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笼中白鸟
这天, 姗姗来迟的绑架犯(赤井务武)解救了被受害者(黑泽阵)绑架的音乐家(约纳斯老师),得到了音乐家眼泪汪汪的感谢。
片刻后,约纳斯老师坐在诊所的沙发上, 捧着一杯热茶, 喃喃地说:“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他喜欢我弹钢琴, 没想到他是让我弹钢琴哄他睡觉,我手都疼了……”
音乐家不是这么用的,Silber!你别睡了,给我起来啊!
虽然约纳斯老师很想这么说, 也可以在学生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走, 黑泽阵也没真的不让他走, 但实际上约纳斯发现自己一旦停下演奏, 他的学生就睡不安稳, 好像还会做噩梦……于是约纳斯老师不得不去想这些年Silber到底是怎么过的,他的良心折磨着他, 他几次想离开,最终还是留下了。
赤井务武听完约纳斯老师的控诉, 说:“他睡眠确实很差, 不过你不用一直留在这里, Silber平时会吃药。”
约纳斯老师:“……那情况不是更坏了吗?”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才会变成只能吃药才睡得着的情况?如果他弹钢琴能有什么作用的话,约纳斯想, 他可以……可以先给他的学生弹几年安眠曲再走, 直到治愈学生内心的创伤。
“不用,”正在低头喂小乌鸦的黑泽阵好像已经料到了约纳斯老师的想法, 头也不抬地说,“你可以走了。”
他睡不着是因为没有安全的环境,说弹钢琴只是给老师找点事干,而且坦白来讲老师在这里的时候他也睡不好的,甚至还得分心保护老师。
现在既然赤井务武回来了,约纳斯老师也没用了,不如让赤井务武找个地方丢出去吧。(约纳斯老师:?)
“但是……”
“你可以走了。”黑泽阵重复了一遍,语气跟刚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他没有跟老师解释的必要,老师只是个普通人,没必要深入了解他的事,那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约纳斯老师听出了学生语气里明显的拒绝,就没有继续坚持,明明刚才说想走的是他,现在他却像是一只被学生赶出家门的沮丧小狗。
他到了门口,问赤井务武:“所以你是跟我打电话、使用维兰德先生身份的人吗?”
赤井务武说是。
面对间谍和同行他们滴水不漏,面对路过的音乐家他们畅所欲言——有些言过其实,但约纳斯确实算是“自己人”,过往的三十年里他从未向人透露过跟维兰德和Silber相关的情报,也不会刻意调查他们的事,跟他说一些不涉及核心的情报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
况且,赤井务武也没打算就这么放他走,他不是维兰德,对其他人没那么放心。
“那,他……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约纳斯老师犹豫半天,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一些实验。”
“……”
“多的就别问了。”
“我、我知道了……”
约纳斯老师的脑海里涌现出了自己以前看过的无数美国电影,就是那种抓人做实验最后翻车的电影,说不定最后还会出现怪物——呃,那些“丧尸”不会也是实验的产物吧?说不定还跟Silber有关?
不不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家学生多正常啊,只是变小了而已,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他要离开,却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就转回身来,问:“不好意思,我还想知道一件事,请问您怎么称呼,跟维兰德先生和Silber的关系是……?”
虽然说这个人是使用了维兰德的身份,也跟他的学生很熟的样子,但他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约纳斯老师一概不知。
至少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赤井医生怎么听都不是他的真名。约纳斯老师这么想。
赤井务武沉吟片刻,才说:“你叫我赤井就可以,至于我跟他们……”
他还在想应该怎么说才能让维兰德的儿子满意,就听到黑泽阵冷不丁插了一句:“他就是绑架我的人。”
赤井务武:“……”
约纳斯老师:“……”
所以,他的学生还是被绑架了啊。
约纳斯老师缓缓退开,攥紧了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要报警——他被学生“绑架”没关系,但要是学生真的被人囚禁了,那他就、就、就要报警了!
赤井务武无奈地对黑泽阵说别闹脾气,又对约纳斯老师说:“我是维兰德的朋友,十三年前我受他临终托付照看Silber,直到今天。”
约纳斯老师:(警惕)(不信)(看向他的学生)
黑泽阵依旧在低头拨弄小乌鸦的羽毛,小乌鸦就在他腿上蹭他的手指,一人一鸟就在那里玩,根本不理门口的两个人。
赤井务武叹气,说:“我也是他的父亲。”
黑泽阵:“……哼。”
他终于站起来,走到约纳斯老师面前,对这个善良的普通人说:“他是我的上级,我是被强行安排到这里养伤的,是工作安排,不是绑架。我跟他关系确实不好,但他打不过我,所以老师不用担心。”
约纳斯老师终于放心了。
其实他也觉得没人能打过他的学生,虽然他对那边的世界完全不了解,但就是有这种莫名的自信!
他跟他的学生和赤井医生告别,给森林流动乐团的朋友打电话,正要离开这座小镇,却从朋友那里听说了一条消息:据说在那个小镇上,有个被囚禁的实验体,他的血能解除丧尸病毒的感染,名字也叫小银什么的,跟你的学生差不多,哈哈,哈哈哈……
约纳斯老师听完,就裂开了。
他经过了激烈的心理挣扎,决定——在这座小镇定居!他要亲自观察Silber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发生意外的话,至少,至少他可以带他的学生先跑!
他跟森林流动乐团的朋友说自己忽然有了音乐的灵感,要写就一首大师级曲子,朋友们都表示理解。
这个乐团的人本来就是谁有空谁就来,大家都快快乐乐的,一起在森林和小镇间游荡,现在只是暂时的分别,未来他们还会聚在一起。
于是,约纳斯老师在小镇上住了下来。
……
赤井务武和黑泽阵当然知道约纳斯在哪里,也知道他租了哪间房子。准确来说,从约纳斯老师踏出诊所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一举一动就在A.U.R.O的监视中。
“你跟他说维兰德已经死了?”准备做午饭的时候,黑泽阵问。
“出什么问题了?”赤井务武听黑泽阵的声音就知道他们因为没有核对情报出现了一点纰漏,不过对象是那位天真的音乐家,也影响不到什么。
“没什么,他应该已经想通了。你留他在这里没关系?”黑泽阵继续问。
“这样监视他比较方便。”赤井务武的回答相当直白,都不带演一下的。
黑泽阵没有对老师的待遇发表意见,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些实验体(丧尸)呢?”
赤井务武知道黑泽阵会问这个,而且在那些东西已经出现的情况下,他也需要给维兰德的儿子一个解释:“不是我们的实验。我会想办法处理,最近他们不会再出现了。”
A.U.R.O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
黑泽阵简短地应了一声:“嗯。”
他不会管,也不会出门调查,除非那些“丧尸”杀到他面前,那就不怪他帮无辜的普通人手撕点什么东西了。
赤井务武看了他一眼,显然猜到了黑泽阵的想法,但他没点破,只是说:“还有,有人在调查你,不是你认识的那些人。你尽量避免出现。”
黑泽阵说好。
他去做午饭,赤井务武打开带回来的手提箱,把里面的东西放在诊所的桌子上。
赤井务武走的时候没带走多少东西,也就是手提电脑,手机,还有几张证件。其他东西都可以从A.U.R.O的基金会那里拿。不过回来的时候,他的手提箱里还多了几个装药的小瓶。
赤井务武把手提电脑放回桌子,对黑泽阵说:“我看到你给雪莉写的评价了。雪莉的药呢?”
“用完了。”
是用,不是吃。
赤井务武就知道会得到这种答案。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厨房门口,问黑泽阵:“你吃了多少?”
黑泽阵没说话。
他听到赤井务武从厨房门口向他走来,就转过身,跟赤井务武对视。
赤井务武将维兰德的儿子从上看到下,仿佛能透过躯壳看到那个任性的、始终我行我素的灵魂。他缓慢地说:“从我走后你就一点都没吃。”
黑泽阵没否认,半晌才说:“很难吃。”
而且雪莉的药已经难吃到一定地步了,他是能忍,但他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非要为难自己?
“以前呢?”赤井务武没接话,而是继续问,“上次的药吃了多少?”
当时他没盯着维兰德的儿子吃药,只知道那种药有影响食欲、让人反胃的副作用,现在想想,维兰德的儿子每次吃东西的时候表现都差不多,Juniper的伪装和表演毫无疑问没有破绽,到底吃没吃药都不一定。
黑泽阵将视线从赤井务武身上挪开,又不说话了。
赤井务武叹气。
行,他已经看明白了,除了抽血采样的时候,Juniper根本就没吃过药。
他说:“以后我会监督你把药吃下去。别任性,接下来的药物反应只会更强烈。”
午饭后。
赤井务武说到做到,把几个红色或者白色的药片放到了黑泽阵手里,就这么看他吃下去。
黑泽阵看着那几个上面潦草地印了个“3”的药片,心想还真有雪莉的风格。
简单,明了。
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就够了。
他盯着那几个药片很久,赤井务武也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黑泽阵不看了,他不想继续被盯着看,就把药片吞了下去。
几乎是在做出吞咽动作的下一秒,他就要把那几个药片吐出来,但赤井务武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在黑泽阵试图挣扎的时候说:
“咽下去。”
“……”
“这种程度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Juniper。”
赤井务武的语调近乎冷酷,他死死按着怀里的银发少年,直到黑泽阵不再挣扎,把那几个药片彻底咽下去,才松开了手。
黑泽阵失去支撑,直接摔倒在地上,身体都在颤抖,很久都没动。
刺痛、恶心、眩晕、窒息,几乎要将整个人都绞成一团的不适感瞬间将他吞没,墨绿色的瞳孔缩成一点,有那么几秒他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呼吸。
等到勉强适应这种感觉的时候,黑泽阵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和后背全是冷汗。
他深呼吸,将自己调整到一个能动的状态,缓慢地支撑起几乎没有感觉的身体,视线重新聚焦,从垂落的银发间看向赤井务武的方向。
赤井务武一直在看他。
被黑泽阵以近乎威胁的目光盯着看,坐在椅子上的黑发男人完全不为所动,终于开口说话:“这是三分之一的药量。适应一下,明天就不是这点了。”
黑泽阵磨了磨牙,语调很低地问:“这就是你说的‘药物反应’?”
赤井务武点点头,说:“你的身体一直没有好转,所以我催了实验室的进度,让他们冒险换了药物的配比。如果你有好好吃药,或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黑泽阵一字一顿地叫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赤、井、务、武。”
“我说了,”赤井务武站起来,拽着黑泽阵的手臂把人拉起来,说,“我把你带来是养伤的,既然你那天没走,就接受我的安排。还有,你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也是你自己任性过量用药的结果,怪不了其他人。”
在两个月前,东京地下基地的时候,赤井务武就一直盯着黑泽阵的身体报告,当时的情况还没有这么严重。
但现在……
只能说黑泽阵身体的急剧崩坏,主要是跟最后那两支λ-AP13有关。
赤井务武还想继续说,却发现银发少年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了。只有仍旧在颤抖的身体证明黑泽阵还是醒着的。
他沉默了一下,问:“疼吗?”
黑泽阵不看他。
“……Junpier?”
没有回应。
赤井务武开始想如果是维兰德,那个人现在会做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从衣服口袋里找出一块糖,放到黑泽阵手里,问维兰德的儿子:“吃糖吗?”
很久,大概是过了十几秒,他才听到黑泽阵很低的声音。
“不用。”
那天下午赤井务武把黑泽阵抱到了二楼。
他回到卧室的时候,房间里依旧整整齐齐,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样,就算是最有经验的特工对着照片也看不出有任何差别。
但二楼的卧室有监控。
他把银发少年放在床上,等待漫长的反应期过去,在黑泽阵半昏睡的时候抽了一管血。
当时明明没有意识的黑泽阵猛地睁开眼睛看过来,看清眼前的人后又盯着赤井务武抽完血,才说:“你儿子怎么样了?”
赤井务武回答:“秀一吗?他没事。”
不但没事,还活蹦乱跳的,FBI的事是秀一自己制造的,只是暂时不清楚秀一针对的是谁。
赤井务武有种预感,他儿子要找到的人应该是他自己,或者说他手里的Juniper,距离他们被找到的时间已经不远了。但秀一也低估了A.U.R.O,只要他们提前察觉到这点,那换个地方隐藏也很容易。
美国西部的山野就像是一幅幅极其相似的画卷,只要愿意躲,就几乎没人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黑泽阵没有继续问,转过身,将自己缩在被子里,说你走吧,我要睡会。
睡大概是睡不着的。
赤井务武觉得他应该陪维兰德的儿子一会儿,但黑泽阵就差说让他滚了,于是他站起来,说有事叫我,就离开了二楼的房间。
阳光落到二楼的窗上,照亮了木质的地面。
整个房间里,唯独被遮光窗帘挡住的半边,那张床的位置,是阴暗幽冷、晒不到光的。
午后的风有些热了,窗外的鸟鸣声中,又传来不知谁弹起的钢琴声。
……
在黑泽阵终于睡着的时候,赤井务武彻底打扫了整个诊所,将被打乱的东西放回到原本的位置。
他换了厨房里被生生砍断的案板,把已经跟他很熟的小乌鸦放到一边,小乌鸦扑闪扑闪翅膀,赤井务武说不要吵Juniper睡觉,然后下楼去了地下室。
这里有人来过,不管是谁,哪怕是没有任何威胁的音乐家,赤井务武都会把地毯和能碰到的东西都换一遍。
他叫来了基金会的人,将地下室的地毯、墙壁的装饰和家具的包边拆了下来。
进行更换的时候,那位年轻的司机也是基金会的主管问他:“这么急吗?”
“没时间了。”
赤井务武靠在钢琴边,看到被打开又合上的暗格,顺手把里面的那些宝石取了出来。
他没在这间特地布置的地下室里点烟,拿出烟盒又放回去,才说:“我们没时间了,他就快要忍不下去从这里逃走了。”
“我以为你会强行把他留下。”基金会的主管有点诧异地说。
从他知道A.U.R.O、从已故的叔叔手里接手基金会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代号“Juniper”的成员到底有多难搞了。
明明是自己人,他们却要满世界跑才能抓他回来养伤,现在维兰德先生又要放任他逃走,年轻的主管其实是不理解的。不过就算再怎么不理解,他也不会反驳维兰德先生的决定,因为维兰德先生总是对的。
“还没到那个地步,他……看他自己,如果他这段时间乖乖吃药就不至于。”赤井务武说到一半,又改了口。
“他会吗?”主管问出了灵魂问题。
“……”
“好,我知道了,我先去跟警察那边疏通关系,你尽管绑他。我保证任何人报警他们都不会管的。”
面对赤井务武的沉默,已经业务非常熟练的主管拿出了手机,开始发邮件。
……
研究所。
让整个研究所都兵荒马乱的“丧尸危机·邻居自制版”终于过去了,拯救世界的是研究所的三名主要负责人——“老师”兼主任弗里德·法默、“助手”兼副所长以利亚,以及新来的“恶魔科学家”宫野大人!
此时宫野志保正坐在研究所门口的椅子上,玩着红蓝手柄的Switch,时不时监督一下研究所的重建工作。
她往研究所被破坏的大门看了一眼,看到上面扭曲变形的金属,狠狠皱眉。
昨天,几只“丧尸”趁着外面正在举办狂欢节的时候,混入人群,并袭击了研究所。先不提它们到底是怎么混进去的,总之宫野志保和另外两个人临时赶制出了针对丧尸的药物炸弹(因为针剂无法打进它们的身体),最终将研究所炸了一半,才“杀死”了那几只“丧尸”。
在警察来之前,他们还来得及收集一部分尸体的碎片,放到研究所的冷冻库里——呃,实际上,因为他们用的药物炸弹比较特殊,被击中的“丧尸”退化成了普通人的模样,警方最后将这件事定性为恐怖分子携带高危炸弹进入研究所,炸毁了一部分珍贵设施和内部的监控系统。
制造药物的宫野:……
负责设计和装填炸弹的助手:……
负责把内部监控删除并伪装成炸毁的老师:……
嗯,总之,就是恐怖分子做的。
随后他们对这些尸体的残片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得到初步结果后,宫野认为这些产生异变的人类跟乌丸集团的某些研究有关,并提出联络日本公安,从数据库里找到可能留存的某些资料。
但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宫野,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就把她带到了研究所的废弃物品堆积处。
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资料,据说每个月都会有人来回收部分废品。
老师指着堆在地上的一些资料,说:“这是从乌丸集团里拷贝出来的,有关生物基因研究的资料,那边的垃圾桶里有电子版。”
宫野志保:“……?”
老师又指向另一边的一堆资料,说:“这些是前段时间泄露的一份乌丸集团第零实验室出来的复活实验资料的一部分,垃圾桶里也有电子版。”
宫野志保:“……”
她幽幽地问老师你们把东西放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真的不会当废品给卖掉吗。
老师镇定地回答其实这里不是废品堆积处,是咱们研究所的重要资料保管室,你来的那天我亲手换的牌子,哈哈!
宫野志保的拳头硬了。
“所以,你们这些资料到底是哪里来的?”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老师悠悠地说,“其实我们(基金会)二十年前就开始跟乌丸集团打交道了,并且跟他们的内部人员(卧底)有着很深的合作,这些资料就是他(Juniper)给我们的。”
“……”
“不过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些东西跟我们无关。宫野,你要相信,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追着任性的病人满世界乱跑试图治好他)。”
“老师,你们和组织——”
“宫野,现在能解决这件事的只有我们了,你也不想看到未来丧尸满街跑吧?而且他们真正想要的成果,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老师笑吟吟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宫野志保,完全掌握了谈话的主动权。
宫野志保低头很久,恐慌在她的心头蔓延,足足一分钟后,她才深呼吸,问:“他还好吗?”
“不是很好,”老师想起基金会的主管给他打电话时候的说辞,Juniper好像根本没怎么吃药,情况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接下来要看你的表现了,宫野。”
老师:努力研究一点人能吃的药吧,别让Juniper再闹脾气了。
宫野志保(浑身发冷):所以那些所谓的“丧尸”就是他们用琴酒做样本研究出来的,如果我再拿不出成果,琴酒可能也会被他们变成这样!
这个研究所的人,老师,以利亚他们……果然都是拿人做实验的混蛋!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说:“我知道了,实验室不是修好了吗?我现在就去继续研发,我会尽快做出让他恢复的药物来!你们不准动他!”
老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好像有点吓过头了,要不要把刚才的话撤回一点?
他刚想补救,就感觉自己好像在移动,回头一看,原来是宫野志保拉着他的轮椅往正在重建的研究所内部走。
宫野志保一边走一边说,那老师你也别摸了,样本待会就送来,我们现在就开始前期准备工作,对了老师你给以利亚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老师:?
老师:“不用这么积极啊宫野!宫野你等等,我们不是要吃饭吗?我们要野餐啊!我们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宫野、宫野你让我吃个饭再进实验室——救命啊——让我吃饭,让我吃饭啊!”
当天,刚刚经历了“不明”爆炸的研究所里又发生一起食物中毒事件,幸好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员在加班,事故发生的时候他们根本没能吃上饭,因此逃过一劫。
对此,记者采访了一位路过的坐着轮椅的残疾研究员,让我们听听他的回答:
“小心……宫野大魔王……她……地狱……重临人间……”
第242章 笼中白鸟
8月下旬。
约纳斯老师在这座小镇里住了下来, 就在距离诊所不远的地方。
镇民们听说他是个音乐家,要以这座小镇创作一首新的乐谱,都表现得非常友善, 还有年轻的父母好奇地问他能不能教自己的孩子弹钢琴。
他欣然同意。
教这些普通的孩子比起教一个天才给他的压力小多了, 他甚至感受到心情无比舒畅!这些孩子甚至不会五点钟叫他起床练琴,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每天, 他都会狗狗祟祟地观察诊所里的那对“父子”, 却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仅如此……赤井医生发现他留在小镇上,不但没有来找他,还、还给他送了一架钢琴!
就是原本放在Silber房间里的那架钢琴!
送钢琴来的人是这么说的:赤井医生的原话是他家里用不到这架钢琴, 小银身体不好, 最近也弹不了琴, 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就转赠给约纳斯先生了。
约纳斯:……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闭嘴啊!不要侮辱这架钢琴的价值啊!你们这些有钱的混蛋!
他心情委屈地收下了钢琴,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还回去, 这架钢琴也还是会再次被送到他家的,就跟当年一样。
因此, 他决定每天给他的学生弹曲子听, 等离开的时候再把钢琴还给他们。
(约纳斯老师:每次都是这样, 我现在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我单知道留在这里不会被怎么样, 却没想到他们给我送东西来拷打我的良心……)
(赤井务武:放一架用不到的钢琴在隔壁, 就能换一位知名音乐家天天给Juniper演奏钢琴曲,真划算啊。)
善良的音乐家约纳斯完全没有发现赤井医生的险恶用心, 这些天他就在小镇上作曲、免费教镇上的小孩子们乐曲知识,以及在下午和黄昏的时候用那架钢琴弹起温柔的曲子。
他在清晨和上午去森林和田野的边缘,拍下这座西部小镇的风景照片。辽阔的原野上是正在盛开的花海,看到照片上的景色,仿佛就能感受到拂面而来的风。
约纳斯每天都把小镇的风景和慢慢写就的乐谱发到社交平台上,标题是一系列的《在小镇悠闲作曲的第X天》。他刚发出去,就跟往常一样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森林流浪乐团]点了个赞-
[假面骑士阿光]点了个赞-
[世纪末的魔术师(经典版)]点了个赞-
[世纪末的魔术师(青春版)]点了个赞-
[我在美国打丧尸]点了个赞-
[名侦探亚瑟·H·平井]点了个赞-
[德国音乐协会官方账号]点了个赞-
[《阿法纳西诗集》即将出版]点了个赞-
[“乌鸦与酒”乐队]点了个赞。
照片刚发出去,就有人秒评论,问约纳斯老师是不是要出新作了。约纳斯摸不着头脑,他平时也不经营这些东西,社交平台就是用来抒发感慨的,仅有的几个认识的人都是音乐界的朋友……
哦,他想起来了,上次他在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演奏的时候,是有人顺着官方发布的文章找到他的账号,特地关注了他的。可能这些都是那时候被他的音乐迷住的人吧!
你看,这些叫什么[一只枕头][上司和同事不吃早饭怎么办][我要辞职……][耶!最新电视剧个人推荐][儿子和老婆都跑了]什么的,肯定都是路人嘛!
约纳斯老师完全没有多想,就放下手机,美滋滋地继续写他的新曲子去了。
刷到这条推的卧底、间谍、侦探、罪犯……等等人员也完全没有多想,就放下手机,各自做自己的工作去了。
老师:哎,既然是工作方面的休养,那认识他的人(间谍和秘密警察之类的)应该知道他在这里吧。
其他人:那个叫约纳斯的音乐家啊……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他肯定不知道琴酒在哪。
约纳斯老师开始愉快地作曲了。
就在这个阳光明朗的上午,黑泽阵正坐在诊所的沙发上,帮赤井务武看门。
赤井医生出去看诊了。
上午匆忙来请他的镇民说又有人在山里遇到了熊,一死一伤,受伤的那个意外跌落山崖,得以逃生,刚回来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过了几个小时,现在觉得胸腔内剧痛难忍,邻居赶紧帮他来叫医生。
赤井务武临走的时候想了想,特地对黑泽阵说不要把熊丢在家门口了,上次那个老警察可能猜到是……
“猜到是你。”黑泽阵说。
“……”
赤井务武无言。
是的,那位老警察上次就明里暗里旁敲侧击地问他有没有什么徒手打熊的诀窍,于是赤井务武这次回来的时候给老警察带了一本《军事爱好者专用最新武器list》,对老警察说,你看什么打熊好用,我给你搞一点。
老警察:不了不了。
老警察:等一下,要不然还是让我看看。
总之,赤井医生出诊去了,隔壁书店老板怕黑泽阵无聊,就来诊所陪他解闷。黑泽阵怀疑是书店老板自己看店很无聊,才到他家来的,而且就坐在门口给他读报纸。
不过黑泽阵确实很无聊,他正在整理自己的记忆,书店老板读报纸的时候,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比如说……
“英国传奇女海盗玛丽大帝出现在伦敦街头,称她正在寻找自己失踪的儿子,英国海军表示如果玛丽大帝有进一步的行动,他们将作出防范……”
黑泽阵想,哦,赤井秀一跑了,跟他有什么关系,根本就不用听。玛丽都找孩子十几年了,怎么还是在找。
“近日来声名鹊起的侦探俱乐部热度再创新高,已在欧洲连续侦破六个古老悬案……”
小孩才感兴趣的东西,那群小侦探估计会去吧,他就不听了。
“著名女影星、导演克丽丝·温亚德拍摄的电影《Folding Crow》即将上映,据称,她为了拍摄这部电影,与以往合作过的多部电影导演协商,或将让这部电影中出现其它电影的部分镜头……”
垃圾广告,不听。
“美国FBI大楼疑似发生爆炸……”
不听。
“风雪中,一个为寻找家人建立雕像的感人故事……”
不听。
黑泽阵从沙发上坐起来,隔壁书店的老板注意到他起身,也停下了读报纸的动作。
“小银?”
