型毒品。


    柳行季昊焱三人被押走。


    其他游客可以就近下船,也可以跟着游轮回涟城。


    钟元当然选择下船直飞涟城。


    向明岚惦记船上的男模,打算再玩一晚,选择跟着游轮回涟城。


    毫不意外下船时钟元又遇到了董银河一行人,以及约她上门做客的缪芳洲。


    缪芳洲一个人。


    思及对方家里跟舅舅相识,钟元主动邀她同行。


    上了车。


    缪芳洲又说了些大舅年轻时和她丈夫在基层经历的事,钟元觉得很有趣。


    八九十年代的基层工作充满着惊心动魄,而缪芳洲是个很会说故事的人,钟元感觉自己在听惊奇小说。


    抵达涟城后,二人在机场分道扬镳。


    回到绿晶酒店时已将近十一点,钟元又疲又饿,叫了客房服务随便吃了点便睡下了。


    次日便是竞标会。


    预想的抬价争抢没有发生,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得十分诡异。


    她看中的那块地竟然只花了二点八亿。没抽现金流,直接拿踏浪做抵押贷的款。


    最让她意外的是好几块住宅用地流拍了。


    向明岚笑她消息落后。


    “你没听说吗,游轮上出事的是季昊焱他们。涟城本地有实力的地产公司都跟柳行季昊焱沾点关系,我看是怕拿了出问题才放弃了。”


    之前还特地透露他们对哪块地势在必得。就是想让自家的蓝田置业退让一步。


    不要竞价,免伤和气,结果直接没出现。


    这说明出事是真的啊。


    “姐妹,季昊焱他们出事真的跟你没关系?”向明岚怀疑不定地看着钟元。


    钟元无辜脸:“我有那么大本事?”


    “你有!”


    向明岚端详半天,斩钉截铁。


    说完,她又顿了顿。


    补充了一句:“别管有没有。你同季昊焱争执过,现在他们几个出事了,他家里肯定要迁怒到你头上,我觉得呢,该认怂时就认怂,先回茗城躲躲风头好了。”


    这话叫钟元很讶异啊,塑料姐妹情居然有点真了。


    她眉眼弯了弯。


    十分领情:“谢谢提醒,今晚我得拜访一个长辈,明天就回茗城猫着。”


    “你一会儿就走?”


    “嗯。”


    向明岚撇嘴。


    冷笑:“你和季昊焱说话时我也在,谁知道会不会有傻子找我麻烦?不想应付那些老东西。”


    “是挺烦人,等我回去约你下午茶。”


    “嗯。”


    钟元回酒店先找大舅确定了缪女士的身份,得知缪女士的先生是涟城市委副书记。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大舅,我发现临湖的房子也有毛病,偶尔会在地下室后花园里看到老鼠啊,蟑螂啊,还有蛇。我搞了一个万能杀虫剂,一喷就能把它们搞半死。”


    “但是,喷完身上肯定得沾味儿,你觉得让外人喷怎么样?喷完他就走,味儿不出现在自己家里。只是成功杀虫的成就感肯定就没了。”


    詹巡闻言,惊得茶杯都打翻了。


    自从被国安调查过一段时间后,甥舅俩在电话里说事经常用代指。


    前脚刚问完缪芳洲,接着就说杀虫剂……


    虫是谁显而易见。


    可调查组进驻这么久都只查到细碎的线索,每一条都断得恰到好处。


    不是人早就躲出国就是出意外没了,这种情况下元元突然说她有“杀虫剂”,是不是太玄乎了?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詹巡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怎么可能?


    到底怎么搞到手的?


    那个报社记者成立的狗仔团队这么厉害吗?这种是不是应该考虑收编了。


    詹巡以为杀虫剂是麻振他们弄出来的,惊讶之余还有强烈的后怕。


    “元元,你胆子太大了。”


    “你之前……杀虫的事我上次跟你讲过不要亲自动手,让专业人员去,你怎么还去研究杀虫剂?”