“有什么声音。”
银发少年闭着眼睛,往窗外看去,好像真的从森林和风的喧嚣中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
他走到窗边,凝视着那片幽暗的森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书店老板想到早上刚听说的有熊的事,顿时害怕起来:“不会又是熊吧?”
黑泽阵摇摇头,冷静地说:“确实有熊,应该是给前段时间那头熊报仇的,但它们不在这里。”
“它们?”
书店老板下意识地问。还不止一头啊?不对,小银你天天待在家里,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银发少年随意地应了一声:“嗯,大概是母熊带着孩子来给她的丈夫报仇了。”
书店老板:“……”
黑泽阵指向森林的某个角落,说:“我听到那边有声音,你能帮我去看看吗?怕熊的话就多叫两个人。”
书店老板说好好好,我这就去看看,只要不是熊就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书店老板总觉得这个少年有种很让人信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小银是这镇子上的神医吧!
十分钟后,书店老板和镇子上的老猎人把一只受伤的白狼带回来了。
黑泽阵看着那只似曾相识的白狼,扯了扯嘴角:“怎么又是你?”
受伤的白狼对他发出低沉的吼声。
但黑泽阵才不管这个,他对老猎人说把狼丢回去吧,我不治,它还想咬我呢。
老猎人:……
这只狼的受伤程度比上次还要严重不少,放回去死的概率五成,活着回来报仇的概率五成——按理来说这无冤无仇的情况本来不会有报仇选项,但老猎人看这狼跟小银一见面就爆发敌意,好像他们有仇一样。
不应该啊,赤井医生家的小银根本就不出门,跟这只白狼哪里来的交集?
白狼好像听懂了黑泽阵的话,或者从他的语气、动作和味道里察觉到了他的意思,刚才被人带走的时候它没力气挣扎一动不动,现在却忽然用受伤的腿撑起身体,就往黑泽阵的方向扑了过去!
老猎人目光一凝,就要抬枪,却看到那个银发少年直接抱住了那头白狼,一人一狼就在地上打滚……
没几秒的功夫,黑泽阵把那只白狼按住,冷笑着说:“你再咬我试试?”
白狼死死盯着他。
老猎人缓缓把枪收了回去。他现在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头白狼要攻击小银了。
敢情是遇到同类了啊。
说起来,这头白狼应该是……
黑泽阵给那头白狼包扎好伤口,直接从窗户丢了出去,白狼完全不领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瘸一拐地往森林里去了。
然后黑泽阵才倚着窗户说:“它回去报仇了。”
书店老板问:“报仇?”
黑泽阵懒洋洋地回答:“这是森林里的狼王,它因为保护族群而受伤,结果就在它养伤的时候,狼群有了新的年轻的王,它当然会回去,夺回自己的地位。”
“喔……但它打不过吧?”书店老板担忧地看着那只白狼离去的方向,问。
“是啊。”
银发少年重新看向森林的方向,阳光从他的长发间倾泻,滴落到地面上,化成一片暖融融的蜂蜜色。
从这里已经看不到那只白狼的身影了。
“别用人类的思维方式来看它。每个王都不一样,它会战斗到最后,至死方休。”
书店的老板看着阳光下的少年,看到那双在日光里变成金绿色的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人类。
他被老猎人拉出去,离开了诊所,去探查森林里的痕迹。
走到森林边缘的时候,书店老板忍不住说:“老西蒙啊,你说,他是不是真的不是人类?”
神奇小银,他的血能治愈疾病,他躲在森林边缘的小镇里,他有魔法的长发,他还能跟小动物说话!
老猎人看了书店老板一眼,说:“慎言。”
森林里已经没有了白狼的踪迹,很显然,那只白狼拖着受伤的腿,走得越远越好了。
老猎人走到他们发现白狼的地方,这里的血迹已经被树叶覆盖,他又转身看回诊所的方向,说:“这头白狼确实是来找他的,它希望他去率领那个族群,而不是背叛它的新狼王。”
“……”
“别说出去。”老猎人叮嘱道。
“我知道,”书店老板烦躁地说,“上次的事真不是我说的,不知道谁把他的血可能治病的消息给传了出去,我发誓,我连我老婆都没说!我还以为大家都能保守秘密……”
老猎人摇摇头:“人心比动物可怕多了。”
住在诊所里的父子帮助了小镇的居民,那他们就会回报以同样的善意。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老猎人有种预感,他们平静的生活,或许很快就会被打破了。
……
诊所。
下午的药依旧难以下咽。
重叠的记忆让黑泽阵看到那些红白色药片的时候就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前几天吃药的痛苦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重播,并蔓延到四肢百骸,就好像已经把那些药物咽下去了一样。
但赤井务武就看着他,等他吃完,如果他吃不下去的话这人就会动手帮他。
幸好现在吃药变成了一天一次,不然黑泽阵已经在想什么时候从这里离开了。他真要跑,A.U.R.O没注意的话,也没人能拦得住他。
可他忍到现在,就是因为……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记忆都确实存在问题。或许吧,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
他沉默了太久,赤井务武看着他,说:“吃下去。”
“……”
手里的药片是浅蓝色,印着漂亮的“4”。窗台上放了两瓶绿色的小药片,是雪莉收到他的评价,气呼呼地给他做的“专杀丧尸病毒”的升级版药物,让他不用客气,随便用。
黑泽阵闭上眼睛,把那几片药给咽了下去。
尝不出是苦味还是甜味,但喉咙里已经泛起了腥甜的血味。他在那一瞬间依旧有下意识要把药吐出来的反应,但他生生把药片咽了下去,就像前几天一样。
就像他以前用那些组织实验室给他的药物一样。
这种痛苦更多是精神上的、直接抵达大脑的感受,将整个人搅碎、扭曲、挤压,刚吞下去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哪个时间和空间,直到有人的声音把他拉回到现实。
“……要糖吗?”
“不用。”
他低着头,声音很冷淡,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
赤井务武已经习惯了,他把糖放在黑泽阵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走出了餐厅。
他倚在诊所的门口,想抽烟,却发现自己没带出来,就算了。
衣服口袋里只有刚才给Juniper的药片,浅蓝色的,每个都很小一片。他知道那些药吃了很痛苦,甚至不是常人能忍受的,但对治疗来说……这是必须的过程。
赤井务武想了一会儿,从里面倒出一片,放进自己嘴里,果然把眉毛皱成一团。
“真难吃。”
他低声评价道。并很想给制作药物的人打个大大的差评。
……
宫野志保收到了新的差评。
她沉默地看着邮箱的界面,吸气,呼气,再吸气,已经在暴怒的边缘,站在她旁边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很久,助手才小心翼翼地说:“宫野……”
宫野志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转身就往外走。随后,实验室的门被大力踹开,宫野志保在门外老师震惊的目光里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老师问:“她怎么了?”
助手耸耸肩:“刚才Juniper给了她新的评价,和上次一样:「难吃,再做这种东西出来你还是回日本,换人来做吧」。”
老师迟疑地说:“宫野不是专门调了味道的吗,这次的药应该没这么难吃吧……”
助手缓缓拿出一片蓝色的小药片,问:“要不您试试?”
老师连连摆手,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避之不及:“算了算了,我身体弱,药效调整后我扛不住的。”
虽说他们严格把关,确定试作品没有长效的、对身体造成严重损害的副作用,但药物的根本目的是阻止Juniper身体的崩坏,普通人吃了还是可能产生反向效果、出问题的。
就算没有问题,老师也不想在未来的几天里都吃不下饭,他可是跟人约了去吃西部火枪牛肉的!
“对了老师,宫野……”
“什么,又要加班吗?!”
老师还在畅想他明天跟人出去吃火枪牛肉的快乐,就听到助手的声音,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就连腿都差点吓痊愈当场站起来就跑了。
助手看到老师被卷王吓出PTSD的模样,抹了把脸,说不是,就是最近我们研究所经常被记者采访,宫野好像也烦了,正好基金会同意了上次那件事,所以我们要不要搬家?
老师也觉得每次都来采访他、询问他这个残疾研究员最近研究所有没有食物中毒的事有点烦了。
他点点头,问,搬去哪?
不是他什么事都要问自己的学生兼助手,老师本人就是在研究所里搞研究的,虽然研究所是为他开的,但他不管具体的事务,只搞研究;倒是他的学生以利亚兼任研究所的副所长,时常出面参与会议、管理采购和进行汇报等的工作。
某种意义上来说,学生真是好用啊。
助手回答暂时还没决定,基金会那边在物色合适的实验场地,但这次搬走要跟宫野商量一下,我觉得她可能会以耽误研究时间为理由来拒绝我。
“你是副所长还是她是副所长?”
“你还是她老师呢。”
“……”
“……”
两个人面面相觑。
最后,宫野志保在外面气呼呼地吃了一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老师和以利亚严肃地坐在实验室里,目光凝重地看着她。
宫野志保:“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严肃,难道是琴酒出事了?
助手吸气:“宫野啊,我跟你说一个不幸的消息……”
宫野志保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助手呼气:“因为上次‘丧尸’的事,我们研究所准备搬家。你是知道的,我们目前推断‘丧尸’是被研究所里储存的λ物质吸引来的,所以最好是搬离这个位置,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在搬家的时候,可能会耽误原本的研究工作……”
是的,在宫野恶魔眼里,耽误研究工作就是最大的罪行!
可是助手忐忑不安地说完,却发现宫野志保松了口气,栗子色头发的女孩耸耸肩,说这算什么,你们两个搞得这么严肃,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助手:我去,难道宫野终于被Juniper气到转性了吗?我们美好的不用加班的生活就要来了吗?!
宫野志保:“正好我想整理之前组织的研究报告,先不做重复实验了,我们在去的车上做整理。让其它研究员一起来。”
助手:……对你抱有期望,是我痴心妄想了。
于是,就在这个月的月底,明日微光生物科技研究所进行了一次临时的搬迁。原本的研究所地址暂时封闭,仓库里的东西也被封得严严实实带走,而那些吃不完的食材,就送给了隔壁做蜜蜂进化和植物研究的两个研究所。
据说他们战战兢兢地把那些食材吃完后,并没有发生食物中毒,两个研究所的人争相庆祝,打电话告诉明日微光生物科技研究所这个喜讯,然后吃了顿饭庆祝。
然后,他们因为附近的水源被污染,做出来的庆祝宴含细菌超标,被送进了医院。
不过正在路上的宫野志保他们完全不关心这件事,他们在路上加班加点地整理完资料,搬到了一座三百多英里外的小镇上。
小镇非常平静,没有蜂拥而来的记者,没有对研究所虎视眈眈的丧尸,也没有顶着一头稻草喊着“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就出来的同行。基金会把研究所伪装成了农业育种实验基地,说是种出来的土豆刚好可以自己吃,被研究所的成员全票否决。
新宿舍是田野间的小屋,安静,有风从窗外轻轻吹来,从这里能看到一片广阔的田野。
是个适合研究的好地方。
这天清晨,宫野志保躺在床上。她正准备开始第五批次试作药的研发,在起床前,她先看了自己手机里的讯息。
[姐姐]:志保,给你推荐我最近很喜欢的音乐家——黑泽先生的钢琴老师约纳斯先生!他在美国西部的小镇上作曲哦,而且那座小镇好像距离斯坦福大学不算太远呢!
[姐姐]:晨曦影视公司最近出了一部新的电视剧!《来自雪国的天使》,讲述白发精灵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故事哦!好感动,姐姐看到最后都哭了,志保你有时间一定要看!
[姐姐]:伏特加先生送了我两本《阿法纳西诗集》的纪念版,我给你留了一本,到时候还可以找黑泽先生要签名www
宫野明美几乎每天都要给妹妹发一两条消息,就算宫野志保很忙,根本不回,她也用着大大的笑脸表情,提醒妹妹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姐姐还是那么有活力啊,这种事就没必要告诉她了……”
反正现在我也没有生命危险……宫野志保用手背挡住阳光,扔掉手机,继续躺在床上。她想到还在搬东西的老师和以利亚,对绑架琴酒的幕后黑手的评价一降再降。
绑架犯?
宫野志保看他们更像是琴酒的保姆!磕着碰着都要命的那种!拼命地跟她商量能不能再降一点副作用,她很想说药效再降还叫什么药,直接叫保健品得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一点绑匪的尊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宫野老师——”
叫她的是很崇拜她的年轻研究员,年纪比她大,但是把她当做特别厉害的偶像。
宫野志保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去开门。
“宫野老师,研究所要开会,法默老师(宫野的老师)叫您过去。”
“好,我现在就去。”
会议的流程一如既往地枯燥,主要是强调研究所搬迁后的注意事项和一些当地的习惯,比如说不要独自冒险去田野,森林里可能有熊什么的,以及当地人的食物最好不要吃,不是有毒,是他们吃了没事我们吃了可能出问题的东西。
在研究所搬来的这几天里,已经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故,还有人现在都在住院。
所长对此非常头疼,坚信这家研究所是被某种未知的神秘力量诅咒了,正请所里兼修风水的中国留学生看看。
留学生一个头两个大,没敢说他们其实只是假装食物中毒逃避加班,整个研究所里就所长一个人还不知道这件事了。而且他也不会风水学,不要觉得每个中国留学生都会武术风水厨艺机械维修拆烟雾报警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他迫于无奈紧急致电国内的万能同学,同学求助了万能的网友,最后说可能是研究所名字的风水问题,这名字跟与正在进行的这项研究二十六字母字字相冲,所以建议给研究所换个名字!于是这场会议主要是在征集研究所的新名字。
宫野志保百无聊赖地听着,直到学术报告的部分来了,无关人员被清了出去,她忽然坐直了身体。
其他人猛地打了个哆嗦。
“呃,宫野,我们先……”
“没关系,速战速决,我不累,开完会就去继续实验,我刚才有了新的想法,我们先做工作汇报,接下来我分配一下新的任务。”
宫野志保面无表情地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打开了她昨晚刚做好的演示文稿,面对一张张面如死灰的脸,心情愉快地开始了学术会议。
她开始觉得在这里挺快乐的了。
助手:“……”
老师:“……”
他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当晚,他们趁宫野没注意,偷偷跑出去给维兰德先生打电话,一边打一边哭,说我们真的过不下去了,救救我们,再这样下去研究没做完、Juniper没治好,我们就要先过劳死了啊!
两个成年人就差撞墙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助手说宫野都猜到我们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了,她甚至有天冷不丁问我“PS技术很好吧”,所以说告诉她也没什么了吧!
最后电话那边的人说可以,正好也需要给他一个继续留下的理由,让她来吧。
于是当晚,老师和助手兴高采烈地从森林里摘了野果回来,一边吃一边往回走,最终刚进研究所就高烧被送往了小镇的医院,刚好接替了前几天住院的同事,住在了同一间病房里。
所长当晚紧急开会,给研究所里每个人发了一本注意食品安全的小册子,并将研究所的登记名改成了“绿色安全生命健康研究所”。
第二天,宫野志保去探望他们,老师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宫野啊,你今天不用研究了。”
宫野志保冷漠地掰开老师的手,说:“现在是分组研究,你们可以回来再补上进度。”
老师拼命摇头,说不不不,不是我们,是你,你今天不用研究了,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宫野志保:“什么事?”
呵,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能动摇她继续做实验的决心!她今天是绝对不会从这里出去的!
老师:“维兰德先生同意你去见「他」了。”
宫野志保立刻说:“我这就去。”
琴酒……
她之所以在美国待了这么久,全都是因为琴酒那个家伙!要是让她知道琴酒有什么事的话,她就、她就……让研究所的这些人加班到死!榨干他们最后的脑力价值!
“所以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去准备行李。”
来小镇的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行李都没怎么打开,现在把重要的东西装回去就可以直接出发。
“啊,不用,以利亚已经出院了,待会让他开车送你去。你要找的人就在隔壁小镇,现在已经是小镇上的神医了。”
“……?”
第243章 笼中白鸟
9月1日, 日本长野县。
微微的雨打湿了黑色雨伞的表面,诸伏高明正站在一座坟墓前。朴素的白花顺着小路爬上山坡,最后延伸到墓碑前的白色桔梗花上。
那束花在雨幕里被风吹动, 下面垫着一卷被用防水纸包好的录像带。
他对着墓碑看了很久, 最终转身离开了墓园。
无需多言。
该说的话,早就在黑泽阳临死前说尽了。
诸伏高明下山的时候, 雨开始变得零零星星的, 就快要停了。不远处是他住了多年、也看了多年的长野市,就在一片雾蒙蒙的雨色中被洗刷出新的模样。
电话的铃声响起。
打电话来的人是诸伏景光。听筒的两端都极为寂静,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山间的雨又重新密了起来, 诸伏高明才听到他弟弟的声音。
“哥哥。”
“我在。”
诸伏高明如此回应, 就像多年前他们偶尔通话的时候一样。那时候他告诉弟弟不要时常打他的电话, 因为当时的他也不确定自己身边是否安全。
诸伏景光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似乎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怎么说。
唯独在兄长面前, 他能展现出自己真实的情绪——犹豫的、迟疑的,总是在担忧什么和惦念某个人的, 并不成熟也不果断的自己。
很久,在东京, 在同样的一片雨色里, 诸伏景光倚在楼道的窄窗边, 往外看去, 轻声说:“帮帮我。”
很快,他就听到了兄长的回答:“好。”
……
美国, 洛杉矶附近的小镇。
小镇的清晨依旧宁静而安逸, 天蒙蒙亮,半夜交班出来巡逻的老警察就踱步到了诊所的后面。忽然, 他停下脚步,注意到地上有一团毛茸茸的黑影。
他镇定地凑近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头熊啊——一头死掉的灰熊。
小事,这可是赤井医生家的诊所门口,出现什么都不奇怪。而且这也不是死在诊所外面的第一头熊了,而是第三头。
是的,老警察每天都来赤井医生家附近逛逛,就是想知道自己还能捡到什么东西。
他在这里捡到过熊,鳄鱼,丧尸和体型巨大的蛇,还有路过的音乐家——哦,最后这个不是很重要。总之,每次看到这种东西被丢在诊所外,老警察对赤井医生的敬意就拔高一层。
这些凶猛的动物就连森林里最老道的猎人也要小心谨慎,布下重重陷阱,屏住呼吸等待时机才能跟它们一较高下;而赤井医生却能在睡着的时候翻身下床,三下五除二将它们通通拿下,乱拳打死,实乃一代大师啊!而且就这样,赤井医生还能继续回去睡得更香,每次敲门的时候来开门的都是他家小银,老警察简直都不敢想赤井医生的真实实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小银,当时小银沉默了一下,回答说赤井医生曾经跟英国官方有点关系,参与了几项秘密行动和特殊实验,人称英国队长,现在他刚从北极附近的冰海回来,理想是世界和平。
老警察后仰。
后来他叫了老猎人来帮忙搬熊的尸体,一边搬他一边想,老西蒙(猎人)还不知道赤井医生的身份有这么大的秘密,哎,但我要保守秘密,不能告诉他。
老猎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老警察,心想,小银医生的身份有这么大的秘密,还是别让老威廉(警察)知道了,虽然他是个好人,但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问题。
刚睡醒的赤井务武下楼来,问假装无事发生的黑泽阵:“你又干什么了?”
黑泽阵微微抬眼,说:“我没出门。”
赤井务武的视线越过黑泽阵,投向太阳已经升起的窗外。此时老警察和老猎人已经走了,但赤井务武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了声音,也知道外面大致发生了什么事。
他换了个问法:“刚才有什么进来了?”
黑泽阵这才有点不情不愿地说:“一头熊,应该是前面两头的幼崽,来找我报仇的。”
应该是吧,他也不怎么记得前两头熊长什么样子,但来都来了,八成是一家子。
而且他确实没出去,在那头没成年的熊爬到诊所附近的时候他就醒了,于是他从地下室的房间里走上来,打开了窗户,就靠在壁炉边,一边看书一边等那头熊进来。
想进快进,不进就滚。
银发人类太过傲慢的态度终于让刚成年的小熊失去了谨慎,从窗口爬进来就冲向了那个银毛,但它甚至还没能落地,就被按在窗户的边缘,往死里打……
然后,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弥留之际想的是母亲临死前的哀鸣,它终于理解了母亲的意思:快逃!不要来!住在这里的……是比任何野兽都可怕的怪物!
但现在已经晚了。
它最后看到的是居高临下的银色影子,然后它短暂的一生就在咔嚓咔嚓骨骼粉碎的声音里彻底结束了。
黑泽阵放下手,毫无怜悯。
留着它做什么?这东西的父母都被他宰了,它也找到诊所门口了,黑泽阵可做不出放虎归山的蠢事来。而且要是下次再遇到,黑泽阵都不一定能认出它。
黑泽阵想了想,说:“以后不会有了。”
不是他不会这么做了,而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熊接近诊所了。熊不是群居生物,这片森林里应该也只有这么几只而已。
至于上次的鳄鱼,那是前段时间下雨,雨水淹没小镇,附近河里的鳄鱼顺着熊尸体的血味找来的。
赤井务武看黑泽阵的目光相当无奈,最后他叹气,说:“你可以叫醒我。”
他对森林里的声音没那么敏锐,虽然也能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接近,但不至于能分辨出是熊、狼、野鹿或者其它动物的声音,不过要是有人,他就能察觉到了。
赤井务武宁愿维兰德的儿子把他叫醒去处理这头熊的事,而不是趁他睡着的时候请熊入瓮,接下来“活动一下筋骨”再把熊从窗户丢出去,最后假装无事发生实际上明目张胆地去做早饭。
黑泽阵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老年人还是多休息点吧。”
赤井务武:“……”
所以Juniper,你对一个老年人每天陪你折腾有什么想法吗?有没有萌生出那么一点尊重长辈的想法?
黑泽阵:完全没有。(冷漠)
早饭的时候,赤井务武提起了约纳斯老师的事,说老师找到这里来纯属意外。
他调查了老师的人际关系,只能说步步都是巧合;但考虑到约纳斯老师糊里糊涂但意外运气很好的一生,赤井务武想了想,觉得约纳斯可能就是天生幸运的那种人,找到这里来也算正常。
赤井务武让基金会的人扫清了首尾,现在至少不会有人怀疑约纳斯老师是找Silber到这里来的——本来也就不是,约纳斯是和森林流动乐团一起来的,现在那个乐团正在穿过西部的山野,往洛杉矶的方向去了。
说完这些,他又对黑泽阵说:“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嗯。”
黑泽阵没什么反应,就坐在那里听。
反正能告诉他的也只是小镇生活日常相关的事,关于外面发生了什么,赤井务武一概不说。
所以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赤井务武看他散漫的态度,就略微加重了一点语气:“接下来几天气温会升高,是这个夏季到目前为止的最高温,地下室有恒温装置,你没事就别上来了。”
维兰德的儿子怕热,哪怕已经适应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喜欢相对热的环境,更不用说从明天开始近40℃的高温。
黑泽阵依旧在慢吞吞地吃东西,认真地吃完后才问:“另一件事呢?”
不就是温度吗?那位先生还让他去沙漠地区待过五个月呢,他还不是忍下来了。
赤井务武说:“有人要来看你……”
黑泽阵听到这话,忽然抬起头来,嗤笑一声,打断了赤井务武的话:“把我当被关起来的宠物参观吗?”
他对此不怎么在意,但觉得赤井务武小心的态度有点好笑。
这人以前对他的态度一向是作为卧底能用就行,就算强硬地把他身边的细节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不会显露出明显的情绪。可现在赤井务武在做什么?把他当恒温箱里养着的小动物吗?
银发少年的脸上是相当戏谑且恶劣的表情:“没关系,随便谁来,我不会跑的。”
他说这话赤井务武又要生气了吧?黑泽阵懒洋洋地想着,干脆靠在椅子上,扔掉了餐具。
“……Juniper。”
“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记得告诉我参观时间,我好提前——”黑泽阵站起来,就要往地下室走,却被赤井务武拦住了。
赤井务武把他没说完的话说了下去:“你家的小女孩要来看你,不是别人。我让她来了。”
黑泽阵:“……”
赤井务武指出:“你在应激,是东京那时候的事……还是在组织里的事?”
乌丸莲耶把琴酒当一件漂亮东西拿给别人看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不过只是这种程度,而且他们彼此也相当了解,Juniper没必要在他面前发脾气。
赤井务武若有所思,又问:“记忆开始衰退了?”
银发少年转过身,不快的表情已经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才会显得这么烦躁啊。赤井务武想,他到底是在给维兰德养儿子还是养不会说话的野生动物,Juniper擅长忍耐又不愿意说自己的情况,每次他都只能靠问和猜,要不然还是叫维兰德掀开并不存在的棺材板自己养吧?
黑泽阵听到赤井务武的问法,微微眯起眼,语气不善地问:“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新的药物可能会导致你的记忆衰退,不过刚开始不会很明显。只是暂时的副作用,停药就会恢复,但这段时间刚好也能压制你的记忆能力。”赤井务武解释道。
“为什么现在才说?”黑泽阵显而易见地对这个结果相当不满。
“只是可能,药物未必能发挥应有的作用……”赤井务武顿了顿,“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会在意这件事。”
习惯了能完全记住东西的记忆能力,忽然回到原本的程度——甚至不如曾经,Juniper面临这样的落差肯定会觉得不适应吧。赤井务武确实没忽略这点,但他本以为黑泽阵不会因此感到不安或者烦躁,毕竟A.U.R.O的训练里本就有记忆操作的部分,可事实证明他错了,在这方面黑泽阵反应比预计中大很多。
黑泽阵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整理着他的记忆。
其实他的记忆依旧不怎么受控,想要翻阅的时候总会闪现他主观上并没有想找的东西,或许那是他潜意识里想看的内容……但在这种情况下,从大量混乱的记忆中寻找缺损的部分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他能分清所有记忆发生的时间和地点,也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出现的幻觉,但无数次回忆和重复下来,他迟早会搞不清楚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
……更不用说现在可能忘记什么了。
良久,他重新睁开眼睛,问:“忘掉的记忆会怎么样?”
赤井务武回答:“这是针对特殊情况研制的药物,只经过了动物测试和志愿者服药的短期观察,就目前的情报来看——因此损失的记忆没有恢复的可能。”
黑泽阵的声音立刻就冷了下来:“我不会再吃这种东西。”
他有不想忘记的东西,以前的、现在的,或者说不能失去的东西。
一片寂静的雪原,一些早就褪色的回忆,一群吵吵闹闹让他头疼的家伙,至于乌丸集团的事,那根本就不重要,全忘了也没关系。他的卧底工作已经结束了,不再需要强迫自己隐忍下去,所以他也不会再容忍自己因为这种理由失去什么。
黑泽阵看着想说什么的赤井务武,重复了一遍:“别想让我再吃这种东西。”
“你答应过我会好好吃药。”赤井务武淡淡地说。
“那不一样。”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餐厅里蔓延,似乎下一秒就会打起来,不过赤井务武究竟是没动手,黑泽阵自己经常不记得,赤井务武还记得维兰德的儿子是来养伤的。
他妥协道:“先吃完这些,没有效果我让他们换药。”
黑泽阵说可以,转身就走,下楼的时候反手关上了地下室的门。
被留在餐厅里的黑发男人叹气,又看到手机上赤井秀一已经离开洛杉矶,在郊区失去踪影的情报,总觉得自己养的孩子没一个是好对付的。真纯也是,上次在美国遇到她,她抓着多日没见的父亲就问你是不是贝尔摩德,赤井务武:……
他当然不是贝尔摩德,还有贝尔摩德,你到底假扮我跟我女儿见过多少次了?
唯一省心的就是秀吉,但他不能跟秀吉见面,那是他最敏锐的孩子,一旦见面秀吉就会察觉到很多,至少现在还没有回去的必要。所以玛丽……Mary the Great,再辛苦一段时间吧。
他离开诊所,走到小镇的街道上,边走边拨通了某个基金会后勤主管的电话。
“药物的改进还没有成果吗?”
“怎么可能这么快,你知道难度有多大吧?我们已经尽量削减副作用了,但谁也不知道他的情况还有多少时间,真要冒险改动的话风险谁来承担?”电话那边的人抱怨起来。
“我知道,所以麻烦你了,尽量让他好受点。”
“总是这么说——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啊!我认识他比你还早呢,维兰德带他来见我的时候他才那么小一只!”
说话的人甚至虚空比划了几下,手臂挥动的风声被忠实地传进了听筒里。
赤井务武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这位是维兰德时期就在基金会的老人,知道的一些往事比他都多,当然也对Juniper这根A.U.R.O剩下的唯一独苗有深刻的感情。
他点点头,问:“所以成果呢?”
后勤主管冷笑一声:“……你这个人真是不适合聊天。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出来的,你自己想办法让他吃药吧。”
对方挂了电话。
赤井务武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界面,站在原地叹气半天,最终靠在一棵树下自言自语:维兰德,你想到今天了吗?
……
下午,一辆越野车正在前往这座小镇的路上。
研究所的副所长、法默老师的助手、宫野的高中同学(非同龄)以利亚正在开着车,把越野车开的跟龟爬一样慢,美其名曰这样比较安全。
当然,真相是只要开得够慢,他今天就可以不做研究,反正宫野离开的时候,研究所里的人已经开始开party了。
这次他们吃的都是包装好的速食食品,绝对不可能出现食物中毒的问题,绝对!
他已经想好等宫野跟Juniper见面后,他一边摸鱼一边跟好久没联系的女朋友打视频电话的事了,哎,小日子忽然就变得好了起来,真让人高兴啊。
“以利亚。”
反正路对面根本没有来车,田野上的道路也极其空旷,宫野志保就把胳膊搭在了车窗上(*危险动作请勿模仿),一边往外看一边说。
助手快乐地高声回答:“哎!宫野老大,你想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对上次的照片是我PS的,都是基金会逼我的,你不要怪我啊!”
宫野志保心想就你那PS技术,我看到实验室的时候就知道有问题了,你甚至把手术台给PS掉了一块,当没人能发现吗?而且你怕是没见过几个死人吧,伤口的痕迹也不够自然。(来自邪恶组织研究员的鄙视.jpg)
不过她没打算计较这些,只是说:“那个我早就知道了,我要问的是他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做、呃……神医?”
“哈?”
“就是说他在这里养伤嘛,而且是想走就走的那种,他只是没走而已。至于神医什么的,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就是上次那个评价,好像说是他拿我们做的药去救治镇子上的人了,因为这个他被叫做神医。”
“等等,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宫野志保猛地提高了音调,只要再高一点就是尖叫了。
以利亚缓缓转头,缓缓指出:“这个……大家都有自己的原因吧,比如说你也没把他在这里的事告诉其他人啊。”
宫野志保差点恼羞成怒:“我那是怕你们对他做什么!是谁最开始说他在你们手上的!”
“是、是老师说的,反正跟我没关系啊!我就说我们好好的研究所为什么要装反派啊!”
“……哼。”
宫野志保生气归生气,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开始就知道黑泽阵没事,恐怕马上就会通知姐姐、公安和其他熟人了;而看研究所和那个基金会的做派,他们显然是不想出现在明面上,更不想被调查的。
就跟乌丸集团相关的那些资料,不管是怎么拿到手的,一旦被发现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那个神医?他真的被这么称呼了?”
“对,基金会的人告诉我的,小镇上的居民叫他小银(Silver)神医,而且那个小镇里还有其他传闻,比如说掌握魔法的神秘精灵,从冰海归来的英国队长,能跟动物说话的迪士尼公主,隐藏在镇子上的猎熊高手,深山里的诡异叫声,消失的恐怖丧尸传说……”
“啊?他住的小镇还真是丰富多彩。”
“是吧,我也是第一次去,不知道为什么维兰德先生挑了这么个地方,我还以为他会选安静点的小镇呢。”
“那个‘维兰德’也在?”
宫野志保捕捉到了关键词。
说起来,她在夏威夷听到的那个名字,“维兰德”和“【A】”,就是造成她被研究所威胁到的罪魁祸首,到现在她都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琴酒的父亲?
别开玩笑了,琴酒家里早就死光了,他亲口说过的!虽然琴酒这人是个骗子,但是这点他是不会骗我的!
宫野志保决定了,她这次就要去见见那个所谓的“维兰德”先生,看看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助手抹了一把冷汗,说:“啊……维兰德先生说,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宫野志保撩开额边的头发,嘴角翘起,说:“呵,我也想跟他见面很久了。”
……
小镇附近。
黄昏时分,戴着帽子,背着背包的年轻女性下了车,跟顺路载她来的五金店老板道谢。被问及来做什么的时候,她回答:“是也因为我很仰慕那位约纳斯先生,就是最近住在镇上的那位音乐家啦,我想成为他的学生!”
“啊啊,就是那位约纳斯啊,他人很好,最近在教镇子里的小孩弹钢琴呢!他应该也会答应你的请求吧!”五金店的老板这么说。
他不了解钢琴,也不知道音乐这种东西必须从小练习,只看到年轻女孩背着个乐器包,还有双好像很适合弹琴的手,就给予了最朴素的祝福。
“祝你也成为很厉害的音乐家!”
“借你吉言啦,老板!”
浅金色头发的女性特别快乐地挥挥手,就要跟老板告别,往据说音乐家住的那个方向去。
她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五金店的老板大声喊:“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小姑娘,这样以后你出名的话我听到都不认识啊!”
真好啊。
她想,这样热情的、淳朴的,真正在祝福她的镇民,以及这座风景优美的漂亮小镇。
她往后挥挥手,也报以灿烂的笑容:“我叫做菲卡——菲莉娅·M·林!以后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是我啦!”
菲莉娅往小镇里走去。
当然,她来这里肯定不是找那个叫约纳斯的音乐家的,她是来找Juniper的。
按理来说Juniper被藏得很好,只靠她加上教授原本的一些人脉是不可能找到地方的;但菲莉娅不同,她从一开始就觉得Juniper的失踪肯定是假扮维兰德的那个人做的,所以这件事一定有A.U.R.O的痕迹。
刚好,她就是A.U.R.O出身的调查员——未毕业就因失联而失业版,虽然对A.U.R.O的大部分情况都不是那么了解,但她确实知道下属基金会的一些运作模式,于是她花了大量的时间调查基金会的动向,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最主要的还是基金会的人忽然接触了跟“约纳斯”相关的人,菲莉娅顺着“约纳斯”的线索找到了这所小镇,又在附近发现了符合基金会行事风格的一些设置,这让她越来越确信自己的猜测。
Juniper很有可能就在这里,虽然暂时还未能证实,但是她马上就可以得到答案了。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座诊所,敛去自己所有能发出的声音,让自己融入到夏末秋初的风里,就像一片落叶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脚步声?不,那是很轻很轻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菲莉娅避开所有可能的视线,靠着诊所外的墙壁,本想听听里面有没有人自己好进去扫房、不是,调查,却意外听到了像是打斗的声音。
打斗、碰撞,以及痛苦的压抑着的喘息声。
她听出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又听到几句像是威胁的话语,忽然就慌了神,呼吸也乱了,于是里面的人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谁?”
被、被发现了。
跑吗?不,这座小镇上肯定还有他们的人,现在逃也来不及了,肯定会被他们追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菲莉娅冒死踹开了本来就没关的门!
门开了。
她看到的是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捂着自己嘴巴的银发少年,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身体都在颤抖,无疑是她要找的Juniper;而就在Juniper旁边,是个没见过的黑发男性,对方抓着Juniper的肩膀,看她的表情很冷酷……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地上散落的药片、桌子上打开的药瓶,血迹和绷带,以及用途再明显不过的抽血工具。
菲莉娅看清门里的场景,第一个反应就是咬牙开枪去打那个黑发的男人!
她听清声音了,这就是假扮维兰德的那个人!
子弹从对方身侧擦过,没能打中,就要她连续开下一枪的时候,一只手强硬地夺下了她手里的枪,然后菲莉娅整个人都被按倒在了地上!
压制着她的银发少年还在颤抖,很明显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还有汗水从他脸颊滴落。
菲莉娅只觉得自己的手就要断了,但她现在没心情管那些,她盯着那个银发少年,不可置信地问:“你为了他打我?!”
黑泽阵没理她,抬头问赤井务武:“所以,这就是你说要来看我的小女孩?”
赤井务武:“……”
不,他觉得自己叫来的不是这个小女孩,而且她有点眼熟,好像是……
赤井务武还没想清楚,菲莉娅就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A】,你假扮我们的父亲,控制他,给他洗脑,把他变成现在这样,还关在这种地方,真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真相吗?!”
此时,刚来到诊所,看到里面场景的宫野志保,听到这番话并认出里面的人是琴酒和赤井务武后,终于,停止了思考。
第244章 笼中白鸟
宫野志保出现在门外的时候, 赤井务武就已经看到了,他对上宫野志保欲言又止的表情,回想起刚才她可能听到的话, 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对黑泽阵说:“我叫来的小女孩是那边那只。”
黑泽阵低着头, 没说话,正在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他刚吃完药, 现在动都不想动, 更不用说忽然调动自己的肌肉去按住菲卡了——说到底这只小家伙到底为什么会来,赤井务武不是说没人能找到这里吗?
宫野志保缓缓举起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有点看不懂呢?
什么洗脑,谁是【A】,什么假扮, 谁和谁的父亲?能不能给她一点提示和关键词, 还有, 赤井秀一失踪多年的MI6父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总不能就是那个英国队长吧?!
赤井务武叹气, 说:“志保,这里出了点意外, 你先——”
宫野志保立刻后退,并提高了声音质问:“你先解释!你就是那个【A】, 就是那个、那个把琴酒卖给组织的维兰德?!”
话音刚落, 赤井务武还没来得及反驳呢, 被按在地上的菲莉娅就大声说:“他才不是维兰德!维兰德怎么可能做出对Juniper洗脑这种事, 而且维兰德在十三年前就死了!”
宫野志保天才的大脑有点宕机。
她张了张嘴,问:“可那个叫维兰德的人把琴酒卖给乌丸集团是二十年前的事?”
而且我看琴酒也不像是被洗脑了的样子啊, 除了目前的状态像是没能压制住λ-AP13的副作用, 产生冲突而在反应期之外……所以说能不能快点解决现在的场面让我给那家伙看看身体情况啊!
菲莉娅的反应极度激烈:“维兰德!不可能!做出那种事!维兰德是最喜欢Juniper的!二十年前Juniper加入那个组织只是意外!那种乱七八糟的说法根本就是在抹黑维兰德!”
宫野志保满头雾水。
黑泽阵沉默。
赤井务武也沉默。
这么说吧,好像也对, 毕竟这事确实不是维兰德干的,但维兰德他,嗯,维兰德这个人……
“所以维兰德到底是谁,【A】和他不是一个人吗?”宫野志保看另外两个人沉默,就问唯一会回答的她不认识的陌生金发女孩。
菲莉娅恶狠狠地看着赤井务武说:“他才是【A】,【永生之塔】的疯子,给Juniper——就是你说的琴酒洗脑的混蛋!维兰德是我们的父亲——我和Juniper的父亲,A.U.R.O的首领,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好人!维兰德那么好,不要把他跟这个混蛋放在一起!”
赤井务武:“……”
果然是最近给维兰德养孩子压力太大,他都累得出现幻觉了,竟然听到有认识维兰德的人说维兰德是个好人。
赤井务武缓缓用手按上自己的额头,对黑泽阵说:“她是不是对维兰德那个神经病有什么误解?”
黑泽阵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菲卡的脑子没问题吧?
他松开手,对上菲莉娅倔强的目光,随后冷漠地转向赤井务武,说:“我怀疑她被洗脑了,给她做个检查吧。”
菲莉娅瞪大眼睛:“我没有!被洗脑的人是你吧,Juniper!你甚至为了他打我!”
她甚至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躺回去,难过地说:“我知道了,你根本不记得我,你被洗脑了,只会听他的命令,维兰德都没这么对你过,以前Juniper你明明还说过——”
“我说过再胡思乱想我就把你和Hyacinth(风信子,酒井叔的侄子)一起丢出去。”黑泽阵冷冷地接话。
菲莉娅:“……”
欸,好像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维兰德是怎么教你的,就跟你说他是个好人?别的呢?”
黑泽阵起身,拎着菲莉娅的后衣领,把人放到了一旁——因为身高的缘故,菲莉娅就这么呆呆地从地上滑过去了。
他叫出了菲莉娅的代号:“Daisy(雏菊)。”
他的记忆还没模糊,也从一开始就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小时候学画画的那个,经常跟着他乱跑,被他拎着丢出去,因此练就了一身非常熟练的落地技巧和隐藏技巧的小孩……也是城堡里年龄最小的小孩。
黑泽阵靠着墙,给自己找一点支撑,表面上却没有丝毫异样:“别把维兰德想得太好了,在做父亲这件事上,他从头到尾就是个混蛋。他才是那个【A】。”
菲莉娅茫然地看了他很久,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果然,Juniper是被洗脑了,不然他怎么会说维兰德的坏话……”
赤井务武听到这里,是真听不下去了,说:“我还是带她去做个检查吧。”
菲莉娅立刻回过神来,警惕地看着赤井务武:“你想都别想!你要把我变得跟Juniper一样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了,我会杀了你,再杀死Juniper,完成维兰德交给我的最后任务,你以为我来这里的时候什么准备都没做吗?!”
她说到最后,明明是战斗力只有5的身躯,却说出了仿佛能打得过黑泽阵一根指头的气势。
“你做了什么?”赤井务武好脾气地问。
菲莉娅这次反而显得很冷静:“你在套我的话,我不会告诉你,让我们同归于尽吧。”
黑泽阵抬了抬眼,问:“你先告诉我,维兰德让你杀我?”
菲莉娅咬了咬唇角,说:“对!维兰德让我杀死你!反正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Juniper了!”
黑泽阵上上下下地重新打量了自己曾认识的小孩,最后露出了相当不解的神情:“他说这话的时候没考虑过任务的成功率吗?杀我?就你?”
菲莉娅:“……”
菲莉娅:“就、就算这样,我也会努力杀死你的!我会让我们跟这座小镇一起毁灭!”
黑泽阵:“给我收回你的布置。”
菲莉娅:“但是……”
黑泽阵:“快点,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菲莉娅:“……”
她看着那个神情冷淡的银发少年,总觉得时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Juniper也总是这副表情,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在生气的边缘。
后果很可怕、非常可怕,就连维兰德也不敢真的惹火Juniper。她对那时候发生的事记忆犹新,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回忆,更不想再体验一次。
可是现在,现在这个Juniper可能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志,真的要听他的话吗?她明明是来杀死Juniper的,根本就——
“容我说一句,”赤井务武叹气,插入到了这对塑料兄妹的话题中,“维兰德没有下达过杀死Juniper的命令,从来没有过,你确定这是维兰德告诉你的?”
“……”
菲莉娅不说话了。
赤井务武看她没反应,又说:“维兰德临死前将A.U.R.O的全部事务托付给了我,除非他死后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不然不可能有这种任务。而且在A.U.R.O的指挥中枢被攻破的时候,你没跟维兰德在一起才对吧?”
菲莉娅咬了咬牙,还是没说话。
黑泽阵走向赤井务武,去拿赤井务武的手机。
赤井务武问你要干什么,黑泽阵用一种非常平静且冷淡的语气说:“先把伦敦炸了,她就老实了。”
伦敦是教授的老巢。她不是跟着那个教授吗?既然能来杀他,还是从教授那边威胁吧。
赤井务武:“你等等?!”
伦敦也是MI6的老巢啊!你要干什么?而且你父母都是英国人、也不一定,但起码是在英国上的大学吧?!
菲莉娅:“诶、诶?!”
幸好黑泽阵真要炸伦敦前,赤井务武就把手机抢了回来,黑泽阵跟他对视,倒是也没在身体处于这个状态的情况下去跟赤井务武打。不拼命的情况下打不过,而现在完全没有那种必要。
他重新看向菲莉娅,说你做个选择吧,我不留麻烦,要么你乖乖听话,要么我现在杀了你。
一点情面都不留。
菲莉娅挣扎了一下,问:“Juniper你真的没被洗脑吗?”
黑泽阵冷笑一声,慢悠悠地回答:“你猜对了,有,但二十六年前、你刚出生的时候就有了。是维兰德做的。”
菲莉娅:“……”
菲莉娅:“…………”
她抱着脑袋惨叫一声,说不可能,你在骗我,维兰德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所以是别人对你做的吧?在你来城堡之前,在维兰德认识你之前……
黑泽阵听到她语无伦次的话,也不想理她了,就把人丢给赤井务武,往地下室走。他刚挪动脚步,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宫野志保说:“问完了吗?现在轮到我问问题了吗?”
栗子色头发的科学家抱着手臂站在门口,完全没看别人,就那么看着黑泽阵。
其实黑泽阵也知道雪莉一直在看自己,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雪莉明天再来。刚才也是赤井务武说让他吃药,他说不是有人要来吗,不能等到雪莉走后,他们才差点打起来……最后才到这个地步。
现在他停下脚步,转身看雪莉,问:“你想知道什么?”
一听就是很没有耐心的语气。
不过宫野志保都习惯他这种态度了,她估计琴酒心情也不是很好,就直接问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不联络我们?所有人都在找你。”
她本以为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会很激动,但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异常平静。
好像已经不在乎答案了。
她看到了琴酒,这个人的处境好也不好,身体更是乱七八糟的,还有毛线团一样的谜团出现在他周围。宫野志保是来找琴酒算账的,可真正到的时候,她又发现好像没什么好算的——她不是琴酒的什么人,要治疗琴酒也是她坚持的目标,琴酒本人对这件事一直很无所谓,就算有人能来质问琴酒,这个人也不是她。
所以她忽然平静了,理解了,也没那么在乎了。反正她会治好琴酒,这是她的事,与琴酒本人的意志无关。这是她强加在琴酒身上的忏悔,也是一种……自以为是、以为对方需要的傲慢。她此时才想明白这一点,似乎也还不算晚。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回答:“太吵了,我要睡觉。”
宫野志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觉得黑泽阵回答的和她问的根本不是一个问题,琴酒,你认真的吗?就因为觉得吵,所以失踪了一个多月,这……这还真是琴酒有可能干出来的事。
此时,宫野志保终于回忆起,琴酒以觉得无聊为理由,在打电话的时候当场拒绝了那位先生的任务的事。那次的任务确实算不上紧急,也不是非要琴酒去做,但琴酒拒绝后,那位先生一点表示都没有,也没有惩罚,然后琴酒就回去睡觉了。
他、真的、回去睡觉、了!
“就因为这个?”
她不得不重新确认一遍。
黑泽阵动了动已经快没有知觉的手指,最终不耐烦地说:“我困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快问。”
“……”
宫野志保没有再说什么,就看着黑泽阵转身下楼,关上了门。
地下室里很暗。
在反手锁门的下一个瞬间,黑泽阵一个踉跄没能站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幸好地毯够厚,没发出什么声音。
他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回以前的节奏,强烈的窒息感填满了他的胸腔,短短几秒里视野就变得一片黑暗,他想伸出手去拿什么东西,却这么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他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很温柔的钢琴声。
……
外面。
赤井务武看着菲莉娅,像是有话要说,但最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就只剩下了:“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来杀Juniper的,但你最好什么都别做。”
菲莉娅低着头,去看自己的手——被瞬间卸掉了关节的手,刚才她自己努力试了一下,疼得很,完全掰不回去。
她低声说:“我不可能就这么相信你们。你们说的东西跟我知道的有很大出入。我本来打算把这座小镇全部炸……但既然有这种可能,我暂时什么都不会做。”
错过这次机会,就什么都做不到了。一旦进入他们的视线里,一旦败北,就是再也无法翻身的事,这点菲莉娅也是知道的。
但如果、如果Juniper真的没事,那个任务也不是维兰德给她的,她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我放弃了,要把我交给警察还是其它地方都可以。但是,姐姐已经来了,她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无论如何,我们都做好了跟你们同归于尽的准备。”
她用另一只手操作了手机的按键,取消了某个计划,然后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不动了。
赤井务武没有立刻联系基金会的人,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为了杀死目标,将大量普通人卷入到危险中,维兰德是这么教你的?这不是A.U.R.O会做的事吧。”
当然不是A.U.R.O。
菲莉娅想,她早就没法面对维兰德了,但是她本来就没有Juniper那么厉害,也没学会其它的东西,因为在那个时候,维兰德就已经死了啊。
“就是因为要保护所有人、保护跟大家毫无关系的人,维兰德才会死,大家才会死。我不会再犯那种错误。”
宫野志保冷眼旁观。
彻底走上歪路的人,和她这个曾经身不由己的人,从始至终就是不一样的。
她看着赤井务武把那个似乎叫做“Daisy”的女人交给了不知道什么站在门外的人,随后才有时间转向她,给她倒了杯温水,说:“很抱歉,志保,现在才有机会跟你谈谈。”
喔,原来她没认错人,这真的是赤井务武,她表哥兼姐姐前男友赤井秀一的父亲啊。
宫野志保坐在沙发上,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真有在好好吃药吗?”
赤井务武叹气:“我在监督他了,但他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就是因为这点我才绑架了他。”
“真绑架?”
“各种意义上的绑架,他不承认是因为比较在意你,不想在你面前掉面子而已。”
“……”
赤井务武的回答让宫野志保感到有点新奇。这跟她认识的琴酒有点不同,但仔细想想,如果绑架是真的,也可能确实是有这么回事的。
在宫野志保的记忆里,琴酒这个人,说要面子也很要面子,说不要脸……他也是真不要脸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等你们需要的时候叫他,或者惹上麻烦,然后他再出去搞得一身伤回来?”
“……我明白了。”
宫野志保明白了,彻底明白了。她很理解!她特别理解!这不就是在说名侦探吗?工藤就是这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遇到案件,而且隔三差五就会受伤啊!
至于琴酒,上次去夏威夷的事就已经证明了,只是出去玩而已,用的是假身份,坐的是私人飞机,结果呢?三次暗杀!一起爆炸!然后人还彻底失踪了!被绑架了!