    钟元猜出舅舅的担心。


    赶忙解释:“不是我主动研究,绝对是意外得到的神器。”


    “大舅,你就说能不能让别人来操作吧?”


    詹巡沉默片刻:“当然可以。”


    他发现虫子已是功劳一件,再把杀虫的活儿揽过来就属于贪多不美。


    功劳这东西还得大家分。


    你一口我一口,大家都有吃的,才能安安稳稳吃进肚。


    否则——


    筷子还没入嘴就一定会被围殴,到时一早吃进去的也得吐出来。


    涟城的事涟城的班子自己解决最好。


    老狄确实是好人选。


    越想,詹巡越觉得东西交给狄承望是最佳选择。


    如此一来,狄承望肯定承元元的情,他承情便是老领导承情。


    如果元元未来跟小宴一块,老领导一家子都得捧着她!


    詹巡眼光毒。


    女儿结婚当天宴修元坐了詹家小辈那桌,虽然钟元跟他之间的互动并没有特别暧昧。


    但能坐那儿就说明了他对外甥女有意思,而元元默许也说明她并不排斥。


    至少对于宴修元的靠近她愿意给考察的机会,现在把烫手山芋扔给老狄便是多赢。


    早点把季家这群蛀虫除掉,于公于私都是天大的好事。


    詹巡给狄承望打电话。


    “老狄,我外甥女晚上到你家拜访,你得在家啊。”


    狄承望笑声洪亮:“我媳妇儿一早就交代我今晚有客,还用你说?”


    “不过稀罕啊,老詹,外甥女到我家吃个便饭你还怕我怠慢她啊?”


    詹巡哼笑:“等你见了我外甥女你得羡慕死。好了,我有事要忙,回头聊。”


    说完,电话挂了。


    那头狄承望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一脸无语:“这老詹,年纪越大越小气。我就调侃一句他护犊子就跟我没话聊了,嘿!”


    缪芳洲将沙发上的靠背整理了一遍,又把桌上的花换上最新鲜的。


    边插花边埋汰丈夫:“老詹不护自家孩子护谁,再说他就是比你忙,等元元到了你别严肃脸,记得笑。”


    “你长得五大三粗的,不笑吓到人家。”


    狄承望听到媳妇儿亲亲热热喊“元元”,不知道的以为认识十年八年了呢。


    表情更加无语:“就这么喜欢那小姑娘?”


    “芳洲同志,你不会盘算着把人家介绍给你儿子吧,我先提醒你啊,你儿子随我,也五大三粗,照样吓人。”


    缪芳洲拿起剪掉的花茎砸他,“跟你儿子没关系。”


    她后退两步。


    换着角度看瓶里的鲜花,小小调整了下,慢慢道:“是修元喜欢。”


    狄承望:……谁?


    他掏了掏耳朵,一脸不敢置信问:“宴修元那小子?”


    “嗯。”


    “你从哪知道的?”


    “元元做生意得罪了杭家那位大小姐,修元担心她强龙不压地头蛇,托我照顾点。”


    “可惜没照顾上。”


    “不让你照顾你还惋惜上了,缪同志,是不是狄行那小子给你气受了?”


    母爱找不到人释放,盯上老詹外甥女了。


    夫妻俩过了大半辈子,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缪芳洲都能猜出一二。


    顿时没好气道:“因为人姑娘各方面都厉害,用不着我照顾。”


    “你还别说,老詹家挺会培养孩子,女儿能沉下心搞科研,外甥女也能独当一面,做人做事都有章法。”


    “爱憎分明得很。”


    缪芳洲是看懂钟元为何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那个女孩也落水的一员。


    她觉得这样有棱有角挺好。


    本来就是那女孩先利用女孩子对同性的“同理心”,自己不拿自己的颜面当回事,凭什么让被算计的人当回事呢?


    老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缪芳洲打心底里喜欢钟元的性格。


    “修元眼光确实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所以,你等下可千万别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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