比起琴酒遭到的暗杀和受到的伤,大侦探那都算是小打小闹了……如果电话里的那群人还在盯着琴酒的话,还不如让琴酒失踪好好养伤呢!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所以,那些自称【永生之塔】的人,提到的【A】先生到底是你,还是那个叫维兰德的人?”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越界了。
但宫野志保并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分量的问题,所以赤井务武还是回答了:“是维兰德,我只是当时受维兰德的托付,用了一段时间他的身份而已。这算是机密,麻烦你【永久】保密。”
“我知道了。”
宫野志保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忽然想起助手已经开车走了,说是自己有点私事,按理来说他应该联系自己,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通讯。
她给以利亚发了消息,这人也没回,她想到还没完成的实验,就问赤井务武:“基金会是你们的吗?能联系到以利亚吗,我老师的助手?他失联了。”
赤井务武让基金会查了一下以利亚·莱西的下落,发现……发现他被女朋友甩了,非常伤心。
然后他伤心的时候开着车在路上散心,遇到了从森林里窜出来的诡异黑影,方向盘一打撞到了树上,人没事,现在正在荒郊野外艰难地自主修车,不知道会修到什么时候。
至于那道黑影,经证实,是一条被风刮跑的裤子。
赤井务武看完,决定给以利亚先生留点面子,就对宫野志保说他那边出了点事,你今晚先睡在这里吧,二楼客房。至于研究的进度,暂时也没有那么紧急。
宫野志保同意了。
她上了楼,赤井务武则转身去了地下室,虽然黑泽阵反锁了门,但赤井务武当然有钥匙。
赤井务武打开门,走到楼梯下,看到倒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的银发少年,俯身,把人抱到了床上。
“太逞强也不是什么好事。”
“……闭嘴。”
当天的晚饭是赤井务武做的。
老警察听到枪声还来问了,赤井务武轻描淡写地说那是森林里有人开枪,老警察也没说什么。
黑泽阵到晚上都一直没出现,宫野志保本想问他什么时候醒,想了想琴酒这人有连续睡好几天的前科,就没问。她从研究所那边要来了资料,一边看一边想,姐姐应该很担心“黑泽先生”吧,要不要告诉姐姐呢?
此时,宫野明美正在快乐地刷推特,第一时间给约纳斯老师点赞,并且挨个给大家推荐最新的电视剧,并根据大家的兴趣写了不同的评语。
现在的日本时间还是清晨,她伸了个懒腰,对着降谷零的回复时间认真算了算,就给通讯列表里写着“维兰德”的人发消息:维兰德先生,波本先生好像不在日本,可能是去美国找你们了哦。
很快,那边就回复:嗯,我知道了。
宫野明美躺回到床上,想,黑泽先生的养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志保要担心好久了吧,大君和波本先生也在找人呢,她每次都很努力想告诉他们黑泽先生没事,但是因为不能明说,好像完全没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她戳了戳自己的脸,将坏心情戳掉,换好衣服出门,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刚好从隔壁办案回来的高木涉。
高木涉看到她,说:“啊,明美小姐……”
上次破案的时候遇到过,好像跟工藤君关系很好的女性,而且和那些侦探也认识。高木涉去过阵哥的那座别墅,几个侦探偶尔就住在那边,明美小姐却在别墅长住,应该是阵哥家里的人吧。
宫野明美也跟他打招呼:“早上好,高木警官!对了,上次就想把那个带给你,请你等一下!”
她匆匆回去,找到了一张上个月魔术盛典的纪念票根,上面有着“夜莺”的签名。
她把票根递给高木涉,说:“给!黑泽先生说是你要的东西。”
高木涉先是一愣,然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是那时候我问阵哥要过的签名!那时候他没有回复我,我还以为他没看见呢!”
宫野明美笑起来,给黑泽阵正名:“黑泽先生就是那种明明看到却不回复的人啦,但放心,他肯定都记在心里了,其实这张票根是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就带着的啦,只是一直没怎么遇到你,直到今天才有机会给你。”
黑泽先生,是很温柔的人呢。
虽然这温柔只有一点点,而且只给小孩子和特定的人,很少有人能看到,但宫野明美是知道这点的。
高木涉听到她这熟稔的语气,有点好奇地问:“明美小姐跟阵哥很熟吗?”
宫野明美相当愉快地回答:“当然啦,他是我哥哥啦,我小时候就靠他照顾呢。”
而且还叫过他圣诞哥哥,还被他牵着手逛过街,要什么东西琴酒都会买给她哦!
高木涉终于知道为什么明美小姐会住在阵哥的公寓里了:“哎,原来是这样啊!我倒是从他大概初中的时候就没再见过他了呢。对了,他最近怎么样,我没怎么见到他呢。”
宫野明美小声回答:“他去美国养伤啦,没关系,他不可能有什么事的啦。这是秘密哦,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高木涉就放下心来:“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阵哥那么厉害的人……”
两个人一边说笑,一边往朝阳升起的方向去了。
……
帝丹中学。
天城老师的腿已经好了,正在去学校的路上。他遇到了接替他当班主任的五十岚老师,这位年轻的老师看到他,也笑着跟他打招呼。
“天城前辈。”
“五十岚君,早上好!”
天城老师对这个礼貌的后辈很有好感,两人就一起往学校里走。
五十岚老师往天城老师来的方向看了看,问:“那是你的女朋友吗,天城前辈?”
“啊,啊,是吧?虽然其实不是这样,但就目前来说,我们是这种关系。”天城老师语气不确定地回答。
五十岚老师有点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天城老师耸耸肩,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不过他平时就被说活得稀里糊涂,都习惯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说:“她叫Edel,是从欧洲来的,好像跟家里人失散了,我是在车站遇到她的,然后她就一直跟着我……医生说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记忆也不完整,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可能潜意识里把我当成了她认识的什么人、对我产生了依赖,最好不要刺激到她。警察暂时还没找到她的家人,希望我能照顾她一下,我能怎么办呢,我又不擅长拒绝别人,而且她现在只认识我。唉。”
五十岚老师听完,笑道:“天城老师,不愧是大家都知道的老好人啊。普通人遇到这种事都是把她交给警察然后避免麻烦吧。”
天城老师顿时跳了起来:“哎、哎,竟然连五十岚你这么老古板的人都知道了吗?不要啊,我还想保留一下前辈的气势呢!”
“那种东西一开始就没有吧?”
“喂!”
第245章 笼中白鸟
洛杉矶时间9月2日, 上午。
黑泽阵睡醒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都是一片漆黑,过了很久他才从混乱的记忆里找出现实,想起自己在哪里。
在美国, 在一座小镇, 在诊所,在地下室的房间。
他伸出手, 记忆里的剧痛一直蔓延到指尖, 但就在他抬手的时候,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
“你昏迷了14个小时。”赤井务武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接下来是被打开的灯。
柔和的灯光照亮了这片空间,不至于刺眼, 只有落在床边的银发有着微微的反光。
黑泽阵放下手, 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赤井务武坐在一旁, 桌子上还放着他的手提电脑, 他试了一下黑泽阵身上的温度, 说:“怕你出事。药物反应比预想的要强烈,我会让他们调整。”
银发少年似乎还觉得灯光有点亮, 用放下的手臂挡住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说:“那不是雪莉做的药吧。”
已经是肯定的语气。
都到这个时候了, 赤井务武也没有继续遮掩, 回答:“有一部分是。”
两种药的成分都很稳定, 不会发生相互作用, 因此他让基金会把药物混合,重新压制了。也是因为这点, 药片的颜色不太像志保的风格, 显得太淡了点。
“另一部分是什么?”
“你还在进行卧底工作的时候,就一直有两个研究所在跟进你的身体状况, 确保你不会出问题。这是另一个研究所做的成果。”
“……”
“你很擅长伪装,但伪装不代表没有问题,你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自己清楚。”
血液检测只能代表其中一部分,就这一部分已经足够研究人员紧皱眉头到处翻书,并且寝食难安。如果不是现阶段的治疗需要黑泽阵本人醒着,而黑泽阵又是无法忍受被关在什么地方的人,他们是绝不可能放这个全自动闯祸机(医疗团队限定.jpg)在小镇活动的。
赤井务武看黑泽阵不说话了,就要拉他起来,说都这个时候了,吃点东西,志保去做饭了。
黑泽阵没动,声音很低地问:“到什么程度?”
“什么?”
赤井务武一时间没听懂他在问什么。如果是身体状况……这种糟糕的程度也根本不需要形容了吧。
在面对赤井务武的时候,黑泽阵的耐心总是要多那么一点。
他解释了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你们想治疗到什么程度?够用就行了吧。”
……维兰德,你到底教了Juniper什么啊。
赤井务武又在心里敲了两下维兰德的棺材板,并抨击了A.U.R.O的教育水平,才放缓语气,对黑泽阵说:“别再用任务的标准去衡量了。以后也没有用到你的必要。”
不会再有那种任务,也不需要拼命,既然有足够的时间,当然是做到尽可能的治疗,起码恢复到普通人的水准。
“既然我已经没用了,不如当废弃品处理掉算了。”
黑泽阵从床上坐起来,墨绿色的眼睛在较暗的环境里好像变得更深。他下床,把散乱的长发拢在一起,语气漫不经心地说:
“我本来还能活十年或者二十年,但再这么折腾下去,怕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
赤井务武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关于药物反应,他很清楚,也知道维兰德的儿子不想继续忍受这样的治疗了。如今治疗的事无关组织,也没有背负,Juniper是个喜欢自由的人,他宁愿顶着风雪攀上高峰去看最后一瞬的冰海极光,也不想待在漂亮的温室里多活几十年。
Juniper、琴酒、黑泽阵,他是这样的人。又或许从未有人真正了解过他,维兰德也做不到这点。
赤井务武也想不出自己能用什么理由说服维兰德的儿子,最后只能叹气,说:“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吧,Juniper。”
黑泽阵半笑不笑地说:“那你现在应该去找赤井秀一,找秀吉和真纯,他们这十几年都没怎么见过你。”
哈。那倒也是。
赤井务武想,所以他从不是合格的父亲,对自己的孩子来说是这样,对维兰德的儿子来说也是。
黑泽阵捏着头发的末端,几缕银发已经缠在了一起,他懒得分开,就……赤井务武看他想拿刀把这截头发裁断的动作,先一步给他递了一把梳子。
理开可比斩断费时间多了。
黑泽阵向来是喜欢直接解决问题的。比如头发,比如过去,比如……他现在的身体。
不过他还是慢慢把头发理开了,然后问:“雪莉做的饭,能吃?”
他怎么记得小女孩不会做饭。
……
宫野志保当然会做饭。
长期在美国这种鬼地方留学,再加上做实验的时候经常错过饭点,她还是掌握了基本能让自己满意的厨艺。不过这次是给琴酒做午饭——Good,一想到她正在给琴酒做饭,宫野志保就想穿越回一年前吓死那个怕琴酒怕得要命的自己。
她努力回忆琴酒喜欢什么口味,得出的结论是没人知道。琴酒喜欢什么?枪、子弹、烟、酒和车,甚至爆炸,以及血的味道,宫野志保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琴酒除了陪贝尔摩德共进晚餐,也是需要吃饭的!
好吧,一个(不那么让人震惊的)惊天发现。
她做好午饭,把碗端到餐厅迅速放下,吹了吹被烫到的手,看到终于睡醒的黑泽阵从楼梯走上来。
宫野志保立刻跑到黑泽阵面前,喊他:“琴酒!”
黑泽阵直接绕开她走过去,还说:“你已经十九岁了,不是九岁,别跑来跑去的。”
虽然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宫野志保哪能让他就这么过去,昨天看琴酒状态不对她才没多问,但现在她有问题,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要问这个人!
她追上去,本想问关于昨天那个女人和维兰德的事——毕竟赤井务武不说,意思是你想知道就直接问黑泽阵,毕竟这是他们家的内情——但宫野志保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听说你没吃药?哪几天没吃?我辛辛苦苦做研究不是让你把药扔掉的!”
黑泽阵根本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往厨房去,问:“你做午饭?就你的口味,能吃吗?我重新做吧。”
宫野志保顿时暴怒!
不好吃的那是药,不是饭!哪有人非要把药做得好吃,这人是吃不了苦的小孩子吗?她做饭还是能吃的!琴酒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她就知道琴酒坏!坏透了!
“琴酒!!!”
“我饿了。”
宫野志保攥紧拳,看向黑泽阵,很想说琴酒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可她仔细一想,琴酒以前还真是这样的,只不过不是对她,是对组织的BOSS……
所以说她现在也算是体验到组织BOSS的待遇了是吧?!(雪莉生气.jpg)
黑泽阵问东答西,宫野志保就转向刚关了地下室门的赤井务武,意思是你到底怎么跟他相处的。
赤井务武看懂了宫野志保的眼神,迟疑片刻,说:“习惯就好。”
哪有什么捷径,也没有简便的方法,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面对一些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就靠嘴硬,以及,微笑面对吧。
宫野志保:……
对不起,赤井先生,是我误解你了,你为了琴酒实在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黑泽阵当然没去重新做午饭。
他懒得做,但他对宫野志保做的午饭进行了全方位的挑剔,从午饭挑到了厨师身上,让兼职厨师的宫野小姐气得差点没吃下饭。
于是下午,等老师的助手终于修好车,从荒郊野岭一路上穿越狼群熊窝鳄鱼这种龙潭虎穴,在美洲野牛的围追堵截下回来接她的时候,宫野志保坐在诊所的沙发上,宣布:
“我要住在这里。”
反正楼上还有客房,两个小镇之间的距离也没那么远,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耽误不了多少研究的时间。
(老师和助手: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说就算迟一秒钟也是宝贵的时间!宫野,你这是双标,双标啊!)
黑泽阵没发表意见,赤井务武想说什么但也没阻止。
于是,宫野志保对助手说你昨晚不是说“很喜欢附近森林和原野的景色,所以在外面开车遛弯才回来晚了,还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迷恋上了小镇的夜色”吗,既然这么喜欢这里那你继续住旅店,开车送我上下班可以吧?
助手:……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他那是在荒郊野外修车并在野生动物的环绕下提心吊胆了整整一晚!在这种地方频繁来回根本就是要命的事啊!他,他……他为了不暴露自己被前女友甩了过度伤心开车撞树上的糗事,只能含泪同意了宫野志保的要求。
一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里他都要开车穿越满是野生动物的山野,随时可能被野牛和狼群追,助手就……就……
宫野,要不你还是别住在这里了吧!我害怕,救命啊啊啊啊——
宫野志保(冷笑):我宫野大魔王是不会听任何人说话的。
黑泽阵忽然想起一件事,赤井务武对他说雪莉快要统治研究所的事,就对准备回去拿行李的宫野志保说:“别熬夜了,会长不高。”
栗色头发的恶魔科学家都快走到门口了,听到这话就回头,超大声地说:“不用你管!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还有,她都十九岁了,十九岁!还能长高吗?明明该说熬夜会掉头发或者皮肤变差之类的吧?!
她气呼呼地走了。
呵,难道琴酒以为他随便说一句她就会听话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熬夜是年轻人的特权!研究人员的必备良药!她大踏步地往车的方向走去。
不过从那以后,明日微光……哦,“绿色安全生命健康”研究所,再也没有集体通宵加过班了。
对此,依旧躺在病床上的导师泪流满面,颤颤巍巍地说:“感谢Juniper,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
九月初,原本是入秋的天气,温度却又忽然反常地高了起来。燥热的空气充斥在小镇上,地面烫得仿佛能烤熟鹅蛋,就连森林里也常常传来躁动的声音,上哪都找不到一个能乘凉的地方。
就在这样一个炎热的初秋里,赤井医生的诊所住进了一位年轻的女性。
是个漂亮的、有着栗子色头发的姑娘,是赤井家的亲戚,在隔壁的镇子上班,做农产品研究的,就在那个刚开的种地的实验基地里工作。据说他们出手大方,而且将来会把培育出来的新种子免费送给当地的居民,人都可好啦!
她自称雪莉,叫做赤井雪莉,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镇上的人表现都有点奇怪……是的,她跟小银医生治疗丧尸抓伤时用的神药同名,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那雪莉小姐,你跟小银医生的关系是?”
“我是他表姑。”
面对镇民的询问,宫野志保以进行学术报告的专业语气回答,一看就是从不说谎的研究员。
就这样,赤井秀一的表妹变成了赤井务武的表妹,在这座小镇上住了下来。(注:此时,赤井秀一还在骑马来的路上)
听说这件事的赤井务武:……
他缓缓看向黑泽阵,发现银发少年依旧坐在地下室的椅子上看书,腰杆挺直,看的还是一本数理专著。
正常人看不懂的那种。
“你不管管她?”
赤井务武用一种“你应该会管吧别装了,你肯定很在意”的表情看着黑泽阵。
黑泽阵合上书,抬了抬下巴,慢悠悠地说:“她是你们赤井家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赤井务武想志保也不姓赤井,她姓宫野,而且他管不到志保,但维兰德的儿子真的能管到艾莲娜的女儿,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他还是试图说服黑泽阵:“她小时候是你带大的。”
黑泽阵就点点头,顺着赤井务武的话说:“所以别指望她能听话了。”他自己都没怎么听过话,还指望雪莉呢,而且雪莉也从不听他的。
(这就是视角不同,结论不同.jpg)
既然没人管,宫野志保就堂而皇之地升了辈分,成为了诊所的一员,并且很快就跟邻居熟络了起来。
她的生活变成了两个小镇间往返的上班日常,以及偶尔遇到美洲野牛的惊险刺激,在这片风景如画的山野间,宫野志保久违地感受到了平静和安逸。而且现在的研究工作进展也很顺利,起码她回家的时候黑泽阵都是会吃药的,解决了大家心头最大的难题——病人,他,乖乖吃药了!太好了!太让人感动了!
虽然琴酒每天还是从下午睡到晚上,深夜才出来活动,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但宫野志保转念一想,这几天气温一直很高,(据姐姐后来说)琴酒又比一般人怕热……而且昼夜颠倒对组织的夜间生物们来说也很正常,琴酒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晚上出门,大概是改不过来了吧。
这天,她从隔壁小镇的研究所下班回家,看到黑泽阵正在喂乌鸦,就问:“这是?”
“我养的,叫做Muninn。前几天没回来。”
“北欧神话?”
因为组织长期研究长生不老,宫野志保也曾经接到过人鱼岛、长生墓、古龙遗迹等等神话相关的调查任务,再加上有个名侦探带她满世界跑经历各种不请自来的神奇案件,她对这方面也很了解。
这是北欧神话中,站在奥丁肩膀上的两只乌鸦的名字,Muninn的词汇来源与“Memory(记忆)”相关,另一只则与“Thought(思维)”关联。这两只乌鸦可以说是奥丁的耳目,告诉祂人间正在发生的事。
宫野志保思考了一会儿,问:“所以这是你的‘眼睛’?”
不怪她这么想,琴酒刚才还在跟小乌鸦说话呢,说不定他真的懂乌鸦语,就跟之前能听懂猫说话一样,宫野志保现在严重怀疑琴酒真的能通过乌鸦获取什么情报。
黑泽阵笑出了声。
他觉得雪莉还是挺有童心的,也难得有心情逗小孩玩,就半真半假地说:“对,前几天我看不见,就用魔法召唤来了北欧的乌鸦,让它们充当了我的眼睛。我现在就知道森林里发生的所有事,你想听故事吗,雪莉小姐?”
宫野志保:“……”
她听出来了,琴酒在嘲笑她!而且真的把她当小孩子!都说了她已经十九岁了!
刚到门口准备问点什么的隔壁书店老板:……(后仰)(吸气)我就说小银不是人是精灵吧!
过了几天。
宫野志保从隔壁小镇回来,路上被美洲野牛追杀,幸好助手已经练就了一身越野飙车的绝技,在山野间进行了一个东方project式极速漂移,他们才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刚进门,她就看到诊所的地上横躺着一具动物的尸体,而且是野牛的尸体。黑泽阵正蹲下来看那头野牛,周围还有一群吵吵闹闹但不及幼年工藤的小孩。
她问:“这是什么?”
黑泽阵把尸体放下,地板发出很大的一声重响。他看看雪莉,看看野牛,说:“野牛,没见过?还是说你想让它当晚饭?”
虽然这应该属于美国的保护动物,而且野生的可能带有病毒,但一定要说吃的话,也不是不……
宫野志保连连后退:“不用了!”
又过了几天。
宫野志保从隔壁小镇下班回来,顺便买了几块肉排,路上被狼群追杀,幸好助手的车技已经出神入化,甚至能去参加越野飙车比赛,他们才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小镇。
刚进门,她就看到地上卧着一只眼熟的动物,而且是活的……这不就是追杀他们的那种白狼吗?!
她连忙后退,问:“这是什么?”
黑泽阵把白狼抱起来,就要从窗户扔出去:“蹭饭的。但我不打算管饭。”
白狼不甘心,而且它也不是来蹭饭的,是被猎人送来的,它就是睡了一觉,又被送到这个银毛这里来了!
它试图去咬这个银毛的人形动物,黑泽阵不想在雪莉面前流血,稍微退了点,于是一人一狼就又在地上打了起来。
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对你养的狼负责一点啊。”
至于狼王究竟能不能养这种事,她就是个研究医学的,她管这些做什么。
再过了几天。
宫野志保从隔壁小镇下班回来,终于度过了一次安稳的回程经历。因为黑泽阵听说她和助手总是在路上遇到野生动物,就剪了自己的一截头发给她,说放在车上。宫野志保来不及阻止,就只能带着那一束头发回去,但意外的是他们真的没有再遇到几次动物。
野牛偶尔还会出现,但狼群是真的没有了,甚至有只小乌鸦会给他们带路。宫野志保怀疑那就是琴酒养的乌鸦,不过她分不出每只乌鸦的模样。
她回到诊所,打开门,就看到诊所的外间有一只很大的…呃,音乐家,约纳斯。
这次黑泽阵主动向她介绍了:“我养的夜莺。”
宫野志保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吐槽欲望了:“夜莺个鬼啊这是人吧!而且他不是你的钢琴老师吗?!”
黑泽阵自然地点点头,说:“是啊,所以我有时候会叫他给我弹钢琴。”
“但你们明明没有在弹琴吧!还有,这诊所里也根本没有钢琴啊!”宫野志保走上前,看到约纳斯老师手里拿着一本书,夺过来,想看看这两个人在研究什么音乐理论,结果看到的是一本数学年鉴。
宫野志保:“……”
打扰了。
原来是学术讨论啊,她还以为是这个音乐家被绑架来了呢。宫野志保说你们继续,我去做饭了。
约纳斯老师:等等,救救我,我都二十多年不研究数学了,救救我——救救我啊——
……
小镇附近的城市。
燥热的天气在城市比乡野小镇要明显得多,特别是商业区这样人口密集的地方。一座外表陈旧的写字楼里,顶层的某个房间,关着的门窗和拉上的窗帘似乎暗示这里面没有人在。
赤井务武跟门口基金会的人打了招呼,推开门,坐在了菲莉娅的面前。
菲莉娅被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有人来的时候非常警醒地抬头,看到进来的人是赤井务武,就变得更警惕了。
赤井务武也不跟她废话,开门见山地说:“1996年3月,你在瑞士,接到了维兰德的命令,赶到了他所在的指挥中枢。第二天,你从指挥中枢离开,在附近等待,维兰德给你的任务是收回他的尸体。”
菲莉娅咬了咬牙。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说了,维兰德将A.U.R.O和Juniper托付给了我,当然也包括他的所有计划。他让你砍下了他的头颅,避开追踪的人,直到接应的人去找你。”
虽说是十三年前的事,但这么重要的安排,赤井务武当然还记得很清楚。
他以平淡的语调问:“然后呢?你去了哪?”
菲莉娅低着头,保持沉默。
被询问的人没说话,赤井务武就替她回答了:“你等到了赛尔希奥·林——也就是‘教授’派来的人,他们把你送到了中国。一年后,你以交流学生的名义回到欧洲,此后一直在帮教授做事。直到去年,你们为赛尔希奥·林秘密举办了葬礼。”
这几天里,基金会的人调查了全部的资料,要调查教授的不是那么容易,但如果只是菲莉娅·M·林的,从她的经历里推断出过往发生的事,却是非常简单。
这份资料就在赤井务武手里,被他放在了桌子上,最上面还有菲莉娅小时候的照片。感谢那个国家,他们总是留着所有的档案,而且以国际案件牵扯和情报交流的形式就能合理合法和高效地拿到这份档案。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问我?”
菲莉娅终于说话了。看得出来她不是很想回答问题,又或者这几天里已经被询问了很多遍。
赤井务武也不是来问她什么的。
他站起来,说:“我只是来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教授骗了你,维兰德没有被他埋葬。”
菲莉娅猛地抬起头。
赤井务武根本不在乎她的反应,继续说:“维兰德也不可能让你杀死Juniper,所以那是赛尔希奥·林告诉你的吧?”
从资料上来看她很尊重“教授”,会相信教授的话也在所难免,维兰德死的时候她十二岁,还是个容易被欺骗和扭曲思想的年纪。她一直在欧洲活动,大约半年前才来到日本,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Juniper没死,并接到了杀死他的“任务”。
或许当年赤井务武知道她还活着,会把她从教授手里接过来,也不至于教成这样,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赛尔希奥·林当初前往英国,一直活动到去年为止,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他为了这个目的可以牺牲一切,无论欺骗和杀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就算目标的本质相同,他跟维兰德也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既然你跟随了教授,选择了他的行事手段,那就与A.U.R.O不再是一路……所以,我以代理首领的名义,收回你的代号,将你的档案从执行人员中移除。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Daisy,也不是A.U.R.O的成员了。”
赤井务武说到这里,菲莉娅脸色惨白,差点要站起来,可椅子上的手铐限制了她。
她喊道:“你不能——”
赤井务武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能,我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责任。从你为‘教授’犯下第一桩案件开始,你就已经背离A.U.R.O,也背叛维兰德给你的教育和信任了。”
菲莉娅顿时失声。
赤井务武没有给她接受现实的时间,就往下说:“第二,你在这几个月里炸毁建筑导致多人伤亡、威胁官方人员、参与走私、窃取重要情报、策划和协助犯罪,已经够你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了,更不用说你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协助赛尔希奥·林做的事。最终得到什么结果取决于你的态度,当然,就算你积极认罪,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其实以“教授”的势力,要把她捞出去也没那么难,毕竟她很能藏,目前能调查到大部分事件都没有留下跟她有关的直接证据。但“教授”已经死了,这里是美国,不是已经死去的“教授”能再影响到的地方。
赤井务武,或者说基金会不打算把菲莉娅送回英国。
基金会是A.U.R.O的下属机构,她知道的关于A.U.R.O的情报太多,或许会在基金会的运作下以其它罪名入狱,又或者不进行公开的审理,自此从这个社会上消失。毕竟把她交给警察或者其他机构,都可能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只不过赤井务武不是维兰德,菲莉娅也不是一直跟机构保持联系的卧底,既然她背叛了A.U.R.O、为教授做事,哪怕当时她还是个容易被引导的小孩,他也不会在这方面有什么偏私。
菲莉娅低着头,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赤井务武要说的公事都说完了,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说:“其实我今天来这里,还有几句个人的话要说。”
“什……么?”
“维兰德没能把你教好,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很后悔。至于Juniper那边,他会因为过去的经历原谅你,可以对你几次三番试图杀他的事视而不见,但爱着他的人不一定也这么想。至少我不会原谅。菲卡。”
赤井务武走了出去。
询问室的门重新被关上,隔绝了一切声音。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已经等了赤井务武一会儿了。
“酒井。”
赤井务武跟他打招呼。这是从东京回来的、原本在古桥町开酒吧的情报商人酒井,也是A.U.R.O里代号Hyacinth(风信子)的成员的叔叔。
打了招呼,两个人也没多寒暄几句,赤井务武就说:“她大概不清楚当年的事,也不知道维兰德到底做了什么,【D】也没跟她说过相关的情报。”
“线索又断了啊。”酒井感叹,但语气里也没多少惋惜,毕竟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
“问问她十三年前的细节,或许能找到一些痕迹,【D】曾经跟维兰德提到过那份缺失的资料,一定也尝试找过。”
“那黑泽呢?”
“这件事跟他无关。”
赤井务武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这座属于基金会的写字楼。
他望向远方的天空,燥热的空气从不知何处吹来腐烂的味道,城市的街道被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填满,人群在视线的前方穿行,仿佛永不停息的河流。
有人打来电话,是小镇上的老警察。
电话的内容十分离奇,就连赤井务武听到的时候,也不得不重复了一遍刚才老警察说的话。
“你刚才说……有人想绑架我儿子?”
……
此时,同一片湛蓝的天空下。
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开着车,车后坐着一个正在拉手风琴的黑色长发男人。手风琴的声音顺着风传递到旷野间,路过的人好奇地看向他们,但也没有过多注意。
他们正在接近这座城市。
第246章 笼中白鸟
听说有人要绑架黑泽阵的时候, 赤井务武的第一反应是“绑匪还活着吗”,但听小镇那位老警察的语气,事情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他就没有这么问。
所以他以普通人的语气问:“我家孩子没事吧?”
老警察说没事, 小银还不知道这件事呢,我们提前发现了端倪, 把人抓住了, 剩下的等赤井医生回来再说。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而且赤井医生名义上是去城里买东西的,所以老警察说等他回去再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虽然老警察的语气很严肃,赤井务武却相当轻松, 毕竟只要维兰德的儿子没失手打死人, 那就不算什么大事。
就算有, 也不是不能解决……毕竟歹徒死了问题不大, 他主要是担心黑泽阵的精神状态会变得没那么稳定。
“我这就回去。”
他挂断电话, 准备回到那座小镇。在离开的时候,赤井务武若有所思地看向这座热闹城市里的某个方向, 随即换了条路,往与小镇截然不同的方向去了。
有人在找他, 也可能是在找维兰德的儿子, 又或许是因为约纳斯、志保、菲莉娅。
不过没关系, 赤井务武想, 那些人短时间内还找不到这座小镇,而他已经在准备换个区域继续给Juniper治疗。等他们找来的时候……就什么都见不到了。
……
赤井务武回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他绕了路, 换了衣服和车,还有人假扮他去了其它方向, 足够把跟踪的人引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也不会以自己的身份再次出现,要摸到这座小镇几乎是难上加难。
他先去找了老警察。
小镇的警局里很安静,老警察正在打扫,几个年轻警察刚匆匆忙忙回来,看到他的时候还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说赤井医生你可算来啦。
不得不说赤井医生人缘很好。不过在赤井务武的记忆里,他在学生时期和刚刚加入MI6的时候也是很受欢迎的,直到玛丽追他……呃,也可能是他追玛丽,这种事他已经记不清了。嗯。
“所以绑架的事是……”
“赤井医生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
老警察给他倒了杯水,里面泡的是本地特有的果子,没毒的那种。他们坐在小镇的警署里,伴随着逐渐升起的月亮,老警察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事情还要从上个月的“丧尸”事件开始说起。
疑似“丧尸”的人在小镇周围出现,但遭到袭击的不只这一个小镇,附近小镇的人也遇到了这样的生物。被抓伤或者咬伤的人身体很快就感染、恶化,最后死亡。但他们死后的尸体除了外表不对劲,根本检查不出什么异样;汇报到上面,上面认为是类似狂犬病毒感染的结果,并没有太过重视。
不过好在最近有人正在有组织地对“丧尸”进行清扫,这是镇子里的人从亲戚那里听说的,亲戚有遇到过穿着防护服的清扫队伍,不过远远地没有靠近。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很快周围就见不到“丧尸”了。
可“丧尸”虽然消失,人们对未知诡异生物的恐惧却还没有消失,附近小镇的居民们依旧恐慌,并害怕它们还会出现。
就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有人听说了一个消息:在这座小镇上,有个能治愈丧尸抓伤的“神医”,真实身份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有更让人意外的——尚未被大部分人知道的隐秘消息,能用来治疗的药,其实是那个医生的血。
这听起来有点科幻,可“丧尸”本身都出现了,这些人就信以为真,并在生命安全遭到威胁的情况下怀着恐惧、铤而走险,想要绑架这位医生,得到他的血液,并……
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卖出去,一定能卖个高价吧。
这就是那些人来到这座小镇的原因。
不过他们刚进入小镇,就被这几天一直很警惕的警察发现,随后假装带路的猎人把他们引到了陷阱中,并联合警察局将他们全部抓获。
现在这些人就在警察局里,等赤井医生回来再决定应该怎么处理。
老警察说到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问了他们消息的来源,顺着查清楚了具体的情况:那天小银被狼咬了,老西蒙(猎人)猜测他的血或许有点特殊,又告诫大家不要说出去,但在场的镇民中有一位将这个猜测当故事讲给了自己的女儿,他的女儿又在去隔壁镇的亲戚家做客的时候把事情说了出去。
“他们家的亲戚最近做生意失败,家里背负了大额债务,听完这个故事后起了贪念,想凭借这个消息大赚一笔,几个男人就来了我们的镇子。好消息是他们想赚钱,就没把这个猜测透露给其他人,目前还没有传到其它地方。
“让这个猜测意外传出去的人是镇上的维修工,他很自责,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原谅。”
赤井务武听完了整个过程,一直没做出什么表示,直到最后才说这种意外是不可避免的,谁都有无心泄露消息的可能,既然没造成什么后果,他的道歉我们可以接受,但希望他以后能再谨慎一点。
虽说这不过是无心之失,可“血液能治疗某种特殊的疾病”本就是容易招致祸患的消息,可能带来的危险是致命的。如果老警察没有因为警惕镇子里的异动提前抓住绑匪,或者在诊所的是个普通的小孩,或许就已经出现了不可挽回的意外。
作为一名父亲,赤井务武是这么想的。
“还有,我家孩子是普通人,他的血不能治疗被感染的人,所谓的药是刚好有治疗效果的另一种药。”
“啊……”
“至于犯人接下来会怎么样,这是警察局和法官要考虑的问题。辛苦。”
赤井务武说完,跟老警察和告别,就离开了警察局。老警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对上旁边年轻警察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捧着杯子慢慢喝完,最后摇摇头。
他站起来,对年轻的警察说,赤井医生于我们的镇子而言,真的是个好人啊。
年轻警察问,赤井医生当然是好人,你为什么要单说我们的镇子?
老警察笑而不语。
这对父子明显有秘密,来这座小镇也可能是在躲避什么,但他们没有过多掩饰,并不是正在被追杀的逃犯,而且赤井医生身手不凡,或许还有军方的背景,所以他们在躲避的是其它势力。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是愿意冒着风险给镇子上的人治疗,即使因此被人盯上也没有过多怪罪……
至于他们就是把麻烦引来的源头这点更不可能,如果是那样,他们就不会选择住在这样开放、信息和交通方便、甚至有游客前来的小镇,也不会在“丧尸”事件爆发后继续留在这座可能引来麻烦的小镇上。一定要说的话,赤井医生和他家的孩子就是意外遇到这些事并选择帮助了镇民的过路人而已。
(赤井务武:倒也不必把我们想得那么好……虽然“丧尸”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但正在找我们的确实是各国的官方情报组织……)
“我们去镇政府。”
老警察招呼年轻的同事,往外面走。
小镇的警察局跟政府办公室只隔着半条街的路,很快就能到了。走出警察局的门,从这里往街道尽头看去,一座灰色的低矮建筑在漆黑的夜色里依旧亮着灯。
老警察一边走一边说:“有治疗的方法就会引来麻烦啊,不只是医生家的麻烦,也是我们镇子的麻烦。他们正在开会讨论这件事,走,我们去听听。”
当晚,小镇的官员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开了整整一夜的会,最终决定暂时封锁消息、保守秘密,避免再有人被“能治疗丧尸咬伤的药”吸引到小镇上。如果有人来了,就将他们骗走。
第二天,这项决定被传达给了小镇的所有居民。
赤井医生和他家的孩子,成为了不存在的故事、被编造的传说,和这个淳朴小镇里的居民共同的秘密。
……
接下来的日子又重新变得平静了下来。
平静,指宫野志保统治研究所,对研究人员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压榨,助手冲进诊所跟维兰德先生哭诉,正好撞上赤井务武出门,只有黑泽阵在家,助手见势不妙慌忙收声,在一双墨绿色眼睛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倒退着走出了诊所;
也可能是指有人来小镇里打听消息,最终被指路指到了深山里的熊窝,小镇的居民知道这山里已经没有熊了,但打听消息的人被吓得够呛,连夜从这里逃走,再也没有出现过;
又或许是在说那只被送来三次的白狼,在跟黑泽阵打了几架后,开始厚脸皮地来蹭吃蹭喝,享受免费的医疗服务,然后再回到森林里……黑泽阵一向懒得管它,但它每次都挑宫野志保回家的时候来,于是到现在都没有挨过一顿往死里揍的打。
以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两个小镇之间的公路上已经很少再有野生动物出没了,该道路一跃成为附近最安全的野外公路。
这段时间里,赤井务武早出晚归,不知道在调查什么,小银医生毅然决然地担任起了医生的职责(划掉)……是镇民知道小银很擅长处理外伤,所以偶尔也会到诊所来找他。
约纳斯老师终于写完了他的新曲子,从一开始的乡村风情和森林乐团故事改啊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我在美国当夜莺》(但他给这首曲子起了个很文艺的名字,叫做《弗萨克(Futhark)于长夜》)。
他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大师级曲子,愁眉苦脸地坐了一整天,最终决定重写,重写!
然后他写出了《作曲家在学数学》(但他也给这首曲子起了个很文艺的名字,叫做《克瓦希尔(Kvasir)的残响》)。
于是,约纳斯老师给自己报了个线上数学补习班。
黑泽阵完全知道,但是没说。
他找约纳斯谈论数学只是因为老师太好欺负了,别人看一眼就跑,老师却会用自己多年来早就被音乐填满的大脑艰难抠出一点知识来让自己的学生开心。当然,他的学生也确实变得开心了一点。
九月中旬,燥热的天气依旧没有恢复原状,黑泽阵也不免变得烦躁起来。
宫野志保回来的时候也只能听说他在地下室睡觉,但这个天气,就连夜间的风都有些太热,琴酒白天不愿意出现也是……可以理解的。她正在尝试理解琴酒,最后发现她跟琴酒简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她卷王他摸鱼,她上班他睡觉,她自律他任性,她科学他野生,她治病他扔药——他真的会扔!
她问琴酒最新的药味道进一步改善你觉得怎么样,琴酒会说好像忘记吃了,不记得,下次再说。
琴酒!
算了,算了,他是病人,不能跟他生气……
宫野志保冲上去就要打黑泽阵,被正在看书的银发少年单手按住,然后黑泽阵的脸上露出了“你这个战斗力怎么想出来挑战我的”的疑惑神情。
受不了了,她要跟姐姐抱怨!
宫野志保:姐姐!我受不了了,琴酒他欺负我!我明明努力想治疗他了,可他竟然不吃药!他还要嘲讽我!他甚至要管我晚上熬夜!琴酒这个混蛋!对了,琴酒他在……
宫野明美:毕竟洛杉矶那边的天气很热,黑泽先生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吧。
宫野志保:……?
宫野明美:对了!我上次给维兰德先生发消息,想要约纳斯先生的安眠曲录音,他还没回我,是最近在忙什么事吗?还是他忘啦?志保帮我问一下!
宫野志保:…………
坐在诊所沙发上的宫野志保,瞪大眼睛,歪头,又向另一边歪头,好像刚刚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很久,她问姐姐,原来你认识维兰德先生?
姐姐很快就回复她,说是啊,我去年在北欧,很受维兰德先生照顾呢!维兰德先生是个很好的人,你跟他相处还算愉快吧?
宫野志保用力拍了一下脑袋,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
姐姐,你,姐姐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
她飞速给姐姐打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宫野志保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宫野明美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她先关掉了吹风机,才说:“哪件事?黑泽先生的下落吗?我一开始就知道啊,维兰德先生还给我发消息说他把黑泽先生带走了,让我不用担心,先带你们从夏威夷回东京呢。”
宫野志保:“……”
所以,姐姐,你一直都知道。
“你根本就什么都知道啊!姐姐,太过分了,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我啊!我也一直都在担心琴酒那家伙——”她说到这里就忽然顿住,咬着牙,不愿意继续说了。
担心琴酒?
她是担心那家伙,跟其他人都不同,琴酒就是不一样的,跟朋友、姐姐、同事还有工藤他们都不一样,她是怕了琴酒十几年,但那又怎么样?
那群人都在找琴酒,她就不可以担心这个人吗?
宫野明美跟小时候一样安慰妹妹,然后柔声说:“姐姐这是工作啦,没法跟你说的。”
“工作?”
“姐姐现在是曙光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暂时负责监督日本这边的情况哦。志保要帮姐姐保密哦。”
“……”
姐,一年不见,你也在干卧底了啊。
宫野志保抱着脑袋,终于发现,她认识的这些人里,好像就她没有在干卧底/间谍工作,也不是侦探了。
“而且姐姐也不是什么都没暗示嘛,我明明给志保推荐了那么多相关的电视剧……”
在姐姐的抱怨声里,宫野志保打开手机,找到这段时间以来跟姐姐的聊天记录,翻看着姐姐发给她的电视剧推荐。她的目光落在电视剧的描述上,什么森林小镇、医生父子、田园生活、豪门杀手……然后表情逐渐变得凝固。
姐姐,你发这种东西给我,难道是指望我真的看电视剧吗?谁能从这里面找出琴酒的下落啊!
她一头撞到了床上,开始打滚,一边打滚一边跟姐姐抱怨,而从她门口经过的黑泽阵往她的房间看了一眼,没说话,就这么走过去了。
以黑泽阵的听力,当然是什么都能听清楚了,诊所与外界隔音,但内部可没有,除了地下室。只要他想,坐在一楼都能听清宫野志保在抱怨什么。
小乌鸦轻轻落在黑泽阵的肩膀上,黑豆似的眼睛里倒映出银色的影子。黑泽阵戳了戳小乌鸦的脑袋。
他在等赤井务武。
以往赤井务武下午就会回来,因为要监督他吃药,最晚也是在太阳落山后不久就能回到诊所。但这几天这个人回来得越来越晚了,到今天,晚十一点,赤井务武还是没出现。
所以黑泽阵也没吃药。说的是另一种药,不是雪莉的药。
他坐在二楼没开灯的房间里,往窗外看去。月色如水,将他伸出去的手照亮。手指就停在窗的边缘,好像有道无形的玻璃将他挡住,但黑泽阵只是停在那里,分毫不差,一动不动。
赤井务武不在。
晚上监视这间诊所的人没有白天那么多,他们保持轮换,三个小时换一班,一共有四个方向的观察点,但不会很明显地往这座诊所的方向看。
森林里有岗哨。
小镇外的几个路口都有基金会的人。加油站的服务人员更是很容易安排的位置。
附近的城市和新闻报纸,以及警察系统,甚至可能的道路监控,按照基金会的习惯,估计都在他们能影响的范围内。
既然赤井务武会选择这座小镇,这里应该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地点,保守地说,小镇的居民里可能有不少是基金会的下属,不保守地说……距离小镇不远的地方或者干脆小镇内部,就有一支配置跟军队差不了的队伍,用来应对各类情况。
前段时间来看病的居民说,有疑似部队、穿着防护服的人在清理周围的“丧尸”,那是基金会的人。官方没有针对这种情况进行妥善处理的药物,而且赤井务武不会让官方找到这附近,进而发现有能治疗被丧尸咬伤的人的“医生”。
除此之外,小镇里传出的消息,在“丧尸”刚出现的时候应该就已经被封锁了。
“十二分钟。”
赤井务武推开门的时候,听到坐在窗台上的黑泽阵这么说。
“什么?”
“还有十二分钟就零点了,那边的研究员就会因为我今天没吃药而气得跳脚。”
“你,现在快吃。”
黑泽阵从窗台上跳下来,没有要现在吃药的意思,更没打算说这个时间的真正含义是如果赤井务武没回来,他就已经走了。
虽然这些布置对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天罗地网,但黑泽阵不同,他也不需要往人群里钻、寻求谁的帮助,也不是非要金钱和生活物资,他大可以把赤井务武先打一顿,然后往森林里走,越过岗哨,找时间把身上的定位清理掉,然后在几年之内彻底消失。
就算基金会再防备也没有用,既然没真把他关起来,那就没人能拦得住他。
而且他也给了某个人线索……
黑泽阵捏着正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小乌鸦的翅膀,把小乌鸦抖醒,让它去楼下的窝里睡了。
然后他问赤井务武:“今天也有工作?”
语气里没有探究的意思,就是很普通地问了。
“嗯。”赤井务武也只是很普通地应了一声。
他正在收拾带回来的东西,有文件,也有武器,淡淡的血味正从手提箱里溢出来。对黑泽阵来说,这味道再明显不过。
“明天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会更晚,或者根本不会回来。下次见面应该是几天后,你和雪莉自己在家里没关系吧。”
“有。”
“那……”
赤井务武说到一半,才发现黑泽阵的回答跟预料中不同。他转过身,去看黑泽阵,发现银发少年靠着窗,正在安静地看他。
黑泽阵等他转身,才说:“带我一起去。”
一起去。
赤井务武反复确认这句话他没听错,他知道黑泽阵不会对他说出未经考虑的话来——除非是在吵架的时候,但就当下的情况而言,被绑架的人或者说自愿答应留下的人忽然说要跟他一起离开,本身就代表了一种信号。
“你要出去?”
“我只是跟着你。”
这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
黑泽阵盯着赤井务武的眼睛,过了很久,才在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说:“别逞强,我怕你死在那里,赤井先生。”
……
第二天。
宫野志保刚要出发去研究所上班,还没到助手住的旅店,就从小镇的居民那里听说了自己一家要去野外游玩的消息。她还没来得及打出问号,就接到了赤井务武的电话,赤井务武说回来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出发去秋游。
“认真的?我们两个……”
她张了张嘴,但事情满是疑点的时候,她反而会清楚地认识到里面有问题,于是她在小镇居民那里遮掩过去,转身回到诊所,看到赤井务武真的在收拾行李。
宫野志保问赤井务武:“你要搞什么?”
赤井务武回答了她:“出去玩,顺便解决一些问题,你这段时间也很累,药物研究也有明确的方向了,暂时放松一下——不是说你,是说研究所里的那些人,他们快把我的电话打爆了。”
是真的,虽然有他电话的就几个,但每个人都在哭诉,说最近研究所的工作就是把人当帕鲁用,唯一能喘口气的时候就是食物中毒和中暑,要不是餐厅的厨师怜悯他们,他们就要死在里面了。
但让他们辞职?NO!保密协议什么的暂且不提,他们现在可是在见证一个奇迹的诞生!还没跟上进度就绝不摸鱼!
宫野志保撇了撇嘴,心想这群人真是闲惯了,完全没有组织的研究员勤快好用(随时可能被一枪崩了的组织研究员:?),但她也知道赤井务武这次应该是需要她打掩护,就先算了。
“那琴酒怎么办?”
“他啊……”
赤井务武把收拾好的东西搬上车,宫野志保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改装过的车子缓缓驶出了小镇。这辆车外表平平无奇,但底盘很高,而且真要开起来的话,跟路上的野牛正面撞几下都不会有问题。
宫野志保本想发张自拍,表示自己正在美国进行郊外旅行,研究所的福利很好等等,却从镜头里捕捉到了后排座位上的一抹银色。
她猛地回头:“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在后面睡懒觉的黑泽阵把盖着的外衣往上拉了一下,遮住光,说:“吵。”
宫野志保没从黑泽阵那里得到答案,黑泽阵也继续睡了,虽然睡着没睡着不一定,但反正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她就去看赤井务武。
正在开车的赤井务武说,他吗,他不想晒太阳,昨晚就上来了,车里也一直开着空调。
他声音很低,宫野志保也就跟着压低了声音:“他之前不是无论如何也不出门吗?”
是真的不出门啊,掉在门口的东西都是喊她去就捡的,实在不行他还有乌鸦,就跟被魔法诅咒了不能出门一样!
“这次有别的事。”
“所以我们出来做什么?我就知道不可能是真出来玩的。”宫野志保坐回去,问。
“去拍照,野餐,顺便休息,然后去森林的另一面……”
喂!
这不都是在玩吗?难道她搞错了,这次真的是出来玩的?我们三个可是知名特工、知名科学家和知名罪犯兼卧底兼组织明星啊,你们能不能有一点紧张感?
赤井务武说完了后半句:“那里有组织第零研究所下属的一个废弃实验基地,也是最近那些‘丧尸’的真正来源,最近应该是其他人在控制这个基地。我们要想办法潜入进去,拿到他们的研究资料,解决这件事。”
宫野志保缓缓指向自己:“我,和你,和他?就我们仨,去组织的实验基地,拿到他们的核心研究资料?!”
赤井务武镇定地回答:“对,这些资料应该跟组织生物基因研究有关,其中包含提取λ物质的原初生物基因,或许能对你们的研究有一些帮助。另外,现有的药物只能治愈被感染时间不长的人或者让实验体在死后恢复原状,想真正解决‘丧尸’问题确实需要拿到那份资料,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宫野志保:“……”
她蜷缩在座位上,总觉得自己是被绑上了贼船,前面是条彻彻底底的不归路。但问题是,这车里的两个人,她一个也打不过,而且这两个人还是她的亲戚!(以及亲戚的亲戚的儿子)
被拐来的科学家喃喃地说:“为什么不能叫其他人,你们基金会,还有那个组织不是有很多人吗,实在不行叫以利亚来开车啊……还有,你让琴酒来做什么……”
赤井务武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银发少年也正在看他,他叹气,对宫野志保说:“是他自己要来的。他说我打架太没用了,怕我一个退休老年人死在这里。”
宫野志保难以置信地看着赤井务武:“那我呢?我只是个柔弱的科学家,没有你们那样的力量啊!”
她也不能用科学的力量发出光线解决问题啊,快醒醒,她真的是战斗力只有5的科学家!
赤井务武拿出了一红一蓝两个小瓶给她。
宫野志保疑惑地接过来,发现这不是她做的药,也不是市面上能见到的药物,就问:“这是什么?”
变身道具吗?
赤井务武简单地回答:“糖,你去贿赂Juniper,让他保护你,比什么都管用。”
……
小镇。
两个乔装成游客的年轻人来到了小镇上,说是从约纳斯先生的社交账号上摸过来的,想问问约纳斯老师住在哪里。
因为他们太年轻,金发的年轻人又有张很有亲和力的笑脸,镇民们就没有直接把他们归于听到消息来找药的行列,告诉了他们约纳斯先生的住处,并说那个音乐家正在教小孩子弹钢琴,这个时间不会见客人,你们得等到中午啦。
两个年轻人就在小镇的旅店定了两间房间。
旅店的老板特别注意了他们两个拿的护照。他们是英国人,而且是兄弟,听他们的聊天是一直在旅行并做音乐,其中黑发的年轻人会手风琴,还背着吉他包,金发的年轻人好像会唱歌,是他们乐队的主唱。
他们两个没找到约纳斯老师,就在小镇里逛了起来,看到赤井医生诊所的时候也没有多看几眼,于是镇民们就放下心来。
而事实上,这两个人去附近的森林里晃,转身就从后面翻进了那间诊所。
这两个人当然是终于摸到这里来的降谷零和赤井秀一。
“是这里吗?”
降谷零环顾四周,发现这间诊所很有生活的痕迹,跟他想象的有点不同。
赤井秀一捏了捏窗边的那只小乌鸦,小乌鸦也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然后他也走过来,说:“按琴酒给我的线索,应该就是这里,但……”
整个诊所里都没有人。
按理来说小镇的“赤井医生”和“他的妹妹”一起出去了,居民们没看到那个银发少年离开,据说赤井医生的儿子也从不出门。那琴酒应该还在诊所里才对。
本来应该打听更多的消息,但这个小镇上的人非常谨慎,而且他们两个刚找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知道赤井务武——根本就不用考虑,这个赤井医生就是赤井务武——离开后,就果断地来了这间诊所。
可他们没找到黑泽阵……
于是,他们两个把目光转向了地下室的方向。那里有扇门,没有上锁,里面还有很轻的呼吸声。
两个人打开了门。
里面是铺好的地毯、黑暗的房间,药和血的味道,刚进来他们就知道这个房间是有人住的。
然后,他们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只蜷缩的,受伤的白狼。
降谷零:“……”
赤井秀一:“……”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想先说什么,省得被对方说自己的脑子有问题。最后降谷零说我带了λ-AP13药物反应的检测试剂,试一下,万一……
试了。
那只白狼的λ物质反应呈阳性。
于是,降谷零和赤井秀一的表情变得精彩了起来。
第247章 笼中白鸟
“你觉得琴酒变成一只白狼的概率有多大?”
把那只受伤的白狼带回到车上后, 降谷零时不时地往回看,满脑子都是黑泽真的变成狼了吗,不可能啊, 那为什么黑泽不见了那里只有一只受伤的白狼呢?
他很想给其他人发消息又怕他们给自己打个问号, 最后只能问赤井秀一。
靠在车边的黑发男人点着一根烟,半晌才惆怅地看着远方的天空, 说:“从科学的角度来说……”
“你觉得现在的情况还跟科学有什么关系吗?”降谷零拿走了他的烟, 没好气地说。
其实赤井秀一也不是很想抽烟,他看着降谷零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无奈地笑了笑,回答:“我是想说, 本来就没有人类能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在死亡(Hel)雪原里长期生存, 要不要考虑一下他本来就不是人的可能?”
比如说琴酒就是那座雪原里的魔法生物, 所以才像一只野性难驯的狼, 变成人或许是因为魔法, 或许是因为诅咒,但赤井务武这次非要把他带走就是因为变化要失效了, 琴酒无法长时间维持人类的外形,要变回他原本的模样了。
这样也能解释之前他们无法理解的很多问题, 比如七岁的小孩为什么能打赢成年狼, 因为按照狼的寿命, 两三岁就可以成年了, 琴酒七岁正是狼群中的壮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琴酒喜欢找人给他舔毛,还有为什么他不喜欢穿鞋, 以及他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好骗……
降谷零:“……”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赤井秀一,你的生物学是学到老师的肚子里去了吗?哦你好像十五岁就辍学离家了啊, 呵。用脑子想想吧,什么狼变成人和人变成狼,这怎么可能,黑泽他……等等,好像一直有黑泽阵不是人而是魔法生物的传闻,而且小泉露比和她的女儿提起黑泽来的时候也总是有点不同。
降谷零的思路逐渐跑偏。
“咳,降谷?降谷?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人怎么可能变成狼呢?”
“你别说话,让我想想。”
“……?”
不过他们在这里干商量也不可能有结果,而且那个叫约纳斯的音乐家很快就要从小镇的学校回家了,两人就先把受伤的白狼安置在车上,给它进行了简单但谨慎的伤口处理,然后去见那位音乐家。
他们的身份自然只是伪装,幸好赤井秀一是真在酒吧弹过手风琴的,跟约纳斯老师进行了良好的交流;降谷零虽然对音乐不是那么了解,但也凭借他出色的伪装技巧,终于蒙混过关。
随后,他们带着那只白狼,和再次回到诊所后还是没找到琴酒的纠结心情,先离开了这座小镇。
车上,赤井秀一一边开车,一边说:“降谷,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降谷零还在想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只狼就是黑泽阵,但那个房间确实像是黑泽阵在住的,而且第二次回去的时候他还在那个房间里找到了几根银发。
他一摸就知道,那是黑泽阵的头发!他很熟悉那个手感,除了琴酒不可能还有别人!
赤井秀一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问:“你会养狼吗?”
降谷零:“……”
在研究《琴酒到底有没有变成狼》和《如果是的话,怎么才能让琴酒变回原样》这两个重量级课题前,他们需要面临另一个难题:
狼是不可能被人养的,所以他们怎么把这只狼带回去,以及后面那只狼醒了,而且看起来真的很想咬他们……
那天,正在监督电影后期,并愉快地给其它人惹火琴酒的动作添砖加瓦的贝尔摩德接到了一个电话。
久违的、她亲爱的小零的电话。
她快乐地推掉手头的事务,接通电话,问:“小零,你终于有事需要姨妈了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冷静的、说正事的声音:“我确实有事要问你,贝尔摩德。”
听起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贝尔摩德也稍微严肃了一点。虽然她很喜欢开玩笑,偶尔也会故意惹人生气,但该干正事的时候她一定会干,不然也不可能在组织里待这么长时间。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就听到降谷零问:“琴酒……呃,你跟琴酒认识那么长时间,他是人吗?或者他不是人而是狼的概率有多大?”
贝尔摩德:???
是降谷零疯了还是她疯了,又或者这个世界疯了?琴酒不是失踪了吗,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世界发生了新的变化?
……
与此同时,完全不知道那只白狼又去找他的黑泽阵刚走下赤井务武的车,在开着一丛丛浅黄色小花的山坡上伸了个懒腰。
“你可算睡醒了。”
宫野志保在他背后幽幽地说。
他们一路从小镇开到山上,又绕着森林的边缘开了几个小时,赤井务武放着上个世纪的老歌,宫野志保跟他没有共同话题,也不能吵醒黑泽阵,就看实验报告并远程鞭策研究所的人,跟研究所的人一起度过了一个充实的上午。
现在已经是中午一点钟。
说野餐就野餐,赤井务武还真带了野餐的配菜,甚至野餐布、全套餐具、火腿腌肉和烧烤架,但完全没带能烤的肉类和打猎用的东西,放在车后备箱里的枪也只是用来对付人的——实验基地就在森林里,开枪会打草惊蛇。
宫野志保刚想问他既然如此你带烧烤架来做什么,准备把它拿出来晒晒,还是逃跑的时候顺便打两只动物吃一顿呢,就看到黑泽阵从车上下来了。
打着哈欠,没穿鞋,就这么踩在地上。又长长了不少的银发晃来晃去,已经扫到了稍微高一点的草叶。
“太热了,昨晚没睡着。”
黑泽阵走到宫野志保面前,看到正在专心搭帐篷的小女孩,就去搭了把手。
宫野志保一边快速搭好一边小声嘀咕:“你不是在地下室睡吗,那里一直很冷吧。”
是冷,不是凉快,地下室是控制温度的装置,让那里一直保持一个很低的温度。那个温度对琴酒来说可能很合适,对她来说跟冬天没什么区别,不然宫野志保早就去蹭地下室的恒温装置了。
什么,不能跟琴酒睡一个房间?她都快热死了还管这个?!而且琴酒亲口说过想当她爹!
帐篷搭好,黑泽阵往另一边走过去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说:“昨天没睡地下室。”
宫野志保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头,但黑泽阵已经从她身边悠悠走过去了,她悻悻地放下手,问:“地下室的恒温装置坏了?”
黑泽阵打了个哈欠:“没,我跟他打了一架。”
这个“他”说的当然是赤井务武。昨晚上他们确实为这件事打了一架,黑泽阵打赢了,宣布他会跟着一起来,赤井务武也拿他没办法,但……黑泽阵还是得吃药。
于是昨晚他就没睡着,那种情况去哪里都一样,也就没回地下室的房间。倒是赤井务武被他踹去先睡觉了。
他走到赤井务武面前,干脆坐在草地上,问:“之前混进去的人已经打探好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这么确定?”赤井务武反问。
他在做午饭前的准备工作,野外就餐会遇到的问题有很多,虽然他们两个没那么讲究,但宫野志保作为研究员比较精致脆弱,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黑泽阵把长发拢在手里,随手拿碧绿的草茎把头发绑起来,反问:“这点准备都没有的话,你自己一个人就敢往里闯?”
只要稍微对赤井务武这个人有所了解,就会知道他是个不喜欢冒险的人,有时间做准备他就一定会去做,计划能有多周密就会有多周密,这人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当然,不喜欢冒险并不意味着他不敢冒险,亲自潜入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已经到了需要赤井务武自己去的地步,不用说黑泽阵也知道这次行动的重要性。
所以黑泽阵才会在明知道赤井秀一近期会找来的情况下,向赤井务武提出“一起去”的要求。他可不想在赤井秀一刚到的时候,就跟赤井务武的大儿子说“好久不见,坏消息,你爹死了”这样的话。
赤井务武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又从野餐篮的最底层找到了一份文件,扔给黑泽阵,说:“任务资料,你自己看。”
黑泽阵认真地一页一页从头翻到尾。
跟他预计的差不多。
事情跟组织“不存在的”第零研究所有关。这是个直属于乌丸莲耶的研究机构,很特殊,保密程度很高。虽然组织里有相关的传闻,但没人知道它在哪里,黑泽阵也不知道,第零研究所只能进不能出,做的都是相当危险或者踩到社会底线的实验,有说法是一些失踪的研究员和忽然砍掉的项目就是被送去了那里。
乌丸死后,直属于他的第零研究所也停止了活动,隶属于研究所的下属实验基地也被废弃——销毁资料、药物、研究人员以及实验品,一样不落。
不过任何计划都可能会出现疏漏,这个实验基地并没有被炸掉,有几个提前预料到自己会被灭口的实验基地在爆炸的时候做了手脚,成功存活,但也导致了实验基地的暴露。现在基地被其它势力操控,对方可能是想复刻原本的实验,但实验基地本来就是对已有研究成果进行检验的地方,没有完整的研究资料,而剩下的实验材料又在爆炸中损毁了大部分,资料和技术的复原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重复实验。
而最近出现的“丧尸”以及周边地区人口的失踪,都是这项技术复原的“小小代价”之一。看得出来,目前掌握了研究基地的势力对死的这些人并不在乎,即使已经出了事故也没有停止实验。
黑泽阵看完了。
很长的资料,他看这些的功夫都够赤井务武把配茶整理好了,但他还有没写在资料上的东西要问:
“实验体跑出来的原因是?”
“实验失控和内部矛盾。实验基地发生了意外,不得不补充人手,我们也是在那时候安插了线人进去。”
“基地和所谓的‘复活’资料有关?”
“不能确定。现在只能确定这个基地的研究成果与组织的基因实验有关。如果有‘复活’相关的成果,那窃取了实验基地的人应该比任何人都急切地想得到那份资料。”
“我知道了。”
黑泽阵拿过赤井务武递过来的打火机,把那份任务资料烧毁。火舌吞噬了纸页,将文字和纸张一并烧尽,只有那些情报已经留在了他们的脑海里。多余的事没必要再问,他对自己应该做什么很清楚——
摧毁实验基地,销毁实验体,干掉控制基地的人,最好把它全炸了,研究人员的去向另算,总之一路打过去就可以了吧。
至于怎么拿到实验基地里的资料,那是赤井务武应该关心的事。
黑泽阵的表现太轻松,甚至伸了个懒腰就躺在草地上了,以至于让赤井务武有所察觉地看了他一眼。
赤井务武又看了一眼。
赤井务武陷入了思考。
赤井务武终于凭借自己对维兰德儿子的了解察觉到了真相。
“给我老老实实地潜入。”
“不。”
黑泽阵懒洋洋地说。
组织都没了,他也没当反派,在这荒郊野外的鬼地方也不可能有警察或者什么人来抓他,搞什么潜入,能解决问题用什么方法不行?
他知道赤井务武不可能没带爆破魔法的道具,不如先把那个实验基地的门给炸了,然后趁乱把他们的实验室……
赤井务武打断了魔法读条:“那你留下看着志保。”
“她这里没你危险。”
“……”
“我打赢了,所以听我的。”
黑泽阵侧头看视线里竖起来的草叶,翠绿色的,生机勃勃。他躺在雪地里的时候,总是会看到雪,一望无际的白色的雪。
抬头也是,低头也是,深深浅浅的白色、灰色,以及漂亮的浅蓝色。
草根被埋在雪里,是灰色的,也会在被挖出来的时候变成深色。有小动物会从雪里偷偷钻出来,从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经过,发现他没生气的时候,还会在他身边扒雪窝,发出很轻很轻的沙沙声。
他不觉得冷,只是偶尔会有点困,就在那片白色的天地里闭上眼睛;但他也不至于在雪地里睡着,那对任何生物来说都是过于危险的环境。
“沙沙”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是小动物……是宫野志保蹲在他旁边,很凶地说:“你不是不吃他做的饭吗?那你打算吃什么?”
她记得黑泽阵嫌弃赤井务武做的饭,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不吃。就算是蔬菜沙拉这种程度,也一口都不吃,直白地说难以下咽,赤井务武也没有反驳过。
搞得宫野志保都怀疑是黑泽阵的味觉有问题了,要不是她做饭黑泽阵能吃(但是非常挑剔),她就要说她的药没问题,真相只有一个,是你,琴酒,你的味觉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是打算烧烤吗?”
躺在草地上的小只琴酒问她。
宫野志保鼓鼓脸,觉得病人是一点数都没有,还想吃烧烤。但偶尔吃一点也可以,所以她也坐在地上,说:“……我就是想问这个啊,你们是带了烧烤架,但你们要打猎?不是说那个实验基地在森林里吗?开枪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赤井务武刚好把烧烤架也搬下来了,转头对她说:“我带了打猎的工具。”
“在哪?”
“这里。”
黑泽阵站起来,问宫野志保你想吃什么。当然,森林里不一定有,但野生动物没有食品保障,不保证你吃了没事,主要是我想吃。
宫野志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
“嗯,那我去了。”
“不是,你等等,琴酒?琴酒?!”
二十分钟后。
黑泽阵回来了。
心情愉快,身上都没有血迹,头发也没乱,一看就是经验老道的打猎好手。他甚至去那个研究基地附近转了一圈,外面守卫的人还以为接近的是一只白狼。
啧,怎么会有人把人影当狼,果然是眼神不好。要是某个枕头在,肯定就能发现他了。
宫野志保缓缓登上社交账号,发了条动态:跟研究所的领导一起出门吃野餐,对以前认识的人忽然有了新的认识……
半小时后。
黑泽阵和赤井务武在吃野餐,纯天然野生烧烤,宫野志保在一边啃火腿,愤愤地想为什么她是不敢吃这些的普通科学家。
她想吃,但是抵抗能力真的不行,没他们两个耐造,只能愤怒地登上旧的社交账号,又发了几条骂琴酒。
黑泽阵用赤井务武的手机给她点了个赞。
宫野志保:……
她决定当面骂琴酒!
她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说:“我、也、想、吃!”
管他呢,不就是吃东西出事吗,他们研究所的人还隔三差五就食物中毒呢。
午饭后。
他们把帐篷留在原地,车放在悬崖下,又把负责后勤和观察研究所周围情况的宫野志保放在树上,往实验基地的方向去。
黑泽阵提前看过,基金会也有线人在里面,对内部的情况大致有数。守卫人不多,但配备的武器比较先进,再就是难保不会有什么其它国家的卧底啊间谍啊什么的——别看这里守备森严,呵,谁知道有没有,这种事黑泽阵已经见得够多了。
不远处就是被森林掩盖的实验基地,属于组织的第零研究所,这是个很旧的基地,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它就一直在运作,直到今年年初。
通电铁丝网后是几座灰绿色的小楼,地面有些发黑,周围的树有被烧焦的痕迹,附近几乎看不到动物的踪影。森林里原本有几只潜藏的影子跟着这两个人类,可到这里的时候,它们就不敢继续接近了。
“走吧。”
赤井务武看黑泽阵没有要直接冲进去的意思,松了口气,看来潜入工作还是能顺利进行的。
可他还没走两步,就被黑泽阵拉住了,银发少年看着不远处的实验基地,说:“先等等。”
发现什么了?
赤井务武看向黑泽阵,又看向那个实验基地,却没发现什么异样。虽然Juniper的听觉是比他敏锐,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
几秒后,实验基地的外围发生了爆炸。
黑泽阵看到火光和爆炸,以及跑去查看情况的守卫,满意地放开手,心情特别愉快地说:“我们走吧。”
赤井务武:“……”
他就不该相信维兰德的儿子不会搞事。看着已经炸了的研究所大门,以及暂时断电的铁丝网,赤井务武无奈地说行,我们走吧。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
东京。
安静的会议室里只有一个黑发的年轻男人,他坐在长桌尽头,背对着墙上的画像,正在一边打电话一边翻阅桌子上的数份文件。窗外是已经开始染上秋色的街道一角。
“资料在我手上,人也在我手上,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诸伏景光说完这句话,就随意地切断了通讯,然后看向刚推开门进来的人。
进来的人是名义上已经想尽办法退休但因为工作太多到现在还没有交接完全的黑田兵卫。当然,后半段也是名义上的,事实上他根本就退休不了,想都别想。
“诸伏君。”
“好久不见,黑田前辈。”
诸伏景光的语气谦逊礼貌,但他只看了黑田兵卫一眼,就继续手里的工作了。
黑田叹气。
他很想介意这点,可他没找到介意的理由,就从会议室的一侧走到了身前不远不近的位置,说:“我听说,就在前几天,与乌丸集团案件相关的犯人逃出监狱,在被追捕的过程中意外死亡。”
诸伏景光依旧没看他,翻开了另一份文件,接话道:“你也说了是意外。”
黑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就当是真的。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找人。找对这份资料感兴趣的人。”
诸伏景光把手里的文件撕了,扔进垃圾桶,才站起来,走到黑田面前。即使面对的人是降谷零曾经的上级,他的话里也只有告知而不是汇报的含义。
他把一枚塑封好的芯片放到了黑田手里,然后说:“上个星期我们在长野的计划很成功,那份与‘复活计划’相关的资料的后半部分也到了我们手里,现在我们需要知道谁为了它依旧在日本境内活动,所以我向其它方面提出了【合作】……既然黑田前辈来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合作?
你那是直接威胁到别的国家的情报机构头上了吧。虽然对面应该是你的熟人……黑田动了动嘴角,但诸伏景光根本没有体谅老年退休人员的意思,就这么走出了会议室。
黑田盯着手里的小小芯片,又一次叹气。他确实很想退休,但他或许正在迎来一个,他年轻的时候从未见过的局面,以及看到崭新未来的机会。是的,仅仅是机会,所以他还不能就这么真正离开。
“哎。降谷,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
伦敦。
回到家发现家里依然没人的赤井玛丽坐在沙发上,总觉得家庭团圆后和没团圆没什么两样,呵。
她收到MI6同事发来的“哇!玛丽大帝,你今天过得怎么样”的消息,差点就失手把同事拖进黑名单。
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来自失踪了整整一个月的大儿子赤井秀一的消息:玛丽。
她懒洋洋地回复:小子,你找我做什么?闯祸了?
赤井秀一:你跟小时候的小银见过好几次,对他也比较了解对吧?
赤井玛丽:哦,你找不到人,准备去回忆一下童年?我早就说过了,你现在还能在他面前嚣张,只是占了他小时候单纯好骗的便宜,别卖乖了小子。
赤井秀一:不。我是想问你,他小时候真的是人吗?他甚至见面就咬我。
赤井玛丽:FBI不教物种分辨?
赤井秀一:看来他是。那A.U.R.O有生物基因相关的实验吗?
赤井玛丽:……?
玛丽觉得不对。
她儿子虽然叛逆,但脑子还是正常的,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这些问题。虽然赤井秀一马上说没事,他就是问问,可能猜错了什么,但赤井玛丽还是察觉到了问题。
她当机立断给赤井务武打电话!没打通!明明几个小时前还通话过的!
好好好,赤井务武,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干什么!还有你和维兰德以前干了什么!
赤井玛丽当场就给自己定了去洛杉矶的机票!
至于为什么她要去的地方是洛杉矶……
因为就在几个小时前,工藤新一联系她问志保的事,说灰原可能在美国遇到危险了,暂时联系不上,前段时间降谷零接到了灰原奇怪的消息,但赶到旧金山的时候却发现研究所已经秘密搬迁了,之后虽然还能联系到灰原,可灰原的回复时间很规律——这对灰原来说基本不可能!她是会昼夜颠倒做实验的!她还会熬夜!看现在作息这么规律的回复,说不定拿手机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了!
所以,名侦探亚瑟·H·平井已经前往美国调查,而且他明确地告诉赤井玛丽,灰原哀出意外跟黑泽阵的失踪可能完全是同一个幕后势力所为!
至于具体是什么,名侦探没说。
工藤新一表示他有些情报还没有确定,不能证实的猜测就先不告诉玛丽阿姨了(玛丽阿姨,我怀疑绑架他们的是你老公……),随后就坐上了从埃及去美国的飞机。对,前一天他们几个侦探还在金字塔里调查案件,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场面,但那对侦探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根本都是小意思啦小意思。
两个小时后,赤井玛丽乘坐的飞机就要起飞。
她想,赤井务武不接她电话,还有可能跟Juniper失踪的事有关,哈,等找到人,她要打断赤井务武的腿,看他这次还能往哪跑!
而此时……
美国,洛杉矶附近的森林里,正在信号屏蔽区、根本接不到的电话的赤井务武翻进一座废弃建筑二楼的窗户,在被火烧得焦黑的实验室走廊里穿行。
确认这里完全没人后,他才继续在路上那时候的话题,对黑泽阵说:“其实玛丽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温柔的,不信等回伦敦我给你找找她那时候的照片……”
第248章 笼中白鸟
这是一座设计很完善的研究基地。
就算黑泽阵也只能做出这样的评价, 它在被建立的时候——大约四十年前,拥有着当时最顶尖的技术,无论是结构、防卫设施还是监控系统都做到了几乎完美。
但很遗憾, 这座实验基地的防御系统在年初的爆炸里损毁了大半, 现在属于半真空的状态,接手实验基地的人只是对老旧的系统进行了简单的修复, 基地的防卫更多依赖于配备了武器的守卫人员。很显然, 基地的新主人对这些过时的、维修起来还很麻烦的东西完全看不上眼。
不过这对黑泽阵和赤井务武来说是个好消息,他们“潜入”的难度降低了不止一点,这也是赤井务武原本打算单独前来的原因……
虽然现在,“单独”和“秘密潜入”两项是一项也不沾边了。
赤井务武从废弃小楼的窗户往外看, 刚才发生爆炸的是实验基地西侧、靠近边缘的一个仓库, 烟和火光正向周边区域蔓延, 门口的守卫有几个被调去救火了, 但暗处的岗哨依旧在牢牢盯着可能有人进入的地方。
这些人确实专业, 可惜他们遇到的对手要更专业那么一点,起码到现在都没人发现他们两个的踪迹。
“你是怎么制造爆炸的?”
赤井务武问。
几分钟前他还没反应过来, 实验基地就已经在他面前炸了,但那确实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于是他没问黑泽阵, 先进了基地, 在路上感叹了句玛丽年轻的时候也很不喜欢爆炸, 直到现在才有时间问爆炸的原因。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回答:“炸弹不是你带的吗?”
事情确实是那样,但我们带的也不是这种会自己潜入的炸弹吧。赤井务武叹气:“爆炸发生在实验基地内部, 你是趁我没注意的时候从天上扔进去的?”
黑泽阵点头:“对, 是我托人送进去的。”
虽然这个“人”也不是“人”,而是森林里的住客, 但不管怎么说都进去了,而且他们也到了目的地,能达成预期的目标就可以了,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组织的计划每次都失败,损失人手,但那位先生却不怎么找他的麻烦,不就是因为目的通过别的方式达成了吗?
“你要找的资料在哪?”
黑泽阵环顾四周,嫌弃地看着这座早就被烧毁的废弃建筑,说实话他不觉得这里能有什么东西,就连接手实验基地的人都懒得维修这里的监控系统,说明里面的文件早就被烧没了吧。
但反正无论找多久他也能带着赤井秀一五十多岁的爹从这里杀出去,就随赤井务武找吧。
“不确定。”
赤井务武打开一个实验室的门,里面当然不可能有被保存下来的资料,但有其它让人觉得意外的东西……
尸体。
被火烧成焦炭的尸体,已经辨认不出任何跟身份有关的东西,就像垃圾一样被丢在这里,有的还被踢到角落。显然后来的人只带走了还能用的东西,这些研究员的残躯就没人管了。
赤井务武蹲下来,去检查地上的尸体,说:“接手这座基地的人显然没得到最核心的研究资料,但就线人给出的情报,那几个研究员还活着,他们的说辞是——‘这里没有研发过程相关的资料,只有成品样本和实验记录,而且在实验基地发生爆炸的时候,最先被炸毁的就是重要资料保管室’。”
“他们在说谎。”黑泽阵听完,冷笑一声。
外面的人,或者说刚刚接手实验基地的人对乌丸集团的内部行事风格并不了解,但黑泽阵对这个遵循神秘主义的组织会怎么做再清楚不过了:组织的研究所、基地和存放某些东西的建筑被组织自己炸毁的时候,最先毁掉的不是“重要的东西”,而是“逃生通道”。
因为组织一开始就没想过让里面的人活下来,而不该死在那里的人会在一段时间前就被调走。
而如果想要逃出去,就必然会看到被炸毁的逃生通道,就算爆炸在中途就停止,没人不会知道往外跑的路被炸毁这件事。所以,说出这些话的那几个研究员,当时根本就没打算往外逃,他们就是在实验基地内部的某个位置活了下来,或许还距离重要资料保管室不远。
那他们接近那里做什么?总不能是路过。
“他们应该持有这项研究的核心资料,起码是部分未被销毁的实验成果,不过藏在了其它地方。接手基地的人没从他们身上找到,那这样东西被留在这里的可能性比较大。”赤井务武站起来,做了总结。
“蠢货。”
这是黑泽阵唯一的评价。
赤井务武看过来,对这个评价进行了一点补充:“也算有点聪明,毕竟他们知道只要交出那样东西,他们自己就没有价值了,一定会被灭口,所以咬死了资料已经被销毁,还能拖延一点时间。”
黑泽阵完全不买账:“既然他们有时间去找被保存的机密文件,这时间足够他们从这里逃出去了,说到底他们就是想把资料拿出去卖一笔才引火烧身,最后自己都跑不了。”
他望向走廊深处,虽然能推断出这里或许藏有某份重要的资料,但类似的、被烧毁的废弃建筑有七八座,都是实验用途,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区别。除非是原本就了解这里的人,不然不可能知道隐藏起来的重要资料保管室在哪里,遑论找到资料了。
赤井务武不会真打算在这里找到最后吧?那要花多少时间?
黑泽阵不高兴地把嘴角压下去,正准备帮这人找线索的时候,却听到赤井务武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基金会有组织另一座实验基地的建筑资料,两座基地的内部结构相似,我先来这里是因为另一座基地的主实验室在这个位置。”
这里?
实验基地北侧的角落,看起来最不起眼的地方,是你们的主实验室?算了,在这种荒郊野外,确实没有多少人会入侵进来,也没有掩人耳目的必要。
黑泽阵选这个方向进入完全是因为北侧背靠山体,地势较高,还能从很安全的动物聚居地过来,方便得很。(设计研究基地的人:什么?那种野生动物的巢穴是能走人的吗?)
“那你找,我给你看着。”
听说工作量不大,黑泽阵立刻就懒得干了,反正他是来保护赤井务武的,通常意义上的保镖,找东西的活他不干。
嗯,虽然真正的原因是天气太热,他不想动,也不想去翻被火烧焦的尸体,对他来说这里的环境确实是够糟的。当然,不想动是一回事,能打架就是另一回事了。
黑泽阵看向窗外:“有人来了。”
应该是出事后在实验基地内部进行排查的人,他们一般不会记得每个建筑内部原本的模样,只要没留下特别明显的痕迹就不会被注意到。
从这里已经能听到外面两个人的说话声了,说的不是英语,黑泽阵也没能听懂,但从他们的语气能听出明显的抱怨来。
黑泽阵压低声音,说:“我去解决……”
赤井务武说:“你去玩吧。”
嗯?
黑泽阵转头去看赤井务武,确认这人说的不是“我们躲起来”或者“不要打草惊蛇”,而是一句像是大人在干活小孩子爱干什么干什么的话——开玩笑的,赤井务武的意思是按你想的做,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目光太明显,赤井务武就解释了一遍:“你不是说听你的吗?按你的做法来吧。”
黑泽阵看了赤井务武一会儿,笑了出来。
“好啊。”
既然你先这么说了,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就不怪我了。
银发少年转身从这座废弃的建筑离开,却没有跟那两个人碰面,赤井务武先躲在了角落里,等来巡查的人离开,才重新出来。
他没有继续找,而是站在原地默数了几分种,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实验基地的警报声陡然拉响。
刺耳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整个实验基地都如潮水般沸腾,原本还在这座废弃小楼上寻找的两个警卫接到命令立刻离开,往那个方向赶去。
赤井务武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入侵者”、“找到了”一类的话,但还有几个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的词汇:“森林野牛”、“恐怖幽灵”、“掌管诅咒的巫师”。考虑到这是一门非常小众、甚至出于某个文明程度较低的部落的语言,出现这些不是很准确的描述,也是有可能的,吧?
算了,趁维兰德的儿子吸引视线,他去找找真正要找的东西吧。于是,赤井务武也没有装模作样继续找了,就往这座废弃建筑的地下深处,沿着明确的路线往下走去。
啪嗒。
地下室里传来脚步声,在废弃的管道后,一个像是电路板,能输入密码的装置出现在眼前。
输入正确的密码,旁边的供电系统就会被解锁,这是这个实验基地里所有供电室的解锁模式,而且密码都不相同。
不过赤井务武没有输密码,而是将它连接在带来的手提电脑上,输入了一行代码:ODIN-000。
老旧的系统终于被启动,独立的电源并没有受到建筑断电的影响,随着齿轮运作的咔嚓咔嚓声,错综复杂的管道依次往外翻开,露出后面真正的模样。
一扇金属大门出现在他的眼前,门上有个凹槽,里面是写着字的黄铜牌子。
【“奥丁计划”实验室A01】
【废弃时间:1997年4月】
【项目进度:失败。已确定毫无价值。】
……
黑泽阵当然知道赤井务武在支开他。
赤井务武就差说“我有别的事要做,你先回避一下”了,但赤井务武都要亲自来找东西了,这项工作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所以黑泽阵也只是有点不满,至于把这人打一顿的事回家再说,现在找某些刚好撞在他枪口上的人出出气吧。
他特地走远了点,避开赤井务武在的位置,还往爆炸发生的地方附近转了转,又逮住两个倒霉研究员问了点问题,才往现在正在进行研究的实验室走。
一路上确实有人发现他,毕竟银发的少年太过显眼,但都被他直接放倒了。
几分钟后,那些人没在固定的时间里报告情况,其他人警卫立刻发觉不对,拉响了警报,但这个时候黑泽阵都已经到了跟“丧尸”实验相关的走廊里了。
实验室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连连后退,撞到了后面的实验台上,看着推门进来的黑泽阵:“小孩?不对,实验体?还是……你别过来,警卫马上就来了!”
即使看到的是个小孩,他也没有丝毫放松,不如说在这种地方看到小孩就是最诡异的事吧?!
江湖上遇到的老幼病残才是最可怕的物种啊!弱的根本不可能活着出现在你面前!
“嗯,他们一分钟就可以赶来。”
走进来的银发少年似笑非笑,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任由报警器在他背后发出刺耳的响声。
他上下打量这个研究员,仿佛确认了什么,才说完了后半句话:“但我一秒钟就可以扭断你的脖子。”
这两句都是实话。
研究员听到他的威胁,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因为就在他眼前,那个银发少年随手打晕了藏在门口准备攻击的人,动作轻松到可怕,表情还有点嫌弃。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你、你,你想要什么?你是谁派来的?资料真的已经被烧毁了!”
可银发少年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才笑吟吟地说:“我不是来问你要资料的。”
“那、那你是……”
不是来要资料的,那就是来要命的吧?救命啊!救命啊,警卫怎么还没过来?!
“我过来的时候问过这个基地原本的三名研究人员的相貌,你就是其中之一吧。你从上次的爆炸事故里活下来……”
“我、我是,但我——”
“别急,”银发少年依旧显得游刃有余,说出来的话却跟研究员想的任何一种都不同,“带我去参观参观你们的实验体吧,已经变异的那些。就在这里面吧?”
他看向实验室深处的门,就在从大门往里看去,嵌套的几扇门背后,有一扇标识了危险的金属门,上面似乎还有被尖锐物质破坏的痕迹。这座建筑后有个封闭的空间,就连上方都遮盖得严严实实,黑泽阵一路上就顺着过来,没有丝毫停顿。
“不行!”
研究员尖叫出声,他现在知道这个诡异的小孩是从外面来的了,因为在这个基地里的人,无论研究人员还是守卫都对里面的东西避之不及,这个外来的小鬼竟然还想往里“参观”?知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黑泽阵也没有生气,就抬手,说:“那你就先死在这……”
研究员顿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比起待会死在实验体手里,或者出现什么意外,他发现自己还是想活、起码多活那么一分钟!在那个银发少年抬手的时候,他看到对方满手的血了!
他慌忙改口:“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它们很危险,真的很危险,实验出了差错,导致变异,它们具备很强的攻击性,而且很难被杀死,所以……”
“带路。”
黑泽阵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制止了研究员的告诫,而且他也不在乎这些。
于是,就在警卫跑进监控已经被破坏的大楼,一路上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这里来的时候,却发现实验室里所有的人都被打晕,而尽头那扇绝对不能被打开、上个月还出过事故的门,开了……
闯进来的警卫吓得连连后退,眼前的画面顿时勾起了他的回忆,当时发生的情况和死在他们面前的同事都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事情仿佛就发生在刚才。
那些怪物,那些被抓伤的人,还有被抬出去的尸体……
“不,快、快撤退!门被打开了!门开了!”
“叫‘清洁工’来,让他们对付那些东西!”
“救命,救命啊啊啊——”
门内。
慌乱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传到内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几乎听不清的叫喊,走在后面的黑泽阵能听清,可前面带路的研究员总以为是外面人的惨叫声。
也是,这样的小孩不可能一个人来,应该是有人入侵了研究基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能有一条活路。
他们正走在一条走廊上,两侧都是刻着编号的金属门,但有的已经被抓烂,还有的直接被撞得变形,看得出来这里经过了一场不像有现代武器参与的战斗。
研究员走得战战兢兢,走廊里没有别的声音,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他甚至听不到背后那个少年的脚步声,只有每次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人在,就跟幽灵一样!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一边走一边说这里不久前发生的事……
“新的老板接手了这个基地,让我们还原之前的实验,想要让死去多年的白骨复活,我说那怎么可能,就算是原本的研究成果,也只能让尚未腐烂的尸体恢复活性——就算那样,人也是疯的!没有理智、没有灵魂的怪物!但他不相信,一定要我们做研究,复原原本的成果,可研究主任已经死了!我们怎么还原……
“新来的研究员不知道从哪毕业的,将试剂的分量用成了定量的1700倍,结果实验体出现了变异,那是我都没见过的早期实验才有过的变化。最开始我们以为实验体没事,只是快要死了,就把人扔在了下层垃圾场处理,但没过多久,我们从那扇门里听到了敲门声……还有求救声……
“有人去开门,却被黑色的爪子刺穿了大脑,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开始屠杀了!而且从里面还出现了更多的怪物,被它抓伤的人可能会被感染成一样的东西,基地里的人死了一大半,之前跟我一起逃出来的两个人也死了!我躲起来了,我活下来了,后来我听说他们派了新的人来,把这些杀不死的怪物关回到了‘垃圾场’里,这扇门也被封死了。”
他停在另一扇门前。
这扇门周围比外面的还要惨烈,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经历过爆炸、枪机、利刃划伤,就连地面的缝隙里都还是暗红色的没清理干净的血,很显然,打扫的人根本不愿意靠近。
研究员最后向那个少年恳求,声音也哆哆嗦嗦的:“真的不能打开,你听到我说的了,这扇门一旦打开,里面的东西出来,我们就都会死!我这是在救你!”
黑泽阵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说:“意思是你的权限能打开吧?好了,开门。”
研究员惊呆了,看着这个少年,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却发现墨绿色的眼睛里是冷漠的威胁。
像某种野生动物一样,懒洋洋地跟在他后面,没有做出什么只是因为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感兴趣,懒得动手。
但如果他要跑,或者拒绝要求,那事情就不是这样了。
研究员一生仅有一次的灵感大爆发让他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可怕程度,或许并不比门里的那些东西低……
“真的开……”
“快点。我没那么多耐心。”
黑泽阵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枪,他刚做出这个动作,研究员就浑身一激灵,匆忙找出自己的工作卡去开门。他现在有研究所最高的权限,新的老板根本不知道这个权限到底有什么含义,只是在他说“很多地方没权限没法用啊”就重置了系统,把这个权限发给了他。
所以,他能打开这扇门。
研究员吸气,呼吸,吸气,不就是死吗?都这样了,要死就跟外面那些人一起死!而且被它们抓伤还能再活一段时间,就算是变异也能保持短暂的清醒,他可以撑到去找实验室这段时间里开发的抑制性药物,只要来得及就还能变回人!
他眼一闭,心一横,打开了门。
沉重的大门轰然打开,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然后缓缓向两边移动。里面是一片黑暗。
研究员后退,后退,再后退。
黑泽阵站在门的正前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片黑暗,他在听,听从里面传来的声音。很远,或者很近,从下方传来的——
忽然,从黑暗里猛地伸出了一只覆盖着黑色结晶的巨大爪子!
第249章 笼中白鸟
这只爪子扒着门缝, 将尚未完全打开的门向外拉去,金属门发出刺耳的声响,而站在门口的研究员艰难地挪动脚步, 终于发出了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尖叫声!
他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在看到那只爪子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唯一能想的就是跑、快跑!
他不会是第一个死的, 那个小孩还挡在……
哎?
在某个瞬间,他忽然觉得身体好轻,下一秒整个世界完全颠倒过来,他看到的是自己没有头的身体、向他抓来的黑影, 以及依旧站在门口的, 正在往他这边看的银发少年。
为什么没有攻击他?他明明站在门口, 明明更近啊, 为什么直接追上我了?这是研究员最后想的一个问题。
他张了张嘴, 却没能再发出声音,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声带, 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头颅。死亡的阴影已经降临到他身上,但他逐渐缺氧的大脑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怪物。」
「你也是怪物, 跟他们一样的怪物!」
黑泽阵就看着从那扇门里出来的黑影直冲着研究员而去, 在他回头的功夫已经彻底把研究员杀死, 甚至来不及阻拦。他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 虽然那件衣服上已近满是血污,但还是勉强能分辨出来这是实验基地里的研究员。
所以, 被感染的人也不是不可能成为新的“异变体”, 只是需要某种条件吗?
既然人已经死了,黑泽阵就冷漠地看着那边的研究员, 想知道会不会发生变化,但他的尸体一点变化都没有,完全没有要忽然起来变成什么东西的模样。
“然后是你……”
黑泽阵又看向那个黑影,穿着研究员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手臂和脸上部分覆盖着黑色的结晶,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体也异常枯瘦,骨架变形,不知道是男是女;这个异变体的胸前也是有黑色结晶的,长长一条,黑泽阵推断这是当初这个人受到的伤,而这些东西就是从伤口侵入到他的身体里的。
当然,这不是“丧尸”。这个人基本保留了生前的行为习惯和移动速度,刚才甚至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掏什么东西,但已经没有口袋了;他应该也看不到什么,只是凭借别的感官来进行判断。
至于小镇的约翰先生遇到的那个“丧尸”,可能是生前就属于这个基地的警卫所变成的,原本身体素质就比较好,追上小镇短跑冠军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这个研究员异变体往黑泽阵的方向“看”过来,它盯着黑泽阵“看”了一会儿,就完全没管,往外面去了。
“哈。”
黑泽阵笑出声。
他笑着笑着,表情就冷了下来,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冷。或许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话。
“把我当同类……吗。”
他发出不满的声音,下一秒就微微屈膝,往正在往外走的研究员异变体的方向冲了过去!
黑泽阵单手按住异变体的脑袋,另一只手刺进他胸前的伤口,直接穿透了它的身体!
那些坚硬的黑色结晶体刺伤了他的手指,却在黑泽阵血液流出,溅到上面的时候融化成无色的水,滴落到地上,而那个研究员异变体挣扎了两下,从喉咙里发出什么声音,身体就忽然抽搐起来,最终往黑泽阵的方向咬了过去!
黑泽阵拧断了他的脑袋。
然后卸掉了他的四肢。
因为保持了人的习惯,做到这个地步,研究员异变体就只能在地上挣扎,即使还没有死去,也不动了。
黑泽阵发现这东西还没死,不由得挑眉,果然,实验基地把它们扔在这里,而不是弄死的理由就是他们根本杀不死这种东西。除非物理意义上的毁灭,但那太耗时间。
黑泽阵想了想,徒手掰开那些黑色的结晶,看着它们融化成水,没掰几下,还在挣扎的异变体就不动了。
他重新站起来,拍了拍手。墨绿色的眼里是嘲讽,再明显不过的嘲讽意味。
“复活?乌丸,你还是这么可笑。”
这根本不是什么复活。
尸体就是尸体,已经死了,活着的是那些结晶,是生物基因实验的成果,是混合了多种未知基因造出来的寄生生物。
它们入侵人的身体,伪装成人还活着的模样,甚至能操控尸体行动,说话,但终归不像人类。它们侵蚀人的细胞,同化,汲取营养,然后生成新的族群,并通过伤口转移到其他生物的身体中去。
因此,新生的、尚未开始繁衍的生物群无法有效地感染其他尸体,更不用说活着的人,人体内的免疫系统勉强能跟少量的这种生物对抗,所以那几个镇民才能活下来;但如果有实验室里的物质作为养料,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最初的那个异变体被丢下来的二十号,这里面的实验体尸体,就已经成为了他们大量繁衍的温床,因此当它们逃出来的时候,这些研究员也被感染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生物都能,或许跟基因的演化有关,那群白狼很显然也接触过“丧尸”,却完全没有……
时间问题?
不。
这种生物没有大范围扩散,因为它们生存和繁衍需要的不只是尸体,而是另外的东西。或许是实验基地里的物质,研究成果,或者别的东西,离开实验基地后它们得不到补充,就会渐渐失去活性……
雪莉似乎说过他们的研究所也被“丧尸”袭击过,这么说来,雪莉也在做跟“λ-AP13”相关的研究,那他们的研究所里就存在不少“λ”物质或者相关的衍生物,那些东西被吸引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啪嗒。”
“啪嗒。”
有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
黑泽阵没有直接理会,而是先拿起了研究员之前用过的那张工作卡,放进衣服的口袋里,才往里走。
实验基地赶来的“清洁工”,或者说刚刚针对这些异变体建立的处理队伍,就看着走廊深处的那个银发少年甩了甩手,走进了那片黑暗里。
“要,要进去吗?”
“那是什么东西,也是从里面出来的?”
“只能是从里面出来的,他刚才被抓伤了,被里面那些东西抓伤可是会立刻变异的!他没有!他肯定本来就是从里面爬出来的怪物!”
“那入侵者呢?不是说入侵者就是个小孩子吗?!”
他们的队长,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忽然被分配到这个死亡队伍里的老人抬了抬手,让他们安静。
他穿着防护服,通过通讯设备对队员们说:“我们的工作是不让他们出来,不用进去,就在这里看着。”
进去?
开什么玩笑,防护服和陶瓷板只能保护他们一次,被攻击的第二下就有可能划破皮肤,发生变异,他们是来上班的,不是来送命的。
队长往黑暗中望去,那个银发少年已经消失了,他可以确定对方察觉到了这队人,却一点反应都没给,直接就进去了。
入侵者?
不,这地方对祂来说,说不定跟回家了一样……
……
“奥丁计划”实验室。
赤井务武坐在黑暗的实验室里,这里除了大门外就没有还能接电的地方了,门口的位置还能打开灯,里面就是一片漆黑。
幸好他带了手电筒,还能在这里查找资料。
那些失败的、错误的甚至接近成功的记录他一概不看,看的是这里的人员清单还有物资走向,以及一些重要工作报告的联络对象。实验都已经失败了,对任何人来说都没什么价值——新闻记者和评论家除外,当然或许正在找素材的小说家也会感兴趣。
他翻看了所有的名录,特别是跟第零研究所有关联的部分,终于在一份项目申请的同意签名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宫野艾莲娜。
时间是十五年前,在那个时间,她本应该早就死了。
赤井务武拿着这份申请书多看了一会儿,拍了张照片,却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继续翻找。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文件上。
这是一份人员调动的报告,时间是1996年2月,也就是这个实验室关闭前一年。
“……研究所发生事故,回调研究员14名。”
重要的只有这一句话。
然后赤井务武去翻找人员的出入记录,上面有申请理由和批准与否的说明。在1996年2月的这个时间,有多名人员离开实验基地的原因是——
调动,前往格陵兰岛。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翻动文件的声音,就连一丝一毫的生物气息都没有。黑暗里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文件,也照亮了赤井务武的半张脸。
他依旧冷静。
他把文件一张张拍下来,又环顾四周,金属的文件柜反射着冷光,封闭的空间里完全没有要老化或者生锈的意思,只要关上门,这里就还可以继续存在几十年、几百年。
但或许没有那个必要了。赤井务武把散在周围的文件搬到一起,拿出带来的酒瓶。以野餐的名义带来的高度酒……但里面装的其实是很容易燃烧的油。
半透明的油脂在地上拉成一条长线,经过沿途的实验室,而赤井务武倒完最后一点,站在了最开始的大门前。
他拿出打火机,点燃脚下的油,看着一道火线往黑暗中冲去。
他静静地等了十几分钟,等到里面的温度都快要降下来的时候,才重新关上了管道后的门,往外走。
此时,外面已经变得一片混乱。
尖叫声,混乱的人群,血味,比来的时候更大的硝烟,毫无疑问这里刚刚又发生了一起爆炸。赤井务武走到一楼的时候,整个地面都在晃动,不过爆炸的不是他这边,毕竟已经炸过了,另外半边还在坍塌。
他往已经没有玻璃的窗外看去,发现有研究员正在试图往外逃,实验基地的大门却被彻底封闭;倒塌的建筑下是明明只剩半个身体还在挣扎的某种东西,持枪的人向正在接近的异变体射击,可这样毫无用处,他一退再退,最后异变体猛地扑向了他!
活脱脱一片人间地狱。
赤井务武心下一沉,更谨慎地往外走,避开了最危险的区域,还没走出北侧的角落,就听到一侧传来的声音。
他连忙闪开,却有人出手,将快要抓到他的异变生物按在了地上。
从建筑上方跳下来的黑泽阵动作很快地处理掉那个从地下上来的人,任由自己手臂上的血滴落到对方身上,等它不动了,才扔在一边,看向了赤井务武。
“怎么回事?”赤井务武问。
“跟我没关系,我在外面扔了个实验体,他们想趁机对它进行研究,根本不懂研究的人给它注入了那些基因实验的产物,结果在场的人全都被感染了。”黑泽阵的语气相当差。
他从那扇门进去,一路杀到底,压根没把里面的东西放出来,结果他把里面的东西打扫干净,拍拍手回来一看,外面异变体大爆发,哈?
看着异变体满地跑的场景,黑泽阵都懵了,但这锅他不背,他倒回去看了一圈实验室里的情况,穿着防护服的尸体、碎片、被打碎的实验用具和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注射器,想想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实验基地的新老板看到那具尸体,外行指导内行,才导致了大乱,现在接手研究基地的人也慌了,关闭了基地的大门,指挥他的人把里面的人——无论有没有感染——全部杀死,以绝后患。
“贪婪就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黑泽阵已经懒得评价了,最后就说了这么一句。他出来后也尽量帮忙杀了,但他出来得有点晚,除开已经逃出基地的幸运儿,这里面已经不剩几个没被感染的人了。
他抬起手,遥遥指向那边爆炸的区域,说:“我出来的时候那里面的人已经都被感染了,我就用自毁系统没启动完的部分把剩下的建筑都炸了。它们能控制尸体的部分,也能让细胞再生,但对高温和物理粉碎没有抵抗力。”
赤井务武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但他还是在看黑泽阵的手臂。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的手怎么回事?”
“……”
黑泽阵也顺着赤井务武的视线,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臂,上面是错乱的、一道一道的伤痕,但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却变回了原本的鲜红色。
他假装想了想,说:“出去吃了个饭?”
赤井务武听懂了,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别吃那种东西。”
他要去捉黑泽阵的手臂,黑泽阵却闪开,一边往前走,一边语气随意地说:“都是饮鸩止渴,这样比吃那种药来得强吧?还是说,那些药根本就不是用来治疗我的身体的?”
赤井务武追上来,终于抓住了黑泽阵的肩膀,跟他对视。
“Juniper。”
“我从一开始就是与人不同的异类,不用把我想得太喜欢跟你们一样。”
银发少年回过头,银发顺着脸颊落下,露出清晰的暗红色血痕来。明明外表没有任何变化,却让人发冷。
赤井务武伸出手,把他脸上的血擦了擦,说:“走吧,我们回去,这里得叫其他人来处理了。”
黑泽阵说,好,但剩下这些人不是它们的对手,也不能让它们从这里跑出去,让我先把这些东西干掉吧。
他把那张已经用过不知道还有没有用的工作卡塞到赤井务武手上,转身就往混乱的人群中去了。
而在被救下来的研究员,或者警卫,又或者已经逃到铁丝网外面的人眼里,那个银发少年应该是……
“我看到了!他就是从地下,从那堆尸体所在的地方出来的!他也是那种东西,他就是,等他出来我们都会死!”
躲在铁丝网外面,不认路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逃,腿都软了只能坐在地上的研究员说。
“但是……”
“变异的实验体在没有明确攻击目标的情况下才会有互相争斗的可能,你看它们根本就不攻击他啊!都是他主动去杀的!他肯定是他们的一员,全新的变异怪物!”
“呃,这……”
“这么说吧,我告诉你,其实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的研究员就在进行实验!我听那个研究员说了,下面还有个更隐秘的实验室,里面可能封存着危险的怪物,他可能就是那项实验的产物!”
“……”
“是的,没错了,只有这一个可能,他就是丧尸病毒的原体,异变生物的新王,开启世界末日的灾难源头啊!”
“………………”
站在研究员旁边的白马探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看看这个精神崩溃好像马上就要疯了的研究员,又看看铁丝网另一侧怎么看都是人的银发身影,最后问他身后的工藤新一和小泉红子:“他的精神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幻觉?”
工藤新一迟疑地回答:“可能吧……我也没看到什么,小泉你呢?”
小泉红子,在场的人里唯一一个真的跟魔法和神秘学沾边的人回答:“没有,他只是单纯被吓破胆了。”
他们刚到。
事实上,他们不是来找黑泽阵的,找到这里来是个意外。虽然工藤新一叫小泉红子来是想问问她能不能找到黑泽的下落,小泉表示人在美国,别的不好说,白马探刚好也在和工藤一起从埃及回日本的飞机上,就跟着一起来了。
注:他们到洛杉矶是前天的事,工藤新一受赤井秀一的委托给玛丽打电话的时候,其实人早就到美国了,只是赤井秀一托他把玛丽叫来洛杉矶而已。
几个少年最开始要找黑泽阵,走到半路上却发现了埃及案件的新线索,调查着调查着就发现那个案件的幕后黑手人在洛杉矶,并且好像在鬼鬼祟祟地进行什么行动。
不知道对方遭遇了什么,两个侦探加上魔女的调查让对方跟惊弓之鸟一样逃亡,最后他们在洛杉矶展开了追逐战,警方和FBI也参与其中,可惜没能抓到人。而工藤新一和白马探在后续的调查中,发现了新的线索,循着蛛丝马迹到了这深山老林……
就见到了封闭的实验基地,被吓疯的研究员,铁丝网里的爆炸、混乱、疑似丧尸的东西,以及正在乱杀的黑泽阵。
工藤新一:等一下。
他刚觉得自己要过个SAN CHECK,就发现黑泽阵真的在里面,那头银色的长发实在是太显眼了,更不用说那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始终从容游刃有余。
然后他们几个就听研究员绝望地说黑泽阵很有可能是从里面爬出来的怪物,几个少年听完就emmmm……
你说他和普通人不同,那大概是真的,但他肯定不是打你们这出来的,不要给你们的基地贴金了,我保证你们养不起他。(*是工藤新一用黑羽快斗的声音配的音)
坐在地上的研究员听到他们不信,刚想说什么来证明他的话,就发现那个恐怖的银发少年往这边看过来,然后往实验基地大门的方向走来。
守在大门的守卫看到他,也无意识地往后退,根本不敢开枪,反正枪对这种东西也没有用处。
银发少年就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懒洋洋地说:“让开,我不杀人类。”
他们让开了。
不然呢,真的跟他打?
什么,我打这个……这个,这个单杀一个基地的丧尸的不知道谁,真的吗?
黑泽阵走到实验基地外,那个研究员和几个少年面前,停下了脚步。
研究员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啊啊救命啊我们要死了要死了——”
黑泽阵多看了工藤新一两眼,分辨出这不是小白鸽,是小侦探,才不满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工藤新一:“……”
不是,黑泽哥,失踪的人是你吧,你为什么先质问起我们来了啊?!虽然这个地方是危险了一点,但就不能是我们来救你了吗?而且听说你在这里当什么异变原体、末日先锋、丧尸之王……
他还没开口问黑泽哥你真不是被抓到这里来了吗,就听到黑泽阵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我也刚来。”
工藤新一听到他的语气,光速改了自己要说的话:“对不起黑泽哥我们也没想到这里危险到这种程度,但附近没有信号,我们出去就报警!!!”
黑泽阵满意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看向了白马探和小泉红子。
白马探:“……”
好像、快斗是说过,诺瓦利斯的真实年龄就比他们父亲小点,这人还有点喜欢当爹。
本着诺瓦利斯不在的话他们真有可能栽在这个“丧尸”窝里的可能,白马探跟黑泽阵道谢,又说他其实跟朋友联系过了,如果他的信号消失就让人来找,现在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小泉红子:“我是魔女。”
黑泽阵:“嗯。”
他知道小泉露比那个半吊子都能开传送门跑,那小泉红子应该也能做到,不过他从没见过露比开传送门……可能是,学艺不精,成功率低,到现在都没用上吧。
黑泽阵又往门里的方向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被他杀得差不多了,就算那些寄生生物还有活着的,只要没人再作死,短时间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你们怎么来的?”
“啊,白马有开车……”
“那你们自己回去吧。”
黑泽阵本来在想怎么把几个小孩带回去,毕竟加上这三只就是六个人,车里可能放不下,是不是应该把哪只小孩放在车顶,既然他们自己开车来,待会还有人接,他就不管了。
他转身,对那边依旧警惕的守卫说:“让你们老板销毁所有实验材料,把这里炸了,如果他不想真看到世界末日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守卫的人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又看看那边的几个小孩,看工藤新一他们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敬意。
至于那边的研究员,人已经懵了。
有个守卫问:“请问您到底是……”
黑泽阵伸出手,让天空中的小乌鸦落到自己的手臂上,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你们在我家门口制造了这种东西,我只是来找你们算账的人而已。”
要不是丧尸跑到诊所附近,他怎么会知道出了这种事。
守卫大惊失色,看着黑泽阵的背影,对其他人小声惊呼:我知道了,他就是这附近传说里的森林之神!我就说火烧森林会遭报应吧!!
第250章 笼中白鸟
实验基地里面一片混乱, 滚滚黑烟飘在森林的上空,森林火警和被白马叫来的人很快就会赶到,黑泽阵可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
他也不管几个守卫欲言又止的反应, 就要去找赤井务武, 工藤新一连忙拉住他,小声问:“黑泽哥, 你不是应该被赤井先生绑……”
“Juniper, 别吓他们了。”
赤井务武刚好走了过来,看到这几个小孩,他也很也疑惑为什么工藤新一他们会在这里。
怎么,这种深山老林里也能随机刷新出侦探?
两个侦探面面相觑, 最后一同看向赤井务武, 把赤井务武都看得有点意外。
赤井务武看看黑泽阵, 黑泽阵表示他什么都没干, 也没有吓唬小孩, 赤井务武就问几个少年:“你们怎么了?”
工藤新一:“……”
看起来这两个人好像是一起来实验基地的,虽然赤井务武不是直接从里面走出来的, 但确实是来找黑泽阵的。
白马探:“……”
所以这是谁?
最后,工藤新一用出了他在第二次上小学一年级时候学会的装傻技能:“没什么, 就是之前听说琴酒哥哥被绑架了, 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哈哈, 哈哈……”
赤井务武说:“啊,是真的, 我绑的。”
工藤新一的笑声戛然而止。
啊?
然后他就看着黑泽阵对赤井务武说不想走了, 背我回去,赤井务武叹气, 说既然这样你去那里面做什么。
赤井务武又拍拍小侦探的肩膀,对工藤新一说这件事请你们暂时保密,接下来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实验基地附近。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茫然了很久,直到那两个身影从他眼前消失,白马探喊他,他才一拍脑袋,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坏了,我忘记跟他们说赤井哥已经摸到他们家门口了!”
刚才的场面太过震惊,让他直接把这件事忘了!
他往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看去,森林里的道路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而且也不知道他们去哪,这地方更没有信号……但肯定是要回家的吧!
“白马!小泉!我们快出去,不然要出大事了!”
工藤新一就要跑,被白马探拦住了。
白马探按着额头,无奈地说:“工藤,来接我们的人马上就到了,而且我们还得跟警察说明情况。还有,你是不是有很多事也忘记告诉我和小泉了?”
他的朋友叫了警察呢,待会找不到他们,估计又要折腾一段时间。而且他看诺瓦利斯也不像是被人绑架的样子,那两个人很熟悉,倒像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啊啊啊不是啊白马,你听我解释,这件事真的很紧急,真的,会死人的!”
……
下午。
从森林回去的路上是黑泽阵开车。他们避开了可能有人的路线,就像普通出来野餐一样若无其事地穿过了警察的封锁线。
他们选的是最偏的路,当地的警察不认识他们,只看到出来玩的一家三口,就告诫他们森林附近有危险,最近不要再进去,就放他们离开了。
虽然拿到的资料并不完整,只有实验室里的资料,但宫野志保坚持她可以就这些资料进行研究,并强烈要求现在就回研究所。
于是黑泽阵就先把“绿色安全生命健康研究所”的名誉所长宫野送回了隔壁小镇,让她去视察工作和给她手下的研究所成员(包括她的老师、研究所的所长和副所长)安排新的任务,随后才带赤井务武回家。
但就在他们接近小镇的时候,本来在讨论今晚吃什么的两个人却忽然变得警惕了起来。
明明前方是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小镇街道,黑泽阵却挑了挑眉毛,嘴角带了点笑意:“有人。”
赤井务武当然也发现了。就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进过诊所,而且不是小镇的居民。
黑泽阵径直把车开过了诊所,继续往前开去,懒洋洋地对赤井务武说:“看来有人越过基金会的封锁,摸到这里来了,你不是说没人能找来吗?”
“也有例外。”赤井务武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知道有人在找他,但没想到这么快,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儿子来了?”黑泽阵了然地说。
这两个月里发生的唯一意外就是“赤井秀一被绑架事件”,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的话,就是赤井秀一用自己被绑架的事做饵,把他父亲钓了过去,并找到了被藏起来的黑泽阵。
不难推测,赤井秀一从上个月开始就怀疑赤井务武了,并顺着赤井务武留下的线索一路调查,或许还得到了他的前工作单位FBI的帮助,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赤井务武用打火机点着一根烟,打开车窗,说:“我知道秀一到了洛杉矶,却没想到他今天就能到,本来想从那个基地回来就带你和志保搬家的。”
确实该搬家了。
小镇的传闻,找到这里来的约纳斯,因为研究停滞逐渐变得暴躁可能引起怀疑的雪莉,以及……呵。
黑泽阵没有多说,只是问赤井务武:“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赤井先生,是直接离开这里,还是回去把你儿子也绑了?”
赤井务武知道黑泽阵是故意这么说的,表情有些无语:“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黑泽阵愉快地说:“好,我现在就去绑架他。”
赤井务武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有点头疼:“别欺负我儿子了。”
维兰德的儿子和他自己的儿子,他是一个也管不了,两个凑在一起岂不是要天天打架。虽然赤井务武有时候也想叫他儿子来替他挨打,但秀一可不像Juniper这么好商量……
黑泽阵哼了一声,在说:“你是怕我被他拐走吧?”
赤井务武心说你不把我儿子骗跑就不错了,你们俩都不是会听别人说话的人,但他看到车子快要驶出小镇,就把这话咽回去,换了一句。
“你在这里也待够了。”
“嗯。”
黑泽阵没有否认。
他确实已经待够了,他对小镇的生活没什么意见,但他已经吃够药了,也不想继续去猜赤井务武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底从维兰德死后,A.U.R.O就在赤井务武的管理下,黑泽阵到现在都没去看基金会的记录,也不知道这十三年来赤井务武做了什么布置,或者组织毁灭后还没解散A.U.R.O是有什么打算。
因为他跟维兰德的约定已经结束了,现在他不属于A.U.R.O,也没有继续做什么事业的打算,他只想回老家休息,在那之前可能去旅游——不管去哪,反正不是被圈在某个指定的范围里「养伤」。
太阳正渐渐落到地平线以下。
车子离开小镇,沿着道路继续前行。前方的视野相当开阔,一望无际的原野依旧是没有被秋日浸染的碧绿,只有零星几棵树偶尔出现在小镇外的公路上。
老树被风吹歪,几只灰色的麻雀落在枝头,歪歪小脑袋看远处正在驶来的车子。
“被你儿子算计了,感觉怎么样?”
“还行。他都三十多岁了,能算计到我不是很正常?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从美国回去,本来准备半退休跟玛丽带两个孩子过日子去了。”
“嗯,然后你儿子单身未婚,刚丢掉工作,临时挂靠的单位是签卖身契的黑心组织,两个前女友一个是表妹一个是FBI,还要栽在我身上随时可能丢半条命。跟你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是吧?”
黑泽阵说这话的时候是在笑的。他从后视镜里往公路的后方看,没有车追上来,但这不代表没人在跟踪他们。
赤井务武也跟着笑了。
“至少他没被朋友打电话叫去解决案件,从此失踪十八年,这么一想也还好。”
“你确定?”
“……大概吧,至少秀一的运气不至于那么差。”
虽然赤井务武很想说秀一应该不至于像他一样被卷入到组织相关的案件里,世界上也没那么多组织给他们碰瓷,但如果只是说被朋友打电话遇到麻烦的话,那秀一的朋友……大概是不比他少的。
而且给秀一打电话的指不定就是那个国家的情报机构的核心人员,到时候怎么着也该算是个国际事件。
黑泽阵踩下油门,低笑:“他运气不错,但某些人可未必。”
比如说每次都倒霉地出现在大型案件案发现场附近的小侦探,和另一些小侦探,以及自己本身就在危险工作岗位上频繁出没的公安先生,要是降谷零到了给赤井秀一打电话的程度,那事件牵扯到的东西八成是跟普通这个词毫无关系的。
他向赤井务武伸手,说:“糖。”
赤井务武还在想刚才出现的几个小孩,其中那个姓工藤的少年,好像跟秀一很熟……
他听到黑泽阵的话,停顿了一下,才回答:“……给志保了。”
然后黑泽阵就用谴责的目光盯着赤井务武看。
赤井务武叹气,他当时就应该留一块的:“先甩开追踪我们的人吧,基金会的联络点就在前面。”
正在开车的黑泽阵很自然地把手放下,收回去的时候流畅地解开了安全带,与此同时他笑着对副驾驶位置上的赤井务武说:“不用那么麻烦。”
赤井务武脸色一变。
他就要去抓住黑泽阵的胳膊,可下一秒,正在高速行驶中的车猛然撞上了侧前方的老树!
树干被硬生生撞断,在树上打瞌睡的几只灰麻雀眼看着车往自己的方向撞来,惊叫着扑闪翅膀飞上了天空!
剧烈的撞击完全没损坏这辆改装过的车,安全气囊弹出的时候车里的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刚才在实验基地里经历的混乱场面仿佛根本就不算什么,现在才是热身后的真正战斗!碍事的座椅已经放下,但无论如何车内狭小的空间也不支持两个人的打斗,相比之下用着少年体型的黑泽阵没有受到那么多限制,在赤井务武要抓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先出手,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些天来他们就没有真正打过,都有留手,到现在事情却到了不得不「真正」解决的地步!
黑泽阵的情绪可以说是相当畅快,毕竟他已经忍了赤井务武一个月,再加上没摸清楚情况和「帮手」没来,可以说他确实每天都在想把赤井务武这人给打一顿。
“没想到?”
战斗的间隙里他还有心情嘲讽,一拳往赤井务武身上砸去;可赤井务武的心情就没这么好了,维兰德的儿子说着关心老年人,实际上没有要尊重他的半点意思,跟他打和对付那些异变的人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往死里打的。
或许区别就在于维兰德的儿子真的会手撕异变的人,但在打死赤井务武前会收手。至于几分死,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赤井务武避开黑泽阵的攻击,在不利于自己的环境下寻找下一个机会,他摸到背后的门把手,表面上还在无奈地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选择现在动手。”
这可不是个好时机,除非Juniper想跟秀一……等等。
赤井务武忽然反应过来:“秀一是你叫来的?”
黑泽阵的笑这才到了实处,他用膝盖压住赤井务武的手臂,还有心情整理自己的头发,他一直等到赤井务武自己发现,才故意慢吞吞地回答:“没有,他是自己找来的,我只是提供了「线索」。”
这是两回事。
他确实没有跟赤井秀一交流,毕竟他了解赤井务武和基金会,可他们也同样了解他。与其花费心思跟数目众多的人进行心理战和反复博弈,还不如另辟蹊径,做点别的等人来找他。
毕竟只要赤井秀一要找,而他没打算对这个人隐藏,那一定就是能找到的。
黑泽阵似笑非笑地重复了最开始的那句话:“被你儿子算计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
赤井务武可算知道黑泽阵最开始是在问什么、又是在笑什么了。
这里处于公路的中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确实是基金会的监控范围外,就算有人接到消息也不可能及时赶来。
他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可以去跟维兰德说,他儿子管我叫爹,这个家里已经不需要他了。”
说话的时候打斗仍在继续,黑泽阵可没有在战斗的时候分心的习惯,如果有,那就是故意让对手产生的错觉。赤井务武也知道维兰德的儿子到底有多难缠,而且刚才的撞击让车内的控温系统自动关闭等待重启,现在车里的温度越来越高,他觉得黑泽阵已经不想继续跟他这么打下去了。
黑泽阵确实打算速战速决,就在赤井务武终于找到机会打开车门,扯着黑泽阵一起滚下车的时候,黑泽阵也在重重撞到地上的瞬间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样什么东西。
他在赤井务武震惊的眼神里按下开关,并且说:“那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他。”
……
五分钟后。
基金会的主管飞一样追上来,远远看到抛锚在路边的车,找到了正靠在断裂的树干上点烟的赤井务武。
不过赤井务武现在堪称狼狈,身上和脸上都有明显的伤痕,领口是被抹开的血迹,深黑色的夹克像是被揉成一团再拿出来一样,只有他的表情依然平静。
看到人没事,基金会的主管松了口气,又左顾右盼,没找到那个银发的少年,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他……”
“跑了,”赤井务武掐灭了烟,“这点时间他来不及处理定位,先追。”
主管的表情就更绝望了。
原本的那辆车就被扔在了路边,基金会的其它员工会来处理。车的轮胎被人心情很好地划破了,不然赤井务武也不会在路边等。
他上了车,两个人就往定位指向的方向追去。
主管问:“他怎么跑的?”
赤井务武叹气:“我知道他不会杀我,但还是被他演到了,然后被他打晕了。”
虽然就几分钟的时间,但也够黑泽阵破坏交通工具,拿走武器和赤井务武的手机,然后从这里消失。黑泽阵临走的时候甚至很有心情地把赤井务武放回到了车后座上,省得太阳把MI6的退休特工给晒坏了。
他还摘下那段用来绑头发的草叶,给没爆炸的那个炸弹绑了个蝴蝶结,放在了赤井务武身边。
基金会的主管一边开车,一边安慰赤井务武:“没事,你本来也就打不过他。”
“要不然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赤井务武瞅他。
维兰德的儿子本来就难打,想跑的时候谁都拦不住,而且让折腾了一天的老父亲去打活蹦乱跳的年轻人,你到底是怎么觉得我能赢的。没留住他归根结底是因为基金会的人来得太晚了吧。
赤井务武拿过备用的手机,在定位显示的路线上做了个标记,说:“到这里为止,后面的路线不是他的。”
从这个位置开始,移动的速度和方位都跟黑泽阵的前半段路有所差异。基金会人多,也不止两个人可能追上,维兰德的儿子不会自己伪装去赌没人追上去的可能,所以他应该只是将定位交给了其他人,以拖延时间。
就算找到现在定位指向的人,从他那里得到的黑泽阵去向的情报百分之百是错误信息。
基金会的主管咂了咂嘴,说:“他真敢剜出来啊。”
赤井务武耸耸肩,回答:“只要能确定具体的位置,这点创口不算什么。下手这么利落,他在实验基地的时候就特地检查过了,甚至可能那时候就取出来了。”
基金会的主管趴在方向盘上,虽然还是在熟练地开车,但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抓不到猫的绝望气息:“三个啊,三个,他真的全取出来,我们也不会害他啊!”
“你是这么想的,他可不一定这么觉得。别抱怨了,先开车吧。”
“马上就要你标的地点了,他不可能进前面的小镇,里面也有我们的人,根本没看到他,你打算去哪找?”
“先到,我指路。”
赤井务武知道黑泽阵的习惯,也能大致判断出他往哪里走,更何况附近能躲藏的路线本就不多。显眼的银发少年……就算黑泽阵把头发遮盖起来,一路上也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半小时后,他们追踪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
在小镇外的山坡上,一片上世纪的留存物。工厂已经废弃很久了,附近是低矮的灌木丛,看得出来很久都没人来过了,但从山下往上走的小径上,还有新近被人踩过的痕迹。
就在不久前,有人沿着这条路上山,从这人顺手摘了朵花的痕迹来看还很轻松。不过脚印几乎看不清楚,毕竟他们追踪的人也是专业的。
赤井务武和基金会的主管往山上废弃工厂的方向看去,就在基金会的主管要往上走的时候,他回头,看到赤井务武没动。
主管问:“不上去吗?打不过他没关系,我叫了其他人来,他应该没法从山里跑出去。”
赤井务武叹气。
“你没叫狙击手来吧?”
“没。一般狙击手也打不中他啊。”
“那就好。”
赤井务武没过多解释,就继续往山上走。有那么一瞬间,赤井务武在想维兰德的儿子特地选这种地方,不如直接让人走了算了,这跟当年乌丸集团抓他也没什么不同。
可他也不能放维兰德的儿子在外面,毕竟……当年维兰德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们上到半山腰,进入废弃工厂,顺着痕迹找到了里面的人。
赤井务武前往废弃工厂的天台,走上生锈的铁质楼梯,踩着金属声上去的时候,就看到站在漫天黄昏下正在等他的年轻男人。
长发被暖风吹起,夕阳正在跌落梦境,几只鸟正从远方掠过,就像无数个宁静的黄昏。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只儿子是黑头发的。
赤井秀一:“……”
赤井务武:“……”
很久,赤井务武无奈地笑了一声,说,秀一,看来我们两个都被他耍了啊。
……
黑泽阵愉快地伸了个懒腰。
他刚刚睡醒,从树上跳下来。不久前有几辆车从旁边经过,或许是去找他的,但那些人找黑泽阵跟他路过的小银医生有什么关系?
算算这时间赤井务武跟赤井秀一也该见面了,黑泽阵踩在已经凉下来的公路上,随便选了个方向开始走。
“哼。”
失踪的是一个儿子,找到的也是一个儿子,这很公平吧。
黑泽阵拿出赤井务武的手机,从拿到手开始他就把这部手机拆了,不管是定位装置还是别的东西都随手扔掉,现在他才把电池给装回去。
虽然可以直接钻进森林里,就这个鬼天气还是算了吧,他得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他把手机开机,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动运行的定位系统,从那几个点里找到了……其中一个记录最新的小点。
是工藤新一。
赤井务武拍工藤新一肩膀的时候黑泽阵看到了,也猜到会有定位,小侦探折腾一天还没回家,当然也没来得及检查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而且工藤新一也不是对这种东西非常敏感的特工。
他是侦探,很少会以自己为优先目标思考问题,相比之下特工都像是被害妄想症。
而工藤新一现在的位置,看路线是要去……黑泽阵之前所在的小镇?
“有趣。”
黑泽阵转身就往回走。
他扔掉手机,换了身衣服,像个路过的游客,回到小镇,来到诊所门口,刚要进去,却听到里面有人的声音。
有声音没问题,诊所里偶尔会有病人在等,就算黑泽阵在睡觉没出来,书店老板也会跟病人唠嗑,但问题是这几个说话的声音……比较耳熟。很像是他的熟人。
黑泽阵先听到的是降谷零的声音:“如果黑泽真的变成狼变不回来了,怎么办?”
然后是夏目渚迟疑的声音:“这真的科学吗……”
接下来是贝尔摩德快乐的声音:“那问题当然是谁来养他吧?我可以养,我还可以带Gin出演我的新电影哦!”
还有赤井玛丽的冷笑和世良真纯的激烈反对。除此之外,黑泽阵好像在诊所里听到了水无怜奈和伏特加的声音。
黑泽阵:“……”
这群人在他家里讨论什么东西?
就在里面的人准备投票决定谁来养黑泽小狼的时候,站在门外的黑泽阵一脚踹开了诊所的门!
追上来的工藤新一冲上来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腰:“黑泽哥,黑泽哥——琴酒你冷静啊啊啊这里是你家不要在这里杀人啊!”【请收藏南瓜小说 ng8.cc 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